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扬如何聪明灵透的一个人物,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着绯心低下去的头,不由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温声道:“傻心心,你怎么会自私?你能为我做这么多,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这样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裴子扬说完便转过了头,不敢看她。

“行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就送你到这里,快回家吧。”裴子扬站定,轻轻推了她一把。

绯心走出几步,又不禁回头看他。就见巨大天幕之下,重重殿宇之前,裴子扬于风中站定,像是一道永恒的风景,镌刻于这副浓墨重彩的画卷之中。

她突然很想冲过去拥抱他,可眼睛突然一酸,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绯心生怕裴子扬看见,赶忙转过了身,匆匆地走了。

等上了贤王府的马车,她终于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像个无措的孩子。如兰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哄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等绯心哭累了,就窝在如兰怀里,闷闷地问她,“如兰,你说…为什么相爱简单,相守却总是那么难?”

如兰想了想,轻声道:“婢子没有嫁人,或许体会不到您的心情,但婢子听过一句话,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您和王爷都是要做大事的人,遇到些许坎坷,许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吧。可外人只能看到你们的风光,又哪里知道个中的苦楚呢。”

绯心听她这样说,心中先是燃起了一番斗志,又是不禁一声苦笑,“是啊,别人不需要知道那些回不了头的艰难和苦涩,他们在乎的,只有结果…”

或许哭泣是个极为有效的解压方式,痛快地哭过一场之后,绯心突然变得乐观起来,不再那样惶惶不安了。她细细地回想了与皇帝的谈话,认为靖武帝现在已经没有杀她的心思,便暂且放下心来。反正无论前路如何,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若是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结果出乎绯心的意料,这一天裴子扬回府之后,竟然带回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些日子裴子扬都很晚回来,这一天却是傍晚便回了贤王府,兴冲冲地冲进了绯心的房间。他知道绯心喜洁,向来从外面回来都要换过衣服才敢碰她,可今天却是顾不上这许多了,猛地抱住了绯心,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嘴唇也不老实起来,在她脸上亲来亲去,像个想要吃糖的小孩子。

绯心笑着推他,却没用多少力气,倒像是欲拒还迎,“怎么啦,什么事情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我和父皇谈妥了!”裴子扬贴着她的脸,欢喜地说:“父皇终于妥协,答应让你做太子妃了!而且父皇年底就要退位,明年新年就要改元,到时候你便是我裴子扬的皇后!”

“真的?”绯心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有一种不知是真是梦的感觉。她转过身兴冲冲地搂住了裴子扬的脖子,喜悦的程度完全不下于她。

因为太过惊喜,绯心实在忍不住抬起手,在自己手腕上咬了一口。裴子扬连忙伸手去抓她,却是已经来不及了。看着那一排浅浅的牙印,绯心喜滋滋地笑了起来,裴子扬却是责怪地看她一眼,低头吻了上去。

渐渐地,他的吻愈发不安分起来,近乎狂乱的在她身上游走。

迷蒙间,绯心贴在裴子扬耳边,含笑说道:“子扬,我再给你生个女儿吧…”

“嗯?”裴子扬动作不停,嘴上却道:“不是说好了,只生澈儿一个?”

“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又没答应…”回忆起上一胎,绯心在怀孕的时候基本没遭过什么罪,只是因为年纪小,分娩的时候才艰难了些,估计下一胎也不成问题了。绯心向来喜欢女孩儿,等他们的境遇稳定了,她一定要再生个小公主才甘心。

“不行,这些日子…事情很多。”裴子扬道:“你不会想挺着肚子行册封礼吧?”

绯心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于是她在裴子扬手臂上狠狠一拍,娇声斥道:“出来!”

“噗…”裴子扬大笑出声,低下头在她脸上轻吻,只觉得连日以来从没有这样开心过。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怎么木有留言呀~小天使们在哪里

第58章

第 58 章

等绯心渐渐清醒过来之后,一种不安的情绪渐渐地爬上了她的心头。

靖武帝对左家如此忌惮,当真会因为裴子扬的坚持妥协吗?

她方才是被狂喜冲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细想,才觉出不对劲。

绯心可没有自负到认为是她对皇帝说的话改变了靖武帝的想法,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才对。

一片黑暗里,她窝在裴子扬怀中,低声问他,“子扬,你和陛下到底是怎么说的?”

裴子扬早就猜到她要问这个,不假思索地答道:“很简单,若是不让你做皇后,那我也不会做这个皇帝。我问父皇,如果一个皇帝连自己的皇后都不能选择,还算什么男人?莫不是父皇只想让我做一个傀儡?父皇说不是,然后便陷入了沉默。我猜父皇许是想到了他自己,理解了我的心情,便退让了。不过他要我答应,立叶氏两女为贵妃,并想办法提拔叶家。当然,父皇向我妥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六弟。”

绯心点点头,表示明白。靖武帝一味地想要索取,可裴子扬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在自己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同意那样“丧权辱国”的要求。立六皇子为皇太弟,即代表着将来继承皇位的不会是裴子扬的嫡系子孙。这样的要求,一般的上位者都不会同意。相比之下,绯心的一个皇后之位就算不得什么了。

听裴子扬解释过后,绯心心里安定下来不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

裴子扬连续操劳多日,身心俱疲。如今终于放松下来,见她仍是满腹心事的样子,便笑着将她拥在怀里,宽慰道:“放心吧,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明日就是二姐的婚宴,别多想了。”

绯心答应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

次日一早,二公主盛装打扮,从宫内出嫁。

二公主的生母如贵人死得不早不晚,正好是在她十一岁那年去世的。若二公主当时不满十岁也就罢了,她还能像大公主一样,被分到其他高位妃嫔的膝下抚养。可是在大齐,十一岁的姑娘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谁都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懂了事,养了也是白养,将来不可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孝顺。所以一时之间,除了恪皇贵妃,无人出面提出抚养二公主,皇帝也不知道让谁来接这个“烫手山芋”比较妥当。

当时皇帝已经开始忌惮左家,恪皇贵妃膝下有两个公主一个皇子,还是大公主的养母,若是再把二公主也给了她,皇贵妃就会操持四位公主的婚事,这可不是皇帝想要看到的。所以皇帝婉拒了皇贵妃的好意,打算说服淑妃,让淑妃抚养二公主。

容淑妃膝下没有女儿,只有一个亲生的四皇子还有二皇子这个外甥,按说让她收养二公主是没问题的。

可是,淑妃也婉拒了。

她推说自己没养过女孩儿,怕委屈了公主,不敢做二公主的养母。实际上谁都知道,淑妃这个人从来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对淑妃来说,二公主的生母出身低微,血脉并不高贵。二公主的年纪也不小了,根本就养不亲,对她没有半分助益。而且二公主从小就是个男孩子性格,常常和皇子们混在一块儿,淑妃并不喜欢她,甚至隐隐有些反感。反正淑妃背后有容家撑着呢,她不想做的事情,皇帝自然也不能勉强。

景妃苏氏无子,她当时倒是有意收养二公主。可二公主是个要强的,她被淑妃拒绝之后干脆跑去和皇帝说,她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了,用不着再认一个半生不熟的养母。皇帝怜她刚刚丧母,也就答应了。

所以到最后出嫁的时候,二公主并没有母妃。她按照后宫各人的辈分、位分,先去向东宫傅太后磕头。

几年前傅太后身子还好的时候,与二公主走得颇近,没少照顾这个没娘的孩子。只可惜傅太后不知为何,身子突然就垮了,这几年都没见过人了。尽管如此,二公主大婚的时候,傅太后还是没少送礼添妆,帮二公主撑了不少面子。当然,就算是身为新娘子的二公主,当天也没能见到傅太后本人。宫里早就有小道消息,说傅太后撑不了多久了,随时都有可能国丧。宫外的适龄男女也是能婚嫁就赶紧婚嫁,生怕赶上国丧,一年半载之内都无法办喜事。

从傅太后那里出来后,二公主又去往叶太后的寝宫。叶太后对安家和楚皇后勾结的事情知之不多,对二公主也没多少好感,简单说了几句就将她打发了出去。

接着便是楚皇后。楚皇后倒是有意同二公主搞好关系,可二公主的性子生来便讨厌楚氏这样的女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没等楚氏说几句,二公主便起身告辞了。

按说二公主没有生母也没有养母,拜别了这三位就可以去同皇帝拜别了。可在去乾元殿之前,二公主突然顿住了脚步,犹豫不前。

她不知道,时至今日,她还要不要去拜见恪皇贵妃。不管怎么说,从小到大,皇贵妃都对她颇有照拂。在皇贵妃统领后宫的那些年里,从没让她这个生母身份低微的公主受过一丝委屈,起码在用度上,与其他公主都是无二的。

可谁都知道,恪皇贵妃已然失势,皇帝对她厌恶至极,这个时候谁和皇贵妃走得近,就等于在同皇帝、皇后还有太后作对。二公主还年轻,她有必要为了过去的一点点恩情,为自己的大好前程抹上污点吗?

此时二公主还不知道皇帝已经答应让绯心做皇后的事情,只以为左家马上就要完了。等改朝换代之后,世人再也不会记得大齐曾经有一个姓左的显赫之家。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踏进襄乐宫的大门。

襄乐宫门口,香远一直看着二公主的送嫁队伍走远了,方沉着脸回了宫,对正在院中赏花的恪皇贵妃说道:“娘娘,您别等了,二公主已然出了后宫,去往乾元殿了。”

恪皇贵妃微微一笑,似是早就料到了,“是吗。”

“娘娘…”香远实在忍不住,抱怨道:“这二公主也真是的,她从小到大,怎么说也受了您那么多的恩惠,怎么能这样对待您呢?”

“捧高踩低,乃人之常情。”恪皇贵妃嘴上这么说,眼底还是隐隐露出失望之色,“本宫到底失了权。如今她没有踩本宫一脚,或许已经是念在往日的恩情上了。”

香远冷笑道:“等贤亲王登基,咱们家大小姐做了皇后,就让他们都后悔去吧!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属于贤亲王的时代来了,才有那些人好看!”

“但愿那一天能早些到来吧。”恪皇贵妃收回手,恋恋不舍地望着眼前开得正好的花枝,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只可惜,本宫恐怕是看不到了…”

皇帝一直担心她会对楚皇后不利,如果不除掉恪皇贵妃,皇帝定然无法放心闭眼。若想让绯心的皇后之位坐稳,恪皇贵妃必须死,这样才能打消皇帝的一点点疑虑。

皇贵妃心里一清二楚,平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不知为何,她风光了一生,竟然只有待死的这些日子心中最为宁静平和。许是心中再也无所期待,所以反倒没有那么累了吧。

且说二公主这边,皇帝下了令,命皇长子贤亲王亲自送嫁。二公主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堪比嫡出公主出嫁之礼,让人好生羡慕。

安府之中,秋氏身为暂时的女主人,一直在为婚礼忙前忙后。裴子扬和安家关系不错,绯心又与二公主是发小,所以二公主和安仁的婚礼,他们两口子都是能帮则帮,没少出力。

等到婚典终于要开始的时候,秋氏将绯心按在三公主和四公主身边坐下,笑吟吟道:“今日可真是辛苦你了,快坐下歇一歇。”

绯心方才一直忙着还好,此时坐了下来,却是又禁不住胡思乱想,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按说她从小在公卿世家长大,礼仪举止应当一丝不苟,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才对。也是因为她信任秋氏,才会在秋氏面前不设防。

秋景晴如何看不出来,她连忙握住绯心的手,关心道:“王妃,您怎么了?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她们两个的子女差不多大,都是最粘人的时候,就算有下人帮忙照顾,做亲娘的总是要分些心神。所以秋氏一时不明,还以为绯心是照看儿子累着了。

绯心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根本没在听秋氏说了什么。

无论是谁,此时若是处在绯心的位置上,都能够理解她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

毕竟从皇帝立后,甚至早在皇贵妃失宠,兰妃进宫起,左家就一直处于一种十分憋屈的状态。好不容易熬到今日,他们左家马上就要扬眉吐气,真真正正地出一位皇后了,这怎能不让绯心兴奋?

如果不是经历了这样一段黑暗的日子,绯心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对于权力究竟有多么渴望。

她想起姑姑说过的话。左家的未来,左氏的兴亡,全都系于她一人之上。一想到自己一人身上寄托着全家老老少少上百口人的希望,而她又马上就要成功了,绯心就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左思要做皇后了!

可是绯心非常清楚地知道,在事情还没有定下来之前,她不能随便说出去,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种心情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煎熬,身体里仿佛里有两个小人在相对着叫嚣,一个让她赶紧与好友分享自己即将成功的喜悦,另一个让她管住嘴巴,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作者有话要说:考前忍不住更了一发3

第59章

第 59 章

秋氏起初不以为意,只以为绯心是操劳过度,才会神思不属。可是很快,她又想起了安信交待过她的话。

皇帝近日时常与裴子扬密谈,二人所言必定至关重要。可裴子扬的戒心渐重,就算对安家也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现在恐怕除了他们父子之外,知道真相的人也就只有绯心了。

秋氏就想,莫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绯心才会精神恍惚,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秋景晴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整个婚宴上,她都想方设法地套着绯心的话。

不过直到婚礼结束,绯心也没说出什么重要的信息。秋氏虽然气馁,但也没有太过意外。毕竟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绯心若是连最基本的戒心都没有,才叫秋氏起疑。

秋氏回去后就把这件事同安信说了,安二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让她过两天再去贤王府。

秋氏答应下来,等二公主的婚事全都操办完了,一切尘埃落定,她才不声不响地去了贤王府。

绯心见到她来,挺高兴地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府里都安排好了?”

秋氏:“多谢王妃惦记,都安排好了。二公主是我的长嫂,于情于理都该由她管家,这两天我已经把府里的事情都和她交托清楚了。”

绯心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夸赞道:“你倒是个心大的,安家富可敌国,你就这么把管家权交了出去,也不心疼。”

秋氏笑道:“不说大哥大嫂为嫡长,就说以我的出身,能坐上安家二少奶奶的身份已经十分难得,又怎么好那么贪心,紧紧抓住本就不属于我的荣华富贵不放呢。”

“你想得开就好。”绯心温和地笑道:“我和二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性子爽利,咱们又有在江浙时候的交情,她定是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我知道。”秋氏突然捉住绯心的手,望着她说:“我一切都好,倒是你,那天婚宴上就觉得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过了头几天的兴奋期,绯心已经冷静了许多,没有前两日那般失态了。她莞尔一笑,不动声色地答道:“哪有什么麻烦事,都挺好的。”

秋氏见她不肯说,只好祭出大招。她抽回了手,一副生气的样子,质问道:“骗人,你心里分明有事!莫不是你心里疑了我,连我也不敢说了?”

绯心望向秋氏,只觉得她今日有几分反常。当初裴子扬出征高丽,杳无音信之际,秋氏的确给过她温暖,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可以秋氏的性子,可是从来都不会这样撒娇耍皮的。看来秋氏是当真好奇,才会忍不住使劲浑身解数来逼问她。

秋氏见她沉默,觉得有门儿,便低声道:“绯心,你别怪我多事,这些日子贤亲王监国,不少人都说皇上要立贤亲王做太子了。我…我是在想,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要让咱们做儿女亲家的意思?不知贤亲王若入主东宫,还愿不愿意和我们安家结亲?”

她这么一解释,的确是说得通了。原来秋氏是为了女儿安苏晚的前程,才一直追问个不停。

绯心点点头表示明白,她也是做母亲的人,当然能够理解秋氏的心情。

但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她没办法把话说得太死。绯心斟酌了一番,最终道:“前朝的事情牵扯太多,我也不好多言。总之你无须担忧,无论我和子扬身处什么样的地位,只要你愿意,苏晚定会是我和子扬的儿媳。”

秋氏心中一沉,隐约明白了什么。看绯心这意思,靖武帝的确是要把皇位传给裴子扬了。秋氏心里着急,但她脸上却是笑了起来,口道恭喜,“那这么说,外头的传言是真的了?那我可要提前恭喜未来的皇后娘娘了!”

“嘘,”绯心抬起一指,抵在唇边摇了摇头,“话不能说得太满。不说太子之位究竟花落谁家,就算子扬当真成为储君,未来的皇后也不知会是谁,你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秋氏忙道:“若贤亲王登基为帝,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做皇后?”

“这你就不懂了。”绯心耐心地向她解释,“厉来只有太子妃册封为皇后才是顺理成章的,太子登基后若不立原配为皇后,可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自古就有不少先例。”

秋氏:“可贤亲王对你情深意重…”

听她这么说,绯心不禁笑了起来,暧昧不清地说:“再说吧。总之一句话,现在什么都还说不准呢,你我还是谨言慎行为好。今日你我二人所言,就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了。”

秋氏神色一凛,赶忙称是。之后她也没心思多待,又聊了几句便告退了。

秋氏走后,如兰有些担心地问:“小姐,您把话透给秋氏,就不怕她背叛您吗?”

绯心饮着茶,看向方才秋氏坐过的位子,淡淡地说:“我有给过她一句准话吗?一切都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

“可她的猜测基本没有错。”如兰皱眉道:“现在外头都在猜,所以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旦有人出面证实…”

“那我就能知道,秋氏究竟是敌是友了。”绯心道:“这件事我除了二姑姑,左家的人都没有透露过一个字。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秋氏必定洗脱不了嫌疑。”

如兰吃惊道:“莫不是您早就在怀疑秋氏?”

“不错,”绯心沉声道:“我想知道,她究竟是谁的人,到底是不是在蓄意接近我。”

如兰瞪大眼睛,不解地问:“您为什么会怀疑秋氏呢?”

绯心:“你还记得之前秋氏来贤王府找我,后来不小心迷了路,走到叶熙的院子里去的事吗?她当时说是迷路,可我总觉得这里面透着蹊跷,好像是被我发现之后她慌乱之下才随口找了个说辞。之前我还没放在心上,可是眼瞧着局势越来越复杂,我不得不小心。”

如兰面色苍白地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兰心底总觉得瘆的慌。”

绯心关切道:“怎么了?”

“奴婢是想,那些从小和您一起长大的手帕交,说到底都是为了家族和自身的利益才同您交往的,看中的都是您的身份地位,所以在贤亲王失联的时候,她们不但不来安慰您,反倒同您疏远,以免王爷打了败仗被贤王府牵连。可那个时候,秋氏并没有躲开,奴婢当时还被她的真心感动过来着。如果连秋氏都背叛了您,那奴婢这心里,可真是替您心寒啊!以后,恐怕奴婢也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绯心听了不由一怔,好笑地摇了摇头,“如兰,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时时刻刻替我考虑。不过如果只是因为一些人的背叛,就再也不相信别人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太可悲了一点?我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坏人的存在,但我相信一定会有更多的好人,值得我去信任。”

如兰听了,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心头酸酸涩涩,似乎有几分说不清的感动,“您呀,也就只有您这种出身于左家的姑娘,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换做旁人处于这样复杂的境地中,只怕想法早就阴暗了。

绯心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在等,坐看事态如何发展。

秋氏的事情,她当然没有瞒着裴子扬。因为光凭秋氏一个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正好能借机测试一下安家的忠诚。

裴子扬听了,第一反应竟然是笑,“现在外头的猜测和事情的真相已经八|九不离十,就算秋氏不说什么,楚皇后那边想必也一定会有所动作的,你就不怕冤枉了你的好友?”

“子扬,我了解女人,更了解一个母亲的心态。”绯心抱着怀中开始咿呀学语的小儿子,笃定地说:“皇后处心积虑,为的就是六皇子能坐上皇位。她必定不会容忍让你继位,这一点我们都知道。可是最关键的,是她行动的时机。此事事关重大,秋氏和安家若当真是楚氏的人,定然不敢隐瞒。皇后听说之后,肯定会坐不住,提前开始她的行动。”

裴子扬低声道:“也是…”

“现在陛下还没有同她说起此事,就是怕皇后不肯答应。皇太弟的事情,我也没同秋氏透露分毫。楚氏若是确定了陛下要立你为太子,肯定会坐不住的。”绯心握住他的手,抱歉地说:“子扬,我可能要给你惹麻烦了。”

裴子扬摇摇头,毫不介怀地说:“该来的总归要来。江浙水患时的那个内鬼一直都没有抓到,我心里一直都存着疑虑。若是能够借机查明真相,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绯心低声祈祷道:“真希望这几天…什么都不要发生。”

可惜事与愿违,秋氏探完绯心的口风之后,安家立马召开了一场紧急的家庭会议。新婚的安仁夫妇还有安信夫妇聚在一起,商讨着下一步的动作。

安信率先说道:“既然如此,我先去通知二皇子如何?毕竟我们安家真正效忠的是二殿下,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妥当。”

安仁颔首道:“也好。弟妹,你先不要将此事透露给皇后,下一步究竟如何动作,还要等二殿下的指示。”

秋氏柔顺地答应下来。

两对夫妻散去之后,安信匆匆地去往二皇子府,安仁却是在回房的路上突然顿住了脚步,脸色很不好看的样子。

“怎么了?”二公主见他脸色难看,关心地问道。

却见安仁像是看着仇人一样地看向二公主,寒声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大家做好准备,文案上的天翻地覆就要来了,我相信你们都坚持到这里了,肯定都可以的,哈哈,么么哒

近期默默都不会再开政治啊,阴谋啊什么的文了,下面几篇都开治愈文治愈一下~

第60章

第 60 章

二公主心中一惊,略显慌乱地道:“你,你这是何意?”

安仁站在那里,冷冷地审视着二公主,缓缓道:“看公主方才的反应,恐怕早已知道陛下的打算了吧?”

裴清原本心中就有鬼,突然间被安仁揭穿,她一时不查忘记了伪装,一副心虚的样子,“平白无故的,你怎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