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没错。”恪皇贵妃眼神晦暗,不知想到了什么,叹息道:“你能想开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是子扬那边,恐怕要委屈你去劝一劝他了。”

绯心苦笑道:“子扬性子倔强,只怕不会听我的。上回叶熙和叶纯进府,还是宣妃娘娘临终前替他接的旨,不然只怕子扬还是不依的。”

恪皇贵妃语气复杂地感慨道:“子扬爱你的心是好的,只是至刚易折,最后受伤的会是他自己啊!”

皇贵妃说的是裴子扬,可又何尝不是她自己。

她这一辈子,真是太要强了。如果在她身后没有左家需要她来支撑,她恐怕早就像景妃一样选择去死。

在她看来,就算死了,也好过活着受楚氏的侮辱。

现在她终于寻到了一个好机会,可以解脱了。

但这些话,她都没有同绯心说起过。等送走了绯心,她便换了身衣服,整装前往皇帝的寝宫。

说起来这还是自打楚氏当上皇后以来,皇贵妃头一回出门。襄乐宫的宫人们全都吃惊不已。但他们跟着皇贵妃多年,早已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好习惯。只有近身服侍的香远禁不住问了一句,“娘娘怎么突然想要出门?”

之前皇帝昏迷不醒的时候,不仅是皇子公主们争先抢后地在皇帝床前表孝心,许多闭门不出的妃嫔也纷纷前去探望皇帝,抹一抹眼泪。等靖武帝苏醒了,后宫众人更是挤破了脑袋地想要在皇帝面前表现,只有皇贵妃除外。

从始至终,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不曾露过一次面。

其实皇帝也不想见到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靖武帝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等这回皇贵妃站在皇帝面前时,靖武帝发现这种别扭的感觉好像更强烈了。

恪皇贵妃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口窝上,时刻提醒着他左家过去对他的扶持,还有他与皇贵妃恩爱的那段日子。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可皇帝仍然记得他自己对皇贵妃许下过什么承诺,只不过是他不想记起来罢了。

结果现在皇贵妃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许多回忆又像潮水一样,不可避免地涌了上来。

靖武帝轻轻冷笑一声,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对着皇贵妃道:“你怎么来了?朕还以为你已经对朕心死,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

从皇帝选择立楚氏为后起,他们两个就已经撕破了脸皮,连做表面功夫的必要都没有了。

恪皇贵妃学着他的样子,凉凉地笑了一声,“陛下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皇帝意外地看着她,显然没想到皇贵妃竟然这样回答。

他不悦地问:“那你还来做什么?看朕的笑话吗?!”

“若论笑话,我的存在岂不是更像一个笑话?”皇贵妃幽幽笑道:“做了那么多年的后宫第一人,握了那么多年的凤印,我左滢呕心沥血,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将陛下的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最后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陛下你说,是不是我比较可笑一点?”

皇帝被她噎得一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难看至极。

“你到底想说什么?”

相比于靖武帝的愤怒,恪皇贵妃十分平静地说道:“我知道陛下如今不愿意看到我,就连我也不愿意看到我自己。所以今日,我是来同陛下告别的。”

靖武帝眉头一挑,寒声道:“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闹?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争?”恪皇贵妃欲哭无泪地看着他,当真是像交待遗言一样地说:“只希望陛下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善待左家。”

皇帝皱眉道:“怎么,你想学着景妃那样自缢?可惜了,你迟了一步。你现在死了,没有人会知道你在抗争什么。而且在朕看来,你还舍不得死吧?”

恪皇贵妃心底一沉,蹙眉道:“陛下,我并没有抗争什么的意思。只是觉得很累了,想歇一歇。”

“你当朕真的不知道,为何兰儿当上皇后之后,你还不肯死吗?你错了,朕不但知道,而且知道得一清二楚。不是因为你背后还有左家需要你支撑,也不是因为你还有两个儿子。你没有当上皇后,对左家已经没有多少用处。你的两个儿子,也注定与皇位无缘。你等的,盼的,不过是想让扬儿当上皇帝后,奉你为太后罢了!”

恪皇贵妃震惊地看向皇帝,矢口否认,“陛下在说什么?”

“左滢,朕认识你那年,你才十三岁。你是什么样的女人,朕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比你自己还要清楚。”靖武帝斜睨着她,冷冷地说:“不知道朕打算立子扬为太子的事情,你可听你那好侄女说了?朕想杀了左思,立叶熙为太子妃的事情,你又知晓几分?”

恪皇贵妃突然发现,受伤后的皇帝突然比以前敏感了许多,变得愈发难以捉摸了。她不敢随意说话,生怕露出破绽。

可是靖武帝却像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不顾身体不适,咬牙说道:“恐怕在宣妃病逝之前,你就存了这样的念头了吧?不然以你的性子,必定会与景妃做出同样的选择。呵,朕敢保证,就连你那对你信任有加的好侄女,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倒是从来不知道,陛下竟然这样了解我。没有影的事情,都能说得像真的一样。”

“你就不必再装了。”靖武帝冷声道:“你今日到朕面前来,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是怕朕不让贤王妃当皇后,所以想要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左思的命吧?”

作者有话要说:皇贵妃真的是个好姑姑…

大部分人都难免有私心,但她愿意为了家族为了亲人放下一切,包括性命,已经十分可贵。

第56章

第 56 章

皇贵妃怔了怔,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她自己听得到,身体里传出一种叫做心碎的声音。

她知道皇帝早已经不喜欢她了,可是皇贵妃没有想过,在他的心里,她竟然是如此的不堪。

她单名为“滢”,取“清澈”之意。许久之前,靖武帝曾经笑着说,滢儿是世界上最纯真,最美好的女子…

想到这里,她突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皇帝似乎被她的笑容所刺痛,皱起眉道:“你笑什么?难道朕说得不对?”

皇贵妃收起笑容,淡淡道:“皇上不必多想,我笑的是我自己。过去我以为皇上的心太大了,所以装得下那么多人。可我错了,错得彻底。原来皇上的心再大,都没有一个角落容得下我了。”

说罢她浅浅一礼,转身离去。皇帝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无语。

从乾元殿出来后,皇贵妃叹息一声,对香远道:“糟了。本宫本想在皇上面前示弱,让他认为左家并没有任何不臣之心。可惜啊,不知从何时起,皇上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铲除左家。本宫现在是多做多错,反倒害了绯心他们了。”

香远听了,连忙安慰道:“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所做的一切都还不是为了左家?贤王妃肯定会理解您的。况且皇上的心思,向来像海底一样深,您这回摸清了皇上的底线,那不也是收获吗?”

“你说得也对。看来,本宫得提前为左家谋求退路了…”皇贵妃微微抬起头,迎着火红的骄阳,轻轻眯了眯眼睛,“事已至此,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全身而退。过去我们左氏错就错在风头太盛,又没有遇到一位胸襟开阔的贤明君王。事到如今,还是保住家族血脉最为关键。”

当天夜里,裴子扬带着满身疲惫回到贤王府。

当他看到主院中的一盏孤灯之时,他的心里又是温暖,又是心疼。

人走近了,还没进屋,裴子扬远远就听到如兰压低声音喊了一句“王爷回来了”!

他怕绯心迎出来,赶忙快步走了进去。

“回来啦。”绯心笑盈盈地望着他,眼底仿佛蕴着温柔的水波。

“嗯。”裴子扬拉住她,腻歪地搂在怀里,低声道:“不是说了让你不要等我的吗?你照顾澈儿辛苦得很,夜里早点睡。”

“我不辛苦,澈儿很乖,而且还有奶娘帮忙呢。”绯心拉他坐下,倒了杯暖茶塞到他手里,“倒是你,这样早出晚归的,身子撑得住吗?”

虽说贤王府距离皇宫不远,但进宫出宫,手续冗杂,到底是麻烦。裴子扬这样奔波,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还好,可若是十年八年的,没有人能够坚持得住。所以说靖武帝既然已经没办法处理政务,就应当尽早把裴子扬的身份定下来。否则名不正则言不顺,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没事。”裴子扬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绯心大概能猜出来他想要说什么,也不勉强,率先挑起了话题,“对了,今天传来消息,二姐的婚期终于定下来了。你提前安排一下,抽个空出来吧。二姐的婚礼,咱们总是要去的。”

“好。”裴子扬应了一声,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绯心实在是不习惯两个人之间瞒着彼此什么,到底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子扬,你是不是想和我说立太子的事儿?”

裴子扬默了默,小心地看她一眼,“你都知道了?”

“嗯,”她点头,“二姐都同我说了。”

“二姐她怎么!”裴子扬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无力道:“她答应过不说出去的。”

“这样的大事,二姐如果不告诉我,我才要怪她。”绯心顿了下,故意说道:“莫不是你嫌现在的这个老婆不够讨人喜欢,当真想杀妻继位了?”

“胡说什么!”裴子扬沉下一张俊脸,当真是动了气,“我像是那种人?”

绯心赶紧按住他的手,安抚道:“你激动什么,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裴子扬呼出口气,攥紧了她的柔荑放在自己胸口处,郑重地说:“那你听好了,我裴子扬绝不会牺牲你来夺取皇位。”

绯心微微仰着脸,歪头看他,“那你要是不当太子,你的雄心抱负该怎么办?”

“如果连妻子都守护不了,我又有什么资格守护天下人?”裴子扬自嘲地一笑,发自内心地说道。

绯心心中一动,有一种自己并没有看错人的感觉。她笑了笑,询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起初我想放弃一切,让父皇给我一处封地,我带着你远走他乡。”没等绯心反对,裴子扬自己就说:“可是我不能。父皇身子不便,朝中无人主持大局。我若离京,只怕朝中上下顿时会乱作一团。”

裴子扬说的没错,依楚皇后的性子,若不是有贤亲王这个皇长子在坐镇,只怕早就跳出来祸国了。

况且大齐不仅仅是有内忧,还有外患。眼下皇帝无力,太子之位未定,如果没有裴子扬在的话,哪国伺机作乱,后果都不堪设想。

如果裴子扬在这个时候能够狠下心撒手不管的话,皇帝迫于无奈,可能很快就会立他为太子了。可裴子扬的心肠太软,压根做不到为了一己私利拿国家的生死开玩笑。他只能忍下来,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一切的煎熬。

绯心心疼地望着他,叹息道:“是啊,如果可以,我何尝不想和你一起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可是子扬,你是皇长子,你是监国理政的贤亲王,你的身份早已注定了你的命运。如果不争,我们就都是一死…”

裴子扬抱紧她,坚定地说:“不,不会。就算我拼尽所有,都不会让你有事。”

可裴子扬现在所处的处境实在太过矛盾。若是进,则要委屈绯心。若是退,则是两个人一起任人宰割,当真是骑虎难下。

“我会再和父皇谈的。”裴子扬说道:“你别多想,相信我,好吗?”

绯心点头答应下来。可第二天皇帝派人传她进宫的时候,她并没有让人通知裴子扬。

现在皇帝最担心的,无非是绯心对裴子扬的影响力太大,怕绯心和她身后的左家会在裴子扬当上太子后干政。为了打消皇帝的疑虑,她不但不能让裴子扬像以前一样赶过来帮他,反而要让人将他拦住,不然结果只会更糟。

绯心知道,她这一次去见皇帝很有可能会有去无回,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进了乾元殿的大门。

不赌一赌,怎知没有获胜的可能?她相信裴子扬会帮她同靖武帝谈判,但这种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中的感觉,绯心并不喜欢。如果可以,她自己和靖武帝谈一谈是最好的。恰好,皇帝也有这种想法,主动提供给她一个契机,绯心自然要好好把握。

到了皇帝面前,绯心规规矩矩地行礼,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皇帝不习惯抬眼看人,便叫人给她赐了座。绯心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姿态端雅,一看便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

皇帝勾了勾唇角,嘴角浮起一个讥诮的笑容,“你与你姑姑年轻时倒是不像。她那会儿可是个跳脱的性子。你呢,不过十六七岁,却沉静得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连朕都看不透你。”

“陛下过奖了。”绯心微微垂首,柔声说道。

“朕可不是在夸你。”靖武帝沉下脸,终于进入了正题,“你与你姑姑年轻时是不像,可现在,你越来越像你姑姑了。追名,逐利,贪权…甚至比她还要恶劣的是,你懂得掩饰自己的**,让扬儿出面为你争取一切。”

绯心闻言轻轻一笑,勉力定住神才没有露出慌乱的样子来,“陛下何出此言呢?”

靖武帝:“就凭你现在的笑容,和你姑姑实在是太像了。”

绯心淡淡说道:“姑侄相似,又有何不可?莫不是陛下想以一个笑容为儿媳定罪吗?”

皇帝不高兴地说:“朕不想和你兜圈子,索性直说了吧。朕想立扬儿为太子,但不想立你为太子妃。你若是真心为扬儿好,就自行了断了吧。”

出乎靖武帝意料的是,绯心并没有惊慌,或者反驳,而是顺势问道:“陛下想让我怎么做?”

皇帝愣了一下,吃惊地说:“你当真愿意为了扬儿…”话未说完,他突然收了声,好半天才道:“朕想让你出家为尼,如何?”

“好。”绯心答应得干干脆脆,没有一丝犹豫。

靖武帝再次大感意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向绯心,“太子妃之位唾手可得,等朕百年,你便是一国之母,难道你当真不心动吗?”

绯心浅浅笑道:“陛下方才都说过了,我这个人呢,追名,贪权,逐利,又怎么会不心动呢?只是陛下不想给,我又有什么办法?既然如此,不如让子扬得到他理应得到的一切。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耽误了他,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你倒是颇明事理。”靖武帝想了想,迟疑地说:“其实按道理说,你姑姑是应该当皇后的…朕的确欠了你们左家一个皇后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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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绯心不动声色地听着皇帝的话,并没有急于回答。

靖武帝这么说,看似是在给她希望,可绯心就怕这是对方专门为她设置的陷阱,但凡她露出一点心动的神色来,她便输了。

果然,皇帝话锋一转,又道:“可你对扬儿的影响力太大,朕实在放心不下。”

绯心抬眸道:“陛下虽然重伤,但性命无虞。有您坐镇江山,又何须畏惧左思一个小女子呢?”

靖武帝摇头道:“你不明白,朕…需要去行宫疗养,无法常年居于宫中。朕已经做好打算,等扬儿当了太子,凡事都上了手之后,朕便退位为太上皇。”

这倒是有些出乎绯心的意料。她原本以为皇帝虽然不能亲自上朝,但他是一定要留在宫里掌控着裴子扬的一举一动的。却没想到向来多疑的靖武帝竟然打算离开皇都,把一切都交给裴子扬,并没有把裴子扬当成傀儡皇帝的意思。这样看来,也难怪他要担心这么多了。

绯心默了默,低声道:“陛下这样打算,皇后可曾知晓?”

皇帝一怔,“兰儿?她还不知。朕也是话赶话说起来,才同你说起,还没有同旁人提起过此事。”

“恕左思冒昧,”绯心大着胆子道:“陛下若想顺利离京,恐怕还是不要告诉皇后为妙。”

皇帝皱眉道:“你是觉得兰儿不会答应?不会的,兰儿一心都在朕的身上,既然是对朕好的事情,她又怎么会反对?”

绯心真是没想到,疑心重重的靖武帝竟然这样信任楚皇后,不由地笑了,“陛下认为,您若立子扬为太子,又退位为太上皇退居行宫,皇后娘娘可会甘心?”

皇帝恍然道:“你说这个…没错,兰儿心思单纯,除了朕,她想的最多的就是承儿了。”说到这里,皇帝突然噤声,警惕地望向绯心。

绯心温婉一笑,柔声道:“陛下今日同我说了这么多,也不差这最后几句了吧。”

“你倒是个痛快人。”靖武帝颇为赞赏地看她一眼,道:“告诉你也无妨,等扬儿继位,承儿便是皇太弟。你的儿子,自然也是要靠后的。”

绯心见他承认,心头顿时烧起了一把火。可是紧接着,现实又如一盆冰冷的凉水,兜头将她的怒火浇灭。眼下他们夫妻受制于人,她还没办法发火。她只能强行忍住,压抑着怒气问:“不知左思做错了什么,让陛下这样恨我?”

皇帝淡淡道:“平心而论,你是个不错的王妃,只可惜你姓左。”

“那左家…又做错了什么,让陛下这样痛恨?”绯心自己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她都不会觉得那么委屈,可是一想到她家里几代人都为皇家效力,尤其是姑姑和父亲,结果竟然落得这样的地步,实在是令人心痛。

这似乎是皇帝最不愿意思考的一个问题之一,他沉下脸来,寒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话虽如此,可是答案究竟为何,他们心知肚明。

“行了,你回去吧。”皇帝恹恹地打发道。

绯心徐徐施礼,心中忐忑,临走前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打算怎样处置我?”

“朕还没想好。”靖武帝实话实说。“你先退下吧。”

他这样说,绯心也没办法,只好退出了乾元殿。

谁知她才走出乾元殿没几步,就见裴子扬找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见她完好无损的出来,裴子扬先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是紧张起来,握住她的双臂上下打量着她,生怕绯心损伤了一根头发。

绯心好笑地说:“我没事,陛下并没有把我怎么样。”

“为何不派人通知我?还让人在路上绊住我?”他生起气来,瞪着眼睛问他。

绯心挽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并肩向外头走去,“还不是怕你着急吗?你难道不明白,你越在乎我,陛下就越防着我,难道这便是助我了?”

裴子扬刚才也是急昏了头,这会儿听绯心一说,才觉出后怕。他当初在人前对绯心只有六分好,就是这个道理。可一遇到大事,他还是慌了神,竟然忘记了这一层。

于是他不再出言责怪,转而问道:“父皇同你说了什么?”

绯心:“自然是关于你的事。不知陛下有没有提起过,他想立六皇子为皇太弟?”

裴子扬摇头,“没有。贤王府世子已立,恐怕父皇也是觉得在我面前说不出口吧。”

裴子扬若是没有嫡长子也就罢了,可是在他有世子的情况下,皇帝还执意要立自己的小儿子为皇太弟,那的确是非常说不过去的。就算皇帝向来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他也没有厚脸皮到可以当着裴子扬的面随口提出这个要求的地步。

不过今日他既然说给了绯心听,自然就是等于变相地告诉了裴子扬。皇帝算是旁敲侧击,打探裴子扬的态度。

裴子扬默了默,侧首问她,“你怎么看?”

“你能接受吗?”绯心问道。

裴子扬没有把话说死,“平心而论,我并不介意继位者是否是我的子孙。如果六弟当真堪为人君,那么让他做皇太弟也未尝不可。只是现在六弟还小,我还不能妄下定论。”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了宽阔的广场上。四周除了他们和跟在身后的如兰,竟是空无一人。

绯心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子扬,我知道我这么说或许很自私,但你能不能…先答应陛下?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或许很难,但我若想活下来,恐怕只有利用这一点和陛下谈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