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伯被妻子撞破自己的小把戏,正觉得尴尬,听到女儿这般说,忙伸手抱起她,移步来到外间,边走边说:“嗯,阿沅最乖了,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哦…”

萧南梳洗完毕,换上新做的襦裙,接着也来到外间的南窗下,由玉兰帮她梳头。

这边,崔幼伯已经跟女儿亲热完毕,将灵犀交给方氏照顾,他则来到南窗下,跪坐在萧南身侧。

“娘子,这是我亲手做的,希望你-喜欢。”

崔幼伯把那扁方匣子打开,放在铜镜边。

萧南垂首看去,只见匣子里铺普色绸缎,绸缎上放着一只雕牡丹花的白玉簪。

凭良心说,这只玉簪的雕工并不咋样,但萧南听说是崔幼伯亲手做的,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伸手拿起白玉簪,萧南仔细的把玩了一番,然后用力点头,笑道:“多谢郎君,我、我很喜欢。”

说着,萧南就要把白玉簪递给玉兰,好教她把它簪好。

崔幼伯看萧南当场要戴这白玉簪,料想她应该确实喜欢自己送的礼物,他很是高兴,抬眼见玉兰已经给萧南梳了个极高贵端庄的堕马髻,便积极的接过那玉簪,笑道:“我来!”

玉兰很有眼力见儿,忙退开几步,给崔幼伯腾出位子。

崔幼伯拿着白玉簪,往萧南身边挪动了几步,然后细细打量了她的发髻一番,最后才慎重的将簪子别在稍稍往右偏垂的发髻上。

萧南透过铜镜,看到自己浓密的发髻间露出一朵小小的白玉牡丹,虽并不显眼,但好歹是崔幼伯的一番心意,便堆起笑容,高兴的再三道谢:“很好看呢,呵呵,乔木谢谢郎君了。”

崔幼伯似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作品,如今听到称赞,愈加开心,连连摆手:“不值什么,娘子开心就好。只要娘子喜欢,我每年都亲手雕一只簪子送给娘子。”直到他们夫妻白发苍苍。

萧南感觉到了崔幼伯真挚的心意,头一次没有在心底排斥他,身子微微往后靠,倚在崔幼伯的肩膀上,她闭上眼睛,喃喃的说道:“好,我等着。”两辈子都遭遇渣男,她还能相信爱情吗?!

就在夫妻两个浓情蜜意的时候,耳边又传来灵犀的声音:“阿耶,阿娘,阿弟怎么还不来,咱们该去给老祖请安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依偎在一起的夫妻俩,迅速分开。

崔幼伯尴尬的揉了揉鼻子,道:“是呢,怎不见长生?”

真说着,长生的乳母秦氏抱着长生走了进来。

小家伙一看到自己的父母姐姐,兴奋的张着小胖手挥舞个不停,嘴里还啊啊叫着。

玉莲又帮萧南选了几件与白玉簪相配的首饰,既不能夺了白玉簪的风光,又不能失了喜庆——今儿可是郡主的生辰宴,万不能打扮得太素净呀。

大公主作为长辈,不会亲来女儿的生辰宴,但萧家的三位娘子和郡主的几位好友都会前来,若是让她们挑出不是,就是她的失职了。

梳妆完毕,萧南与崔幼伯相携起身,一个接过儿子,一个抱起女儿,两口子朝正堂走去。

萧南自觉邀请的宾客不多,但她这个‘不多,比起普通官宦人家,数量还是颇为可观的。

不到正午,荣寿堂门前就一片车水马龙,各色华丽的车架塞满了门前的巷子,只把门房的小厮忙了个脚不沾地。

宴集在正堂举行,铁娘子和玉竹负责待客。

今日前来的多是萧家、崔家的近亲,例如萧博三兄弟及家眷、荣康堂荣安堂的堂亲,还有阿、程雅、卢郁等萧南的闺蜜,另外还有卢寺卿、王子谦等崔幼伯同僚及家眷等等…别看没有邀请旁支外人,但仅这些也将偌大的正堂填了个满满当当。

来客不是高官就是贵女,非朱即紫,个个衣衫华美、配饰高贵,尤其是女客云集的正堂东侧的耳房,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

众女宾们相继给寿星道贺,然后便与相熟的人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聊天。

一时间,屋子里谈笑盈盈,洋溢着一股浓浓的喜庆气氛。

但很快的,喜庆的气氛便被人打破了,因为今日前来的宾客,除了受邀的客人,还有一些不速之客。

比如侯郡君,也不怎的,她竟挽着崔薇的胳膊一起走了进来。

“咦?你给侯家大娘也下帖子了?”

阿正跟萧南说笑,眼角的余光扫到缓步走来的侯郡君,她不禁纳闷的问道。

萧南微怔,下意识的摇头:“没有呀。我素与侯家无瓜葛,跟侯郡君也只是点头之交,并没有邀请她前来呀。”

顺着阿的视线,萧南终于发现了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也诧异的说:“咦?她怎么来了?还有,她什么时候跟隔壁的三娘凑在了一起?”

两个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她们凑在一起,不是闹剧就是悲剧

然而萧南想不到的是,还有更大的闹剧正计划着要上演。

葳蕤院的某个角落,一身盛装的阿槿偷偷的从自己院子里溜出来,一路小心的往崔令平居住的北院摸去…

第104章 妾(一)

阿槿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直接抱着儿子闯进萧南的生辰宴。

当然啦,人家不是去捣乱,只是想让儿子给他的‘嫡母’拜寿。

这不是萧南说的嘛,庶子也是她的儿子,崔令平是崔幼伯的庶长子,不管是从规矩还是法理上,他都该给嫡母‘尽孝’。

计划虽简单,但执行起来还是颇有难度:首先,她必须从赵妈妈的严防死守中将崔令平偷渡出来。

一提起赵妈妈,阿槿就恨得牙痒痒。

崔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崔令平是从她阿槿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是小郎君的亲生阿娘。可这个老婆子,却仗着是崔幼伯请来的妈妈,硬是横在她跟儿子之间,平日里都不许她见儿子的面儿。

阿槿想在萧南的生辰闹事,也有借机报复赵妈妈的企图――崔令平是由赵妈妈看护的,如今却莫名出现在萧南的生辰宴上,你说,萧南对赵妈妈是迁怒呢还是迁怒呢还是迁怒?!

阿槿不知道,就在她蹑手蹑脚的离开房间的时候,旁边厢房的门也开了,闪出一个娇俏的身影,一路尾随她出了小院。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阿槿刚摸到北院的院门,叫来看门的小丫鬟,从袖袋里掏出一支银簪子,送到那丫鬟的面前。

小丫鬟被银簪子晃花了眼,伸手就要去抢,不想阿槿飞快的收回手,故意问道:“想要?”

小丫鬟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一双不大的眼睛,无声的说道:废话!

阿槿得意的一笑,然后低声说:“赵妈妈呢?你可曾按我说的,将赵妈妈支了出去?”

小丫鬟见阿槿复又将簪子递到自己眼前,忙一把抓过来,急声道:“当然,赵妈妈这会儿不在。你要看令平小郎君,赶紧去看!”

阿槿听到‘令平小郎君’几个字后便一脸愤愤,什么‘令平小郎君’,她的儿子明明是郎君的长子,序齿排行也应该是小大郎。

可荣寿堂的下人们,为了巴结萧南,硬是直接称呼萧南的儿子为小郎君,唤她阿槿的儿子的时候。偏偏加上儿子的名字。

哼,分明就是萧南作祟,故意抹杀崔令平在荣寿堂的地位。

可惜阿槿再愤怒,也无济于事。因为荣寿堂的主人崔幼伯童鞋,偶尔听到下人的称呼后,并没有斥责下人失礼,竟是默许了下人们对崔令平的轻视。

小丫鬟才不管阿槿此刻的心情,她将那银簪小心的塞进袖袋,然后侧开身子,闪出一条缝儿,让阿槿溜了进去。

进了北院,阿槿熟门熟路的摸进崔令平的寝室。见果没有赵妈妈看护,阿槿心里暗喜,从榻上抱起脸色依然苍白的崔令平。

崔令平正在榻上发呆,忽然落入一个陌生的怀抱,吃了一惊,挣扎着细细的胳膊和腿儿,嘴里喊着:“赵妈妈。赵妈妈,救命呀!”

阿槿听到儿子喊救命,惊吓之余,多少有些心酸与怨气: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她抱自己的孩子,孩子非但不高兴,还喊着外人的名字叫救命。

阿槿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直接抱着儿子闯进萧南的生辰宴。

当然啦,人家不是去捣乱,只是想让儿子给他的‘嫡母’拜寿。

这不是萧南说的嘛,庶子也是她的儿子,崔令平是崔幼伯的庶长子,不管是从规矩还是法理上,他都该给嫡母‘尽孝’。

计划虽简单,但执行起来还是颇有难度:首先,她必须从赵妈妈的严防死守中将崔令平偷渡出来。

一提起赵妈妈,阿槿就恨得牙痒痒。

崔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崔令平是从她阿槿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是小郎君的亲生阿娘。可这个老婆子,却仗着是崔幼伯请来的妈妈,硬是横在她跟儿子之间,平日里都不许她见儿子的面儿。

阿槿想在萧南的生辰闹事,也有借机报复赵妈妈的企图――崔令平是由赵妈妈看护的,如今却莫名出现在萧南的生辰宴上,你说,萧南对赵妈妈是迁怒呢还是迁怒呢还是迁怒?!

阿槿不知道,就在她蹑手蹑脚的离开房间的时候,旁边厢房的门也开了,闪出一个娇俏的身影,一路尾随她出了小院。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阿槿刚摸到北院的院门,叫来看门的小丫鬟,从袖袋里掏出一支银簪子,送到那丫鬟的面前。

小丫鬟被银簪子晃花了眼,伸手就要去抢,不想阿槿飞快的收回手,故意问道:“想要?”

小丫鬟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一双不大的眼睛,无声的说道:废话!

阿槿得意的一笑,然后低声说:“赵妈妈呢?你可曾按我说的,将赵妈妈支了出去?”

小丫鬟见阿槿复又将簪子递到自己眼前,忙一把抓过来,急声道:“当然,赵妈妈这会儿不在。你要看令平小郎君,赶紧去看!”

阿槿听到‘令平小郎君’几个字后便一脸愤愤,什么‘令平小郎君’,她的儿子明明是郎君的长子,序齿排行也应该是小大郎。

可荣寿堂的下人们,为了巴结萧南,硬是直接称呼萧南的儿子为小郎君,唤她阿槿的儿子的时候。偏偏加上儿子的名字。

哼,分明就是萧南作祟,故意抹杀崔令平在荣寿堂的地位。

可惜阿槿再愤怒,也无济于事。因为荣寿堂的主人崔幼伯童鞋,偶尔听到下人的称呼后,并没有斥责下人失礼,竟是默许了下人们对崔令平的轻视。

小丫鬟才不管阿槿此刻的心情,她将那银簪小心的塞进袖袋,然后侧开身子,闪出一条缝儿,让阿槿溜了进去。

进了北院,阿槿熟门熟路的摸进崔令平的寝室。见果没有赵妈妈看护,阿槿心里暗喜,从榻上抱起脸色依然苍白的崔令平。

崔令平正在榻上发呆,忽然落入一个陌生的怀抱,吃了一惊,挣扎着细细的胳膊和腿儿,嘴里喊着:“赵妈妈。赵妈妈,救命呀!”

阿槿听到儿子喊救命,惊吓之余,多少有些心酸与怨气: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她抱自己的孩子,孩子非但不高兴,还喊着外人的名字叫救命。

受这情绪的影响,阿槿抱着崔令平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力度,双臂只箍得孩子生疼。更疯狂的哭喊着,“呜呜,快来人呀,救命呀,有坏人!”

“胡说,什么坏人!”

阿槿气坏了。赵妈妈怎么教得孩子呀,竟连亲娘都不认。

很显然,阿槿忘了,她自从生了崔令平,就没怎么带过他,孩子认生很正常。

阿槿只记得,崔令平是她的儿子,如今却被下人挑唆的不认亲娘,简直就是不孝子。

心里忍着怒气,阿槿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气儿,恨恨的道:“小大郎,我是你的亲娘,乖,别吵哈!”

“呜呜,我不要亲娘,我要赵妈妈。赵妈妈,快来呀~~~”

崔令平比崔灵犀大几个月,如今已经两岁多了,在赵妈妈的悉心照料下,也能清晰的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

忽然被个陌生的女人死力的抱着,小家伙被吓坏了,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阿槿听到这哭声,非但没有心疼,反而更加火大,也不再花时间哄孩子,直接抱着他就往外跑。

没想到,她刚跑到门口,就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拦住了。

“阿槿,你要把令平小郎君抱到什么地方去?”

略高些的婆子一掐腰,只靠自己的身板就将院门堵得严严实实。

阿槿做梦都想不到竟会被人当场捉住,她不安的看了看四周,想找个侧门溜出去。

矮些的婆子见状,嗤笑两声,道:“别找了,这院子就一个门。阿槿,你若是个聪明的,就乖乖把令平小郎君放下,否则,娘子知道了,定会重重的罚你。”

阿槿知道自己这次的计划失败了,可又不甘心认输,她略略抬了抬胳膊,将还在哭喊的崔令平挡在身前,道:“今儿是娘子的生辰,我带小大郎去给娘子拜寿,有何不妥?你们若是知趣,就老实的退到一边,若是不知趣,拉扯间伤了小大郎,看郎君怎么收拾你们?!”

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色。

接着,那高些的婆子闪开身子,让出院门。

阿槿见状,以为两个婆子被她吓住了,心里一喜,忙抱着崔令平就往外挤。

不想,刚走到门口,脚还没有落在门槛上,两个婆子一起行动,一个钳住阿槿消瘦的肩膀,一个飞快的从她怀里抢走哭得快要断气的崔令平。

阿槿只觉得眼前一花,肩上一痛,手上一轻,接着腿上就挨了一脚,蹬蹬蹬退后几步,最后跌坐在地上。

坐在地上,阿槿机械的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被支走的赵妈妈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这会儿正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崔令平柔声哄着。

矮些的婆子直接吩咐道:“今儿是娘子的好日子,不能让阿槿这个贱婢搅合了,来人,把她捆起来先丢到北院的厢房里,待生辰宴结束了,再请郎君来定夺。”

这婆子很聪明,她知道阿槿在崔家的身份有些特殊,自家主母直接出面处理她或许有些顾忌,最好由郎君出马。

赵妈妈好容易哄得崔令平不再哭喊,听了那婆子的话,连连点头附和,“没错,先把她捆起来,待郎君来了,我定要将她的行径全都告诉郎君!”

赵妈妈见过不少心狠的妇人,可她从来没见过似阿槿这般狠的。人家别的妇人不管对外人如何狠毒,但对自己的孩子都是疼爱有加。可阿槿呢?!

哼,赵妈妈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暗自骂道:这个贱婢,只知道顾自己,从来没想过令平小郎君。偶尔跑来,也是想借小郎君生事。

生事就生事吧,可每次都害得小郎君病情加重,而自己也受连累,挨了郎君好几次骂。

真是个害人精,这次豁着自己再挨一通骂,也要让郎君好好教训阿槿一番。

“谁敢捆我?我,我是郎君的侍妾,没有郎君的话,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阿槿终于回过神儿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手乱挥着,不准丫鬟靠近。

那两个婆子才不管这些,见丫鬟们不能靠近阿槿,便亲自出马,一人一边,轻松的将阿槿的双臂反拧到身后,旁边有人递过麻绳,婆子接了绳子,三下五除二便把阿槿捆成了粽子。

俩婆子也没有劳烦别人,提小鸡一样,将阿槿提溜到院子里的厢房,用力推进去,然后关上房门,掏出一把铜锁利索的将门锁紧。

院门外,红花满意的看完两个婆子的表演,然后笑着对玉叶道:“这次多亏你了,才没让这没脸皮的东西冲撞了郡主的生辰宴。你放心,我定会将此事禀明郡主,郡主也会有赏赐下来。”

玉叶高兴的连连屈膝行礼,“有劳红花姐姐了。”

玉叶很有自知之明,她虽是郎君受宠的侍妾,但在红花等人面前,还是要伏低做小。

因为她很清楚,想在内院里活得长久、过得舒心,单靠郎君的宠爱绝对不行,最终还是要看当家主母的眼色。

而似阿槿这般,自以为有娘家、和肚子里的孩子,就想算计主母,然后取而代之,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竟做些挑战规矩、礼法的事情,活该被郎君厌弃,被郡主惩罚。

同样是侍妾,玉叶绝不会走阿槿的老路,而且,她还要指望郡主开恩给她料理身子呢。

上次从萧南那儿得了一瓶‘玉露’,玉叶回去就悄悄喝了,当月行经的时候,竟排出一些腐肉似的污物,着实把玉叶吓得不轻。

待经期一过,玉叶借着上街买针线的当儿,偷偷去医馆找大夫诊了诊脉。

大夫说,她早年食用了不少阴寒之物,极有可能不孕。接着又说她近日服用了暖宫的灵药,如今虽还有些宫寒,但只要坚持服用那灵药,身子再调理个三五月,定能受孕。

一听自己还能怀孕,玉叶欣喜若狂,身为侍妾,她在名分上已落了下乘,若是连孩子都没有,等她年老色衰,还能指望哪个?!

能怀孕,她便有希望。

而且萧南也说过,只要她守本分、懂规矩,老实听话,萧南便帮她调理身子,她有孕生产后,还准许她把孩子养在自己身边。

为了能继续得到‘玉露’,为了能有孩子,别说看住个小小的阿槿了,就是萧南命她去对付别的侍妾,玉叶也情愿!

第105章 妾(二)

萧南以为侯郡君不请自来,定会在她的生辰宴上生事。

不想,人家只是笑语盈盈的给她道了声恭喜,亲手送给她一份礼物,便与相熟的官眷聊天去了。

见此情景,阿都有些纳罕,拉着萧南的胳膊,小声嘀咕:“咦?这人到底是何意?无端跑来,却什么都不做,很不像她素日的行事作风呢。”

萧南也不明白。

不过,侯郡君肯安分些,没有坏了她生辰宴的祥和气氛,萧南已经很满足了,她也没有多想,继续端着柔和的笑容,在宾客中穿梭着。

二夫人柳氏却很不开心,她冷眼瞧着崔薇巧笑倩兮的与来客说笑,森寒的目光,几欲要在崔薇曼妙的身姿上戳几个洞。

都是这个坏了心肝的庶女,竟趁着她不在京,夺了自家大娘的王妃之位。

崔芷是柳氏的长女,亦是她最得意、最心爱的孩子,如今年纪轻轻却撒手人寰,崔薇作为崔芷的亲妹妹,不说在长姊生病的时候好好服侍她,反而趁机勾引姐夫、企图踩着姐姐的肩膀上位。

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算计、踩踏,自己的外孙、外孙女日后还要唤这个贱婢做母亲(在柳氏眼里,庶女庶子与奴婢等同)…柳氏还没回京,就听到了这些坏消息,当时她就气得要死,若不是担心夫君无人照顾,她恨不得立马就杀回京,好好‘调教’庶女崔薇。

柳氏更没有想到的是,夫君的晋阳刺史做得好好的,忽然又被调回京城,说什么任期满了,考绩全优,圣人这是要提拔夫君。

提拔?才怪!

一个是有实权的封疆大吏,一个是有名无权备受诸多权贵欺压的京兆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边更有前途呀。

幸好唐时不流行这句‘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否则柳氏一定会投一百张赞成票,直说这话太特么有理了。

柳氏不是无知妇人,夫君做官多年,她与各色官眷相交甚笃,见识也远超一般内宅女子。如果连什么叫‘明升暗降’她都不知道,她也白当这么多年的官家娘子了。接到吏部的调令。柳氏立刻派人回京城打探,想知道自家夫君到底挡了谁的道儿,竟被人这般算计。

与此同时,崔润也写信给父兄。打听京中是否有什么变动。他毕竟在官场沉浮多年,远比柳氏想得更深远。

夫妻两个各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多久,双双得到了回信。

柳氏得到的消息是,她们夫妇并没有得罪什么贵人,真正惹祸的是她那个不省心的庶子崔惠伯。

据柳氏留在京中的心腹回禀,崔惠伯夫妇自父母离京后很是张狂,又是开书坊免费给士子借阅书卷,又是在崇仁坊开酒肆弄什么炒菜…小柳氏更是跟南平郡主搅合在了一起。跟个胡商开什么邸店,结果钱没挣多少,却惹来一身腥,竟被一群田舍奴告上了官府…

柳氏的心腹还说,真正惹怒贵人的便是这个邸店,那位贵人说了,小柳氏这般上不得台面。究其原因不过是无人管教,贵人事多,自不会降身份管教个小媳妇,便想着小柳氏还有公婆,不如把她的公婆调回京,好好管教这对眼里没有规矩的小夫妻。

一听自家夫君竟是被不争气的庶子夫妇连累,柳氏气得直接厥了过去,醒来后死力捶床。直说回京后就好好教训崔惠伯两口子。

另一厢,崔润分别收到了父亲和长兄的来信,父兄在信里都隐晦的提到了京中的风向,以及圣人欲亲征辽东的计划,还不着痕迹的提醒崔润,晋阳是北都。他留在那里太过显眼,调回京城也好。

看了父兄的信,崔润一个人在书房里沉思良久,最后终于想明白了,欢欢喜喜的携家眷返京。

柳氏却是怀着一肚子的怒气,一回到京城,家里还没有收拾妥当,就开始她的‘调教’计划:小柳氏每日的晨昏定省那是省不了的,伺候婆婆用膳也是每餐必备,除此之外,柳氏还以路途辛劳身子不适,命小柳氏在自己榻前‘侍疾’。

两个月下来,小柳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窝深陷,活似得了什么重病,完全不复往日的娴雅与悠然。

但柳氏并没有放过稻香院,小柳氏被收拾得暂时老实了,柳氏又将目标瞄准崔惠伯。

命心腹仔细探查崔氏酒肆的底细,拿到崔惠伯参股的证据后,柳氏直接以‘父母在、无私财’为名,要没收崔氏酒肆。

这下子,崔惠伯夫妇差点儿疯了,几乎要跟嫡母和嫡兄当场吵起来。

还是小柳氏隐忍,硬是拉着夫君回了稻香院,悄悄找来弟弟柳思安,让柳思安跑来找二夫人吵闹,直说崔氏酒肆是他的产业,崔家不能仗势欺人,随意侵占平民的私产。

经过一番吵闹,小柳氏夫妇总算保住了酒肆,但却再也不能用‘崔氏’的名头。

二夫人说了,既是柳家的产业,没道理打着崔氏做旗号。

无奈之下,小柳氏只得将崔氏酒肆更名为‘柳氏酒肆’,彻底失去了‘崔氏’这个保护伞。

柳氏还没完,她不能没收稻香院的产业,却能让管家去崇仁坊的武侯那儿传话,直接告诉武侯:柳氏酒肆与崔家无关,倘或出了什么问题,切莫来寻崔家说事儿。

能在京城当差的都是机灵的,那些武侯一听这间最火爆的酒肆竟与双相崔家无关,当下便制定了计划――每隔三五日准去酒肆吃酒,每次都赊账,每次欠款都不还!

酒肆被弄得一塌糊涂,只把小柳氏夫妇急得嘴上生出一串的燎泡,却还是无计可施。

看到这两口子狼狈的样子,柳氏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本来,柳氏还想继续调教崔薇,不想老夫人已经派了崔家最严厉的妈妈过去,把崔薇拘在院子里学规矩。

柳氏见老夫人出手了,她便不好再插手,只得暂时放过崔薇。

但此刻,柳氏看到原本该被关在院子里学规矩的崔薇,忽然出现在萧南的生辰宴上,而且还与老夫人明令不许交往的侯家人混在一起,心中对崔薇的恨意再次被点燃。

柳氏叫来自己的贴身妈妈冯氏,小声的交代了几句。

冯妈妈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柳氏交代完,她便悄悄离开了宴席。

半个时辰后,冯妈妈又悄悄的溜了进来,找到柳氏,小声的回禀道:“奴查过了,是六娘子向两个妈妈求情,两个妈妈念及是郡主的生辰宴,这才网开一面,准许三娘出门。”

柳氏冷眼看着不远处与人说笑的崔薇,冷声问道:“哼,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的六娘子,她还真是疼爱小姑的好嫂子。”看来,她对小柳氏的‘调教’力度还不够大呀,人家竟还有精力搞这些花样儿。

冯妈妈见柳氏的脸色不对,甚至这位脾气火爆且鲁直的主母又生气了,她不敢触霉头,忙低下头不做声。

停顿片刻,柳氏又问道:“三娘跟侯郡君又是怎么认识的?我记得三娘正闭门学规矩,哪里有时间出去交际?”侯郡君与崔家并不交往,除非是刻意,否则两人根本没有机会凑到一起。

冯妈妈闻言,忙抬起头,压低声音说:“奴打听过,下人们说是三娘当日在隐夫人的府邸时,偶遇前来拜访的侯郡君,两人相谈甚欢,三娘回家后,她与侯郡君依然有书信往来。”

柳氏缓缓点头,是了,隐夫人是杨妃的生母,而侯郡君的父亲、郎君现在跟吴王走得很近,她去拜访隐夫人倒也在情理之中。

等等,不对呀,柳氏发现了一个问题,忙问道:“三娘不是一直在家里学规矩吗?谁给她传递的书信?”

柳氏嫁入崔家三四十年,深知老夫人的秉性,知道她老人家一出手,绝对不会留有漏洞。

说是将崔薇‘安心’学规矩,老夫人派去的妈妈就会严格执行,别说书信了,就是一只会说话的八哥也不会放进去。

冯妈妈道:“这个奴也问过了,咱们留在栖梧院的人说,每隔三五日,六娘子都会派个小丫鬟给三娘送些衣物吃食,那书信,极有可能混在衣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