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亲事,两人都没有明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崔惠伯在等李敬春闱的成绩,而李敬则是加紧时间打探崔家二房的底细。

在打探消息的过程中,李敬搭上了一个荣康堂小管事,花费了不少银钱后,他成功给崔薇递上了‘纸条’。

而崔薇呢,回来后又听崔惠伯说了李敬的家世和家庭情况,对他的印象也越来越好——陇西李氏呀,这可是当朝皇室的本家,称得上第一世家了。

李敬虽只是个旁支,但好歹也是这一支的嫡脉,也算得上门第清贵了。

崔薇后世的时候,看多了辫子戏,心底里对皇权比较重视,虽然小柳氏命人纠正了许久,但这种根深蒂固的印象,不是一朝一夕能掰过来的。

所以,一提起关陇贵族、陇西李氏,崔薇就有种莫名的敬意。无形间,竟也抵消掉了李敬家境不是甚好的现状。

小柳氏听了崔惠伯的介绍,对李敬的感觉说不上差,但也算不得太好,只能算是一般吧。

至少嫁女儿的话,她绝对不会选择李敬这样的檀香马桶。

当然,崔薇只是她的小姑子,且还是个不怎么安分的小姑子,小柳氏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尽快把这个不安分的麻烦嫁出去,‘嫁祸’嘛。

小柳氏只关心什么时候可以把‘祸水’嫁出去,至于谁接手,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唔,不对,她要在妹婿迎亲的时候加个附加条款,货物既出、概不退换!

而崔惠伯呢,对李敬的印象很不错,真心说,这期间李敬的长相给他赢了不少分。相由心生这话大家都懂,而他这小子长得也确实够英武、够端方,让人一看就放心呀。

…兄嫂小姑子三个人对李敬都投了赞同票。

是以,小柳氏对李敬收买下人给小姑子写信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崔惠伯则立刻给晋阳的父母写了信,将李敬的情况介绍了一番,也将崔薇对未来夫婿的要求简单的说了说,最后才一副孝子的口吻加了一句,“…一切但听阿耶阿娘做主。”

并委婉的表示,三妹妹实在不小了,再拖下去就找不到更好的对象了。

言辞间,并没有指责嫡母半句,但崔惠伯明白,这封信本身就是对嫡母的无声控诉。崔六两口子都觉得,单凭这一点,阿耶也好、嫡母也罢,他们为了补偿崔薇,会酌情给崔薇加些嫁妆。

崔薇对此并不知情,如今她身边充满粉色的小泡泡,整个人都陷入甜美的爱情中。

不得不说,当李敬全心全意讨好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能逃脱。

前世的萧南不行,今生的崔薇也不能。

每天清晨,崔薇都会满眼迷离,嘴角噙着甜蜜的微笑,等着李敬的‘情’:或许是一首情诗,或许是几句随笔,或许是一诗一画,或许只是寥寥数笔的涂鸦…但都能让崔薇感觉到,另一边的某个人正在全心全意的牵挂着她。

不过,崔薇和李敬的小动作,崔家的其它人并不知道。

而昨天,李敬给崔薇的每日情中提及,二月十二日新进士在曲江游宴,宴会后便去杏园探花,还邀请崔薇前往赏春。

如今忽而听到萧南的话,崔薇不由得一惊,以为自己和李敬的情事曝光了。

惊慌间,又听到萧南说:“到时候,你、四妹妹还有合浦院的大妹妹,都跟着我一起去,除了你们三个,我还邀请了定襄县主、程郡君、卢县君…”

第007章 杏园探花(二)

俗话说,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一举夺得进士科新晋进士第三名的崔八童鞋,也算得上‘金榜题名时’了,哦不,前两天他也结交了几位新友,四大喜中又占了个‘他乡遇故知’。唔唔,如果再算上那件事的话,他很快就能再体验一把‘洞房花烛夜’鸟。

当然,小别胜新婚,多日不曾在正堂留宿的他,再次和娘子同房后,他也重温了下当年新婚时的美妙感觉。

次日清晨,‘运动’了半宿的夫妻两个双双起床,一起临窗对镜,郎君贴心的为娘子描眉绾发,娘子则羞答答的拿手指沾了胭脂,在窗边的九九消寒图上按下最后一片花瓣。

“咦?这是杏花?”

崔八将发簪插在萧南的鬓边,眼角的余光扫到消寒图上的花瓣,惊讶的问道:“我记得去年的时候,娘子说这图上画的是梅花呀,怎么竟有些像杏花?”

萧南抚了抚不怎么整齐的发鬓,暗道一声,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呀,这崔童鞋装X、扮才子、多情郎君什么的都没问题,可、可要说起绾发这种细致活儿,他却做不来。

算了,他毕竟是个男人,也不能要求太高不是?

不知怎的,萧南的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昨夜两人的旖旎画面来,说实话,三世为人,她对于男女之事已经没有了最初了羞涩和激动,更多的则是一种习惯。甚至是把它当成一项任务。

当然了,如果能让这任务变得更让人舒服且享受,那就更圆满了。

萧南也正在朝这方面努力。

昨夜的效果还不错,有了丰富的男女情爱经验的她,自然知道如何取悦男人,更知道怎样让自己也享受到这种快乐。

而崔八今天早晨的表现,也证明她昨夜的努力没有白费。

崔八或许不会多么爱她。但、但绝对会沉醉于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也绝对会对她有种异样的感觉。

暂时抛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萧南回答道:“嗯。是杏花。呵呵,说起来也是我在一本南朝古籍上看到的,据说是一位佚名世家贵女想出来的闺内游戏。就是用胭脂画消寒图,起初呢,因为画卷上的花瓣少,所以看着像梅花,但随着寒冬远去,画卷上的花瓣越来越多,就像窗外的杏花一般渐渐绽开,待枝头上的杏花悉数绽开后,春日也就到了…只不过是打发寒冬闲散时间的小技罢了。”

崔八却称赞不已,“就算是小技。那也是极巧妙的小技。唔,窗外白雪皑皑,窗内的画卷上自然是傲雪红梅;窗外杏花绽开,窗内的画卷上自然也是粉杏闹春。一外一内、一冬一春,岂是一个秒字了得?!娘子好雅兴呀。呵呵!”

萧南被夸得有些脸红,剽窃后人的东西来用已是心虚,若是再大言不惭的说是自己的发明就超出她的道德底线了。

嘿嘿傻笑两声,萧南抽出一卷颇具古风的竹简,展开,对崔八说:“这都是前人的创举。我不过是照搬人家的经验罢了。”

这个话题太尴尬了,萧南话头一转便换了一个,“对了,郎君,今儿杏园探花,你们是不是要先去曲江游宴?另外,今天的探花郎是哪位?依我看来,四十九名新进士里,唯有郎君最有资格做这探花郎呢。”

这时的科举还没有所谓的‘榜眼、探花’称谓,这时的探花郎并不是指殿试第三名的进士,而是指在杏园探花活动中,由新进士中选出来去杏园摘杏花的新郎君。

在这里,‘探花郎’可以是状元,也可以是最后一名进士及第的新郎君,但唯一的要求是新进士里年纪最小、相貌品性最突出者。

当然,时下世人受世家影响颇深,人们更喜欢长得好、风度翩翩的小玉郎。

而正如萧南所说的那般,在今科新晋的进士里,不管是相貌、年纪、名声、家世等等外在条件,崔八无疑是最出色的那个。

再加上他及第的名次也很靠前,第三名嘛,选他做探花郎,倒也算是名至实归。

崔八将梳篦放在妆台上,颇为自得的点点头,“嗯,今儿头名进士及第的新状元邀请大家去曲江宴集,待宴会结束后,便一起去杏园。探花使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不过——”

说到这里,崔八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翼,剩下的话便掩了去,然而意思却明白:虽然没确定人选,但十之就是他崔某人了。

萧南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很是自得的笑道:“不过什么呀,照我看,郎君若不是探花郎,别人更没有资格探花。对了,我听大兄说,每次探花郎探花的时候,其它同年进士也会争抢,呵呵,若是探花使所采摘的名花被同年抢了去,可是要受罚的呢。”

崔八闻言,一仰脖子,很是自信的说道:“嗯,确有此类风俗,不过——”

又是说一半藏一半,但藏的那半边话,只要是有眼睛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得出来。

萧南见状,也是笑着直点头。

不过,崔八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僵了下,略带遗憾的说道:“原本,韦郎,哦,也就是今科的状元郎要请众同年一起用‘樱桃宴’,只可惜去岁冬日酷寒,今春的樱桃竟还未成熟,唉,多少有些扫兴呢。”

萧南闻言,双眼闪了闪,状似随意的问道:“状元公举办此次曲江春关宴,可是委托了进士团?”

崔八却有些惊讶的问道:“娘子也听过这‘进士团’的名声?”

大唐科举盛行不过十几年,而进士团兴起也不过短短数载,能让久内宅的女子也能知其大名,这进士团做得倒也成功。

萧南笑着点头,“嗯,郎君可还记得给咱们驯养猞猁、鹰、鹞子的侯二郎?他的一个邻便帮进士团做事,我是听侯二郎的未婚娘子方三娘提了一句,因郎君也考了进士,便对‘进士团’留了心思。”

说着,萧南想起一件事,随口问道:“方才郎君提到了状元公,我怎么听人说,韦郎参加春闱前,曾经请一个什么‘刘神仙’的道人算过前程,那道人还赠了韦郎几句话,直言他定能考中呢。”

崔八挑眉,讶然道:“娘子也听说了?呵呵,看来刘神仙的大名已经响彻京城了。”

接着,崔八便简单的把状元郎算命的故事说了说。

说是算命吧,更准确的说是测字,当时刘神仙让韦震随手写个字,韦震便写了自己的名字‘震’。

刘神仙思索片刻,便送给他几句话:“震字雨下从辰,辰者龙也,龙遇水雨变化,烧尾之事,不亦宜乎?”

而什么是‘烧尾’?

时下的人们相信鱼跃龙门便可以变成飞龙,这种现象跟寒门学子科举入仕颇为相似,故又以登龙门比喻进士及第。

但鱼跃过龙门后,还需要最关键的一步才能蜕化成龙,那便是响雷烧尾。

故云:“鱼将化龙,雷为烧尾。”

为了这个好彩头,许多进士及第的人家都会举办大型的家庭喜宴,名曰烧尾宴。

原本崔家也要办的,只是崔泽不想出风头,这才强压着大夫人,没有为崔幼伯举办烧尾宴。

刘神仙说韦震写的‘震’字,有烧尾之象,也就是预言他定能进士及第。

“…果不其然,韦郎不但进士及第,还一跃成为状元,正应了刘神仙的卦言。”崔八颇有兴致的说起那段被京城人快要说烂的故事,叹道:“唉,刘神仙果然不负‘神仙’之名,颇有几分道行呢。”

萧南想到的却是,“唔,这样一来,请刘神仙测字算卦的人一定很多。”

连最不相信神仙鬼怪之说的士子都信了他的话,更不用说市井那些贩夫走卒、后宅妇人了。

崔八连连点头,“娘子猜得极是,前两天我们去拜会座师的时候,有几位同年说,不少没能考中进士的举子,特意跑去找刘神仙测字问前程。由于人太多了,排队都排出了好几里地呢。另外,不止举子,听说连宫里的贵人都听说了刘神仙的大名,还有不少公主、郡主派人去请刘神仙呢。”

宫里?

萧南眉头轻蹙,心中警钟大响,历史上李二陛下好像就是被个老道忽悠,吃了不少丹药,再加上李氏家族的遗传病,才使得这位千古一帝重病离世。

而上辈子…萧南咬了咬下唇,那时她只顾着帮太子谋划如何上位,根本就没在意李二怎么死的。

会不会还是那个道士?!

不行,现在京中不稳,她还没有为家族、为儿女铺好路,宫里不能乱。

“娘子,时辰不早了,我要先走一步了,老夫人既然把妹妹们交托给你,你定要小心,今日新进士都去杏园,园内的游人一定很多,你们千万要注意安全。”

崔八没留意萧南的失神,换了身月白色的细麻广袖长袍,扭头再三交代道。

萧南已经下定了决心,听到崔八的话,忙收回飘散的思绪,点头应道:“嗯,我知道,郎君也帮忙看着些,打听下那些年轻同年里可有未婚配的…”

第008章 杏园探花(三)

杏园在通善坊,位于曲江池西侧,满园种植了杏树而得名。

每年春季,点点杏花绽放枝头,远远望去好似一片粉红色的海洋,引来无数京城及近郊的百姓前来观赏游玩,成为京城著名景点之一。

随着科举的盛行,新晋的进士们又喜来杏园赏春吟诗,其中更有‘探花使’探花的助兴节目,使得杏园跟春闱、春关宴紧密联系起来。

再加上杏花开时,正是春榜揭榜之时,故杏花又名‘及第花’。

之后,更有许多士子借这个彩头,纷纷前往杏园沾沾运气…如此一来,杏园的名气愈加响亮,春日前来游玩的游客更是数不胜数。

尤其是二月十二日这一天,杏园里的游人格外多。

原因无他,东侧的曲江池畔,此刻正有今年进士科的新晋进士举行宴集。

通往杏园的几条马路,此刻也是牛车、马车聚集,鲜衣怒马的少男少女呼啸而过。

猜到路上会堵车,萧南特意早早就带着几个堂妹出了门,但她还是没想到,赶往杏园的游客竟是这般多。

“八嫂,听说那位刘神仙也会去曲江宴?”

说话的是崔蘅,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娘子,长得算不上多美艳,但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真心说一句,萧南觉得崔蘅跟她的生母小卢氏一点儿都不像,反而有点儿像大娘子崔芷,也就是崔润的嫡长女。这也是崔家人有些纳闷的地方。若说两人是姐妹长得像也是常理,可崔蘅还有个嫡亲的姐姐崔兰呢,偏她跟崔兰的相似度几乎为零。

小卢氏性子骄纵且暴躁,心眼小见识浅薄又爱计较,根本与崔家这种鼎甲世家不相配。但她长得极美,虽年逾四十,假如细心妆点一番。说她不到三十都有人信。

但崔蘅的五官却谈不上精致,勉强算得上清秀。当然,这是单纯以美丑来看。若是以古代选嫡妻的标准来看。崔蘅长得颇符合当下婆婆喜欢的那类儿媳妇模样:相貌端正,体态圆润,举止大度。言谈得体。

通俗点儿说,就是腰细屁股大,绝对好生养的那种有福气的女子。

只可惜有那样一个阿娘,生生把亲事耽误了。

萧南无声的叹息着,脸上却不漏分毫,笑道:“四娘子也听说了刘神仙?呵呵,听你们哥哥说,这次曲江的春关宴是状元韦郎出资筹办的,而那位刘神仙也算得上是韦郎的‘贵人’,恰逢杏园盛会。韦郎便力邀刘神仙参加。”本来想说‘你们八哥’,可‘八哥’这个词儿太触动萧南的神经,每次一想到这个词,她就忍不住想在后面加一个‘亚路’,然后森森的怀疑自己穿越到了岛国。

“是呀。前几天卢家小娘子邀请我去乐游原打马球,遇到了几个年龄相近的小娘子,闲谈间听她们说了一句。我还听她们说,去年刘神仙就给王家小娘子看过相,说她会嫁得贵婿,荣华一生呢。”

崔蘅的声音也很沉稳。乍一听并不像个不经世事的小娘子,反而像个有阅历的睿智妇人。

一直沉默扮壁花的崔薇,仿佛触动了心事,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四妹妹,你说的王家小娘子可是晋王妃?”

崔蘅点点头,“确切的说是未来的晋王妃,毕竟现在还没有正式举行婚礼呢。”

闻听此言,崔薇的眉头微微蹙起,原本她还想让刘神仙给她算算姻缘,看看自己的良人是不是李敬,如今听了这话…崔薇摇头,又是个神棍,居然说被女皇削成人彘的王氏会荣华一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萧南扫了她一眼,见她面露不屑,忍不住诧异,心说话:难道这妹纸来大唐也一年了,竟不知此大唐非彼大唐?难道她还没发现,现实生活中有太多不符合历史的事儿?!

不过,萧南却不想再提点她了,这妹纸太不安分了,经常会弄一些刺激人心脏的花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穿越女一般,这、这很容易被炮灰呢。

要知道每一个筛子穿的故事里,只有一个穿越者是猪脚,会被作者开金手指。其它的穿越者要么是跑龙套的酱油党,要么就是注定被猪脚炮灰的苦逼配角。

而崔薇的种种表现很像披着穿越女外衣,实则是炮灰女的角色。

萧南上辈子已经是悲剧了,这辈子她绝不想再悲剧,甚至远离其它一切有悲剧可能的人。

萧南不说话,崔薇也不知声,崔蘅也住了口,一时间牛车里没了声音,只有窗外的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响着。

崔萱见气氛有些尴尬,想到出门前大兄的嘱咐,便主动开口:“阿嫂,我听说八哥被选为今科的探花使?午宴后会来杏园探花?”

萧南微微摇头,笑道:“还没最终确定呢,听郎君说,今科的少年俊彦很多,他还算不上最年少的郎君呢。”

说到这里,萧南想起本次出游的主要任务,便状似玩笑的说道:“对了,说起俊彦,我听说今日去曲江的新郎君中着实有几个不错的呢,出身门名,年少多才,学识教养也都极好…为此,京里的许多小娘子都赶来‘赏春’呢。”

故意在‘赏春’两个字上咬得极重,萧南知道,在座的三位都不是笨到家的蠢人,再加上来之前,身侧的人也定提醒了她们,她们应该非常清楚此行的目的。

如今被萧南委婉的点了出来,三个未婚小娘子顿时涨红了脸。

同样是红脸,但原因却是不同:崔薇是想到另有心上人,一时着急才会涨红了脸;崔蘅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十八岁了,终身却还没有着落,眼下被嫂嫂带出来‘相亲’,多少有些尴尬,脸是羞红滴;而崔萱则是激动,她、她终于有机会进入上流社会了。

萧南见自己的一句话便羞红了三张脸,多少有些自得,笑得愈加暧昧,继续TX三个小姑子:“你们哥哥也说了,今科他结交了几个说得来的同年,出身好、教养好、长相好、学识好、长辈好…待过了午宴,我便请了几位新郎君来,和咱们一起赏春。”

崔薇:…谁要他们,我、我有李郎。

崔蘅:额,没人告诉说八嫂也是个促狭的呀。

崔萱兴奋的想大笑:咯咯,越多越好,最好是那种年少钱多出身望族的俊郎君…跐溜~~吸吸口水先!

就这样一路说笑间,牛车缓缓驶入了通善坊,行至杏园,一行几个下了牛车。

外头随侍的人早就撑起了步帐,结结实实的将萧南姑嫂四个围了起来。

而萧南也招呼几个小姑子戴好羃离,从头到脚都被包裹在了黑色的薄纱中。

此时,杏园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车架,游客们或三五成群,或一家同行,边说边笑的往园内走。

“八嫂,咱们还要等人吗?”

崔蘅很细心,她早就打听了萧南邀请的客人是谁,也提前了解了这些人的背景资料。

萧南抬头看了看艳阳,摇头道:“不必了,已经约好在赏春亭旁碰头,她们都是守时的人,定会准时的。”

说罢,萧南领着三个小娘子,一起步行进了杏园。

一进园子,一大片或深或浅的粉色扑入眼帘,与之相随的则是浓郁的杏花香味儿。

第一世的时候,萧南看岛国漫画的时候,曾对着那漫天飞舞的樱花雨口水不已,她虽对那个国家无爱,但不能否认,她很喜欢那种梦幻的画面。

现在看到杏园的绝美景色,萧南忍不住喟叹,跟眼前这胜景相比,所谓的樱花雨还真不够看呢。

占地数顷的杏园,遍园种满杏花,春日渐近,杏花或含苞、或初绽,深深浅浅、粉粉白白,形成了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花海。微风拂过,花香涌动,片片粉白飞舞,悄然落在如织的行人发间肩头,美人如花,笑语盈盈…好一派闹春的欢乐场景。

东南侧的曲江池畔,崔幼伯和李敬被选为探花使。

所谓探花使,并不是单纯只去杏园采摘一支杏花,而是遍访京中每个角落,以求得名花、珍稀花卉。

“呵呵,崔郎,没想到竟是咱们相携探花,不知你想探寻哪种名花?”

李敬一身松花色的圆领长袍,腰间系着嵌翠玉玄色腰带,脚蹬一双乌皮尖头小靴,整个人看起来文雅中带着几分英武,站在一群文弱书生中,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感觉。

“我还没有想好,不知李郎意欲探何名花?”

崔幼伯还真没有什么打算,不过出门前娘子曾说,她那个安善坊的田庄建有暖房,种植了不少名贵花木,仅牡丹就有好几种。娘子还说,若他没有更佳的‘探花’去处,便可去安善坊一探。

“唔,还是牡丹吧。”

唐人爱牡丹,随着盛世的时日愈久,对富贵花的喜爱也就愈深。

崔幼伯想了想,道:“我知道安善坊有个暖房,种有上好的牡丹,不如咱们去那儿探访一二?”

李敬挑挑眉,“好呀,崔郎久居京城,对京中诸坊的情况也最是了解,我听崔郎的!”

意见达成一致,崔八和李敬一起骑上马,往安善坊赶去…

第009章 蜀王妃(一)

曲江距离安善坊不远,可也不近,中间足足隔了三条马路。

因今日曲江有春关宴,路上的马车、行人极多,崔幼伯和李敬骑马的速度并不快,只比步行稍快一点点。

路上,两人说着些宴席游玩的闲话,倒也不觉得道路拥塞难走。

“让开,快点儿让开,马惊了,要命的都让开——”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嚷声,与之相随的还有由远及近的踏踏马蹄声,听动静,像是来了一队骑马的人。

崔幼伯听到叫嚷声,忙一拉缰绳,拨转马头往路边靠过去,正要招呼李敬一起避开,扭头一看,人家早就身手敏捷的躲到了街边。

两人刚刚让开路中央,身后的马队也已经呼啸而至,七八个身姿矫健的年轻男子策马狂奔,他们所到之处,路上的行人、马车纷纷仓皇躲避,慌忙间,有人摔倒在地,有的马车被撞歪、引得车厢里惊叫连连,再加上马队本身制造出来的噪音,使得整条大街忽然热闹起来,尖叫声、叫骂声、呼喝声、哭声连成一片。

“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何等狂徒竟如此放肆,当街策马狂奔?”

李敬眉头拧成一团,颇为厌恶的看着那几个将好好一条街道弄成菜市场的骑手。

“…”崔八也皱眉冷视,好一会儿,他才在几个兀自狂奔的骑手中找到了这群人的头儿,当他看到那人的配饰后,眉间的疙瘩拧得更大了,“是蜀王,原本该去岁抵达封地的皇六子李愔。”

崔八的声音很低,似是在喃喃轻语。

李敬却听得分明。忍不住抱怨道:“饶是皇子,也不该在京城内如此狂放呀。”

皇后贤德,对子女要求甚严。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儿。

李敬原本以为,有贤德的皇后教导,又有圣明的皇帝看管。那些皇子公主们即使做不到什么表率,好歹也不会这般浪荡纨绔。不是他吐槽。此等在城内坊间策马狂奔的荒唐事儿,也只有那等暴发户才能做得出来,如今这位却堂而皇之的在京城…唉,真是太给关陇李氏抹黑了。

崔八却摇头,“圣人曾言,‘禽兽调伏,可以驯扰于人;铁石镌炼。可为方圆之器。至如愔者,曾不如禽兽铁石乎!’”

听见了没有,皇帝对这个荒诞不经的儿子也无奈了,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禽兽不如。

李敬叹了口气,龙生九子,哪能要求皇子们个个都出色。

崔八的怨气却不是一口两口能叹完的,他用力甩了记鞭子,牛皮鞭在空中打了个响儿,那狠戾的模样仿佛在抽打仇人。

李敬瞧出不对劲,忙关切的问道:“崔郎怎么了。可有什么烦恼之事?”

崔八恨恨的目送那几骑嚣张至极的离去,沉声道:“吾家大娘子是蜀王妃——”

这个狂的没边儿的禽兽,可是自己的亲姐夫呀,真是丢人丢到家门口了。

然而更让崔八气愤的却是。“吾家阿姊染疾,已经卧床月余,李六郎却还在——”崔八说不下去了,自己堂姐病得只剩一口气儿了,而李愔这个做丈夫的竟然还在田猎飙马,简直…圣人不愧是圣人呀,说的话就是有理。

但气愤又如何?圣人骂李愔禽兽不如又如何?

说一千道一万,对方是皇子,人家和圣人是亲父子。就算是他不得皇帝爹宠爱,也不会被皇帝爹人道毁灭了。

这不,某位与禽兽、铁石相提并论的皇子被他爹一竿子抽到了益州,可人家就是找借口不去。最有说服力的借口,居然是蜀王妃病重,短时间内不能长途跋涉,而李六郎童鞋鹣鲽情深,不忍抛下结发妻子自己出行,便跑到太极宫哭求。

李六郎的亲娘杨妃呢,也不想让儿子远去,便时不时的吹吹枕头风,话里话外自是为儿子说好话,只把李童鞋夸成了大唐第一爱妻好男人。皇帝呢,毕竟是疼爱儿子的,被儿子、小老婆一通哭诉,也就心软了,对某人死赖在京城的行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敬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随着惹祸的马队远去,街道上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崔八和李敬也继续赶路。

只不过有了这个让人不舒服的插曲,两人被选为探花使的喜悦也打了折扣,双双敛住笑容,沉默着前行。

杏园里,萧南和几个相约的故友已经聚齐,相互见礼寒暄了一通,这才拉着三个小姑子给她们作介绍。

主人们忙着寒暄,下人们也没有闲着,忙按照主人的吩咐,找了个安静的空地铺上毡毯,又用步帐将毡毯四周围起来,将贵女们与游客行人隔离开。

围好步帐,丫鬟仆妇们便将各色果子、点心和小菜摆好。为了照顾那些不习惯矮足家具更不喜欢跪坐的贵女,下人们还体贴的搬来长桌、月样杌子和单座胡床(也就是小马扎啦)。

一番介绍见礼后,萧南招呼大家就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