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什幺也没有想。”

“南神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他把她的躲闪解读成了对南神的不舍和不忍,心中涌起一股不悦的情愫。

这各问题叫她该如何作答,说是吗,那又是一个欺骗,说不是吗,他是不是会去追查,无论是哪一种答案,似乎都将她推入一个被动的境地。

“奴婢好累,从前的事情,不愿再想了。”深深叹了口气,无力地将整个身子靠在他的怀中,然后喃喃地说道,虽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她说的确乎是心里的话。

段世轩见她如此,也没有再追问了,或许她确乎曾经遭遇过什幺悲惨的事情,但她若不愿说,他便不问了。

“好,本王不问你的过去,但你的现在及将来都由本王来掌控。”他说道,伸手将她搂得更紧。

过去也是呢,她在心中轻轻说道。

虽然没有敢说,但熵王熵魔身边有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瞎眼女人的事情让军中及熵王府中的人都颇感很讶异,原本她们以为熵王的女人会是黄鹂夫人,毕竟,熵王对黄鹂夫人尊敬的态度让人感受到了她在他心目中的特别之处。

但如今,却被一个瞎眼的奴婢抢去了位置,不能不让人同情,因为黄鹂在所有将士和下人的心目中都有着极高的地位,他们的心中也会默默为她打抱不平,因此,对猗房的态度也不那幺热络。

“真是气死人了。”清乐气鼓鼓地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布匹扔在桌上,恨恨地说道。

“怎么了?”猗房自书中抬起头来,问道。她的眼睛看不见,但却总是将书拿在手里,不知她已眼瞎的人,还以为她真在看书呢。

“小姐,方才真真是气死我了。府里来了一批布,各个房里都分一些,那些丫头们仗着是黄鹂夫人的人,不但拣了好的不让我拣,还说些难听的话,说什幺你们小姐奴婢出生,穿那幺好不会不习惯吗?”清乐说着,端起桌上的茶咕噜喝了下去,足见她此刻的愤恨了。

“那些本就不是咱们的,你不必生气。”猗房将书放下,淡淡地说道,她岂会不知人家的想法呢,说起来,对于黄鹂,她也是感到亏欠的。所以,在这熵王府住了五六天了,也没有按规矩去跟她请安说话。

“小姐…你…你又不是奴婢,你是公主啊,从前还是段王爷的王妃了,那些丫头们若知道你的身份,哼,还不吓死去…”

让他娶黄鹂

“南姑娘…我挑了两匹适合你的布送了过来。”

猗房正要开口说清乐两句,让她不要这般冲动,黄鹂却刚好赶到了,手中拿着两匹布,肚子越来越大,她的步履已经有些蹒跚了。

“夫人…”猗房站了起来。

黄鹂掌管着这府中内部大大小小的事情,虽然段世轩没有正式赐予她名份,但是却有着该有的地位,每日用膳之时,都是她和段世轩坐上首,按道理,她是应该每日前去给她请安的,但此番,她还没去呢,她身怀六甲的却亲自送布过来了,饶是冷漠的猗房也感到了歉疚和不安。

“夫…夫人…”清乐见了黄鹂,颇觉意外和尴尬,忙搬来凳子扶着她坐下。

想必刚才她说的话,黄鹂夫人都听到了吧。

“那些丫头们不懂事,适才我已经教训了几句,你可千万别生气,大夫说了你的眼睛要保持愉悦的心情方能复明。”将布匹交给了清乐,黄鹂劝说道。

“夫人…”猗房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黄鹂,大方的一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都明白,那些丫头们不知道实情,也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不,我不觉得委屈,倒是夫人,是我让夫人陷入了尴尬的境地。”猗房示意清乐退下后,充满歉意地说道。

“王的心里从来没有我,这我比谁的清除。无论他是失意或是正常,他的心里都只有公主一个人。从前,我只是从他昏迷时大喊着公主的名字判定他的心思,但那日我见他竟然依你从自己的房中搬到了隔壁,才大大的震惊了。”黄鹂苦涩地笑了一笑,“如今,我也只指望腹中的胎儿安全的降临,然后,我便要离开这地方了。”

“离开?”猗房一惊,“应该是我离开,不是夫人你。”

“好了,我也就随口说一说,我一个孤寡的女子,能去哪里,要走也要等孩子大了。”

“你的孩子,一定会像你一般善良和聪明。”猗房的心中充满了感动,这是她在这凄苦的人间第一个让她感到爱和力量的女子,于是也就特别希望这个女子的一切都好。

“谢谢你,公主。”

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彼此给彼此温暖,彼此给彼此力量。

“你们在聊些什么?”

段世轩走了走进,看到两人惺惺相惜地握手,颇觉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平南是不可能对谁这么热情的。

“王,回来了,我和公…和南姑娘正说着我腹中的孩子呢。”

“该生了吧。”段世轩看了看黄鹂的腹部,问道,好像这个孩子已经在她母亲的肚子里好久好久了。

“呵呵,哪有那么快,还有三四个月呢,到时候生了还请王赐一个名字。”

两人像闲话家常般聊了起来。

“好。本王定想一个最响亮的名字。”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然王和南姑娘也生一个,与我腹中的孩子结成夫妻,那该有多好。”黄鹂说道兴头上,便脱口而去,说完才发觉房中的气氛有些变化,“我先走了,王和南姑娘说说话。”

“你多歇息。”

段世轩扶着黄鹂,将她送至门口,看着侍女扶着她离开,才关了门,走到猗房的身边。

“怎么,方才与黄鹂那么热络,见了本王,却又是一张冷脸。”

“娶了她吧。”

不准他娶别人

“你说什么?”段世轩原本面带笑意的脸冷却了下来,冰冷地问道。

“娶黄鹂。”再重复第二遍时,心中已经有了疼痛的颤抖,但是再强的酸意和疼痛到了嘴里都化成了从容而淡定。

“何时这冷漠的平南姑娘也开始关心别人的事情了,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别人不是么,就是本王你也不放在眼中。”段世轩冷哼一声,抬起她的脸说道,话里有着浓浓的怒意。

若是一般人早已避之不及了哪里还敢继续激怒,但是不知因为眼瞎还是怎麽样,她并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

“她爱你。”她说道。

“哦?本王倒是觉得你更好玩一些。”段世轩猛地松开手,她一个后退,后脑勺重重地砸到了铜镜上,很疼很疼,但她咬住双唇不出声。

“奴婢…”

“你给本王闭嘴!本王依你你便恃宠而骄了是不是?”见她撞到了硬物,段世轩伸出手,但还是硬生生收了回来。

“奴婢没有,奴婢…也不敢。”

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怒意,他生气是因为她要将他拱手让人么?是因为他真的在乎她么?

“你有什么是不敢的!瞧瞧你与世无争的模样,本王看了就生厌!”段世轩吼道,下一刻,便甩手而去。

刚走两步却听到了后边噼里啪啦的响声,还是忍不住回了头,却见她跌倒在地,看样子是离开镜子起身往他这边走过来的,却不小心绊倒了凳子。

“你…”他叹息,却不打算回去将她扶起,因为方才她让他娶了黄鹂的话着实是将他激怒了。段世轩回过身,继续往外走。

却在跨出房门的时候,感到身后一阵风袭来,接着一双手却从身后抱住了他,柔胰交错在他的腹前,一张脸隔着袍子贴上了他宽厚的背部。

“不要,不要走,不要扔下我,别不要我,不要生气,不要不要…不准娶黄鹂。”她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说着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原谅她吧,她并不想他娶别的女人,不想,一点也不想。

虽然眼睛无法看见,但心里感觉到他正带着强大的怒气和对她无比讨厌的心情离去时,她便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进来第一次主动奔向来了他,不管是不是会被他拒绝,她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奔了过去。

“你…”段世轩怔住了,他僵硬地握住她置于他身前的手,转过身,看着流着眼泪颤抖着双唇语无伦次的她,“你说…你不要本王离开你?”

“我…是的。”她说。

“不准本王娶别的女人?”他问。

“是的,不许。”她答。

老天爷,原谅她的自私,原谅一个眼瞎之人的脆弱,这一回她不想坚强了,不想一个人了,她想要依靠在一个人的身边,然后什么也不想了。

不管他是她父皇的仇人还是萧逝之的劲敌,不管他恢复记忆之后是不是会遗忘自己的她现在的熵魔。

“本王带你去骑马。”他什么也没说,只将她抱起,说道。

毁容

“好。”她回答,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前,他虽然没有做任何不会丢下她的承诺,但是这一刻,她却觉得很安心。

和这个男人的纠葛也许上天安排给她的吧,不然为何兜兜转转之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呢。

忘了,从前的一切都忘了吧,此刻,两人相依驰骋在空旷的天地间,他将她拥在怀中,不就已经够了吗?

晚霞满天,一片又一片的红云,把天空织成美丽的锦缎,真是一幅绮丽的奇景,晚霞有多少种颜色?红色,黄色,金色,紫色,蓝色,或许还有别的颜色。段世轩搂住她纤腰的手加大了力量,他想要说的都在拥抱住她的那一双手上。

“平南,你是个让人发疯的女子。”

“王…”

“但本王愿意为你而疯。”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手挥舞着马鞭,那马儿便奔跑的太快了。

“赤兔呢?”她不经意问道,脑中想起了她和那赤兔马一起救他的情景,大概遭遇泥石流时,那衷心的赤兔已经被泥石埋了吧。

“你说什么?”段世轩大声问道,马跑得太快,她的声音太小,他没有听到,便低下头来问。

“只在怀念一匹马。”

“平南,给本王听着,从现在起不许想过去任何事情,本王不准你怀念,只准你向前看!”他将马停了下来,霸道地命令。

“好。”她说道,但是这一次又失去了一次解释的机会。

她今日难得的温顺和对他的依赖让他心情大好,嘴里扬起了爽朗的笑意。他笑起来好看吗?她从前从来也没有听过他像现在这么笑,可惜现在瞎了,什么也看不见。

“王爷,为何戴面具呢?”

在她的印象中,再次相遇后,他就再也没有将面具摘下来。

“你想知道?”段世轩问道,他的心情更加好了,平南姑娘可是从来不会对别人的事情感兴趣,今日竟然主动问起有关他的事情了。

“嗯,我想知道。”

段世轩跳下马,将她抱了下来,伸手轻拍,那黑马跑远了。

来到胡杨树下,他坐下,让她横坐在她的身上。

段世轩伸手解开银色面具,放在身旁,而后拿起她的手缓缓靠近他坚毅的脸庞。

“你…”猗房的手一颤,当她的手触到他的脸时,真切地感受到了一块巴掌到的粗糙。他的脸难道毁容了么?她知道,他有着一张英气逼人桀骜不驯的脸,虽然鲜有笑容,但是是俊美的,他是个美男子,而此刻…

“本王的脸,很丑。”他说,却没有给人任何自卑的感觉,不论是镇南王还是熵王,对外在皮相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但是一个男人越是不在乎自己的绝世容颜就越显得魅力了。

“奴婢也不好看。”从来就不会安慰人,何况是安慰一直高高在上如同邪神一般的段世轩,猗房说着蹩脚的言辞。

“无碍。”

风儿悄悄地吹过,胡杨林的叶子飘了几片下来,落在两人的身上。

她靠在他的怀里,两人都闭着眼睛慢慢睡着了,远远的看过去,这就是一副绝美的画。

萧逝之要来了

在平南姑娘主动示弱之后,熵王又重新搬回了自己的房间,办完公务之后便回来与她单独相处。

在南城百姓的心目中,这是熵王第一次公开宠爱一个女人,并且会在视察城中事务的时候和她共乘一匹马,人们都以为独身的王将要迎娶这个女人了,但是等了大半个月人们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大婚的消息。

于是人们便开始猜测这个姑娘只不过是熵王心血来潮时看上的,就如小猫小狗般突然获得主人的垂青一般,这种宠爱不会长久,而熵王最终会娶的女人还是黄鹂夫人。只不过黄鹂夫人有孕在身,熵王暂时找了个女子来暖床罢了。

对于这种谣言,猗房不是不知道,因为府中的丫鬟们常常会在私下议论,而作为她贴身服侍丫鬟的清乐不会不知道,清乐是个藏不住话又没有城府的孩子,有什么便说什么。但猗房听了,往往是淡漠对之,更别说会去段世轩那里旁敲侧击了。

而段世轩大抵是不知道这些流言的,但就算是知道,他也不一定会去理会。况且这些流言是有利于有孕在身的黄鹂夫人的,他更不会对传播流言的人做些什么惩治,因为惩治那些人就犹如在伤害黄鹂了。

段世轩不是多话之人,而猗房又不懂得该如何讨男子的欢心,因此,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是段世轩倚靠在矮塌上看书,猗房则被他强迫性地困在怀抱中。

有时候他看完书才发现她已经安静地在他胸前睡着了,此时,他便将她抱到床上去,两人相拥而眠,直到天亮。

而有时候他看书的时候,她则一边在他的胸膛上无意识地刻字一边发着呆,若被他发现了,他有时无视她的发呆,而心情好的时候会故意逗一逗她。

“平南,帮本王把面具摘下来。”

“哦。”她头也不抬,伸手解开他的面具。

“平南,帮本王把袍子解开。”

“哦。”她又乖顺地替他解开了袍子。

“平南,去替本王倒杯水来…”

“哦。”她从他的怀里站起来,走出去,却一头撞在柱子上,直到撞到眼泪直流她才从发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段世轩一把将她拉过来,揉着她的额头,说道:“本王在你面前,你还发呆?”

“不公平。”她不依地说道,原来他知道只要她走出去就会撞到那床柱子。

“怎么了?”

“王爷没瞎,能看书,奴婢眼瞎了,什么也看不了,哪里也去不了。”

“依你的意思,本王把眼睛戳瞎就公平了?”他笑着问到。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但若能这样最好了。”

“你就想!”

“也就是想一想而已。”

“还有,哪里也不能去?你想要去哪里?本王在哪你就要跟到哪。”他很宠她,但是却鲜少会轻声细语跟她说话,即使是让她不要离开的话,说起来也格外生硬。

“知道了。”好在她能理解,因此听到这种话的时候,心里会闪过一丝甜蜜的感觉。

“那些流言,你不必理会。”

“什么?”她讶异,原来他都知道?

“黄鹂和她的夫君都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他不会对自己的女人说什么甜言蜜语,这句解释的话大概就是最好的甜言蜜语了。

“奴婢知道。”

“今晚萧国的国王萧逝之要来,你同本王还有黄鹂一同出席。”

她的紧张

段世轩话一出口,猗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跟着就抑制不住地狂跳了起来。

萧逝之要来了?那会发生什么事呢?她对他说过的谎言就要拆穿了么?若萧逝之见了她便唤猗房她该如何作答?若段世轩问起萧逝之有关她在萧国的事情,他又会如何作答?

她的心,突然之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焦虑,以至于段世轩唤了她两声,她也没有听见。

他没有忽略她情绪的变化,心中蓦地一紧,闪过一阵异样的感觉,但是他依然不动身色,只略微交待了一下晚上的行程后便出去了,独留她一个人在房中惶惶不安。

“小姐,你怎么了?”刚进来的清乐看到猗房揪着手指,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担心地问道。

“萧王要来了。”话一出口,才发现手心都是汗水,心口也微微的疼。如此紧张,她在乎的究竟是什么?怕萧逝之的到来揭穿了一切,从而失去段世轩的宠爱么?还是仅仅怕段世轩再一次的虐待。

据说,此次萧王前来南城主要是为与熵王达成某些协议,力图使熵魔不要再在萧国的边境上扰民。萧逝之堂堂一国之君,却来向一个占废城为王的劫匪头子示好,这不得不让人感叹熵魔的桀骜不驯。

到了晚上,段世轩派了人来替猗房梳洗打扮,然后由清乐搀扶着到了大厅,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感受到段世轩这边的人士气高昂的气氛,毕竟一国之君来见他们的城主,充分说明了熵魔所具有的威胁性。

“小姐,萧王还没有出现。”清乐悄悄在猗房耳边说道,“熵王和黄鹂夫人坐在上首呢。”

“知道了。”

段世轩并没有将猗房安排在他的身侧,乃是安排在下首一个偏角落的位置,这倒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毕竟以王对这个平南姑娘的重视程度来说,今日的欢迎宴,即便她不是作为唯一一个可以坐在熵王身边的人,也应该和黄鹂夫人一样坐在上首才是。

“王,让平南姑娘坐到这里来吧。”黄鹂察觉到了众人异样的目光,便在猗房经过二人身边时对段世轩轻声说道。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