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跳舞、调香还有骑马这可是京中贵女们的必修课,即使不能每样精通,但也要有一样能拿得出手,否则,你将很难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八嫂说得是,只是咱们家的跑马场太小了,根本就不能经常练习呢。”

崔薇被小柳氏按着培训了一些日子,倒也知道骑马对于贵女们的重要性,她这些日子也在练习,只可惜她没有崔萱的好运,崔惠伯无私产,至少没有什么像样的房产,崔薇自然不能像崔萱那般有地方秘密训练。

若是去郊外跑马…崔薇摇头,现在是春日,京城里满是出城探春、打猎的人,万一遇到了什么熟人,人家发现堂堂崔家女儿这么大了竟不会骑马,她岂不是很丢脸?

“呵呵,这有什么,三妹妹若是有时间,大可去我在乐游原的马球场练习,那里天天都有人伺候,你只要提前给我说一声就好。”

老夫人既然把三个小姑子交给她,萧南就有义务给她们进行适当的‘特训’,这会儿听到崔薇这么说,她便顺势提建议:“阿蘅、阿萱也一样,呵呵,你们呀平时就是太不爱出去玩儿了…投壶、双陆什么的倒无所谓,骑马是必须熟练的。嗯,就这么说定了,上巳节前,你们三个都要去我的马球场好好练习。”

萧南觉得,最佳的相亲方式便是在集体活动中让男女双方自然相识,而打马球不啻为一项极佳的拉近陌生人友谊的活动。

更不用说萧南举办的乐游原马球赛,原本就邀请了不少今科的进士和未中举的士子,其中还有几个条件很不错的,萧南有意把几个小姑子尽快推销出去。

至于蜀王妃…萧南总有种预感,老夫人不会再让崔家女儿加入蜀王府。

唔,即使有,她也要搅黄了,蜀王这个便宜舅舅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第013章 果然是他(二)

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老夫人和崔芷谈了些什么。

不到一个时辰,老夫人便面沉似水的走出了正寝室,唤来几个晚辈,与崔芷道了别就离开了。

前后不过短短两个时辰,整个蜀王府一日游的行程非常匆忙,甚至都没有见崔芷的三个儿女。

萧南和崔蘅都觉察到了不对劲,但两人都不是笨蛋,只在心底画了个问号,脸上依然笑意盈盈的跟着老夫人出了蜀王府。

“娘子,老夫人不答应?”

送走了老夫人等人,锦葵折回正寝室,见崔芷一脸疲惫的靠在壶门大炕上,忙走上前,一边帮着掖被角,一边低声问道。

轻轻扯动了下近乎没有血色的唇瓣,崔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下巴,示意锦葵扶她躺下。

锦葵心里着急,可主人不说话,她也不敢多问,只得守在炕前,细心的服侍崔芷安歇。

听到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崔芷听出是衣物摩擦的声音,料想是锦葵已经离开寝室,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脑子里满是老夫人的话。

虽然很不高兴自家姑祖母这般说,但崔芷不得不承认,她夫君有个比太子还出色的嫡亲哥哥确实不是什么很美妙的事儿,再加上她那个出身前朝皇室的婆母也不是甘于平淡的人,即便三郎(即李恪)对那个位子没什么想头,也抵不住这位高贵的婆母死命的劝诱呀。

唉…难道要从崔家其它堂口里选…不行,不行。她信不过那些人,虽然都是一个老祖宗,但几百年繁衍下来,博陵崔氏也分了八支,而在京中的那几支跟自家并不怎么亲密,尤其是她们这一支的嫡宗,更是——

崔芷思来想去。她还是想让自己的娘家妹子做儿女的继母,可…唔,她要好好筹划一番。

萧南并不知道崔芷的打算。她也没兴趣知道,老夫人给她的任务是把几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推销出去,并没有其它附加职责。萧南可没那个闲心为其他人忧心。

与其忧心这些还不如在家陪陪小包子呢。

想起女儿,萧南冷淡的脸上顿时柔情一片,小家伙已经过了百日,眼瞅着就要四个月了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桃源的原因,小灵犀明显比同龄的婴儿聪慧一些,身体更加强壮,白胖滚圆的小肉模样儿,甚至比那个年纪比她大几个月的便宜庶兄还要强健。

许是意外的看到了阿槿的堂姐,萧南忽然想起了被她刻意遗忘的庶子来:崔令平,那个阿槿费尽心机、不惜早产也要生下来占据长子名分的可怜孩子。

饶是萧南再不关注崔令平。她也听人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事儿,尤其是这个孩子的便宜阿耶还时不时的在自己面前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让萧南再无视他,也知道了自从崔令平被送回辰光院后,已经先后请了好几回太医。前几天来的那位太医更是连药都没开,只是用略带悲悯的目光看着崔幼伯,沉重的告诉他,贵府小郎君先天体虚,恐撑不过今年寒食节了。

崔幼伯几乎是阴沉着一张脸回到正寝室,作为一个父亲。被告知自己的儿子马上就要挂了,饶是他再不看重这个孩子,他的内心也是极为心痛和悲恸的。在这种近乎绝望的心态下,崔幼伯看到最心爱的女儿,也没有多少笑容——同样是自己的儿女,一个病病弱弱的快要挂了,一个却白胖可爱的翻来翻去,对照不要太明显呀。

很没道理的,崔幼伯甚至有些埋怨大夫人和萧南,总觉得儿子先天不足,可后天若是得到极好的看护,没准儿、没准儿——

萧南不是瞎子,她也察觉到了某人不怎么友善的目光,当下便有些暗恼,也有些庆幸,庆幸她虽不喜崔令平,但还是在崔幼伯面前表现出了大度贤惠的一面。

萧南绝对有理由相信,如果崔令平刚回来时,自己若真表现得极为冷淡、不闻不问,崔幼伯这个时二(时常犯二)分子,还不定怎么迁怒她呢。

不过,萧南不是个被动挨打的人,她一发觉崔幼伯有点儿迁怒自己,便立刻做出了应对,以‘非常时期不易过于高调’为由,在灵犀百日的时候,并没有大摆筵席。

当然这是官方的说法,私底下,萧南曾一副慈母口吻的语气对崔幼伯说,“大郎病着,咱们忧心他的病情还来不及…不过是个百日宴,只要咱们真心疼爱阿沅,就算不广邀宾客,难道咱们对她的爱还会少了几分?再说了,相公也说了,咱们家这些日子的风头委实过了些,再加上我阿娘那儿…唉,还是不要过分张扬的好。”

崔幼伯是个感性的人,一听这话,心底对萧南的一丝不满顿时被羞愧冲得无影无踪,感激的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肉麻兮兮的话,最后还满是歉意的对女儿嘀咕:“…阿沅放心,待儿周岁时,阿耶一定给你办一个盛大的宴会…”

OK,小小危机解除了!

马车摇晃中,一行人回到了崔家。

与老夫人和几个小姑子道了别,萧南便坐了奚车赶回辰光院。

“我早上命人准备的苹果汁喂给灵犀了吗?”

一边换衣服,萧南一边问着女儿的情况。

“喂了,奶娘喂的,小娘子的胃口很好,将那一玉盏的果汁都喝了呢。她也很乖,您出去后她也没有哭闹,乖乖的由乳母伺候着翻身玩儿。”

玉簪帮萧南卸下簪环,低声回禀着上午府里发生的事儿:“隔壁的合浦院又来了不少匠人,说是奉了南平郡主的命令,特意来装饰新房的…流水亭的小郎君又病了,婢子按照您的吩咐,直接拿了您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今儿来的是位姓柳的太医,听说医术很是了得,还给小郎君开了药方,婢子让玉莲看了,玉莲说那药方——”

说到这里,玉簪顿了顿,压低声音:“那药方很是平和,估计小郎君的病还会有反复。”

萧南点点头,玉簪的意思很明白,来得这位太医是个极聪明的,人家并没有像前几位那样‘不尽心’,而是非常有父母心的仔细诊了脉,还给留了药方,只是那药方并不能治病,当然也吃不死人。

“还有一事,婢子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

利索的替萧南挽了个家常的堕马髻,玉簪迟疑了许久才犹犹豫豫的说道。

萧南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也学会这油嘴滑舌了?有什么话还不赶紧说出来,我还要去看灵犀呢。”

玉簪倒也不害怕,她们跟萧南相处得久了,愈发了解这位主人的脾性,心知她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呢,忙笑着回道:“是婢子的错,郡主切莫怪罪,呵呵,中庭的翰墨派人捎信儿,说是前几天阿槿收到一封家里来的信,不知信里写了些什么,她看了竟不顾规矩的嚎啕大哭起来,足足哭了大半天呢,直到半夜她房里还有抽抽搭搭的哭声,以及、以及断断续续的咒骂声。”

玉簪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萧南的脸色,见她并无异色后,才又继续道:“住在阿槿隔壁的玉叶也来回禀,说是她也听到阿槿的咒骂,只是那声音极低,她只隐隐约约的听到阿槿在、在骂、在骂——”

萧南已经猜到了,冷笑着接话:“在骂我是不是?呵呵,估计她已经知道了同姓不婚的规定了吧?!”

前程无望,唯一的儿子又病病殃殃的,以阿槿万事都要把责任推给别人的性子,她哪有不忌恨萧南的道理?!

没准儿,阿槿还会脑补,怀疑崔信被主家赐姓,根本就是萧南的阴谋。

当然,这也是事实的一部分,在赐姓这件事情上,萧南确实动了手脚,可动的光明正大,任谁也挑不出半分错来。

“还有,金枝也来跟婢子回报,说是这几日每每看到阿槿,她都是一副神情呆滞的样子,有时眼神还很吓人,仿佛、仿佛夜里的饿狼一般。”玉簪将萧南换下来的首饰收进首饰匣子,语带担心的说:“郡主,您说阿槿会不会暗地算计什么?她向来是个胆子大的,去年她还没生小郎君的时候就敢买通萱草给您下药,这次,她会不会又想什么诡计害您?”

在玉簪看来,阿槿就是个极度危险的分子,将这样一个人留在主人身边,很不安全的说。

萧南想了想,“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世上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而阿槿的危险系数和疯狂指数,绝对比普通的小毛贼更有杀伤力。

思忖片刻,萧南吩咐道:“你派个人,把绯衣叫来。”

绯衣?

玉簪有些不解,她刚才提到的分明是金枝和玉叶呀,郡主不见她们,却叫来个绯衣?

但她是下人,即使有疑问也不会懈怠主人的命令,忙起身应道,“是,婢子这就去。”

不多会儿,绯衣穿着一身碧色的袄裙跟着小丫鬟进了正堂。

“奴请郡主安。”

绯衣规矩的跪在正堂门口不远处,柔声问安道。

萧南并没有叫起,而是冷声问道:“绯衣,你可知罪?!”

第014章 果然是他(三)

绯衣被吓了一跳,忙以头触地,连连叩头,“郡主,婢子、婢子冤枉呀, 婢子并不曾做过什么、什么违逆之事,还请郡主明察。”

嘴上说着冤枉,她心里却在打鼓:难道她与阿兄联系的事儿,郡主已经知道了?

按理说,似绯衣这种半路买卖的奴婢,与外头的家人联系倒也不是什么大错。

但这次却有些例外。

因为当初大公主把她们送来的时候,萧南交代完她们的职责后,状似开玩笑的说道,“你们都不是我萧家的家生奴,外头也都有自己的父母亲人…呵呵,我也不是那狠心的主人,硬拦着你们不与家人联系。但——”

萧南的笑容变冷,声音极轻的说道,“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和家人通信甚至见面我都不管,但须得禀报我或者我身边的玉簪、秦妈妈等人知道。家里的亲人若是遇到了难处,或者自己有了相好的男人想离开崔家,都可以悄悄来找我…别人能需你一件好处,我便能需你十件、甚至百件。哼,怎么,不相信?我萧南要钱有钱、有权有权,在京城极少有我做不到的事儿。”

说着,萧南的目光扫过四个美婢,只看得绯衣心里发寒。

满意的收回视线,萧南继续用森寒的声音说着:“倘或有那背主的鼠狗辈,为了家人或者什么其它要紧的人,私下里与人交易,算计甚至谋害主人…我萧南也不是庙里供奉的菩萨,会因为你的难处就宽恕了你。别人拿你一个家人要挟你,我却能灭你全家,不要想着逃离了京城便能逃开我的报复。”

绯衣等四人丝毫不怀疑萧南这话的真实性,她们更坚信,如果自己真的为了私利背叛了主人,下场将会很惨。

现在,绯衣更不敢背叛主人。要知道去年的萧南还不过是个县主,如今不过短短一年的时候,人家已经升为了郡主,仅仅比公主低一等。当真算得上京中权贵了。

也正是心底有这个畏惧,绯衣一想到自己跟阿兄联系却未曾回禀主人,当下便吓得一身冷汗,匍匐在地的娇躯也禁不住连连颤抖。

萧南见状,冷笑道:“怎么,想起来了?想起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咕咚咽了下口水,绯衣声调有些发颤的说道:“婢子该死。婢子、婢子不该瞒着郡主与阿兄联系,更不该悄悄拿了府里的东西给他…坏了郡主的规矩,婢子该死,婢子愿意、愿意受罚。”

绯衣一边叩头告罪,一边断断续续的将自己如何与大兄联系、如何把自己的财物托人送给大兄的事儿全都说了出来。

原本绯衣只是想‘坦白’,求郡主对她从宽处理。

但说着说着,她不禁想起自己为何这般偷偷摸摸的与家人联系,以及为何把私房钱悉数‘送’给大兄的原因。心底顿时涌上一股委屈和绝望。

萧南看到绯衣浑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哀伤,多少有些同情,长叹一声。道:“你不要再说了,你为何这般做,我大约也能猜到一二,无非是觉得自己不能生育,担心未来无依靠这才未雨绸缪罢了。”

绯衣抬起头,噙着泪花的美目中带着几分诧异,结结巴巴的问:“郡主,您、您都知道了?”

萧南嗤笑一声,道:“当日你们来我这儿的时候,我说什么来着?”

绯衣愧疚的低下头。喃喃道:“郡主说,说只要婢子们好好为您分忧,日后定不会亏待了婢子。”

萧南冷哼一记,说:“可惜你并不信我。”

绯衣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又触到了地板上,细若蚊蚋的辩解:“婢子不敢。”心里却说。郡主嗳,钱财什么的您或许能赏给咱们,可、可您既不是神医又不是送子观音,婢子想老年有所依靠,您恐怕还真做不到呢。

等等——

绯衣忽然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紧接着联想到某种可能,她甚至忘了尊卑,猛地抬起头,不置信的死死盯着端着青瓷荷叶边茶盏的萧南,双唇颤抖不已,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萧南见她如此灵透,心下更是满意,慢悠悠的轻啜两口茶,手指摩挲着茶盏的荷叶边儿,轻声道:“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呵呵,我既然说过那样的话,也定会做到。只是你坏了规矩在前,你虽其情可悯,但我的规矩也不能随意破坏——”

绯衣见萧南默认了自己的推测,心里激动不已,可又听到主人的‘但是’,她什么都顾不得的往前爬了两步,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咚咚的声响回荡的堂屋里。

“郡主,婢子愿意领罪,但凭郡主随意处置。”

同样是认罪,这一次远比刚才说的那句诚恳了N倍。

萧南放下茶盏,接过帕子按了按唇角,淡淡的说:“我听说最近阿槿很不安分,金枝和玉叶都很尽职,所以,我跟她们说了,只待我产下嫡子后,便会给她们‘调理’身子,不拘儿子女儿,只要生下孩子我都会交给她们本人教养,孩子长大后,若肯留在我孩儿身边帮忙,我便给他们相应的身份和体面,若想分出去单过,我便会分给他们一份足足的家产,让金枝她们也跟着孩子出去享福。呵呵,想必你也知道,我真不缺钱。”

萧南扫了满眼懊恼的绯衣,继续说:“碧丝因陪着郎君四处赴宴,我还没有时间询问她的意思,倘或她想有个儿女旁身,我也会酌情处置。唯独你——”

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萧南一副很是头疼的模样。

绯衣很聪明,瞬间领会了萧南的意思,用力叩了个头,郑重的说:“婢子一定会好好看着阿槿,决不让她有机会接近正堂。”

萧南挑眉,并不怎么相信的说了句,“哦?你若真能做到,我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绯衣大喜,连连叩首。发誓一般的保证道:“郡主放心,婢子定不会让您失望。”

见目的已经达成,萧南终于松了口气,又叮嘱了绯衣些注意的事儿。最后加了句,“作为惩罚,待其它三个人都有了孩子后,我才会给你‘调理’身子,当然,你也可以趁机看看我能不能实现我的许诺。”

晚一年,甚至是晚好几年才能有自己的孩子。面对这样的事实,绯衣说不失望那是说谎。

但晚些时候得到,总好过永远得不到吧?!

侄儿总归不如自己亲生的好呀,再者说,绯衣被卖的时候还很小,对于贫苦的生活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具体的感觉早就忘了,只是记得很苦很苦。

被卖后的十多年里。她一直在大户人家的内院过着富足的生活,身份虽然低微,但吃穿用度却是比一般的小富人家还要强十倍。

最后更是进了崔家…过惯了这种顶级的世家生活。绯衣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适应平民甚至是贫民的生活。

对她而言,最好的结局便是继续留在崔家,哪怕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也好。

而继续留在崔家,必须有所依仗才行,而她唯一能指望的靠山便是萧南。

思及此,绯衣心神坚定,“郡主,婢子明白了,您放心,从今往后婢子定会好好为您分忧。”

迎上绯衣坚定的双眸。萧南知道她暂时收服了这个俏婢,阿槿的问题也在短期内得到了解决。

暂时消除了后院的隐患,萧南便集中经历去筹办三月三的马球会。

期间,萧南多次邀请三个小姑子去她在乐游原的别业练习打马球,她趁机也恢复了下自己的骑术。

要知道自从重生后,她就没怎么骑过马。更没有打过马球。

如今孩子也生了,跟崔八的关系也和好如初了,萧南也该调整状态,重新杀回京城上流社会的交际圈了。

而这场马球赛,便是她重回交际圈的第一战。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眨眼间,便到了三月初三上巳节。

清晨,萧南早早的起了床,选了身新做的骑马装,梳洗完毕后,来到正堂准备用朝食。

崔八也从中庭的书房溜达过来,瞧他精神抖擞、神清气爽的样子,萧南不用猜也知道,昨夜定是睡了某个侍妾。

唔,就是不知道是这几日比较积极的绯衣,还是日日以歌姬身份陪着崔八赴宴的碧丝。

也就是萧南吧,她根本不把崔八当丈夫看,对于他睡了侍妾的事儿,她非但不吃醋,还有闲心猜度是哪个。

崔八却不知道萧南的想法,他见萧南不似往日那般笑语盈盈的招呼她,反而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当下便想到昨儿他吃酒回来得晚了,想着娘子和女儿的作息很规律,那会儿这母女两个肯定早就睡下了,他不想惊扰她们,正巧又有俏丽的绯衣前来送茶点,他就顺水推舟的住在了书房。

自己睡了侍妾,娘子定是吃醋了吧?!

崔八想到这里很是欢乐,正巧看到萧南一身绯色的胡服,便带着几分讨好的笑道:“娘子,这是你新做的骑马装吧,呵呵,真不错。”

萧南回过神来,笑着问:“是呀,不止我做了新装,我还给郎君也做了骑马装呢,待会你去试试吧。对了,郎君的几位好友也都会准时到吧?!”

崔八跪坐在食案后,拿湿帕子净了净手,随意的点头:“嗯,韦郎、李郎、吴郎还有君直兄他们都是守信的君子,定不会误了时辰,娘子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萧南不是担心马球赛被人放鸽子,而是、而是想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他’。

第015章 果然是他(四)

长安城的地势是东高西低,最高处东边比西边足足高出三十余米。

而乐游原便是位于最东侧的新昌坊和升平坊之间,是一块自然隆起的高地,地势极高,站在最高点可以俯视全城,常引得城内百姓来此游玩,算得上京中几大公共游园场所之一。

萧南发起的马球赛便是在新昌坊的别业举行,这个别业是她的陪嫁,亦是大公主精心为她准备的产业,占地颇广,光地皮就有近二十亩。

那时萧南还十来岁,刚刚学会打马球,小姑娘正在兴头上,只是当时京城的马球场并不是很多,饶是她阿娘是公主、她是县主,也不能天天赖在皇家球场里吧?

大公主和萧驸马就这么一个女儿,自是眼珠子似的疼着,一听女儿没地方练球,两口子一商量,豪气的大手一挥,“咱自己建个马球场!”

马球场的场地就选在京城著名游园区乐游原——打完马球也能四处溜达溜达,还能顺便打个猎,生活不要太美好哦!

这种美好的生活一直延续到萧南出嫁,成为崔家妇后,萧南还数次呼朋唤友的来别业打马球或者骑马打猎,一直到两口子因为侍妾的问题吵崩…时隔近一年,萧南再次来到自己的马球场,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那一世,她为了帮李敬成功,简直把马球场当成了李敬的官场会所,整日里不是邀请些武将来赌马球。就是招待勋贵世家的女眷来游玩。

天天喧闹,日日笙歌,结交权贵的同时,顺便发行点马球彩票,赚点儿零花钱,每日里都是无比丰富多彩的生活,再次想起那样的日子。萧南总有种‘演戏’的错觉,而自己便是那个演了一出滑稽戏的戏子。

“八嫂,到了。”

崔蘅今天的服饰彻底颠覆了她往日的形象。并没有选择平日爱穿的素色系,而是穿了一身火红的紧身胡服,乌黑的长发也梳了个简单的马尾。用与衣服相同颜色的缎带系着,缎带的尾端每端还垂着两颗小拇指头尖儿大小的珍珠。

行动间,缎带轻轻晃动,引得几颗珠子叮咚作响。

听到细微的响声,崔蘅有些无奈,胡服是八嫂送的,可这缎带却是自家阿娘的创意,尤其是那尾端的珍珠…唉,阿娘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家豪富呀,连这么细小的地方也要装上这珍贵的珠子。

“哦?恩恩。确实到了。”

萧南回过神来,用力跺了跺车厢地板,前头赶车的秦振长长的‘吁’了一声,牛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萧南扭过头,忙招呼同行的几个小姑子。“呵呵,到了,咱们下车吧。”

一身绛红色胡服的崔薇、一身杏红色胡服的崔萱,再加上一个火红的崔蘅,崔家三姐妹仿佛三束耀眼的火焰,缓缓的下了牛车。

牛车外。萧南的侍女、崔家的下人早就等在一旁,见主人们出来了,忙撑起步帐,抱起各色物什,拥簇着四位主人往里走。

“八嫂,我、我还是不下场了吧?”

进了马球场,见四周都是自家人,崔萱便摘了羃离,稍嫌稚嫩的脸上写满不自信。

萧南顿住脚步,偏过头,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前儿我看你练习得还不错呀。呵呵,你放心,咱们这一场都是玩闹的兴致,并不会玩儿什么高难度的动作。随后郎君们的那几场才是重头戏呢,你呀,就放心的下场吧。”

萧南还以为怯场的会是更菜鸟的崔薇呢,结果…咦?崔薇这眼神很不对呀,只看她一双明媚的杏眼里满是热切,似是非常期待接下来的比赛一般。

难道过去几天的练习,崔薇都在藏拙?其实人家是打马球高手来着?想在马球赛上一鸣惊人?!

脑子里问号一串串的往外飞,表面上萧南还能维持平静,笑着对几个小姑子说:“今儿来的也都不是外人,大家七拐八拐的都是亲戚,所以呀,你们都不要有什么负担,只管放开了打就好。”

“八嫂,今儿你不下场吗?”

崔蘅细心的发现萧南虽穿了骑马装,但她身后那个负责捧物什的小丫鬟并没有拿着萧南惯用的马球杆。

“嗯,今天我是主人,还有招呼宾客呢,哪能随便离席。再说了,我早就过了疯玩儿马球的年纪了。”

萧南揉了揉有些发福的腰肢,故作无奈的说道:“跟你们这些小娘子相比,我呀就是个黄脸婆咯,呵呵,还是不跟你们凑热闹了。”

“黄脸婆?谁呀?谁是黄脸婆?”

不远处,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阿史那晼一身玄色滚金边儿的骑马装,手里提着个跟乌金马鞭,大步流星的赶了过来。

她一巴掌搭上萧南的肩膀,半是戏谑半是好奇的问道:“乔木,你不是说自己吧?咦?你还真不打算下场啦?”她还想着跟萧五组队一起狂虐南平那个死丫头呢。

问完话,阿晼又随性的跟几个小娘子打招呼:“崔三崔四崔大,好久不见,呵呵,你们的气色不错呀。”

阿晼是县主,年龄又比崔家三姐妹大,她可以很随意的打个招呼,但崔薇等人就不敢这般了,忙纷纷屈膝行礼,“史家阿姊好!”

阿晼最不耐烦这些俗礼,胡乱摆摆手,又扭头问萧南:“哎,乔木,你果真不下场?不是说南平那个死、哦,听说南平郡主也要来玩儿,咱们几个好久不一起玩儿了,趁机比一场多好呀!”

阿晼只是性子直,脑子并不蠢,说了一半便想起南平是崔大(即崔萱啦)的未来嫂子,硬是拐了过来。

其实吧,她跟南平、安平和萧南都是经常一起玩儿的伙伴,彼此间说话很随意。

没准儿当着南平的面儿,阿晼还能直接笑骂她‘死丫头’,但当着南平的小姑子,阿晼反而有些抹不开面子了。

萧南摇摇头,无奈的指了指自己胖了一圈的身材,“我和你不一样呀,自从生了灵犀,我足足胖了一圈呢,也一直没怎么活动,别说打马球了,就是打猎,我也只有认输的份儿。与其下场丢人,还不如好好的在场外给你加油助威呢。”

红唇瞬间垮下来,阿晼失望的嘟囔,“唉,还以为能尽情打一场呢,你不在,我、我还打个什么劲呀。”估计等不到端午节,她的亲事也要定下来了,唉,原想着在成亲前恣意玩一段时间呢,结果——

“阿姊,我虽然不如八嫂打得好,但有足够的勇气和拼劲儿,不如让我跟你一起上场吧?”

崔薇适时的插了一句,郑重的拍着胸脯说道,那神情,活似武林外传里的李大嘴,‘我虽不会武功,但我有勇气和足够的金疮药’。

切,打马球靠的是娴熟的技术和团队的配好好不好,关勇气和拼劲儿P事儿呀。

阿晼暗自撇撇嘴,看在萧南的面子上没有把心里的吐槽说出来,可也不想跌份的跟个小庶女热络,只是搪塞的点点头,“嗯嗯,到时候算你一个。”

话音方落,一个凉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算谁一个呀?难道是乔木要下场?呵呵,那可真是太好了,自从前年乔木嫁人后,咱们就没怎么好好凑在一起打场马球了呢。”

众女齐齐回头,一个红灿灿、金光闪闪的身影映入眼帘。

额,好吧,萧南咕咚咽了口口水,心里暗道:不是吧大姐,你、你外大母还病着呢,你怎么穿得比红包还特么的喜庆呀。

再说了,今儿可是‘非诚勿扰’呀,你以即将嫁人的伪单身凑什么热闹?

不过萧南记着自己的主人身份,不好嘲讽来宾,只是惊讶的扫了南平一眼,便立刻恢复了微笑的表情,客气的招呼道:“南平,你来啦。”

阿晼不是主人,她可没有什么顾忌,当下便冷嘲道:“咦?南平,你这骑马装外面罩着的单丝罗红底儿洒金衫子是过年时新做的吧,呵呵,真喜庆!”

“没错,正是过年的时候,我外大母特意命人做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