“她在领罚!”烈焰冷冷的回答,视线却盯着我的脖颈,略微皱眉。

“领什么罚?”

烈焰不再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个扁口小盒塞在我手里说:“这是药,涂到你脖子上!”

我烦燥的一挥手,打落他手中的盒子。这算什么?打我一巴掌再给颗糖哄哄?

盒子叮叮当当的滚落在地,落在一个丫环的脚下,那丫环顿时吓得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仿佛是她弄掉的一样。

烈焰的脸变得铁青,刚刚那抹红晕早就消失不见。我毫不示弱的冷哼了声:“她在哪?你不说,我自己找!”

说完,我正欲掀开锦被起身,可能是起得急了些,肚子里有些隐隐作痛,我不敢再动,只是担心的按住小腹。

烈焰见我如此,也有些慌乱的样子,居然回答了我的问题:“她在宫里,我罚她去给你煎药”。

我略显惊讶的看着烈焰,向他无声的求证着,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放下心来,慢慢躺好,又挥了挥手:“叫他们都退下,不关他们的事!”

见我如此放肆,烈焰又瞪起了眼睛,我冷哼了一声,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你!~~~你们退下!”烈焰底气十足的吼出一个你字,又泄气一样说完一整句话。

一屋子丫环守卫得了令,乐得喜形于色,纷纷擦了把汗,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今后!不许你再用这个态度对我讲话!”烈焰颇显狼狈的样子,却又强硬的命令着。

我又好气又好笑,不耐烦的摇了摇头:“你走吧,今后不要来我宫里,自然看不到我这个态度。”

“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

“一样的话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无论就是拿我来逼楚谋,你管我什么怕不怕,不喜欢可以杀了我!另外,没事不要来暖月宫!”

“我不来?我不来你的孩子怎么办?难道跟大臣们说孩子是你自己生的吗?”

听他说到孩子,我心中一动,手也握紧了些。

想了想,问道:“你想怎么办?”

烈焰却像是卖起了关子,不再理我,只是起身捡起滚落地上的药盒,再次塞到我手中命令着:“擦了它!”

我勉强握紧了盒子,说:“皮肉伤,先解释我的问题。我的孩子,你想怎么办?”

烈焰居然有些诡异的笑了笑说:“你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孩子,如果是男孩,那么就有可能是我第一个王位继承人;如果是女孩儿,那么将是我最心爱的公主,你说我会怎么办?”

我宁可他再勒我一次,也不想听他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你听着烈焰,不要用宝宝来威胁我!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我恶狠狠的说着。

“我能威胁到你吗?你不是说过,必要的时候你会亲手杀了宝宝?”烈焰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冷冷笑了一声:“总之,你到底想怎么样!”

烈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的炭盆边,拿起火钳拔了拔通红的白炭,缓缓说道:“为什么你总是想着我会做什么?我只是要你活着,孩子活着。”

“你明知道孩子不是你的!”

“那又怎么样?孩子是你的就好!”烈焰放下火钳,转过身来又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无言的注视着他,心头一直隐藏的疑问破冰一样丝丝裂开,仿佛明白了一些东西却又不能肯定。

“你喜欢我?”我干脆的问。

烈焰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些许的恼怒却又强行控制着,嘴唇不自然的向上弯着,似笑非笑的样子。

“你喜欢我?”我坐直了身体,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如果不喜欢,你以为你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烈焰这次给了我直接的回答。

门忽然被推开,娜塔板着脸走了进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身后的尼沙玛眼睛肿肿的端着药碗见我好好的坐在那里,脸上露出笑容又迅速收了回去,怯怯的看着烈焰说着: “焰帝,奴婢可不可以伺候帝后喝药?”尼沙玛的声音小的和蚊子哼差不多了。

烈焰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算是许了吧。

“什么药?”我轻声的问走上前来的尼沙玛。

“这是安胎的汤药,帝后,你有了身孕怎么也不告诉尼沙玛呀!万一刚刚出了什么事情,奴婢~~奴婢~~”尼沙玛走上前来,哽咽着跪了下去,端着碗的手不停的颤抖。

我叹了口气说:“傻丫头,你还小。”

“娜塔,你再帮帝后检查一下”烈焰开口,命令着冷冷站立一旁的娜塔。

我疑惑的看着烈焰。一旁的娜塔脸色不太好,有些勉强的走了过来,坐在床边,按住了我的脉搏。

稍许,便点点头说:“焰帝,腹中的胎儿还算健康,只是帝后身子寒弱,象是曾经受过什么大寒的伤,要好好调理才成。”

大寒的伤,在安郡九死一生那次吧。我暗想着,原来娜塔还有医病这个本事,原来烈焰所说的安排人来瞧我,指的是娜塔。

即然如此,娜塔当然号得出我是四个月的身孕,她把烈焰当成神一样对待,怎么会容忍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烈焰的呢?

略一犹豫,伸向药碗的手停了下来。

娜塔冰雪聪明,自然看在眼里,脸涨得通红腾的站起身来竟欲冲出门去被烈焰一把拉住。

我冷冷的看着他们的举动,经过这么多事,很难让我再相信任何人了。

外人不见见应笑

“我保证,你和孩子都一定没事”烈焰拉住娜塔,转过身来沉着脸对我说。

“我并不相信你的保证”我冷笑了声,又扭过头直视着娜塔愈加愤怒的眼神,对着娜塔说道:“怎么,又想打我一巴掌?”

“我不会再打你,你们大楚的女人根本不知好歹。”娜塔挣脱了烈焰的手臂说着。

“大楚的女人?你没说错吧,我现在好像是帝后”

“你!你每天安安稳稳的住在暖月宫里什么都不用操心,当然不知道外面闹成什么样子!”

“闹成什么样子?”我抬起眼睛,饶有兴趣的问。

“你这个帝后,大臣们根本就不服,他们说~~~~”娜塔涨红了脸,声音越来越高。

“好了!”烈焰忽然打断她的话:“娜塔,没事你出宫吧!”

“为什么?有些事情~~”

“有些事情不需要你多事!”烈焰冷冷的看着她,顺便做了个手势,意在送客,周身又开始散发着不可抗拒的霸气。

娜塔愣愣的咬住嘴唇,几乎快哭了出来,跺了跺脚,扭头而去。

娜塔,直爽的女子,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烈焰接过尼沙玛手中的药碗,伸到我的唇边。

这次,我没有拒绝,接过来一饮而尽,苦苦的味道顺着发烧的喉咙滑下,颇有些疼,不禁皱了皱眉。

“我没打什么主意,你认为我要打什么主意?”

“这几个月,娜塔会定期到宫里来为你诊脉,她是可以信赖的人。不过,你不要想着去套她什么话!”烈焰严肃的说着。

“她有什么话可值得我去套的?”我眨了眨眼睛,反问着。

烈焰并不接话,眼睛却越来越显愤怒,连手都握紧了些。

“我说过,不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什么态度?我应该用什么态度?”

“啪!”的一声,空空的药碗被烈焰狠狠的砸在地上,碎瓷四溅,尼沙玛吓的又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我倒是笑了起来,躺下去舒服的抚摸着腹部。

心里想着,几个反问而已,这都会被激怒,烈焰,你输了。

从这天以后,娜塔变成了暖月宫的常客,每隔两三天就会来给我诊脉,再带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我很努力的吃掉这些药,身子仿佛真的暖了一些,晚上手脚也没那么冰凉了。我并不是相信烈焰的承诺,我只是选择相信而已,如果他真的要害我和宝宝,我又怎么能防得住呢?

娜塔自然一直对我是冷冰冰的,可能是得了烈焰的警告,她的话变得很少。想要她说话只有一种方法:激怒她。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算不算很卑鄙,总之,她每次来,我都会想尽办法让她生气,这样我才能知道外面的消息。曾到当初和楚谋离开琼烈之前的晚宴上,我甚至以为会和娜塔成为好朋友,可现在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爱烈焰至深,可烈焰娶的却是我。

从她几次愤怒的声讨中,我知道了一些烈焰从未曾告诉过我的事情。

难怪最近的折子少了许多,不是烈焰怕我累,而是琼烈的众臣们联名上书,说我是不祥之人。

当初烈焰为了娶我,已经几乎和众臣翻脸,无论他摆出多少条道理也无法说服众臣们接受我这个别国的太子妃,以烈焰的个性,当然不会就此妥协,但是不和的苗头却种在了他与大臣的心里。

今年琼烈百年不遇的大雪灾,众臣们更是把责任归到我的头上,甚至联名要求废后!

不过,我的宝宝救了我。我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声讨的声音暂时平息了下来。

我也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行差踏错,我与宝宝都将万劫不复。

娜塔,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么多,至少让我知道了,烈焰并不是所有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神,他只是皇帝而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从我怀了“龙胎”的消息传出后,一些从未曾出现过的脸孔接二连三的露面,都是些大臣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夫人来宫里送贺礼。我才恍然察觉,前几个月我这个帝后当的是过于清静了些。

她们送来许许多多的补品,经娜塔检查过后,能吃的我就全部吃掉,边吃边恶狠狠的想:不是说我是妖女吗?看我这个妖女吃饱喝足了怎么办!

可惜我不是孙悟空,不能腾云驾雾,就只有被困在这里。

烈焰不知怎么又知道了我喜欢小松鼠,命人抓了只送到暖月宫,说是陪我玩的。却没想到适得其反,我看到黄金笼子里的小松鼠就怒不可遏,当着刚巧来送补品的一大堆所谓夫人的面就放了松鼠,砸了笼子。令这些夫人受了大大的惊吓,敢砸皇上送来的东西,她们一定认为我是个疯子。

想必,当晚全朝的大臣都会知道这个消息了。他们的焰帝,居然如此的怕老婆!

晚膳的时候,我心情愉快的等待烈焰的到来,果然,他没来。

那晚我吃的特别的多。

三个月后,春暖花开,万象更新。

清晨,尼沙玛扶着我,悠闲的在花园的树林里散步,寒冬似乎已经过去,果然让人神清气爽。

这是我怀孕的第七个月,肚子紧紧的,圆圆的,娜塔说可能会是个女胎。

女儿好,我喜欢女儿,楚谋一定也会喜欢。

“帝后!你到底想怎么样!”娜塔高高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摇着头笑了笑,费力的扭过身去,眼瞧着娜塔涨红着脸朝我跑过来。她穿着红色的骑马装,看上去英姿勃勃,真是个美丽的姑娘。

“我又犯什么错误了?”我微笑着问。

我当然知道自己犯什么错误了,昨晚我带着尼沙玛在后宫里转悠,“一不小心”,将宫中养的几十匹骏马放了出去,除了大黄之外,其它的马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当然,其中有一匹是我面前这位娜塔姑娘最喜欢的马,叫明珠。

“你赔我的明珠!”

“小点儿声,小心吓到我的宝宝,焰帝会生气的!”我眨了眨眼睛对娜塔说。

“你!你少拿焰帝吓唬人!焰帝知道你做的事会惩罚你的!”娜塔原地跺着脚,却也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惩罚我?他哪里舍得?况且我还怀着身孕”我挑衅的看着她。

“身孕?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娜塔冷哼着说。

我扬了扬眉头,静候她的下句话。

她却咬住了嘴唇,不肯再说。

她当然不敢再说,她当然知道这句话的份量。

“你!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为什么这样折磨他?”娜塔绝望的看着我,神态消沉已极。

我笑了笑,转身对尼沙玛说:“我冷了,去回宫帮我拿披风来。”

尼沙玛看了看娜塔,犹豫了下,却也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是不容打扰,只得松开了手,一步一回头的出了树林。

“烈焰说,你这几个月里做的事全部是故意的,是吗?”娜塔颤抖的声音问我。

我调皮的点点头。

“你不要命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我又点点头。

“你,烈焰这样对你,你就没有半点动心吗?”娜塔的眼睛已经流了下来,我知道她的心疼,为烈焰的心疼。

“换成你是我,你会动心吗?”我终于正色说着。

娜塔愣了下,仿佛开始在想我的话。

“娜塔”我走上前去,拉起她的手,她挣扎了下,虽有些不情愿,却依然任着我握住了。

“你一生的美丽也只肯绽放给烈焰,不是吗?”

“可是焰帝对你~~”

“你这么好的姑娘,想必有许多小伙子来追求,你会因为他们的追求而改变心意吗?”

娜塔愣愣的看着我,眼底有一丝犹豫和不解。

“娜塔,帮我,帮我离开这里。”我不再拖延时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两地阴晴远不知

娜塔惊的后退半步,眼睛里充满了惊愕与不解,终于挣开了我的手喃喃地说:“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留在这里一定会害了他!大臣们都认为我是妖女,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也清楚的知道不是烈焰的。”我恳切的说着。

“可是,可是”娜塔嗫嗫的想反驳我,却找不到半句合适的话,烦乱的摇着头。

“没有什么可是了,娜塔,直截了当的说吧,想必你也知道烈焰为什么非要留我在这里。他是为了大楚的土地。可是我清楚的告诉你,楚谋绝不会反!”我摇着她的肩膀,用力的说着。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楚皇是他的父亲,他绝不会反!”我顿了一下,深深的看着娜塔,接着说:“他宁可死!”

“可是”娜塔镇定了下来,推开了我的手说:“我不会背叛烈焰,我也宁可死”。

“这算背叛吗?你认为我留在琼烈对烈焰有好处吗?”

“可是他喜欢你留下!我遵从他的意愿!”娜塔的声音颤抖着,说出自己不愿承认的话。

我气极反笑,摇着头说道:“娜塔,你在琼烈等了他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思念的滋味。同样的,即使等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等到头发都白了我也不会改变心意。我们就来试试看,我会一直跟烈焰作对下去,现在只是小小的作对,将来会演变成什么样我可不敢保证!这不是威胁你,我做得出!”

娜塔绝望的注视着我,无法再反驳,她自己有过那样的等待,应该明白等待的力量有多强大。

回到暖月宫,尼沙玛迎了上来递上茶,我接过却并不喝,只是吩咐着她再给焰帝准备上一杯。尼沙玛很是奇怪的表情,却也并不问,想必她是在奇怪烈焰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吧,除了晚膳,烈焰从没在其它时间出现过。进宫时间长了,这小丫头也懂得了什么是该问,什么是不该问。

见她欲言又止,默默的作事,我的心没来由的凉的一下。这就是宫廷,不管多么天真可爱,最终也会被磨练得圆滑听话。尼沙玛变了,我又何尝不是?

正想着,“嘭!”的一声,门被大力踢开,挂在框上几乎有些摇摇欲坠了,虽说有心理准备,却仍然吓了一跳。

是烈焰,一对上他的凛烈的眼神,见势不妙,我马上躲到床上,缩到床角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尼沙玛动作还真是快。

这房间我观察许久,床角最是安全。如果烈焰想打我的话,我缩在床角靠着墙,至少肚子不会被打到。而且,以他那样的人,即使想扇我耳光也需要探进半个身子,他总不屑于蹦到床上打我吧,!

烈焰气势汹汹的踢门进来,周身像燃烧的火焰一样,可见我这样的举动愣了片刻,火仿佛也熄了大半,表情缓和了些。

对付烈焰这样的人,论智,我不见得比得过他;论勇,当然不能硬碰硬;论口才,他比我还要固执;

所以我只好用此下策,也是女人最有利的武器----耍赖!

“动作倒快,也不怕伤了孩子。”烈焰说着,已经一步一步逼近床边,高大的身影黑压压的挡住了一片阳光,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了变形金刚。

一边的尼沙玛不明状况,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烈焰的腿,死缠着不肯让他再上前一步。只是不断的流着求饶:“焰帝,马是我不小心放走的,不要责怪帝后,不要责怪帝后。”

傻丫头,他哪是为了那马呀,我刚想起身拉住尼沙玛,却被烈焰凶神一样的眼神硬顶了回去。

“你出去,我和帝后有事要说!”烈焰颇有些哭笑不得,高声命令着尼沙玛。

哪想到尼沙玛哭得更厉害了,她进宫这么久还从没看到烈焰气成像今天这样踢门进来的。

“尼沙玛,你放心吧,我肚子里还有焰帝的骨肉,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先出去。”我着重的强调着“骨肉”两个字。

尼沙玛像八爪鱼一样依旧盘在烈焰的腿上,泪眼婆挲的看着我,拼命摇头,想必是有些怀疑我的话。

我正了正色,严肃的看着尼沙玛:“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尼沙玛正犹豫着,却被已经很不耐烦的烈焰一下扛起,直直的就朝门口走了出去。门口早有探头探脑跪了一地的士兵等待,见势忙起身接过了尼沙玛。

烈焰丢掉了大麻烦,转身,关门,也将尼沙玛刺耳的尖叫关在了外面。

我依旧保持原有的姿势不动不动,腿倒是有些麻了,挺着个肚子再蜷起腿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经过这么一折腾,烈焰彻底没有了火气,看着缩在床角的我,叹了口气一步步走了过来,坐在床边。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毫不示弱的互相瞪着。

最终,烈焰错开眼神,伸出手来将我的腿拉平,想必看着我那个样子他也不舒服。

我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