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见过几种名贵的布料,可不管是罗、绢还是锦,多多少少的都会有些纺织的痕迹。可灵犀身上的裙子,光滑如纸,用肉眼根本看不出经线纬线相织时留下的空隙。

“是呀,这是什么布料,我从来都没见过呢。”

这次说话的是与崔澄同龄的崔滢,不过相较于崔澄的世故,她更显沉稳,看向那绯色长裙的目光中欣赏多于艳羡。而且说话也很直爽。让人听了,非但不会觉得她没见过世面,反而会认为小姑娘坦诚可爱。

灵犀微微屈膝,道:“好叫滢姐姐知道,这是缭劲眩据说是越州进贡来的。因织成后须得碾砑而成,所以又叫砑光劲选!辩跃c是彼时最名贵的布料之一,因做工考究、华美精致,只供皇家使用。萧南手上的几匹,还是过年的时候,皇后赐给大公主,大公主又送给她的呢。

“难怪这般光滑,连个缝隙都没有,原来是经过碾砑的呀。”

崔滢点点头,她学过一点织锦,听说过一些工艺,比如‘碾砑’,可以将丝线压得扁平,几乎可以将缝隙全部填死,如此反复加工,便可让布料光滑无空隙。

唯一没说话的崔澜,也围在灵犀身边,吮着小手指,满眼好奇的看着那件备受赞誉的长裙。

四个族姐妹中,崔澜是唯一一个与灵犀同龄的,且小家伙乖巧可爱,颇受几个族姐妹的喜爱,就是萧南,见了她也很是喜欢,过年的时候,格外送了她几样精巧的小首饰和小玩意儿。

比如此刻她茵席四角的石雕兔型席镇,便是萧南赏的。

这时,守在门口伺候的小丫鬟忙提醒道:“小大娘,夫子来了!”

小萝莉们一听,纷纷坐回自己的位子,挺直腰杆,静候夫子到来。

今天是善经史的许婉许夫子的课,灵犀跪坐在茵席上,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史记,放在书案上。

众人刚刚坐好,许夫子便缓步走了进来。

小萝莉们纷纷直起身子,行礼道:“见过许夫子!”

许夫子跪坐在教室正前方的书案后,微微抬了抬手,“免礼!”

灵犀的小丫鬟悄悄退到门外,不多会儿,教室里便传来许夫子清脆的声音。

灵犀与小伙伴们上课去了,长生也开始正式启蒙。

过年的时候,萧南就特意求了老相公,请他闲时指点儿子一二。

原本,萧南想把儿子丢回娘家让阿耶教导,但自阿翁被贬出京后,阿耶便搬回了萧家,整日里忙着照看家中的事务,照拂族中子弟,连亲自教导双胞胎的时间都没有,只有晚上才能考校儿子们的功课。

见老爹这么忙,萧南只得另想办法。

正巧,老相公的荣康居距离葳蕤院很近,且老人家学识、能力都很强,不说他位极人臣的辉煌经历及纵横乱世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单说当年他只管教了崔幼伯几个月,崔幼伯便考中了进士科,就足以证明老人家的功力不凡。

思索再三,萧南最终决定把儿子交给老相公,曾祖父教导重孙儿,太正常不过了。

而老相公呢,对长生的印象也极好,除夕那晚他就仔细观察了小家伙一番,深觉此子若好好调教,定能成为崔氏第四代中的佼佼者。

再加上大夫人数次折腾,老相公都看在眼里,他也想补偿崔幼伯夫妇。

所以,听了萧南的请求后,老相公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每日匀出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亲自为长生启蒙。

用过朝食,长生便在一群丫鬟婆子的拥簇下,迈着小短腿儿,步行前往荣康居上课。

冯尚宫见了还有些心疼,不止一次的在萧南耳边嘀咕:“从咱们这儿去荣康居,少说也两三里路,就算不坐奚车,也该给长生配个肩舆呀。”这么个小人儿,每日里来回要走这么远的路,多累呀。

萧南却坚持,孩子们还小,还无法学习武艺或者马术,平日里的锻炼只能靠步行了。她可不想养出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病儿子。

不过见冯尚宫真心心疼儿子,她也不好说得太直接,便笑着道:“还有丫鬟婆子跟着呢,若是他累了,红花会抱着他的。”

听萧南这么说,冯尚宫也不好再说什么,暗自想着给长生准备些有营养的昼食,给他好好补补。

目送冯尚宫去了厨房,萧南则躺回榻上,捧着硕大的肚子,拿着本坊间新出的传奇便看了起来。

玉簪端着个托盘走进来,“郡主,喝碗牛乳吧。”

萧南放下书,接过白瓷盏,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牛乳。

现在她的肚子愈发大了,不用太医诊脉,萧南都可以肯定,她肚子里绝对不止一个孩子。

喝完牛乳,她将空盏递给玉簪,随口问道:“今儿可有消息?”

玉簪将空盏放在小食床上,自己搬了个月样杌子坐在榻前,轻轻的帮萧南揉着肿胀的腿,“没有。不过,听玉竹说,阿大曾偷偷给她送回信说阿槿在解县很是张狂,她明里指使解县的营卫排挤郡主的甲卫。甲卫们可能得不到最新的消息,所以――”

萧南重新拿起书,不甚在意的说道:“张狂?呵呵,张狂好呀,原本我还想着让人挑唆阿槿一番,没想到她自己就抖起来了。”张狂了才能惹祸,惹了祸才能让崔大童鞋受教训嘛。

玉簪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揉捏着,她斟酌着语言,道:“几日前郎君来信,说有了那些营卫的帮忙,盐湖被看守得死死的,当地的世家们也有些坐不住了,想来郎君的差事很快就会办妥…婢子担心…”

萧南抬起头,不解的问道:“你担心什么?”

玉簪抿了抿唇,“婢子担心,阿槿和她的兄长帮了郎君的大忙,她、她回来后,会不会也张狂起来,不把娘子放在眼里?”阿槿可是有黑历史的人呀。

萧南勾了勾唇角,嘲讽的笑道:“放心吧,她再张狂也是个没名分的侍妾,她想要找死的话,我成全她。再者说,她和崔德志能不能帮上郎君还不一定呢,现在就担心这些,为时尚早!”

正说着,玉竹一脸古怪的走了进来,“娘子,郎君把阿槿也送回来了。”

萧南一愣,不会吧,说曹操曹操到,这也太邪门了吧。

玉竹递上一封信,“这是郎君写给您的信。”

萧南把书丢到一边,展开信纸,她笑了,“呵呵,郎君还、还真是…他这般做,我还真有些‘受宠若惊’呢!”

不自觉的,萧南的嘲讽模式全开,任谁都听出她那句‘受宠若惊’嘲讽意味十足。

ps:唉,卡文呀卡文~~~

第091章 改变

崔幼伯的信很简单,中心思想不过两点:

第一,阿槿犯了大错,不能在解县待下去了,烦请萧南这个主母好好惩戒一番;

第二,大夫人给崔幼伯送去了两个侍婢,但他现在一心忙着公事,没时间顾及这些,烦请萧南将她们安排嫁人。

另外,崔幼伯因此而联想到家中的其它侍妾,他决定近几年内,他都会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公事上,于女色方面不甚在意,还说他有贤妻一人足矣,其它没有生育的女子(包括杨c),倘或有想嫁人的,他请萧南配送一定的嫁妆,把人嫁出去。

当然,这些是萧南自己总结的,人家崔幼伯的原话可没有这么直接。

在信里,崔幼伯写得那叫一个情深意切,让不知情的外人瞧了,定会觉得崔幼伯是个绝世好男人,为了怀孕的娘子,竟然将全部的侍妾统统遣散掉。

而且从他的字里行间,人们还能感觉出他的决心,甚至会觉得,如果那些侍婢不愿意嫁人,死活要留在崔家,崔幼伯也不会再碰她们了。

啧啧,真是好男人呀好男人!

只可惜萧南不是外人,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他此次会说出将阿槿等侍婢嫁出去的话,无非是阿槿在解县给他惹了大祸,再加上之前的杨c,让他吃够了侍妾的苦头,从而对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们心生厌倦罢了。

萧南敢打赌,待蒲州的差事办完,崔幼伯重新回到京城这个繁华之地后,他那颗风流的花心将会再次冒头,侍妾、美婢什么的也不会少了。

原本,崔幼伯只说要遣散侍妾,萧南还不会生气,偏他拿她来做挡箭牌,活似做这些全都是为了她萧南。

想到了这一层。萧南心头火气,才会毫不客气的冷嘲热讽,反说自己‘受宠若惊’。

玉簪和玉竹听出萧南话语里的怒火,两人悄悄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自己担忧的神情。

两人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玉簪开了口,她继续揉捏着萧南的腿,故意略带佩服的说道:“还是郡主厉害。刚才就说阿槿和那个崔德志成不了事儿,果然,这话音还没落呢,阿槿就被送回来了。”

萧南松开握着信笺的手。将揉成一团的纸慢慢展开,折好,塞进信封里。

玉竹见玉簪没能转移主人的注意力,忙紧跟其上,轻声道:“郡主,阿槿和琉璃、珍珠三个都在外头候着呢,您看,该如何安置?!”

萧南把玩着手里的信封,好一会儿才长长舒了口气。淡淡的说道:“郎君说,阿槿犯了大错,回来后要依家规惩戒,这样,你直接把人送到刑房,让掌刑妈妈按家规量刑。至于犯了什么错,唔~~”崔幼伯还真没说。

萧南暗自思忖。阿槿能让崔幼伯如此生气,不顾崔德志的面子直接把人送回来,估计阿槿的错不小,且极有可能与崔幼伯的差事有关。

是收受贿赂还是贪污银钱?

想了想,萧南道:“郎君没有明说,就按违逆主人、且给主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来量刑吧。”

这个罪名依照荣寿堂的家规,惩戒起来可轻可重,不过萧南既点出了‘给主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那就是要重罚了。

玉竹会意,用力点了点头。

萧南继续说:“至于琉璃和珍珠嘛,你去问问她们,她们可有中意的人,倘或有,我成全她们。若是没有。就按照郎君的意思,把人放出去直接配人。”

反正崔家的家生奴很多,到了试婚年龄还没娶老婆的也不少,琉璃、珍珠都是大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样貌什么的都不差,想来应该不难嫁。

至于大夫人听说了会不会生气,萧南根本不考虑,当初大夫人给崔幼伯塞人的时候,都没有跟她打招呼,这严重不符合规矩,所以,萧南本着‘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原则,也给她来个违规操作。

再说了,把两个婢子配人,可是崔幼伯的意思,她只是听从郎君的吩咐罢了。

“是,婢子明白。”玉竹躬身应道,见萧南没有其它的吩咐,才缓步退了出去。

萧南将信封丢到一边,拿起那本传奇,找到刚才的故事,继续看起来。

玉簪却偷眼看着萧南的脸色,担心主人一气之下动了胎气,裴太医早就告诫过,郡主腹中恐怕有两到三个孩子,彼时生一个孩子都是跟天争命的难事儿,更不用说双胎、甚至是三胎了。裴太医反复交代,郡主平日里决不能生气、更不能动怒,倘或一个不注意,就可能伤了腹中的胎儿。

“待会儿要不要请裴太医来瞧瞧?”

玉簪暗自想着,眼中却闪着坚定的光。

中午,长生从荣康居回来,小家伙刚开始正式读书写字,正在兴头上,一回到葳蕤院,便拉着萧南的胳膊,叽叽咕咕的跟她说个没完。

每说一句话,他都要加一个‘曾祖说’,足见他对那位老相公的敬仰之情有多么的深厚。

萧南见儿子读了一上午的书,非但不觉得辛苦,反而如此欢乐,她也很高兴,摩挲着儿子的苹果脸,时不时的插一句,让小家伙觉得阿娘在认真听他的絮叨。

母子两个说了不多会儿,灵犀也下学回来了,她见阿娘和阿弟聊得这么开心,立刻加入进来。

这个说曾祖严厉,那个说夫子博学…一时间,堂屋里满是欢声笑语,冯尚宫瞧了,也忍不住欢喜,吩咐厨娘迟些摆饭,不忍打扰面前这温馨的一幕。

用罢昼食,萧南照例带着两个孩子去正寝室睡午觉,两只小的,一左一右的趴在萧南的肚子上,嘁嘁喳喳的跟未出世的阿弟或者阿妹聊天。

而肚子里的小家伙也颇给面子,东一脚、西一脚的练起了踢腿运动,只惹得灵犀、长生两个愈加兴奋。

足足玩闹了一刻钟,萧南强压着两只乖乖的睡午觉。

下午,灵犀接着去上课,而长生则在冯尚宫的看护下练习书法,背诵上午曾祖教授的文章。

孩子们都去忙了,萧南也没有闲着,闭门谢客许久的她,忽然来了访客。

“窦怀林?他不是在小南山吗?怎么会突然来拜访我?”

萧南一听访客的名字,不禁有些怔愣。

话说自三年前,她爽快的将小南山的管理权交出去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负责看守的窦怀林。

当然,为了不引人怀疑,萧南并没有对小南山放手不管,即便身在洛阳,每隔三五日,她都会通过桃源,偷偷溜到小南山‘放水’。

没办法呀,如果她不继续给小南山加料,小南山的果树、蔬菜将会立刻打回原形,到时候,即便宫里没有证据,也会怀疑与她有关。万一再牵连到桃源,她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萧南离京三年,小南山的情况照旧,这种情况,让长孙皇后很是纳闷。见识过、及亲身体验过小南山果蔬的神奇效果后,她不止一次的怀疑萧南是否有‘奇遇’,否则京中养鹞子的人不知凡几,偏萧南的雪娘子就发现了这么一个神仙福地?

正是有此疑虑,萧南主动上交小南山的时候,长孙皇后才没有制止,她想看看,若是离了萧南,那小南山还能否保持神奇。

但,随后的事实告诉长孙氏,她真是多虑了,萧南在洛阳守孝三年,除了偶尔回城,萧南几乎寸步不离邙山,根本不可能去小南山,她的那只雪娘子也从未去过那里。

长孙皇后终于放下了对萧南的怀疑,而接管小南山的宗正见一切照旧,他也渐渐放开了手脚,去年春耕的时候,命人在小南山腹地,即那个号称神仙洞府前的空地上,种植了不少蔬菜和粮食。

不是宗正贪心,实在是京中权贵太多了,小南山收获的果子根本就不够分的。

小南山不归他管的时候,那些宗亲们心里不忿也闹不到他头上,可现在小南山归了宗族,若再按照旧例分派果子,那些宗亲们不把宗正家的大门踏平才怪。

萧南这边呢,继续三不五时的给小南山加料,直到她再次怀孕。

起初,萧南还想着等胎儿稳定了,她再去小南山放水,可随后接连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儿,分去了她绝大部分的精力,她渐渐将小南山丢在了脑后。

如果不是今日窦怀林到访,萧南还想不起来。

“婢子不知,窦将军只是说有万分紧急的事求见,婢子见他满眼焦虑、形容憔悴,料想他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难事。”

玉竹搀扶着萧南,一边走一边回禀道。

萧南皱眉,心说话:不会是小南山出了问题吧?!

不知为什么,萧南的心跳猛然加速,她忽然紧张起来,担心自己最大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与此同时,远在蒲州的郑勤,也神情莫名、甚至还有几分紧张的看着崔幼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眼前这个崔幼伯很陌生,从眼神到说话的语气,整个人都似脱胎换骨一般。

难道之前的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让他忽然想明白了?

还是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促使崔幼伯从里到外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ps:谢谢亲们的支持,某萨重新理了理思路,明天双更。

第092章 努力

第092章努力

崔幼伯确实变了,且变得很彻底,是一种从内到外,自上而下的改变。<冰火#中文

自离京到现在,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崔幼伯却经历了许多事,其中有不少情况是他从未体验或者说从未察觉的。

起初,刚来到解县的时候,崔幼伯上无老相公、萧驸马等长辈的训导,左右没有萧南的隐晦提点,这让他有些许的不适,但很快,他就喜欢上这种无人束缚、自己做主的感觉。

每每遇到事情,虽然没有亲长、娘子可以商量,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得以独断专行的快意与刺激。

崔幼伯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娇郎君,一个人贸然走出家门,新鲜劲儿过了,他才发现了许多问题。

比如,他忽然发现,出了京城,来到一个陌生的县城,他除了一个姓氏还能有些作用外,其它方面的优势,竟都不怎么好使。与人交际的时候,也并不如想象中的容易。

许多人当着他的面是一种态度,转过身又是一副嘴脸,有的人嘴里说着恭维的话,眼中却无丝毫的敬意,让他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崔幼伯甚至还一度怀疑过自己的能力。

公事不顺也就罢了,崔幼伯还发现,他印象中的和谐内宅,似乎也并不如表面的那般美好。

没有萧南居中做缓冲,许多问题直接暴露在崔幼伯面前。

崔幼伯从来不知道他的表妹竟是个如此难相处的人,每日里不是伤风悲秋、就是长吁短叹,根本不关心他累不累,在外面有没有受委屈。

不关心他也就罢了,毕竟表妹只是侍妾,不是他的贤妻,他也不能要求太高。

但让崔幼伯无法容忍的是。一旦他稍稍对表妹冷淡些,表妹就会哀哀哭泣、继而缠绵病榻,而他若是不能及时认错、或者加倍体贴的对她,表妹就要死要活的跟他哭闹,话里话外还指责他负心薄情,更有甚者,表妹还会时不时的跟京里的大夫人告状…

崔幼伯在外头撞得一头一脸血,回来还不能喘口气,一个月折腾下来,他几乎要崩溃了。

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将表妹送回家。

送走了表妹,又来了个阿槿。当然,阿槿是他主动要求来的。是来帮忙的。

但崔幼伯怎么都想不到,他认识了十多年的阿槿,竟是个如此蠢笨、贪婪自私的女人。

为了一点银钱,阿槿居然背着他收取某个世家的贿赂,随后悄悄命看守盐湖的守卫私放卤水。

崔幼伯初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一头栽进盐湖里——他要阿槿来解县是做什么的?为得不就是借助崔德志的人脉帮他看护盐湖?

结果、结果…就在世家们快要妥协的时候,就在他的差事就要成功的前一刻,阿槿却来了这么一手。

功亏一篑呀!

虽然只开了一个小口子,但崔幼伯很清楚,有一就有二,他一个多月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了!

当时。崔幼伯亲手掐死阿槿的心都有。

直到那一刻他才深刻明白阿翁的那句‘夫妻一体’的意思,世间的女子,不管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也好。还是多年用心服侍他的侍婢也罢,都不会像他的妻子一样,一心一意的为他、为了整个家族考虑。

那些女子,所思所想的只有自己,为了自己的蝇头小利。她们甚至不惜挖崔家的墙角,自然也不会把他崔幼伯的前途放在眼里。

唯一在乎他、在意荣寿堂的。只有他的娘子,哪怕是阿娘也不如娘子那般专心一致的对他。因为,阿娘除了他还有两个儿子,而娘子却只有他一个夫君。

那天,崔幼伯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想了整整一天一夜,脑海中不断闪现出许多过去的画面,娘子、阿娘、表妹、阿槿、玉叶等等诸人的面容不断在他眼前闪过。另外,他还想起了在酒肆里听到的那段对话,紧接着他开始反思起他犯下的诸多错误…

次日凌晨,崔幼伯顶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用凉水净了面,然后挽起袖子,给萧南写信。

崔幼伯写信的时候无比真挚,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信中提到的遣散侍妾,也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一夜深思做出的决定。

只可惜,萧南并不相信。

荣寿堂,中庭的客舍里,窦怀林满怀心事的跪坐在榻上,双眼紧紧盯着门外。

不多会儿,廊庑下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窦怀林忙收回视线,双手放在膝上,挺直腰杆坐好。

旋即,几道人影从主位前的屏风后闪过,接着便是悉悉索索衣服摩擦的声音。

窦怀林耳朵动了动,他知道,襄城郡主已经到了。

果然,屏风后传出一个轻柔的女声,“窦将军,郡主来了。”

窦怀林直起身子,双手抱拳深深一偮,道:“某请郡主安。”

“免礼,窦将军请坐!”

萧南捧着硕大的肚子,双腿成外八字直直的伸着,腰后倚着个斑丝隐囊,她轻声道:“我因有妊,行动不便,倘有怠慢,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窦怀林忙道:“是某贸然来访,打扰了郡主,请郡主勿怪某失礼才好。”

透过薄薄的白绢屏风,萧南打量着恭敬行礼的窦怀林,唔,比起三年前那个威武的汉子,今日的窦将军确实消瘦了不少,想来他的麻烦不小呀。

浅浅一笑,萧南直入主题:“窦将军此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窦怀林一窒,旋即又是深深一礼,沉声道:“回郡主,某、某冒昧拜访郡主,确实有事相求。”

萧南挑起右眉,轻轻哦了一声,问道:“何事?将军但讲无妨,只要本郡主能帮得上,定会全力相帮。”

窦怀林见萧南这般通情达理,他越发不好意思开口,支吾了许久,才将小南山的困境说了出来,“…不但去年新种植的蔬菜、粮食等作物全部冻死,就连那些极好的田地也都纷纷减产。几天前,有些树木甚至开始出现了枯叶…”

小南山可是四季常青的神仙福地呀,四五年来,何曾出现过枯叶、冻死的情况?!

萧南闻言,沉默良久,最后,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也不懂稼轩农事,不过机缘巧合下误打误撞的发现了小南山…如今这种情况,我、我也没有法子!”

刚才在路上,萧南就开始思考要不要插手,经过反复斟酌,她决定还是彻底放手为好。

要知道,历史上李二陛下在贞观二十三年四月的时候就挂了,正是由于她开了金手指,弄出个小南山,当今圣人才多活了近两年。

历史的轨迹已经偏移,萧南早就有些担心了,她哪还敢继续大开金手指呀。

再说了,小南山出了事,她一出手就解决了,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嘛,万一暴露了桃源,她就只能带着孩子去东海流浪了。

所以,她决不能插手此事,相反的,她要趁机与小南山彻底切割。

听了萧南的话,窦怀林低头不语,其实,他也知道,他此行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来求萧南,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长叹一口气,窦怀林只得无奈告辞。

窦怀林是武将,向来直来直往,别人拒绝了,他也不会死缠烂打。但宗正和宫里的贵人们,却不会这般行事,他们讨论了一番后,决定轮番去大公主和萧南这儿劝说,做最后的努力。

于是,萧南的苦日子来了,每天都有不同辈分的李氏表亲登门拜访,她们忽而赞扬萧南当年的尽职尽责,忽而惋惜小南山的困境,忽而提及圣人的圣体违和,忽而指责窦怀林等看护人的失职…虽没有直接要求萧南出面重新接管小南山,但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她们话里的意思。

萧南却只能装傻,别人赞她当年能干,她就嘿嘿两声说句‘过奖过奖’;别人惋惜小南山神迹不在,她便跟着叹气‘是呀是呀’…

如此密集的轮番轰炸,险些没把萧南弄得头晕眼花、头痛欲裂,最后她不得不祭出绝招——装病!

其实也不能算装病,她现在是孕妇,只需捧着肚子哎哟几声,玉簪玉竹再适时的大喊几句‘郡主,是不是腹中胎儿有何不适’,她便可以躲回房间休息了。

李氏表亲们见状,也不好再纠缠,只得怏怏而归。

随后,大公主听说萧南被众宗亲吵得险些伤了腹中胎儿,顿时火大,当日便进了宫,找皇后一通哭诉。皇后听说了,心底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直接命人传话,不许众人再去叨扰襄城郡主。

皇后发了话,萧南终于得以清净,不过,京里没人骚扰她,解县的崔幼伯却像个爱家、爱老婆、爱子女的三好男人,三不五时的便写封信回来。

信里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先絮絮叨叨的说一些自己的琐事,八一八蒲州的风土人情、几个主要世家的传闻逸事。然后详细询问家中的情况,比如娘子身体如何、胎儿好不好、灵犀学习如何、长生乖不乖…

除了书信,崔幼伯还会命人送一些蒲州的特产回来,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有时甚至是他偶然摘了几朵花、顺手做了几个干花书签,也会特意命人快马送回来。

ps:额,某萨失言了,捂脸爬走…

第093章 问计

“崔幼伯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