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崔家其他那些满脑子荣华富贵的无知小丫头,在内宅里呆了这多年,看惯了后宅里的隐私。耳边又时时有阿娘、阿婆的提醒,她若是还走错了路,就太笨了。

萧南直直看着海桐,海桐也没有退缩,双眼坦荡荡的迎了上去。

良久,萧南才满意的收回视线,很好,她的九个心腹班底通过了她的考验。当然,这还只是初步考验,但能有这样的成绩,她已经很满意了。

人们常说,给丈夫纳小还是从自己的陪嫁丫鬟里选,因为这些人都是娘家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娘家,比外头来的人更容易控制。

但萧南不这么想,陪嫁丫鬟大多都是陪着姑娘从小长大的,对姑娘比谁都了解。这种了解,可以让她们很好的服侍姑娘,也可以成为她们算计姑娘的重要筹码。

人们也常说,为母则强,陪嫁丫鬟成为通房、侍妾,当她们有了孩子后,便会升起异样的想法。这年头可不是北朝庶子如奴的时代,而是庶子和姬妾地位有所提升的新时代。

萧南自己也是女人,她完全可以理解,女人们为了孩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背主,舍弃亲人,甚至是拼掉自己的性命,这些前世里她还看得少吗?

再者说,玉簪她们几个,都是长乐公主精心选拔出来的人,都是各有特长技能的专业人才,随便哪个走出去都是该领域的强者。

这样的人才,若是给崔幼伯当小妾,崔幼伯答应,她还不舍得呢。

幸好幸好,玉簪她们并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新投来的海桐也是个聪明的。

这让萧南心情大好。

秦妈妈却有些担心,待玉簪她们退下后,悄悄的对萧南说:“县主,您真不在陪嫁丫鬟里选人?外头现买的人,不知道底细,很容易出事呀。”

萧南摇摇右手食指,道:“不知道就查呗,上次咱们买人的时候,你和玉簪就做得很好嘛,给小丫头们登记的资料十之八九都是真实的。这次,咱们还可以这么做嘛,你去找上次那个牙婆,问她买一些十五六岁的小娘子,不拘什么身份,但必须老实可靠,来历、身份都有处可查。”

萧南一边想着,一边说道:“唔,胡姬也可以,但绝对不要教坊里的所谓清倌儿。”

正说着,苏妈妈进来了,正好听到萧南的话,便笑着说,“县主,您忘了,公主那里早就给您准备了人选呢。”只是以前萧南听不得姬妾这个词儿,公主都不好直接跟女儿说。

萧南一愣,猛地反应过来,是呀,她这是怎么了,现在她可不是前世那个跟娘家划清界限的孤苦女子,衣食住行处处都要自己想办法。

如今她还有强大的娘家可以支撑,身后更有公主阿娘给她打点一切。

慢说几个安分可靠的姬妾,就是宫里的御厨、太医,只要她想,公主阿娘也能给她弄来。

想到这里,萧南开心的笑了,她拿起那个装了信的盒子,交代苏妈妈:“呵呵,我真是忙糊涂了,竟忘了这事儿,幸好妈妈提醒了我。这样吧,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你就回去一趟,从阿娘给我准备的人里挑四个过来。另外,我这里还有几封郎君写的信,你交给阿娘,请阿娘转交给阿耶。”

有娘的孩子果然是块宝,萧南孤寂了许久的心,再次涌起一股又一股的暖流。

第053章 妾(二)求订阅啦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正如白大大的诗句中描写的那般,整个京城,布局严整,雄伟的坊墙将城市分割中一个又一个小城池,凭高看去,仿若一副规整的棋盘。

长寿坊,位于这个棋盘的西南方,属于京城中较为荒凉的地带。

没错,就是荒凉。

有人可能就会问了,这里不是京城吗?而且看地图,长寿坊距离赫赫有名的西市貌似也不远呀,怎么就荒凉了呢。

这跟京城的人口分布有关系。

人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在京城,便有‘南虚北实’‘东贵西富’的说法。

说来也不难理解-ˉ

皇宫居于京城北方,它周围的地段自然是高官、显贵以及皇亲们定居的地方。

同样是靠近皇宫的北侧,东边和西边又有不同。因为皇宫大内在东侧,所以聚居在东侧的达官显贵比西侧的多。这就是所谓的‘东贵’。

而西侧呢,则因为有西市,聚居的商贾比较多,当下最有名的京城第一首富王金宝就居住在西市东南角的延康坊。这一带商人云集,商业也高度发达,绝对当得上一个‘富’字。

只是,城西商人聚居,引得来自海内外的不少商人来此居住,也让这一块区域显得有些鱼龙混杂,南边呢,尤其是南三列坊,位置偏远,地势又低,雨季的时候很容易发生水灾,被京城的人成为‘围外’,居住的人就比较少。

长寿坊恰处在西边和南边的交汇处,虽然毗邻延康坊,但其繁华程度绝对不能跟延康坊相比。

而崔幼伯的宠妾木槿女士,此刻正在长寿坊的崔家别业‘静养’。

说是别业,其实更像是一个农庄。

不要以为京城就没有耕田,事实上,在很多偏远的坊里,因居民较少,坊内耕垦种植、阡陌相连。

“娘子,该用朝食了。”

一个身穿绿色丫鬟服侍的小丫头端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一进门,便看到小腹微凸的木槿,正伏在书案上写着什么。

小丫头年纪不大,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听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也不似崔家的家生子。

至少,崔家的家生子绝不会称呼木槿为‘娘子’。

木槿似是没有听到小丫头的招呼,仍低着头继续写信。好一会儿,她足足写了四页纸,每一页上都是一行行娟秀的小楷--这还是崔幼伯手把手教的呢,若是让严谨的崔守仁看了这字迹,定会火大,继续押着崔幼伯在祠堂陪祖宗。

写完信,木槿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错别字后,这才小心的将纸叠好,放入信封封好。

门外,小丫头没有木槿的命令,她也不敢擅入,双手打着颤的托着食盒,好容易看到‘娘子,做完了正事儿,这才又小声的提醒,“娘子,时辰不早了,该用朝食了!”

但木槿仍旧恍若未闻,闷头忙着自己的事儿。

她先是起身从榻边的衣柜里取出一件紫色的圆领襕衫,小心的平铺在榻上,衣服做得很精致,针脚密实,领口、袖口处各用深紫色的绣线绣了两指宽的鸟兽花纹。

葱白玉手轻轻抚过袖口处的花纹,木槿的脸上露出甜蜜的神情,唇角也忍不住的上扬。

只是,这种笑容并没有延伸开,很快的,木槿许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俏丽的脸上阴云密布,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提醒自己,她很有可能将手里的襕衫撕破。

长长的叹了口气,木槿将襕衫叠好,小心的方子一个一尺见方的黑漆盒子里,随后又从绣篮里挑出两个新制的荷包一并放了进去。

最后,她又把信封放在衣服上,确定没有遗漏后,这才合上盒盖上的铜扣,拿了一把小巧的铜锁锁上。

“你进来吧。”木槿头也没抬,淡淡的吩咐道。

“是,娘子。”小丫头嘴上恭敬的应着,心里却暗骂不已,真是个恶妇,明明听到了我的话,却一声也不吭,难怪被夫家放逐到这里来。

“你把这个交给管家,让他交给我大兄。”木槿拍拍盒子,吩咐道。

小丫头将食盒放在食案上,快走几步来到榻前,看了看那盒子,却并没有接过,也没有答应,只是故作为难的搓着手。

木槿撇撇嘴,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心说话,该死的贱婢,每次做事都要好处,难怪一辈子都只能在这破地方当差。

但她现在还在人家的屋檐下,心里再气恨,该低头的时候也要低头呀。

只是她来到别业后,让这丫头给娘家和兄长送了几次信,已经把身上的现钱都花完了。而荷包里的那些金叶子,是去年生辰的时候,郎君特意命管事打了送给她的,她一直都舍不得用。

而除了那包做工精巧的金叶子,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木槿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这间在她看来无比简陋的房间,以及室内可怜的几件家具,随后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好,就是它了。

恨恨的拔下手腕上的一只鎏金镯子,木槿说道:“这个镯子有二两多重,虽不是赤金的,但也足够买下七八个像你这样的小丫头。”

小丫头眼睛黏在了镯子上,双手也不自禁的伸了出去。天呀,金镯子,是真金的镯子哎。

她不过是农户家的女儿,去年阿耶病了没钱买药,便把她卖给了田庄的管事。

那管事虽然也是田庄管事,但跟木槿的大哥范德志相比,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范家虽是崔家部曲出身,但祖上跟着崔家的先祖闯过乱世、上过战场,积累下的财富也不少(打仗很能赚呀),家里也是呼奴唤婢的过着富足生活;

而这别业的小管事呢,在崔家根本就排不上名号,手里也没有几个得用的人,就连买这几个小丫头的钱,还是打着给别业添置粗使丫头的名义入账册的呢。

其实想想也理解,若是个有靠山的人,哪会被流放到长寿坊来看田庄?

不过这次也是歪打正着,管事刚买了小丫头不久,主宅竟真有主人来别业休养,虽是个失宠的妾,但人家好歹肚子里还有郎君的孩子呢,不管是男是女,那也是崔家的骨血呀,伺候好了,等人家回到崔家,没准儿还能提携他一回呢。

于是,管事便把家里的所有小丫头全都派了过来,耳提面命的让她们好好伺候‘娘子’。

只可惜,管事很快便发现他的美好愿望落空了。

因为留在主宅的某个往日伙伴告诉他,这个木槿是个被主母所厌的贱婢,犯了大错,主母原本要杀她的,但主母也怀了孕,为了给自己的孩子积德,这才放了木槿一命。

至于那主母是哪房哪位郎君的娘子,伙伴也告诉他了,是长房八郎君的娘子。这位八少夫人可不是一般的贵女,而是圣人的嫡亲外孙女,皇后最宠爱的长乐公主的女儿襄城县主。

乖乖的,竟然是金枝玉叶,是他绝对不能招惹的贵人。

管事害怕了,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了不让贵人误认为他跟那贱婢一伙儿,管事迅速作出了决定。

丫鬟什么的全部撤回,把木槿从上房‘请’到了客房,一切吃食都按主宅交代的份例,超出的部分全部拿走。

一番折腾下来,木槿气得差点儿跟管事拼命。

随后,还是腹中翻身的胎儿提醒了她:没错,她现在是失势了,但她还有孩子,还有娘家,还有前途远大的大兄。

她必须保住孩子,熬过这段时间,待老夫人和大夫人的怒意消退了,她再想方设法回去就好,没必要跟这些死狗奴一般见识。

想通了这一点,木槿也安静下来,好好的养胎。

吃的不好,没关系,她有钱自己买;不能出去,也没关系,她有钱买通送饭的小丫头,让她给大兄送信;缺补药、无大夫问诊神马的,统统没有关系,她有娘家支援…

就这样,木槿在长寿坊的别业住了下来。

恶劣的环境,下人的慢待,这些木槿都可以忍受,但她唯一不能忍受的,则是郎君对她的遗忘。

她来到长寿坊足足四十四天了,但是郎君根本就没有问起过她,更不用说派人来接她。

郎君忘了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怎么可以?!

范德志是个好兄长,接到妹妹的求助信后,便发动范家在崔家的所有关系,时刻关注着崔家的大小事儿,定期把消息传过来。

就连萧南变了性子,天天给祠堂里的崔幼伯送吃送喝,夫妻两个关系正在复合的消息,木槿也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了。

听到这个消息,木槿第一个反应是不信,第二个反应便是心痛欲死。

但不得不说,木槿确实有够坚韧,经过几天的自我调节后,她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开始想办法挽回郎君的心。

“啪!”木槿拍掉小丫头伸过来的手,冷冷的说道:“老规矩,等你办完差事再来领赏。”

平日送封信,木槿都要大兄的回条,而这个木盒,是她努力了十多天的成果,更是挽回郎君的利器,她岂能大意?!

第054章 妾(三)

崇仁坊 萧家

长乐公主今天很高兴,因为她的宝贝女儿又派人给她送礼物来了。

“呵呵,这真是乔木做的?”榻前的凭几上放着一个红漆螺钿扁方匣子,匣子里是一件月白色的诃子裙,公主轻轻摸着衣领和袖口处的浅水蓝色的绣纹,浅笑着问道。

苏妈妈跪坐在一旁,连连点头,“确实是县主亲手做的,从选料子到裁衣,再到最后的绣花,全都是县主一个人做的呢。玉兰她们想帮忙,也都县主拒绝了。县主说——”

苏妈妈一边偷眼看着满脸笑容的公主,一边模仿着萧南的语气说道,“养儿方知父母恩,以前我不懂事,不知道阿娘的辛苦,自从我怀了小郎君,我才渐渐体会到阿娘生养我费了多少心血。不过是一件衣服,比起阿娘给我做的事,这点儿辛苦有算得了什么?”

果然,苏妈**话还没说完,长乐公主的一双美眸都笑弯了,嘴角更是高高上扬着,一看便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她真是这么说?这孩子还真是长大了。”

说道后面,公主话语里多了几分感慨。

说起来,长乐公主绝对算得上天之骄女,身为圣人和皇后的嫡长女,一出生便被欣喜若狂的阿耶取名‘丽质’——天生丽质呀,单从名字上就能看出父母对她的宠爱。

长大后,皇后更是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原本圣人还提议‘亲上加亲’,把长乐许配给国舅的长子,但被皇后婉拒了。只是皇后究竟对圣人说了什么,除了这夫妻两个,谁也不知道。

帝后几经商量后,最后决定把公主下嫁给兰陵萧氏的嫡长子萧镜。

当时公主出嫁的时候,皇后曾对她说过,“舅舅家虽好,但你与冲儿的关系太近,你的气疾遗传自阿娘,阿娘又跟你舅舅是嫡亲的姐弟——”

剩下的话,皇后没有再说,但长乐公主已经听懂了,阿娘这是担心舅舅家的表哥也有遗传的气疾,担心她嫁过去不幸福呀。

对于萧家,皇后则是这么说的:“兰陵萧氏,世族大家,自两晋时兴盛至今,除了他们家严谨的家训和礼仪规矩,萧家家主审时度势的处事态度,也是关键。你看看,北朝这么多士族,如今还能繁盛的又有几家?萧氏与南北朝皇族、前朝皇族皆有姻亲,身份也不算辱没了你…

萧家的家教甚严,你又是个闲雅知礼的好孩子,嫁到他们家,定能跟萧大郎君相处融洽…”

事实证明,皇后确实为公主选了个好夫君,萧镜不愧是兰陵萧氏的嫡子,行事稳妥、举止文雅,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夫妻两个在一起,煎茶品画,对雪论诗,颇有几分琴瑟和鸣的味道。

萧镜的性格也非常好,他虽带着萧家人惯有的傲气,但并不让人感到厌恶,反而觉得他通身贵气。在她这个公主面前,也是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尤其跟高阳的那个夫婿比起来,更是俊美如谪仙、潇洒似雅士高人。

而萧南的出世,使得长乐公主的幸福近乎圆满。

想当初皇后知道公主怀孕后,也是高兴异常,甚至在萧南刚出生的时候,头一次不顾朝廷的法规,破例封萧南为襄城县主,封邑五百户。

要知道,县主可是亲王之女才能封的,而且大多都是在新皇登基,恩泽众皇室勋贵的时候才会加封。

更有那不受宠的,直到小娘子及笄或者出嫁的时候,才会授封。

只可惜,公主生下萧南后,再也没有怀孕。

反倒是萧镜的几个姬妾生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庶女,唯有长子萧博被公主养在身边,权当打发时间了。

细细论起来,公主还是最心疼自己的乔木。

当然,乔木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这不,刚刚学会了裁制衣服,就给她这个阿娘亲手做了一件。

论精细程度,萧南的菜鸟之作,肯定比不上专业绣娘,但公主在意的,是女儿的一片心意呀。

真是越看越高兴,不过公主并没有忘了询问女儿的近况,“对了,乔木最近怎么样?可曾有孕吐?崔家的人对她可还好?崔幼伯呢?还在祠堂里?”

苏妈妈正准备向公主汇报呢,听了她的问题,忙将萧南最近的情况说了一遍。

“哦?她还在跟着崔家老夫人学习园艺?”公主好看的细眉微微皱了皱,她可是非常宝贝她的女儿,从小到大,女儿别说用花锄种花草了,就是连重一点的书册都不会让她拿,如今女儿竟整天窝在暖房里当花匠?

苏妈妈是公主身边的老人,对公主最是了解,一听到她这个语气,便知道公主不高兴了,忙抬头解释道:“其实,依奴看,县主不过是找了个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县主是您的女儿,她的性子您也知道,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人,偏她现在又不能骑马,也不能投壶蹴鞠打马球斗鸭子(多活泼的孩纸),正巧她又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看老夫人整理的花房好看,跟着学习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公主眉心的纠结还是没有散去。

苏妈妈见状,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从身侧捧上一个原木的方盒子,放在凭几上,打开,“这是县主特意让奴给您带来的,全都是县主亲手摘的,呵呵,让您尝个鲜儿。”

公主定睛一看,盒子里放着几个颜色鲜亮的紫茄,“这、这也是崔家暖房里种的?”

苏妈妈摇摇头,道:“是县主新建的暖房里种的,虽然只有两个来月,但因是从田庄直接移植过来的菜秧子,县主安排的婆子伺候得又精心,昨天就结了果。县主说您耐不得夏天,吃的也少,这紫茄可是养脾胃的好东西。便特意去暖房摘了几个,让您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儿上,好歹吃一点儿。”

“扑哧”许是苏妈**最后一句话让公主想到了女儿嘟着嘴撒娇的模样,她终于撑不住,拿扇子掩着嘴笑了,刚才的不满也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罢了,只要乔木喜欢,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反正有丫鬟婆子在,也累不着她。

苏妈妈暗自松了口气,随后又把崔幼伯的信拿了出来,公主一听是女婿给驸马的信,也就没有拆看,直接命人把信拿去了萧镜的书房。

最后,苏妈妈才说出了此行的重点,“…县主说,不管什么出身,只要相貌好、懂规矩、知道本分就好…县主还说,在这世上,她最信公主,您调教出来的人,定是极稳妥的…也不用太多,四个就足够了。”

中午,苏妈妈离开萧家的时候,她马车后面多了两辆牛车,第一辆车里是一堆堆的精细布匹、御赐鹿肉、熊脂,以及各种珍贵药材;二第二辆车里,则是四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个个既欣喜又忐忑,随着晃动的牛车,走向未知的新生活。

这一天是初五,清晨,报晓鼓响起,萧南准时起床,梳洗完毕后,带着一串丫鬟婆子步行前往正堂。

原本,按照大夫人的吩咐,萧南只需每各月初一十五去请安即可。

但萧南觉得,她来请安,一是为了洗白恶名,二是为了锻炼身体。尤其是后者,对目前的她最重要。

只是一个月只锻炼两天,貌似有点儿少。咳咳,不对,应该是一个月只给婆婆请两天的安,貌似有点儿不恭敬。

于公于私萧南都觉得该决定添加些请安的日子。

想了又想,算了又算,萧南最后终于拍板,每个月给婆婆晨昏定省(也就是上班啦)的时间,从初一十五增加到逢一逢五。

今儿是初五,正是她打卡上班的日子。

一路上,萧南又成功的惊到了早起打扫卫生的崔家下人,以及正堂的所有丫鬟婆子。

在近乎诡异的热切目光中,萧南笑容未变,淡然的走了进去。

比起那些不知道掩饰的下人,大夫人郑氏和大少夫人王氏的功力就高多了,见到不该在此刻出现的萧南,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王氏甚至还热情的跟萧南打招呼,“弟妹快来坐,刚还和阿娘说起过节的安排,不知你有什么建议?”

过节?萧南微微一愣,大脑迅速的运转起来,今天是七月初五,七月,等等,难道是七夕?

想到这里,萧南笑着走过来,道:“我哪有什么建议呀,呵呵,还是阿娘和大嫂经历的事儿多,这方面的经验也多,有您两位在,咱们家的七夕乞巧节定能安排的妥妥帖帖。”

这样的节日,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都有旧例,按照惯例做就好。

萧南总不能提议,七夕可是情人节呀,不如咱们来个单身派对?

嘁,就算大唐民风再开放,她这话一出,也会把面前这两位主母吓个够呛。

不过,等等,七夕?唔,这倒是个机会。

萧南一边想着,一边跪坐在大夫人身边,欲言又止的说道:“阿娘,我有件事想求您。”

“嗯?什么事?”难道又出什么事儿了?大夫人现在真是有些怕了,唯恐萧南再出什么岔子,半个月前,为了个牛乳,她差点儿将崔家上上下下清理了一个遍,下人们人心浮动,直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安稳下来呢。

“郎君,八郎君已经在祠堂呆了两个月了,眼瞅着又要过节,您看是不是请他出来——”

第055章 回归

最宠爱的小儿子被关进祠堂,且一关就是两个月,吃不好、休息不好,大夫人哪有不担心的道理?

只是,这次的事情太大,竟惊动了早就不问家事的老相公(即崔守仁),还累得阿郎(即崔泽)被训斥,大夫人更是得了个慈母多败儿的评语。

饶是她再心疼儿子,再想早日让他脱离苦海,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出。

如今听到萧南的话,大夫人眼前一亮,对呀,自己刚被阿郎训斥了,不好为儿子求情,但萧南可以呀。毕竟这件事,究根结底还是因为萧南。如果正主儿都不在意了,主动要求‘释放’八郎,就是老相公那里,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萧南见大夫人的脸上闪过一抹欣喜,紧接着,那抹欣喜又变成了犹豫,最后直接变成了沉默。

萧南知道,大夫人心动了,但她又不想表露出自己的心思,故意做出了一个为难的模样,引萧南主动请缨。

萧南心里明白,面儿上也没有显露,而是故意有些急切的说道:“阿娘,可是有什么不妥?如果阿翁不准的话,乔木愿意去向阿翁求情。”

大夫人听了这话,很是满意,但她既然要做戏,肯定要把戏做足了,只见她双眉微蹙,道:“乔木,我知道你跟八郎夫妻情深,心疼他。但老相公也是为了八郎的课业,这才命他在祠堂好生学习,这是大事,不可——”

萧南心里只觉得好笑,暗道,大夫人明明比谁都想让儿子出来,如今好容易有个站出来愿意当急先锋的人,她又为了所谓的‘严母’名声,故意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在儿媳面前,还这般,难道她就不累吗?

不过,暗自吐完槽,该做出的姿态,萧南还必须做出来。

她浅浅一笑,道:“阿娘说的是,确实是乔木年轻不懂事,竟险些误了郎君的大事。”

果然,此话一出,大夫人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萧南见状,忍着笑意,甩出一个‘但是’,把话锋一转,道:“但,我觉得,课业之事不是朝夕能完成的,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再者说,后天就是七夕,郎君书房里的书也该晒晒了,若是郎君不在,岂不是又要耽误一年?”

七夕不止有蛛丝乞巧的活动,还有很多其他的项目,比如晒衣啦,晒书啦,宴饮啦,拜月啦等等。

如果一家人都热热闹闹的过节日,偏留一个崔幼伯在祠堂里练字,这也不通人情了。对待庶子都不能这么严苛,更不用说向来受宠的嫡幼子了。

萧南的话还没说完,“七夕过后就是中元节,去年中元节,郎君与我去法门寺取佛土的时候,我特意在佛前许了愿…如今终于如愿以偿,我理应跟郎君去还愿呀。”

如果说前一件事只是个借口的话,第二件事就真是正事儿了。

在大唐,国教虽是道教,但并不影响人们对佛教的信仰。

尤其是深居内宅大院的主母们,常年的孤寂和种种现实中无法完成的心愿,让她们寄情与佛祖。

初一十五去上香,这是女眷们每个月必备的活动。

而上香的时候,自然会许愿,许的愿望达成了,更需要还愿。

一诺千金,佛祖面前更不能失信。

这很重要——万一佛祖生气了,怪罪下来,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大夫人听了萧南的话,果然重视起来,她目光扫过萧南微凸的小腹,心中了然,随即点头道:“嗯,这确实是大事,耽误不得。这样吧,这事儿还是交给我来办,你只管——”

大夫人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扭过头问向一旁的王氏,“对了,辰光院可否重建完毕?”萧南现在在荣寿堂暂居,若是儿子出来了,总不能也跟着娘子一起窝在那个小跨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