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盆景,盆景的主体是一座造型别致的假山,小小假山不过半尺高,山石嶙峋,整座山体有三个小山峰形成一个‘’型。

假山下是一弯浅浅的池水,岸边坐着一老者,头戴斗笠悠然垂钓,老者身侧放着一个极小巧的鱼篓,鱼篓空空,恰巧可以插下一支毛笔。

没错,这是一个专门用来放置毛笔的砚山,不管是那个‘’型的假山,还是小渔篓,都可以用来放毛笔。

如果单看这手工,并不比将作监的匠人高明多少。

但,这个盆景砚山是崔幼伯亲手制作的,连那老者、鱼篓都是他一刀一刀雕刻而出,这份礼物就分外显得珍贵了。

崔幼伯在信中说,听闻长生有幸得老相公亲自启蒙,他甚欢愉,正巧近几日他监督佃农开垦盐田的时候,发现了几块奇石,一时兴起,便亲手做了个砚山,送给儿子,勉励令朔小盆友用心读书、好好跟着老相公学习。

做老子的给儿子送东西,这原很正常,可令萧南纳闷的是,崔幼伯极少这般‘感性’,给孩子们送东西,多是命人去高价买些珍贵的物品,从来没像今日这般亲自动手diy。

而且,在崔幼伯的字里行间,萧南竟感觉到一种淡淡的温情,这让她非常陌生。

要知道,头前两个月里,崔幼伯也不是没给家里写过信,在那些信里,萧南读到的是一种兴奋、一种焦躁、然后是一种茫然,她虽没有亲眼见到崔幼伯,但可以通过这些信件感受到他那时的心态与状况。

可今日,哦不对,不止今日的这封信。还有之前的几封信里,萧南却读到了一种顿悟、一种稳重、然后是今天的淡然。

难道…崔童鞋真的幡然醒悟了?!

心底刚升起这个念头,萧南立刻摇头,自己否定了这个假设。

不是她多疑,实在是那个男人的不良记录太多了。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萧南别开眼,淡淡的吩咐道:“把这个砚山送到小大郎的书房。告诉他这是郎君亲手为他制作的,让他珍惜着点儿。”

雨水领命,小心的抱着盆景出去了。

萧南却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命人取来纸笔,给崔幼伯写了一封信。

玉簪端着个托盘走进来,抬眼便看到自家郡主一脸坏笑的样子,不免好奇,“郡主,可有什么喜事?”

萧南将信封好,一手接过玉簪捧过来的青瓷玉璧底花口碗,另一只手拿起碗中的长柄银匙,轻轻搅动着。舀起一匙鲜嫩香滑的玉米虾仁蛋羹送进嘴里,双眼情不自禁的眯成月牙儿――唔,好吃!

玉莲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蛋羹蒸得恰到好处,玉米的甜香、虾仁的鲜美以及鸡蛋原有的味道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真正做到了既美味又营养。

萧南如今已经八个多月,饮食上愈发注意。每日牛乳、鸡蛋是不可缺少的,像豆腐、海带等补钙营养的食材也时常食用。

当然还有玉米…嘻嘻,幸好她有桃源,还有遮掩用的东海小岛,大唐没有的蔬菜、水果她应有尽有,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且吃得光明正大。

小口小口的将一碗蛋羹全都吃完,萧南接过湿帕子擦手、擦嘴。然后才轻笑道:“当然有喜事,刚收到消息,阿今晨顺利产下一子,母子均安。”

玉簪跪坐在萧南榻前,习惯性的给她揉捏着双腿,闻言。笑着附和:“县主生了?!果然是个喜事呢,可惜郡主也要生产了,否则就能亲去参加李家小郎君的洗三和弥月宴了。”

心里却暗暗记下,待会儿就去荣寿堂的‘红白记事簿’上添上一笔,以后每年李家小郎君生辰的时候,好提醒郡主给定襄县主家送礼。

萧南的预产期在下个月,但,她的情况特殊,裴太医和几位医女都担心她会提前生产。

大公主更是提前准备了三四个稳婆和乳母,几日前就送到了荣寿堂。

此时的萧南绝对是重点看护对象,别说出门赴宴了,就是去院子里溜达几步,秦妈妈和玉簪都如临大敌的左右守护着。

萧南笑了笑,道:“嗯,别忘了洗三和弥月的时候给李家送份大礼过去。”她的闺蜜并不多,阿是最铁的一个,她得了嫡长子,自己可不能疏忽了。

玉簪一边按摩,一边点头:“郡主放心,婢子记下了。”

身为萧南最得用的贴身大丫鬟,玉簪管理着她的私库,记着家中的红白喜事,什么人家什么时候送什么礼,玉簪更是一清二楚,根本无须萧南特意叮嘱,她都会办得妥妥的。

萧南也知道玉簪能干,见她点头,也就没再说什么,用下巴点点小几上的信,道:“待会儿命人快马送去蒲州。”

“是!”玉簪轻声应道。

解县,盐湖。

崔幼伯一身干练的胡服,正与垦地的老农说着什么。

郑勤快步走来,冲着崔幼伯使了个眼色,崔幼伯会意,客气的跟老农说了句‘多谢老翁’,便来到郑勤身侧。

“齐光兄,何事?”

“肃纯,盐湖、盐湖恐怕护不住了。”

郑勤一脸焦急,他看了看四周忙碌的佃农,低声道。

崔幼伯却毫不惊讶,他苦涩一笑,道:“我早就想到会有今日。唉,都是我思虑不周,这才误了大事。”

送走阿槿的时候,崔幼伯就猜到崔德志会寻机发作,果然,这才没几天,他便动手了,也不跟崔幼伯说一声,便将看守盐湖的营卫全都撤走了。

郑勤却没时间叹息,“如今已经开始春耕,正是引卤水入盐田的最佳时节,如果不能在此时与那些世家谈妥,盐税之事更无从下手了。”

崔幼伯闻言,缓缓摇头,“他们不会主动交税的。”这不啻于把到嘴边的肉吐出来,傻子才会答应呢。

郑勤一窒,有些担忧的看着崔幼伯,问道:“那、那你如何跟太子交代?”

崔幼伯回过头,看了看自家的盐田,这片田地距离盐湖颇远,但若是费些力气,还是能将盐湖的卤水引至此处。

郑勤顺着崔幼伯的目光看过去,喃喃低语:“肃纯是想把这些盐田的出息交给太子?!”用自家银钱补贴太子,虽勉强完成了差事,却不是长久之计呀。

想了想,郑勤咬咬牙,建议道:“肃纯,弟妇向来多智,不如问问她――”

崔幼伯抬起右手打断他的话,淡淡的说道:“我娘子马上就要临盆了,我不能在她身边照顾已是觉得对她不住,哪里还好意思拿这些琐事惹她劳神?!”

他用自家盐田的出息补贴太子,看似蠢笨,若是运作好了,也能有些作用,他心中已经有了计策,只需夏日盐制好后,他便会采取行动。

郑勤见崔幼伯坚持,不好再劝,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待回到宅院后,他便悄悄写信给小妹,让小妹借探望郡主的当儿,将崔幼伯的困境告诉郡主。他相信,以郡主的聪慧,她定能明白自己想问计的意图。

没准儿,郡主还真能想出什么更好的计策呢。

傍晚,崔幼伯与郑勤骑马回到宅院,两人在中庭分了手,一个回内院,一个则去了客舍。

“郎君,娘子来信了!”

刚进门,崔幼伯正欲洗漱更衣,翰墨便捧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崔幼伯洗完脸,用棉布巾子擦拭干净,这才接过信,盘腿坐在榻上,展开信纸细细读来。

萧南照例在信中说了些家中的琐事,讲了些两个孩子的童言稚语,随后话头一转,说她猛然想起一事,崔家三堂早已分开,长生等小辈们也该重新序齿排行,荣寿堂没有长辈,他们夫妇是家主,灵犀和长生也该换个称呼。

如今,崔家习惯性的称呼灵犀为小大娘,长生为小大郎,究其根源,不过是顺着荣康堂而来,因为崔幼伯亲生父母、祖父还在,灵犀他们算是孙辈,所以在成为前加个‘小’字。

但若是从宗法上,萧南夫妇是家主,上头又无长辈,他们的子女的称谓不必加那个‘小’字。

萧南这番话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彻底将荣寿堂独立起来,与崔幼伯的亲生父母在名分上再次切割。

读完信,崔幼伯沉思良久,才示意翰墨给他磨墨,他自己则捉起毛笔,抽出一张信笺,给萧南写回信。

写完回信,崔幼伯又想起一事,从书案旁的书堆里抽出一大摞写得整整齐齐的白纸,仔细的叠好,然后与回信一起装进加大的袋子里,封好,命翰墨寻人送回京城。

中庭客舍里,郑勤也在伏案写信。

次日,崔家的小厮带着两封信和一些土仪,快马赶往京城。

两天后,郑勉前来探望萧南。

因是熟人,萧南也没有客套,依然斜倚在榻上,很是随意的与郑勉闲聊。

闲话了几句,郑勉表情有些犹豫,小嘴儿q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萧南见了,笑道:“阿勉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呵呵,不妨说给我听听,没准儿我能帮忙呢。”

郑勉眼睛一亮,赶忙把大兄的话婉转的说给萧南,最后隐晦的询问萧南可有何良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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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多喜临门(一)

听了郑勉的话,萧南没吭声,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崔幼伯的回信

信中,崔幼伯很爽快的答应了萧南的建议,不过委婉的建议萧南,此事仍需跟荣康堂的长辈说一声。

说实话,那日写信的时候,萧南没想着崔幼伯会答应,给孩子们改称谓的事儿并不大,但内里暗含的意义却极深,一旦改了,也就从心里做了决断:与荣康堂的生身血亲做切割!

可崔幼伯偏偏就答应了,连半分的埋怨、不愿都没有,萧南看信的时候很是诧异。

不过,最令萧南意外的,亦或是感动的,是崔幼伯随信一起送来的那一大摞不同字迹的白纸,纸上抄写的不是什么先贤著作,而是女人生产时必备的《难月文》。

据崔幼伯信里所说,这九百九十份‘难月文’,是他拜托了十位儿女双全、福泽深厚的世家贵妇所抄写的,每位贵妇诚心抄写了九十九篇!

读到这一段的时候,萧南有种莫名的感动,她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崔幼伯四处请托、说尽好话的场景。毕竟他请来抄写难月文的不是卖字为生的贫苦文人,也不是无权无势的普通士子,而是出身名门的世家贵妇呀。

他一个男子,到底花费了多少心力才求得这九百九篇难月文?就算那些贵妇们感动他对妻子和未出世孩子的心意,没有一定的条件,她们也不会轻易答应。

那一刻,萧南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酸酸的?还是甜甜的?

不过,有一点萧南很肯定:不管崔幼伯此举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她都很高兴,至少这个男人没忘了京里的老婆正抱着大肚子要给他生孩子。

好吧。看在这九百九十篇难月文的面子上,她就帮崔幼伯想个办法吧。

命人送走了郑勉,萧南抽空去了趟桃源,在小七送她的一堆书籍中找到她要的资料。用工整的小楷誊抄下来,准备待会儿再写封信,命人将这些随信一起送去解县。

抄完了资料,萧南顺便瞄了一眼笔记本上的地图。地图上,除了一个太仓岛,她又标注了个东仓岛,只是不知两个月过去了。东仓岛的垦荒进行得如何了。

正想着,控制生化人的主控台上的一个按钮闪烁起来,萧南见是肖义。便随手按下了那按钮。

“主人。您在?”

肖义刻板的声音伴随着呼呼的海风声一起传来。

“嗯,有事吗?”

最近一段时间,萧南的肚子愈发大了,行动不便、精神也不太好,她就没怎么进桃源,更没有联系肖义等人。

“报告主人,东仓岛已经全部开垦完毕。第一批热带水果已经成熟,且已通过乌离运进了长安。”

肖义声音里没有任何感**彩,仿佛机器人般汇报着。

当然,在某种意义上,肖义也算是机器人。

萧南满意的点点头,夸奖道:“做得好,你们辛苦了。对了,可曾招募到足够的人手?”

相较于太仓岛的大机械化垦荒,东仓岛就原始多了,几乎是牛耕人种,肖义等生化人虽然能干,可也做不到以一抵百呀。

肖义冷声道:“报告主人,已经成功招募到十九户人家共计三十七个人,其中二十二个是青壮男劳力,此次垦荒,他们贡献很大。”

萧南点点头,随口问了句:“嗯,不错…对了,你们有没有什么麻烦或者需要我解决的问题?”

通讯器那端的肖义顿了顿,似是在思考,片刻后,再次响起他生硬的声音:“报告主人,增加了东仓岛后,一艘海船有些不够用,若是能再添两艘海船就更好了。属下发现,在距离东仓岛不远的地方还有个荒岛,面积很大,且岛上的地理条件非常好,比太仓、东仓都更具开垦的价值。”

海船?

萧南没有立刻回话,她屈起食指,轻轻敲着控制台的面板。

她手头上的这艘海船是从位面商人小七那儿换来的,若是能再有机会遇到小七还好,直接跟他交换便是。偏过去几年中,别说小七了,她一个位面商人都没有见过。

小七也说了,位面空间数以兆亿,她能接连两次遇到小七已是万分难得,哪里还有第三次的机会呀。

交换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自己造了。

萧南想了想,再次翻出那些资料,好容易才找到了一份明代宝船制造的图纸,吩咐道:“你下次交易的时候,寻几个木匠或者懂得造船工艺的匠人,签下卖身契,然后带回岛上,咱们伐木自己造船。”

肖义立刻回应:“遵命,主人!”

处理完这些,萧南锁定控制系统,捧着肚子缓步走出竹屋,路过果林的时候,顺手摘了个又红又大的苹果,随手用帕子抹了抹,便直接吃了起来。

刚出桃源,萧南便听到外头秦妈妈焦急的呼唤声:“郡主,郡主,您在寝室?”

越临近预产期,萧南身边的两位乳母和几个大丫鬟就越发紧张,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贴身跟在她身边,她连片刻的私人时间都没有。

三两口吃完苹果,萧南信手将果核丢回桃源,忙回道:“奶娘,我在呢,你进来吧。”

秦妈妈抱着个大包袱,疾步走了进来,见萧南好端端的斜躺在壶门大炕上,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旋即又讪讪一笑,掩饰的提了提手上的包袱,道:“玉兰新做了些婴儿的小衣服,我、我拿来给郡主瞧瞧。”

秦妈妈当然不会说她是担心郡主出意外,这才贸然敲门叫人。

萧南知道奶娘担心自己,也没有计较,反而兴致勃勃的打开包袱,跟秦妈妈讨论起这些小衣服的布料和款式来。

自从进入了二月份,荣寿堂上下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而另一边的解县,崔幼伯却愈加放松起来,许是想通了某些事,他的心态反而更加淡然,行事也愈加沉稳。

每日里,骑马去自家的盐田转转,下午闲了便去县城的酒肆、书肆溜达一圈,听听八卦、看看新书,若是遇到相熟的世家子,便相邀去酒肆、茶楼闲谈。

崔幼伯是真的纯粹闲谈,闭口不提公事,反而让那些世家忐忑起来,不知这位太子的心腹、郡主的夫君又有什么新花样。

心里有了这层担心,他们对崔幼伯倒是愈加恭敬起来,全然没了前些日子的嘲讽、蔑视以及虚与委蛇。

对于这样的变化,崔幼伯自是看在眼里,晚上一个人拿着崔氏先祖的手札沉思的时候也有了新的感悟,第二天则会愈加沉稳、淡然。

如此了数日,大家对崔幼伯的印象彻底改观,有的人还在背地里悄悄议论,说崔家子果然不同凡响,就冲这股子淡然,颇有几分魏晋古风。

郑勤也发现了众人对崔幼伯的态度,欣慰的同时不免又想,若是公事也能顺利些就更好了。

正想着,萧南的信到了。

“这、这是熬制池盐的新方子?”

郑勤拿着一张白纸,瞪大眼睛,很是惊讶的看着崔幼伯。

崔幼伯点点头,道:“娘子说,听闻我也开垦了盐田,便特意去翻查古籍,果然在一卷古本残卷上发现了这个方子,说是用此方,可以提高池盐的质量和产量,减少成品盐中的杂质。”

一边说着,崔幼伯还一边用别有深意的目光看着郑勤,似是在说,他知道娘子为何会突然提及盐务。

没说的,定是郑勤偷偷给京里写了信,让郑勉传话给娘子,告诉娘子他在解县的困境,娘子这才费心巴力的寻找古籍。

萧南虽然只是送来了一个方子,但崔幼伯和郑勤都明白她此举的用意,这哪里是改进晒盐的方子呀,分明就是解决崔幼伯困境的良计。

有了这个方子,何愁那些世家不争相与崔幼伯合作?!何愁太子吩咐的差事不成?!

郑勤瞧出了崔幼伯眼神中的深意,他虽有点儿心虚,却仍坚定的回视着崔幼伯,用眼神告诉他,为了辅助他完成公事,他行些不入流的小技、被崔幼伯埋怨又何妨?!

见郑勤这般执着,崔幼伯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表兄是真心为他考虑,可、可在娘子快要临盆的时候打扰她,他确实有些不忍。

崔幼伯留在荣寿堂的人给他写信的时候曾说过,娘子此次怀孕,极有可能是双胎甚至是多胎,生产时将无比凶险,容不得半分马虎。

一看到‘凶险’二字,崔幼伯就忍不住想起娘子生长生那次的场景,难产、寤生,娘子几乎丧命!!

上次不过只是一胎,而这次却是多胎,崔幼伯如何不担心?!

他决定了,临近产期的时候,他说什么都要回京去。

不过,崔幼伯没想到,还不等他准备回京,萧南那边就提前发动了。

这日是二月初二,清晨,萧南照例起来跟孩子们一起用朝食,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肚子有些下坠,还有种闷闷的疼。

强忍着送走两个孩子,萧南才满脸冷汗的命人叫太医和稳婆。

十天前裴太医和几个稳婆就在崔家的客舍住了下来,小丫鬟跑出去没多久便把人叫了来。

但,此时已经不用太医诊脉,萧南自己就可以肯定:nnd,肚子里的小混蛋们居然提前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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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多喜临门(二)

荣康堂,迎晖院中,王氏正拿着一本陈年老账册教导女儿理家之道。

“阿涵,这账册你也看了好几日,可看出什么不对?!”

王氏将老账册放到女儿面前,正声问着崔涵。

“儿共看出十二处错来,”

崔涵倒也没有客气,直接拿过那账册,将自己看出来的问题一一指出来,并着重点出她有切身体会的一个错误,“就拿这香料、脂粉一项的开销来说吧,账册上记着每月要采买上好香料、上等脂粉若干,花费一百六十至二百贯钱左右。但送进府来的香料和脂粉等物根本算不得‘上好,,慢说给咱们用了,就是有些脸面的奴婢也不肯用。”

崔涵越说越气愤,就差直接说那些黑心肝的刁奴欺主,随便从市面上弄些便宜货色却谎称‘上品,,骗取主人的银钱。

不是崔家锱铢必较,而是不想当冤大头。

王氏不动声色,浅笑问道:“哦?竟有此事?你既发现了,可曾去查证?还有,你觉得这些物什不好,那你可知道其具体的价格?市面上真正上好的货品又是个什么价格?”

女儿能想到这一层,王氏还是比较满意的。

崔涵正等着王氏的这句话呢,她笑得有点儿小得意,如花般娇艳的双唇绽开灿烂的笑容,道:“儿命人去东西两市询问过了,阿娘赏给女儿的香料等物是极好的,在市面上约要二十贯一份。而采买置办进来的每份只需五百钱,是市面上最普通的,而且儿还命人打听过,东市上有些商家,专门做权贵人家的生意,若是长期合作,同样的货品价格比市面上的还要低些…”

王氏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很好·你能发现这些,且还知道命人去调查、核实,足见你确实用心了,阿娘很欣慰。”

崔涵还惦记着如何惩戒那些黑心肝的刁奴·正要张嘴发问,王氏却先开了口,“那,你既已发现了这些人的错处,那么依你之见,又该如何处置?”

崔涵一脸严肃,略带冷意的说道:“自是依家规严格惩处。”毕竟涉世未深·小姑娘眼中只有对错,没有所谓的灰色地带。

王氏却故作为难的说道:“掌管采买的却是我的奶兄,除了偶尔会贪些小财,他们一家对我非常忠诚,若是依家规严惩,是不是太重了些?!”

崔涵一怔,她没想到自己暗骂了许久的黑心肝的刁奴竟是阿娘的亲信,且听阿娘的语气·她似也知道那人犯的过错,这、这——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严惩?那人是阿娘的心腹·若她坚持严惩,阿娘也定会允许,可、可这也伤了阿娘的脸面呀。

直接放过那人?崔涵又满心不甘,这可是吞没自家财物的硕鼠呀,倘不知他的行径也就算了,明明查到了却还要放过,未免···…说好听点儿是御下仁厚,说难听点儿就是傻缺呀!

王氏见女儿满脸纠结,也不催促,只慢慢等着女儿的答案。

其实·她刚才那话不过是打个比喻,女儿眼瞅着就要说亲了,以女儿的出身和品貌定要选个门当户对的嫡长子,做一家的宗妇。

而宗妇却不是那么好做的,能与崔家比肩的家族,家中上下的亲眷可少不了·上有太婆婆、婆婆、婶娘,左右有妯娌,下有小姑、侄媳妇,还有盘根错节的世仆、管事,与这些人周旋,除了聪明能干,阿涵更要懂得人情、知道分寸、明白轻重缓急。

此时,外头廊庑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个丫鬟匆匆进来,“娘子,东堂的大娘子发动了!”

王氏微惊,急声问道:“郡主要生了?不是还没到产期吗?”足足提前了大半个月呀,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丫鬟用力点头,“是东堂的管事娘子铁娘子命人送的信,说半个时辰前大娘子就发动了,已进了产室,未免娘子们担心,特命人通报娘子一声。”

王氏立刻站起来,丢给女儿一句:“仔细想想,阿娘回来再与你细说。”便匆匆赶往荣寿堂而去。

路上,王氏边走边问:“情况怎么样?可曾命人回禀夫人?”

荣寿堂没有长辈,郎君又不在府里,于情于理都该通知郑氏一声。

丫鬟回道:“传话的人说情况还好,医女把了脉,也说没事。已经有人去回禀夫人了,不过夫人说她身子不适,就不过去了,她会在佛堂为大娘子念诵经文,特意吩咐了葛妈妈去东堂服侍。”

王氏脚步一顿,心底叹息,唉,自家婆母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难道她就不怕大公主和郡主怪罪?

郡主生产,大公主必会赶来,没准儿现在人家已经到了,大夫人却不露面,这不是亲手将把柄送到人家跟前嘛!

有此埋怨的不止王氏一人,还有娘子韦氏,她住的院子距离荣寿堂比较近,先王氏一步赶到此刻正一边暗自骂着婆母糊涂,一边跟满脸怒色的大公主解释。

“阿娘听闻弟妇此次情况特殊,几天前便开始在佛前念诵难月文,并许愿每日亲自念诵九九八十一遍,求佛祖保佑弟妇顺利生产…刚才阿娘正念到第二十九遍…”

韦氏很会说话,若是不了解实情的人听了,定会觉得郑氏这个婆母真关心儿媳妇,此刻不来也不是不想来,而是不能来。毕竟,不能失信与佛祖不是?

只可惜,大公主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她根本不信郑氏会给她的乔木念诵难月文。

不过,现在女儿正在生产,大公主无心去追究,等女儿顺利生产完毕,她再秋后算账也不迟!

二月早春,王氏竟跑出了一头的热汗,她顾不得擦拭,急急来到近前,敛衽行礼:“儿、儿请大公主安。”

接着,她焦急的问道:“乔木怎么样了?稳婆怎么说?”

大公主见她神情诚挚,不似作伪,心中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些,冷声道:“免礼,乔木已经进了产室,情况还好。”

王氏双手合十连连念佛号,“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这话,几个女人便不再言语,坐在产室旁的厢房里,各怀心思的等着消息。

一个时辰过去了,产室里传出越来越响的呻吟声,只听得大公主和袁氏坐立难安。

“不行,我要去看看!”

大公主实在坐不住了,推开搀扶的儿媳妇,抬腿便要进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