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太太听后,大怒:“绝不能让孟七小姐进咱们家的门。”

孟瑶忙道:“老太太所言甚是,我和济礼也是这个意思,甭管我大伯母是如何的说辞,您只管不答应,她也无法。”

贺老太太点头称是,孟瑶又补充道:“只是济义那里,千万莫走漏了消息,瞒得一时是一时,别让他又同孟月搭上了话。”

贺老太太继续点头,道:“说的是,不能叫他知道,正好在正月里,我明儿就使他回乡拜年去,这样任凭城里伟什么话,他也听不着了。”

这主意很是不错,孟瑶使劲夸了贺老太太几句,待把她哄得高高兴兴,使准备起身离去,贺老太太却拉住她道:“媳妇你别忙着走,正经事还没同你商量呢。”

孟瑶奇道:“老太太还有什么事?”

贺老太太皱起了眉,愁道:“二妮与济义的事,你舅舅是一百个愿意,本来一点事没有的,偏生你叔叔半路插进来,非要给济义说他婶娘娘家的侄女,我不同意,他们就说我信心,还说济义是贺家的子孙,他做叔叔的,有权替他娶亲,媳妇,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快替我拿个主意罢。”

孟瑶好奇问道:“婶娘娘家的侄女样貌、品性如何?”

贺老太太不耐烦道:“管她长什么样,性子如何,反正不能让济义娶她,若是娶了她做媳妇,他的心就到他叔叔那里去了,眼里还会有我这个娘?”

孟瑶忙笑道:“瞧你说的,济义到底是您的亲儿子,谁能亲过您去,”

“话是这样说,只是…”贺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你平日主意最多赶紧给想个辙罢。”

孟瑶一笑:“这事简单,根本不消想得,凡是婚姻大事,总要拿八字来合一合的,不然万一八字不合,将来闹得家宅不宁,可怎生是好?”

贺老太太点头道:“那是,你同济礼成亲前,就是合过的。”

孟瑶继续道:“叫舅舅和叔叔,都拿女孩儿们的生辰八字来,这样总不算偏心了。”

贺老太太眉头仍旧未展,道:“生辰八字这种事,哪里说得清楚,万一,万一同济义八字相合的反倒是你婶娘娘家的侄女呢?”

这老太太虽说有时爱与人添堵,却倒是个老实人,话说道这份上,她居然还想着走正常程序,孟瑶掩嘴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老太太多拿些银子给算命的瞎子,保管让他怎样讲就怎样讲。”

要朝外拿银子,贺老太太很心疼,但想到这是贺济义的婚姻大事,马虎不得,又十分愿意了,她默默点头,嘴上却道:“我一老太婆,哪里来的银子,济义到如今没个正经差事,也没得钱。”

这能用几个钱,老太太也太小气,孟瑶暗自摇头,道:“这有什么,兄弟的婚事,我们做哥嫂的自然要出力的。”

贺老太太这才真欢喜起来,捡那好听的,夸赞媳妇贤惠的话讲了一箩筐,才让孟瑶去了。

孟瑶刚走,贺老太太就命人将兄弟和小叔子请了来,让他们先回家去,写了女孩儿的生辰八字送来,顺路让他们把贺济义也带了去,回乡拜年,这般办事,十分公道,且合乎情理,两家人都没了说道,当天便携家带口地回家了。

贺老太太终于落了清静,很是高兴,命人叫了卖花婆子来家,听她讲街巷里的新闻,又命人去请孟瑶。

贺济礼正出门拜年,见第二进院子里来人请孟瑶去听故事,笑道:“娘倒是想着你…一句话未完,却见孟瑶在开钱匣子取散碎银子,忙问:”娘叫你听故事呢,你这是做什么?“

孟瑶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道:”卖花婆妇是做生意的,能白给你讲故事?买花的钱,打赏的钱,谁人来出?你以为老太太是白叫我去的?“

贺济礼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孟瑶却继续朝下说道:”孝敬娘亲是应该的,只要她老人家愿意听,我就愿意出钱,我这只不过白说说,叫你知道罢了。”

她倒还中把孝道记在心上的,只是老太太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与她添堵了,贺济礼想起知梅的事,忍不住地想叹气,忙转身忍住,先一步出门拜年去了。

孟瑶来到第二进院子时,西次间里正热闹,中间烧着旺旺的火盆,上头搁了个铁架子,烤着金黄的馒头片,卖花婆子与贺老太太对坐吃茶,讲得热火朝天。

孟瑶见两人面前的碟子里只有馒头片与瓜子两样,忙吩咐小丫头道:“叫厨房送肉串子来烤,再烫滚热的酒来,大过年的,怎能让卖花婆婆吃素。”

卖花婆子站起来道谢,又与孟瑶磕头,孟瑶忙摆手止住,笑道:“大娘能把我婆母哄高兴了,也算替我尽了孝道,我这里还要谢你呢。”

有谢必定就有赏,卖花婆子最是机灵会听话音的,马上脸上笑作了花使出浑身解数,搜罗了各家各户的笑话来讲。

孟瑶去了大衣裳,也坐下来烤火,卖花婆子想要讨好她,见她也来听,忙道:“老身这里有个新闻,还正与大少夫人有关呢,不知大少夫人爱不爱听。”

孟瑶还未答话,贺老太太先被勾起了兴趣,探身问道:“什么新闻,快讲来听听。”

卖花婆子见她感兴趣,心想赏钱一半到了手,眉开眼笑地讲开了:“李小凤,就是后街杀猪李家的闺女,可是在府上做过妾?”

贺老太太不悦道:“那女子不是什么好人,让她帮忙喂猪,却把我的肥猪折损了好些。”

卖花婆子一听她对李小凤有怨气,愈发开心,双手合十笑道:“那这可是趁了老太太的愿了,他们家倒大霉了。”

孟瑶忽地想起贺济礼提过的外地行商的那场官司,也来了兴趣,问:“他们家能倒什么大霉?”

卖花婆子见两人都有兴趣,讲起来愈发绘声绘色,原来李三爹输了官司,又没得钱还,又不想蹲大牢,只好央了外地行商,全家人卖身与了,以工抵债,直到还清为止。

贺老太太骂了声“活该”啐道:“明明是我家的妾,偏要装作黄花大闺女去嫁人,输了官司是该的。”

“可不就是这个话。”卖花婆子连忙接道:“可见昧良心的事做不得,要有报应的。”

贺老太太连连点头,取了烤好的肉串递给她,自己也取了一串来吃,孟瑶问道:“那李家现如今在何处?”

卖花婆子一口咽下嘴里的肉,回答道:“一家老小五口人,全跟外地行商去京城了,那北边天寒地冻,可有他们受的了。”

贺老太太接连又骂了几声活该,骂得爽快了,便叫卖花婆子取花盒子来瞧,卖花婆连忙取过一提三只叠起的红漆盒子,笑道:“这是年前去对面的齐府,齐夫人瞧我原先那几只了坏了,特赏的新盒子。”

贺老太太不屑道:“她家就好个面子,自己家的女儿无力置办嫁妆,都送到我家来做通房了,倒有钱与你买盒子。”

第九十三章小司客

“她家女儿到贵府做通房,是因为没钱办嫁妆?老身听到的怎么是说…”卖花婆婆走街串巷的人,什么不知道,当即提出出的质疑。孟瑶忙打断她道:“老太太吃醉了,快取醒酒的汤水来。”一面说着,一面又吩咐人打赏同,小声道:“我们老太太讲醉话哩。”

卖花婆婆机灵和很,连忙道:“老身什么都没听见。”

贺老太太想起齐佩之那简薄的嫁妆,犹自嘀咕,孟瑶小声力劝:“老太太,莫讲些没影的事情出来,叫齐家挑赞美,他家若为这个来闹,咱们没理的,哪个通房丫头还兴带嫁妆过来的?”

贺老太太这才没了话,但也没了挑花儿的兴致,只叫孟瑶陪卖花婆婆,自去睡了。

孟瑶无奈摇了摇头,唤屋里服侍的丫头们过来,一人挑了一朵绢花,拿钱打发了卖花婆婆。

正月过完乡下的叔叔家和舅舅家,来城里送女孩儿的生辰八字,贺济义也跟着回来了,一进门就闹个不停,口称他年纪还小,不想成亲。贺老太太被他闹到头疼,只好哄他说谁也不娶,当着他的面把生辰八字都退了回去。

贺济义心满意足回了归田居,贺老太太却犯了愁,总不能真由着贺济义的性子,不娶亲罢,怎办?思来想去,贺老太太决定来个瞒天过海,暗地里给他定下亲来,等万事俱妥了,再告诉他。

孟瑶得知贺老太太的想法,觉得十分不妥当,贺济义的性子可贺济礼,要真逆了他的意,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儿呢,不出来拜堂都是有可能的,但贺老太太决心已定,任谁也劝转不过来,只得随他去了。贺老太太想的很美好,实施起来却寸步难行,盖因贺济义对她起了疑心,成日守着她,让她没机会派人去乡下通知叔叔家和舅舅家送生辰八字来。她曾问过贺济义,为什么不想娶亲,屋里有个知冷知热的娘子不好么?贺济义心里有事,却不肯讲实话,嘴上反反复复只一句:我年纪尚小,不着急。

贺老太太犟不过他,心里着急,只好趁着吃饭时催促贺济礼,叫他抓紧时间为贺济义找个差事,她想着,只要贺济义有事做出了门,她就好行事了。

贺济礼被贺老太太这一催,想起了孟瑶提过的“小司客”,便道:“倒真有门差事,又轻松,又赚钱,除了纲些唇舌,再不消花半点力气的。”

费唇舌不就是多讲讲话,这有什么,的确是轻松,贺老太太高兴了,问道:“空间是什么差事,快讲来听听。”

贺济礼吃了一口酒,故意装作神神秘秘的模样,压低了嗓音道:“这门差事,叫作”小司客“,因为太赚钱,又轻松,不知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做呢。”

贺老太太大喜:“这敢情好。”又推贺济义:“快去与你哥哥道谢。。”

贺济礼连连摆手,道:“娘你别高兴太早,我也就这么一说,事情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这得四处托人走关系,还要送礼。”

贺老太太一听他说难办,这才高兴起来的心,登时又凉了一半,失望道:“怎么不早谙,叫我白高兴——有多难办?你有几成把握?”

不过是个小司客,哪有那样难办,结识个盐商就成,孟瑶在桌上伸手,捏了贺济礼一把,没想到贺济礼却反捏了回去,叫她莫开口。“时下的人办事,都先看礼金,礼送几成,就有几成的把握。”贺济礼讲完这番话,又叹:“世风日下哪。”

孟瑶总算悟出了点意思,忍不住想笑,贺老太太却当了真,急刀道:“老大,你兄弟指着这差事呢,你得费心,今日你替他出了这钱,改日等他赚了钱,叫他还你。”

这话讲得挺中听,贺济礼并非真不愿出钱,就是想要个态度,见状忙道:“娘这是哪里话,他是我亲兄弟,只要他上进,我自然愿意出这钱。”

贺老太太放了心重新来问这“小司客”,到底是门什么样的差事,贺济礼一面吃酒,一面解释,原来江南的盐商人家,为了同管理盐务的官衙搞好关系,一般都会托一个朋友在盐司上行走,替他会官,拜客,每年几百两银了的辛傣,这叫作“大司客”,若是盐司上有些零碎事情,打发一个家人去打听,料理,这就叫作“小司客”了。

贺老太太正听得津津有味,贺济义骨碌着嘴道:“大司客一年才几百两银子,我还只能做小司客,有什么赚头。”

贺老太太对此话不赞同,道:“你哥在州学一年的俸禄还不到五百两呢,几百两还少?”又转头问贺济礼:“老大,大司客一年几百两辛俸,那小司客呢?”

贺济礼回答道:“小和挣多挣少,全凭本事,做的好,大司客一年分他一两百两也是有的。”

贺老太太开始琢磨贺济义一年一两百是多是少,贺济义自个儿也寻思开了——贺济礼一年的俸禄只有不到五百两,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平日里他只看见家中不缺钱,还道贺济礼每年有大进项呢,原来四百多两就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了,他哪里晓得,家中之所以不缺吃喝,全因贺济礼另外还有生意做,不然就靠州学的那点子俸禄,就算养得活这嫡亲几口,也养不活那么些下人。

两母子各想各的,最后的结论都一样,认为小司客这门差事做得,但贺济义有疑虑,小开发中心客多为大司客的家人,他好好的自由身,可不能与别人签卖身契,贺济礼劝他放宽心,只要大司客愿意收他,这些都不是问题,不签卖身契也是行的。

贺老太太和贺济义听到这里,满心欢喜,急切催着贺济礼赶紧去办,贺济礼在催促之下,第二日便开始活动,托人,走关系,送礼,还趁着州学的假期出了两趟门,半个月后,终于把事情办妥,在气话一个严姓大司客那里,帮贺济义谋到了一份小司客的差事。

贺济礼带着好消息回家这天,贺济义乐开了花,贺老太太却伤感起来,全因扬州离开大度远,再想见到小儿子,就没那么容易了。她抹着泪,拉着贺济礼问道:“老大,不能就近给你兄弟找个差事?”

贺济义想到出了远门,身边就再无人管束,高兴得很,不等贺济礼答话就抢道:“娘,近些的差事,要么辛苦万分,要么挣的钱还不够糊口,何苦来哉,再说扬州离家也不算太远,水路十来天就到了,您要是想我,我随时回来看您。”

贺老太太依旧泪水涟涟,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放开,贺济礼见好好一桩喜事,被她闹得跟生死离别似的,看不下去,道:“男人就该出门建功立业,待在家里算个什么事?”又教训贺济义道:“出了门就该用心做事,莫要只想着回来,不然大开发中心客可不会器重你。”

贺济义老实点头听了,贺老太太却不依,骂道:“济义想着回来看我,是孝顺,你拦在头里作什么,你是马不得我见不到他,想到心窝痛?”

孟瑶带着丫头们进来摆酒,见屋里闹哄哄,奇道:“今儿是好日子,不是该高兴么,等到济义年底赚了大钱回来,替娘多抓几头小猪仔,多好的事?”

贺老太太想到小司客还算丰厚的辛俸,终于破涕为笑,拦着贺济义朝酒桌上坐了,招呼大家来吃酒。

贺济礼的脸阴沉沉的,直到吃罢回房,还不见一点笑容,孟瑶知道他是心内委屈,费大力办好了事,不但没讨来个谢字,反倒挨了一通骂,但那是他的亲娘同亲兄弟,谁人能说什么?孟瑶也只能伸手抱了抱他,以示安慰。

贺济义要去扬州做小司客的事,很快传了开去,亲朋好友陆续来道贺,都称这是一桩好事,贺老太太接连听了几天的奉承,很是宽怀,忧愁淡了许多,见人脸上都带笑,又命人请孟瑶来,与她商量,要在贺济义临走前,摆上几桌酒,请亲戚邻居们来乐呵乐呵。

孟瑶道:“济义一走就是一年,摆酒是该的,媳妇这就去准备。”

贺济义曾有愧于她,她还答应得这样干脆,贺老太太反过意不,道:“简单几样菜就得,不用太铺张。”

孟瑶很是希望贺济义出去闯荡一番,回来能懂些事体,不再像以前那般胡闹,因此高高兴兴地道:“这是喜事,自然要做几个菜的。”说完自出去向贺济礼领银子,准备酒席。

宴席这天,不但乡下的亲戚都来了,还请了城里相熟的朋友和邻居,舅舅与叔叔两家人,自然也在邀请之列。这两家人,酒席吃得心不在焉,一下桌子就直奔第二进院了,等贺老太太一来就抱怨开了,问她上回为何当场退了两家人的生辰八字。

贺老太太连连解释:“是济义那孩子胡闹,直称年纪尚小,还不想娶亲。”

第九十四章齐夫人兴师问罪

大概是因为贺济义的这态度,倒还算一视同仁,两家人很快便停下了争吵,叔叔摸了摸胡子,道:“成亲是大事,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他这回要出远门,趁早在出门前把婚事办了。”

这话舅舅也赞同,道:“我这回来,带了二妮的生辰八字了。”

贺老太太想起贺济义的性子,连声道:“不妥,不妥。”

叔叔和舅舅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不妥?”

贺老太太不肯在亲戚面前讲自家儿子性子拧,便寻了个借口道:“转眼就要出门,时间太紧了,忙不过来,你们且先回去等着,过些日子我再给你们去信。”

舅舅一家是知道贺老太太的心思的,到还不怎么着急,叔叔一家却是恨不得今天就去合八字,明天就把人抬进来,于是急得很,不肯依。

贺老太太一个寡妇能把两个儿子拉扯大,没受族里欺负也是有些本事的,当场把脸一板,冲着妯娌道:“济义没几天就要走了,慌里慌张的办婚事作甚?你家侄女赶着嫁人,莫非是嫁不出去了?”

贺济义的婶娘臊着满脸通红,想还嘴,又怕得罪了贺老太太,愈发进门无路,只得生生忍了。

贺老太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了声身乏,命人把他们都送了出去。

这一闹,贺老太太的头又疼了,准备歇会子,但还没等她爬上罗汉床,齐夫人兴师问罪来了,她带着大丫头,身后还跟着刘姨娘,一进门就是一副指责人的模样,质问贺老太太道:“老太太,年前咱们可是约好了,等你亲家母一出嫁,就把我家佩之抬作妾室,如今你亲家母都嫁去西京好几个月了,佩之怎地还是个通房?”

贺老太太早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经齐夫人这一问才猛然想起来,但她丝毫没有歉意,反倒觉得齐夫人如今一个通房丫头的嫡母,也敢在她面前这般嚣张,实在不像样子,因此也不让她坐,也不叫人上茶,慢吞吞地在罗汉床上躺好了,才道:“我还当什么事呢,也值得齐夫人亲自来一趟。”

齐夫人像是料到她会来这手,也不发脾气,直接从丫头手里接过一张纸,拍到贺老太太面前的小几上,道:“白纸黑字,老太太自己看看罢。”

贺老太太这又才记起,当初是同齐夫人签了协议的,她瞅见那张纸上红通通的一个手印,不得不转了态度,坐起身来吩咐丫头看座,倒茶。

齐夫气定神闲地坐了,端茶吃了一口,才道:“之前你们家不信守承诺的事就不提了,如今二少爷要出远门,不如就趁此机会把佩之的身份定了,再让她跟着去扬州,也好照顾二少爷的起居饮食,老太太你看如何?”她的话句虽有询问,但用的却是笃定的口气,让贺老太太又生了回闷气。

贺老太太把茶盏盖子重重盖回茶盏上,不悦道:“我没给齐姑娘抬身份,可也没不许她近济义的身,这么些日子过去,她始终没本事笼络到济义的心,至今还是以姑娘身住在归田居后面院子里,让我这个做长辈的有什么办法?”

贺老太太在乡野里无拘无束惯了,居然把这样露骨的话拿上台面上来讲,让齐夫人一时间面红耳赤,羞愤不已,椅子后立着的刘姨娘察言观色,替齐夫人还嘴道:“那是我们二小姐稳重,也是她的志气,没有妾的身份,就只谨守着本份。”

齐夫人对她这句回话很满意,就没有追究她越矩答话的事,只拿眼盯着贺老太太,看她如何接话。

只见贺老太太轻蔑地撇了撇嘴,嘀咕道:“都已然做了别人家的通房丫头了,还守什么本份,既然这么想守,怎么不多多备了嫁妆,八抬大轿嫁作正头娘子去。”

齐夫人一听这话,火冒三丈,齐佩之没做成正妻,难道是因为她舍不得嫁妆?还不是先因庶子好赌,将她输给贺济义,而后因嫡女无知,四处散布谣言,才使得齐佩之不得不委身贺家做个通房丫头,让她这个做嫡母的丢尽了脸面。

但庶子也好,嫡女也好,说起来都是齐夫人自己教导无方,让她再怎么气愤,也只能把火窝在心里,无法发泄出来,她忽地想起罪魁祸首是庶子,便回头把刘娘娘狠瞪了一眼,吓得后者一哆嗦。

平心而论,贺老太太还是挺刘佩之的,安静听话,让她待在归田居后院,她就一直待着,从来不哭不闹,这样的女子,好拿捏,让贺老太太抬她作妾室,贺老太太是愿意的,只是,如今她还只是个通房丫头,齐夫人就这般盛气凌人,若真成了妾室,齐夫人岂不是会更贺跋扈?

然而白纸黑字的协议摆在面前,刺得贺老太太眼痛,她知道,形势逼人,齐佩之这个妾的身份,是想给也得给,不想给也得给了。

虽然如此,贺老太太还是不想让齐夫人太得意,便道:“我这就传话下去,抬齐姑娘为妾,不过济义到扬州她跟不跟去,却是我们家的事,齐夫人管不着。”

这是数落齐夫人多管闲事呢,齐夫人气得一噎,恨道:“正经的妾室,怎能传个话就算了,怎么着也得摆几桌酒,请亲朋好友来作个见证。”

“你又不早说,我们家今日才摆了酒,转眼又摆?你以为酒席不要花销的?”贺老太太心疼银子,不高兴了。

齐夫人更不高兴:“你家又不是那等开锅的人家,要花销又能怎地?”

贺老太太气道:“我家可穷,不像你们家,拿着银子乱撒,连卖花婆子的盒子都要打一个送她。”

这是哪儿跟哪儿,怎么扯到卖花婆子身上去了?齐夫人还真有些吃不消贺老太太的胡搅蛮缠,重重喘着气,不知如何还嘴。

刘姨娘再次察言观色,越过齐夫人径直开口道:“不摆酒席,直接抬进门的妾也是有的,不过那样的妾可没得嫁妆,老太太既然舍不得酒席,就把我们二小姐的嫁妆还来罢。”

这下可戳到贺老太太的痛处,马上转动脑筋,盘算起是齐佩之的嫁妆值钱,还是几桌子酒席更值钱,算好了帐,贺老太太的态度立时就变了,打着商量道:“亲戚朋友们才来过,不好劳烦他们再跑一趟的,不如只请至亲的几位来家里坐坐,如何?”

齐夫人不同意,坚持所有认识的人都要请到,贺老太太再次把帐一算,脸色就变了:“不过一个妾,要那么大排场作甚?”说着唤小言:“把齐姑娘的嫁妆取来,还她。”

齐夫人可不那点子嫁妆,她坚持要摆酒,是想挽回些面子,好让公婆不再冷言冷语,好让妯娌不再冷嘲热讽,因此她一听到贺老太太宁愿不要嫁妆也不办酒席,心里就有些慌了,转头把挑起话头的刘娘娘狠瞪了一眼。

刘姨娘忙出声道:“罢了,罢了,算我们吃亏,请至亲就只请至亲罢,只是务必要热闹些。”

“几桌子酒席还不够?还要怎么热闹?”贺老太太耷拉着脸,不冷不热回过去。

刘姨娘小心翼翼看了齐夫人一眼,道:“就照老太太的意思办罢。”

齐夫人愤然起身,告辞的话都没说便走了,只有刘姨娘趁她背进身时,冲贺老太太福了一福。

这次交锋,算是贺老太太大获全胜,让她心情舒畅不已,但一想到那几桌子酒席,又心疼坏了,把孟瑶叫过来问道:“媳妇,整治一桌最便宜的酒席,须得几多钱?”

孟瑶一时没听明白,还道她是嫌今日的酒席不够好,忙道:“老太太今日的酒席,虽说不是顶好的,但绝对也不差,在亲戚朋友间一点儿不丢面子的。”

贺老太太摆手道:“我哪里是指今天的酒席,是齐夫人方才来过,要我们贺家办几桌酒席,给齐姑娘一个妾室的身份。”说完又叹气:“都怪我一时糊涂,当时答应了她这桩事,如今不办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