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伯也是个有眼色的,见萧南真心喜欢他的礼物,当时就拍着胸脯保证,每年他都会给萧南画一幅画像。

崔幼伯没有失言,在洛阳守孝的三年里,每到七月十五日,他都会用心的给萧南画一幅‘近期照’,真实的记录着娘子每一年的成熟和变化。

画完老夫人的遗像,崔幼伯猛然想起,今天是七月十四日,明日就是娘子二十四岁的生辰了呢。

“来人,再准备一张画纸。”

崔幼伯没有直接放下笔,而是又蘸了些墨汁,准备继续开画。

萧南正拿着老夫人的画像欣赏,忽听到这话,不解的问道:“郎君,我看这幅画得极好呀,你为何还要重画?”

玉簪已经取来画纸,小心的铺放在书案上。

崔幼伯没有回答,而是抬眼看了看双手持画的妻子,嘴角噙着一抹笑,伏案唰唰画了起来。

萧南愈发疑惑,但人家崔幼伯正忙着,她也不好打断,只得将注意力放在画像上,继续欣赏着。

过了半个时辰,萧南早就欣赏完,命人将画像拿下去找匠人裱糊,自己则坐在书案旁,拿起三哥送的‘萧墨’细细的研磨着。

“好了,娘子请过目!”

崔幼伯画完最后一笔,又在画像旁写了一行小字,这才将画笔放在砚山上,侧开身子,做出一副‘请指教’的模样。

萧南放下墨锭,转头看向书案,只见微黄的画纸上,一个温婉俏丽的女子,随意的跪坐的地板上,头微微垂着,嘴角含笑,双手拿着一副画,正全神贯注的欣赏着。

画像里女子只露出小半个脸,根本无法从相貌上判断是谁。但她的衣着很眼熟,萧南低头看了看,赫然与她身上所穿的衣服完全一样。

她白嫩嫩的手指虚点着画像,另一只手反指向自己,结结巴巴的说:“这、这画的是我方才的样子?”

崔幼伯开心的点点头,能看到向来持重、沉稳的娘子忽然露出惊讶、失态的模样,他很是自得。

微微一笑,崔幼伯道:“明日就是娘子的生辰了,为夫提前准备了生辰礼物,就是不知娘子喜欢否?”

刹那间,萧南心里升起一丝丝的感动,看向崔幼伯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柔情。

不管活了几辈子,她终究是个女人,心底深处还是渴望被爱,憧憬着单纯而美好的爱情。

只那一刻,萧南有种淡淡的幸福萦绕心间,美好而幸福的感觉,让她险些陶醉其中。

然而世事就是这般,所有美好的瞬间都不能永远长存,而所有的幸福也都是用来被人打破的。

就在夫妻两个相对凝视的时候,门外有人禀告――

“郎君,娘子,杨家小娘子派人送东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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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教女(三)

如此美好的时刻瞬间被打断,屋子里刚刚营造出来的一丝旖旎也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南的理智迅速回笼,想到刚才心底的那一丝悸动,她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崔幼伯则有些气恼,他明明已经看到了娘子眼中的丝丝情意,正准备趁势追击,争取解开娘子的心结,增进夫妻间的感情呢,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忽然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的努力瞬间化作乌有。

若不是还记得杨是他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妹,崔幼伯早就跳起来骂人了。

饶是如此,崔幼伯也忍不住暗怪杨来得不是时候。他又不是只在家呆一天就走,表妹什么时候派人来送东西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

心里叹着气,崔幼伯记起在洛阳时对娘子的许诺,他并没有开口,而是做出一副‘全都有娘子,做主的神情,静候娘子发话。

沉默片刻,萧南平静的说道:“哦?杨家小娘子送了什么来?让人拿进来吧。”

门外小丫鬟不知道自己饶了主人的好事儿,听到召唤,忙引着杨身边的魏紫走了进来。

魏紫手上抱着一个靛青色的包袱,半低着头,恭敬的进了厅堂,数着步子,来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时,屈膝行礼:“奴请郎君、娘子安!”

萧南随意的摆摆手,“嗯,无须多礼。我与郎君刚刚返京,一时也没腾出时间去看望小娘子,不知小娘子这些年可好?家中奴婢侍奉的可还尽心?有没有人欺侮、慢待小娘子?”

魏紫顿了顿,她听出萧南话里的意思,竟是嫌她家七娘太‘着急,,主人刚刚返京,她就颠颠的派了丫鬟来。

不过,一想到七娘相思甚苦、泪眼婆娑的样子,魏紫装作没听懂·低头行了个礼,恭敬的回道:“好叫娘子知道,郎君与娘子离京后,我家七娘除了思念家人、身体微有小恙·其它的一切都好。家中奴婢侍奉的也极用心。说到这里,奴还要代我家七娘‘感谢,娘子。”

崔幼伯和萧南齐齐挑眉,显然都有些好奇。

魏紫抬起头,目光无畏的迎上萧南的双眸,轻声道:“多谢娘子临行前的周密安排,每隔三五日都命人送来新鲜食材和珍贵药材,每个月格外送来二百贯钱······有了娘子的这些‘馈赠,·我家七娘生活的很是‘舒心,。”

萧南闻言,嘴角微微勾起,看来她的一番‘好意,,被某位心思纤弱的表小姐误会了呢。

萧南如此大方的派人送东西、送钱,不过是她某个计划里的需要罢了,顺便也在崔幼伯跟前卖个人情,并不是诚心针对杨。

可依着杨敏感纤弱的神经,又有阿槿之前的挤兑、讽刺·她见了萧南送来的东西,没准儿还会误以为萧南这是故意的,用这些食材和银钱提醒杨·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更要对主母的‘赏赐,感激涕零。

杨是不是真的这么想,萧南不确定,但她听了魏紫的这番话后,却可以肯定,至少杨的这个贴身丫鬟是这么认为的。否则,她也不会加重那几个词的语气。

崔幼伯却没有多想,三年前,萧南曾特意告诉他,表妹是荣寿堂的人·如今只不过暂居荣康堂,她的日常开销理应由荣寿堂支付。

如今听了魏紫的话,崔幼伯不但不会觉得萧南借此羞辱了表妹,反而觉得娘子为人大方,处事公正。

在如何对待表妹的问题上,娘子也兑现了她的诺言——除了名分·萧南将竭尽所能的善待杨。

恩恩,每个月二百贯钱,比萧南这个娘子领的份例都多呢,足见,娘子是真的很优待表妹呢。

魏紫说完这话,满心希望的看着崔幼伯,希望他能听出自己话里的暗示,进而帮七娘做主。

没想到,她等了好半天,却不见崔幼伯开口。她悄悄抬起眼皮,瞥了眼崔幼伯,却不经意的看到他正用一种信任、满意的目光看着身侧的萧南。

魏紫的心顿时跌入低谷,一时间,她很是为七娘不平。别人不知道,她是七娘的贴身侍女,却非常清楚七娘的心思。

当初杨为何来崔家?杨对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哥抱有怎样的心思?在过去的几年里,杨日日夜夜思念的又是谁?在失去挚亲的打击下,杨又是为了谁才坚强起来?

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魏紫非常清楚。

但她越是清楚,就越不待见崔幼伯夫妻的融洽。

跪在这样一对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夫妻面前(至少在魏紫看来两人是如此关系),魏紫甚至有种羞愧的感觉—她家主人可是面前男子的侍妾呀,且还是个无关轻重的侍妾。

萧南见魏紫表情复杂,一会儿是气愤,一会儿又是羞恼,如今更变成了无奈。

颇为玩味的勾栅勾唇角,萧南说道:“唔,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不值什么的只要你家小娘子过得舒适,身体康健,郎君与我也就放心了。”

崔幼伯在一旁听了,赞许的连连点头。

萧南又道:“对了,方才说杨家小娘子命你来送东西?东西带来了?”

魏紫听了这话,这才想起自己的差事,将手上的包袱放在地上,解开,露出几件叠好的衣服、袜子,以及若干个精巧的荷包。

“这是我家七娘亲手缝制的,为了答谢娘子的悉心照顾,我家七娘特意寻了玉竹打听了娘子的尺寸和喜好,在自己的私房里选了上好的料子,每日赶工,足足做了一个月才做好的。还请娘子不要嫌弃。”

魏紫说得很明白,这些布料都是杨当初从家里带来的,不是崔家的东西。另外,人家一病弱小娘子,为了表示诚心,硬是拖着虚弱的身子赶工一个月,才缝制了这些衣物,但凡是有点儿良心的人,都不该嫌弃、拒绝。

萧南又是浅浅一笑,不轻不重的说道:“嗯,小娘子费心了。玉簪,把东西收好。对了,我在洛阳准备了些特产美食,还有些精巧布料和首饰,待会儿你命人给小娘子送去。”

魏紫轻咬下唇,许是心里有误会,不管萧南说这话是无心还是有意,魏紫总觉得她的轻视自家七娘。

深深吸了一口气,魏紫实在忍不住,还是提了一句,“还有一事,婢子不知该不该回禀娘子?”

该不该?

萧南眼中闪过一抹冷嘲,什么叫该不该?如果真是个懂规矩、明道理的,也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而不是假惺惺的问一句‘该不该,。

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萧南不动声色,‘嗯,了一声,道:“什么事?但说无妨!”

魏紫垂下眼皮,回禀道:“前年圣人班师回朝,吾家小郎君也回来了,虽受了些伤,但终归活着回来了。蒙圣人恩典,还得了个右监门校尉的官儿,品级自是不如郎君,但好歹也算是有了官身,杨家也有了兴复的希望。”

萧南的右眉微挑,心里暗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告诉她杨家不是绝户,杨也有兄长帮她撑腰吗?

魏紫的话已经不算是暗示了,而是明晃晃的直言,连一旁不准备插手的崔幼伯都听了出来,眉头更是扭作一团。

没错,崔幼伯也听说了,杨家小郎从辽东活着回来了,且还熬了个武官儿,但他只是杨家的庶子呀,与嫡出的杨并不亲厚。

虽不想说已逝长辈的坏话,但崔幼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那个姨母对姨丈的侍妾和庶出子女都很不好。

否则,杨家小郎也不会被打发到战场上挣前程。

杨家小郎几乎是被小郑氏踢出了杨家,他心中对小郑氏定是满心怨恨。

似这样一个庶兄,他能对杨好?

崔幼伯想到了很多,他甚至开始阴谋论了,忍不住在心底猜测,难道有人撺掇表妹,让她与庶兄‘和好,,进而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比如借当年他与表妹偷吃了禁果而要挟崔家,亦或是通过表妹跟崔家拉上关系?

时隔三年,崔幼伯远比当初成熟许多,他也明白,那时他的‘一时冲动,,如果处理不好,极有可能成为他人生的污点,也有可能影响他的仕途。

如果现在活着的是杨的嫡亲兄长,崔幼伯并不担心他们会借此生事,但庶兄,且对杨家没有归属感的庶兄,他会有什么样的算计,崔幼伯就不敢确定了。

下意识的,崔幼伯扭头看向萧南,无声的询问着。

萧南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扭头看了看眼崔幼伯,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笑着对魏紫说:“哦?有此事?太好了,杨家姨母和姨丈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顿了顿,萧南又道:“说起姨母和姨丈,他们的四年之祭也过了,小娘子出了孝,她与郎君的喜事也该办一办了。”

魏紫心里暗喜,她之所以提起杨小郎,为的就是提醒崔幼伯夫妇,不要对七娘始乱终弃,如果他们以为杨家没人了,想欺侮七娘,外头那位杨小郎第一个不答应。

萧南扭头看向崔幼伯,夫妻两个对视一会儿,然后齐齐点头。

最后,由萧南开口,“这样吧,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那天咱们摆宴席,接表妹进府吧。”

崔幼伯点头,“一切都听娘子的。”

夫妻两个就这么商定了,他们都没有留意,厅堂里侧的寝室里,崔灵犀小盆友并没有睡觉,而是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外面的众人。

第025章 灵犀的首次出手

普打发走了魏紫,夫妻两个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崔幼伯还满脑子的阴谋论,他此刻最关心的是杨小郎到底有什么企图,会不会因此而影响他的声誉和仕途。

萧南则在考虑如何安置杨,当初她在崔幼伯跟前许诺过,会以贵妾的规格善待杨表妹。

但贵妾也是妾,再怎么优待也不能越过正妻去。

萧南数了数,不加上杨,崔幼伯如今有六个侍妾,她已经将生了女儿的玉叶安排到了主院的西跨院,金枝、阿槿等人则继续呆在原来的南院。

当然,如果杨只是个普通侍妾,为了省事儿,萧南完全可以将她放在玉叶空出来的厢房里。

可人家是‘贵妾,呀,岂能与普通侍婢住在一起?怎么着也要给人家安排个独立的院子吧?!

荣寿堂的总体面积不小,但除了正堂、葳蕤院和东、南、北几个院子,并没有独立的院落,反而是那些山林、花园和暖房占据了较大的空间。

等等,山林?

萧南脑海中灵光一闪,已是有了主意,她正要与崔幼伯‘商量,,抬眼就看到崔幼伯眉头紧锁的样子。

心里纳罕,萧南也没有遮掩她的疑惑,轻声问道:“郎君,可是有什么为难事儿?”

崔幼伯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一五一十的将心中的担忧告诉了萧南——在洛阳三年,他们夫妻整日相对,除了抄书就是谈心。两人交谈的内容也颇广,上到国家大事,中到家族祭祀,下到佃户农桑,夫妻两个都有商有量。

有事与娘子商量,这已经成为崔幼伯的习惯,再说了·阿婆和老相公都曾经教训他,告诉他什么叫夫妻一体。

而且在彼时,男人们有了什么难心事儿跟老婆诉诉苦,寻个主意·也不是什么丢脸的行为。

“哦?还是郎君想得周到,我、我竟一时没想到呢。”

萧南这次是真没吹捧崔幼伯,她的思绪全都局限在了内宅里,还真没往大的方面想。

垂下眼睑,萧南细细的想了想,随即便有了主意:“我记得杨家大表姐嫁到了洛阳,当年咱们在洛阳给阿婆下葬的时候·她还曾来参加过丧礼——”

崔幼伯心思也敏捷,一听这话,便猜到了萧南的主意:“娘子的意思是,把大表姐请来?”

杨家的直系亲属都死绝了,除了几个出嫁的女儿,杨只剩下那个杨小郎。杨嫁与崔幼伯做侍妾的事,原就是杨家姨母和郑氏私下里谈好的,只是没有过明路。

原本这件亲事没什么的·只是一来杨家一家子都死在了异乡,京中只留下杨一个孤女。

偏这时崔幼伯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这事若传出去·知道两家底细的,会说是崔幼伯为了照顾表妹这才将她接入府中。不知道内情的,则极有可能说崔幼伯仗势凌人,借着杨家死绝的当儿,沾了人家小孤女的便宜。

但,不管是哪一种说辞,说出来都对崔幼伯的名声有碍。

唯有杨家的人站出来,帮崔幼伯说话,只说这件亲事原就是说好了的,如今不过是履行长辈的遗命。

而最合适的人选·便是长姐如母的杨大娘。

彼时,女儿出嫁后,并不是真如泼出去的水,直接疏远娘家,也不会不管娘家的事,有时娘家出了大难·出嫁女依然要扛起应有的责任。

在这个妹纸普遍彪悍的年代,出嫁女为父母报仇直接捅死仇人的故事并不少见。还有许多娘家死没了人,只剩下孤儿孤女,出嫁女把他们接回家抚养的故事。

每每有这样的故事发生,世人都会赞扬出嫁女孝顺、仁义,有时朝廷知道了还会表彰。

就是正常点儿的婆家,也不会借此嫌弃媳妇倒贴娘家什么的,反而会高兴的表示能娶到这样孝顺的儿媳妇,真是幸运呀幸运!

所以,对于杨大娘来说,娘家的亲人都没了,可她还有个未出阁的小妹妹,且是嫡亲的妹妹。于情于理,她都要为妹妹的终身担心。

事实上,杨家出事后,杨大娘也曾亲来京城,要接妹妹回自己家。

是郑氏当着杨大娘的面拍了胸脯,许诺会好好照顾杨,郑氏是杨家姊妹的嫡亲姨母,她发了话,杨大娘只好听从,留了些银钱和药材给妹妹傍身后,便离开了京城。

那个时候,杨大娘也从郑氏嘴里听说了小郑氏的打算,心里虽有些不满,但一考虑到妹妹的身体情况,她还是默许了。自己妹妹给人家当侍妾,传出去名声虽难听,可妹妹的情况特殊呀,如果没有贵重的药材撑着,妹妹极有可能活不了五年呢。

而崔家,既是姻亲,又是豪富,把杨交给■幼伯,杨大娘还是比较放心的。

为此,崔幼伯夫妇回洛阳守孝的时候,杨大娘也曾上门拜访过几次,为得就是拉近与崔幼伯的关系,打打感情牌,希望崔幼伯能善待杨。

这些情况,崔幼伯自是清楚,他刚才只是一时情急,竟忘了杨大娘的存在。

真心说,在宗法上,杨大娘的分量可比杨小郎重多了,她如果肯出面帮崔幼伯澄清此事,任杨小郎想刷什么花招,也是枉然。

崔幼伯想通了这一节,紧张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但紧接着他又有些担心的问道:“就是不知道大表姐肯不肯亲来京城。”妹妹给人家当侍妾,虽然这个人家是自家亲表弟,可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呀。

萧南微微一笑,笃定的说道:“放心吧,大表姐是个明理的人,她自会体谅咱们。”也知道怎样做对杨最好。

崔幼伯不笨,稍稍一想,便猜到了萧南没说出来的半句话,他缓缓点头,“好,我这就给表姐写信,再命人一件崔家祖传的珍品做信物。”

也表示下崔家的诚意,好让杨大娘更加放心的把妹妹交给崔幼伯。

萧南没意见,送再贵重的珍品做聘礼,杨也只是个没名分的侍妾,丝毫不会影响她的正妻地位。

相反的,她如此大方,还会让自己的形象更加完美。

夫妻两个商量完这件事,便一起回寝室休息了。刚回来就折腾了这么多事儿,饶是他们年轻,精神也有些经不住。

寝室里,灵犀见父母进来了,忙扯开灿烂的笑容,软软糯糯的喊着:“阿耶,阿娘!”

崔幼伯见到宝贝女儿,心情大好,一把抱住女儿,用力亲了亲她的额头,道:“阿耶的宁馨儿,想阿耶了没有?嗯?”

灵犀一派天真烂漫,吮着胖胖的手指,用力点头:“想了,阿沅刚才做梦还梦到阿耶了呢。”

萧南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心说话:亲们,拜托,你们两位刚分别不到半日,好不好?别弄得像失散多年又重逢的亲骨肉,好不好?

正想着,崔幼伯已经抱着灵犀走到萧南身侧,灵犀伸着小胳膊,费力的抱住萧南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笑嘻嘻的说道:“阿娘,我也梦到你了哦。”

萧南闻言,眉眼全是笑,从崔幼伯手里抢过女儿,找着灵犀胖嘟嘟的小脸左右各亲了一记,嘴里也忍不住念叨:“呵呵,阿沅真乖,阿娘也想你哦。”

她全然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吐槽某个肉麻的男人,更没发现,她比崔幼伯还要肉麻。

一家三口亲昵的玩了一会儿,萧南便抱着女儿上了榻,把小家伙放在中间,三口人相依偎着睡起午觉来。

崔幼伯和萧南都疲累至极,刚沾上床就睡着了,反倒是睡了一会儿的崔灵犀,安静的躺在父母中间,一双大眼看看父亲、又扭头看看母亲,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心事。

傍晚,崔家三堂欢聚荣康堂,全家一起给返京的崔幼伯夫妇洗尘。

坐在主位的自然是崔家老相公崔守仁,他的右手边坐着崔守义夫妇,左手边则是崔泽夫妇。

至于其它的小辈,则按照三个堂口的顺序,从东到西依次成列的跪坐着。

萧南和崔幼伯代表荣寿堂,跪坐在西侧,崔灵犀、崔令朔和崔三个小盆友则乖巧的跪坐在父母身侧,当然,他们的乳母也都跪坐一旁,不错眼的看着自己的小主人。

老相公先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崔幼伯回来后要好好当官,崔家子孙都不要忘了祖训,兄弟亲厚,妯娌和睦,孝敬尊长,友爱晚辈之类的话。

训完话,便是晚宴时间,荣康堂的厨娘们纷纷亮出看家本领,将崔家祖传的私房菜、彼时最名贵的菜全都做了出来,丫鬟们捧着热气腾腾的漆盒,流水一样往席间送。

如此欢乐的场合,大夫人也‘带病,出息了,只见她脸色蜡黄,神情倦怠,但仍是强打精神的坐在,等待晚宴的正式开始。

菜色已经上的差不多了,就差老相公吩咐一声开饭,崔灵犀却动了,她直起身子,用在场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对萧南说:“阿娘,我、我想去伯祖母那儿。”

萧南诧异,扭头与崔幼伯对视一眼,夫妻两个皆是不解女儿为何忽然说这话。

就连‘病怏怏,的大夫人也是满脸错愕,忍不住嘀咕:今天这是怎么了,几个孙女们,一个两个的都往她身边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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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童言无忌

大夫人呆住了,一旁伺候的葛妈妈却还算清醒,她飞快的了眼一脸期盼的崔灵犀,更加飞快的运转起大脑来。

说实话,最近几年来,葛妈妈在大夫人身边的分量越来越轻,究其原因,无非就是她的死对头赵妈妈脑子灵活,总能帮大夫人想些‘歪点子,。

而大夫人呢,年纪越长,她越不愿意动脑子,有了赵妈妈这个‘狗头军师,,大夫人自是乐得清闲,愈发把身边的事交给赵妈妈处理,自己则一门心思的享受起各种美食来。

赵妈妈得了重用,自然也要瓜分葛妈妈的势力范围,这让葛妈妈恼恨不已的同时,也一直反思,寻找死对头得宠的真正原因。葛妈妈并不笨,只观察了几天便发现了赵妈妈的秘诀,却也晚了,因为赵妈妈这个老货很谨慎,整日不离大夫人左右,葛妈妈想表现都没机会。

今天好容易得了机会,葛妈妈绝不会放过。中午的时候,她还没调整过心态,一时也没有很好的表现,幸而大夫人忙着装病,又有崔涵在一旁分散大夫人的精力,大夫人这才没有发现葛妈妈的不足。

但作为一个在内宅拼了几十年的老妇,葛妈妈自己却发现了,当下便下定决定,以后要好好表现,必须在赵妈妈伤愈前,让大夫人离不开自己。

正想着呢,机会来了。

葛妈妈脑子里转过好几个念头,最后还是觉得拼一拼。

她悄悄凑到大夫人耳边,低声提醒:“夫人,荣寿堂的小大娘正等着您回话呢?要奴婢说,您与小大娘真不愧是嫡亲的祖孙,饶是分开三年,小大娘一见了您就亲切,这不,看到咱们这边的小大娘在您身边伺候·她也上了心,非要来服侍您呢。”

大夫人一听这话,也回过神儿来,细细的咀嚼了一番·深觉有理的点点头,“没错,阿沅离开的时候都会叫人了,她每次来给我请安的时候,对我都很尊敬呢。”

心里也很是得意,暗道:啧啧,什么叫血脉亲情呀·别看阿沅走了三年,但有崔幼伯这个阿耶教导,她应当也是孝顺的孩子。这种感情,可不是萧南说阻挡就阻挡的。

再说了,即便阿沅年幼,不懂什么叫孝顺,单她肯亲近自己,就足以让大夫人感到高兴了。

大夫人甚至在想·以后她好多多叫阿沅过来玩儿,省得这个孙女被她那个黑心肝的阿娘教坏了。

想到这里,大夫人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冲着灵犀招招手,笑道:“阿沅,快到伯祖母这儿来。呵呵,几年不见,咱们的小阿沅都长成个聪慧的小娘子了。”

尤其这脸盘儿,啧啧,以前大夫人没细看也就没留意,今儿细细的打量了灵犀一番,这才发觉,这个孙女儿竟与她的八郎长得非常相似。

如果给她换上男装·简直就是崔幼伯幼时的翻版呀。

这个发现让大夫人更加开心,笑容也愈发灿烂,一时都忘了她在装病。

崔幼伯见母亲如此开心,也觉得安慰,忙冲着女儿说:“灵犀,快去呀·没听到伯祖母在唤你吗?!”

灵犀扭头看了看崔幼伯,又心虚的抬头看了看萧南,见母亲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后,她才伶俐的从自己的食案后出来,颠颠儿的跑到大夫人的单榻前,先规矩的行了一礼,这才凑到大夫人身边,奶声奶气的说:“伯祖母,阿沅好想你哦,您想不想阿沅?”

大夫人好久没接触这么小的孩子,更不用说这个孩子还是她最心爱的小儿子的嫡女,长得又这么像儿子,她心里满是欢喜,暂时忘了灵犀是萧南所出的孩子,亲昵的将灵犀搂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际,笑道:“伯祖母也很想阿沅哦,来来来,跟着伯祖母到榻上来,今儿的暮食,咱们祖孙两个一起用。”

阿沅连连点头,小脸上满是兴奋,亮晶晶的双眼中更是闪烁着孺慕。

这让大夫人愈发喜欢怀里的这个小粉团,唔,这个小团子一身的奶味儿,还隐隐的有股香甜的水果味儿,很是好闻。

崔涵跪坐在大夫人身侧的小方榻上,这会儿见大夫人如此稀罕阿沅,也忙探身过来凑趣,故意用酸溜溜的口气说道:“阿婆有了堂妹,就把我丢一边了。明明您下午的时候还夸我懂事能干,是您最出色的孙女呢,结果堂妹一来,我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上······阿婆,人家不干啦!”

阿沅睁着圆滚滚的大眼,错眼不眨的看着崔涵,小手却死死的抱着大夫人的胳膊,生怕大夫人被眼前的堂姐抢走一样。

崔涵看了,心里无语,面上却做出一副羡慕嫉妒的表情,嘟着小嘴儿撒娇道:“阿婆,您快瞧瞧呀,堂妹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竟是防狼一样的防着我呢。”

大夫人听了这话低头一眼,果然看到阿沅满眼戒备的看着崔涵,两只小胖更是用力抱着她的胳膊,仿佛护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

被两个孙女儿如此稀罕、如此重视,大夫人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尤其这两个孙女都是她不喜欢的两个儿媳所出,如今她们这么讨好自己,让大夫人很是出了一口气——哼,王氏、萧氏,你们平日里不把我放在眼里,可你们却忘了,你们所出的儿女全都姓崔,都是我的嫡亲孙子孙女,这血缘的羁绊可不是那么容易挣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