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依然戒备,不过她终究是个丫鬟,有人来拜会自家主人,没有主人的命令,她真不敢自作主张的把人赶出去。

“你先在门口等着,我去回我家七娘。”

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话,姚黄快步进了小院。

不多会儿,姚黄绷着一张俏脸走了出来,没好气的对阿槿说:“进来吧,我家七娘有请!”

阿槿抚了抚鬓发,又整了整衣服,故意一扬下巴,得意的在姚黄面前走过。

堂屋里,杨婥没精打采的歪在榻上,阿槿进来的时候,她只是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并没有起身相迎。

阿槿并不以为意,两个眼珠子一转,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见房屋四角都摆放着冰盆,小几上放着时新的果蔬,心里不免酸酸的。明明她才是郎君的第一个女人,结果,这一个两个的,过得都比她好。

“你来做什么?说罢!”

杨婥慢慢坐起身子,魏紫忙塞了个隐囊靠在她身后,杨婥顺势倚在隐囊上,看了阿槿一眼,淡淡的问道。

没有人招待,阿槿也不气,反而很是熟稔的自己搬了把月样杌子坐在杨婥榻前,笑着说道:“呵呵,没什么,就是外头人来人往的闹得心烦,出来走走,一时不留心就到了姨娘这儿。正好,我有件事想跟姨娘说说…”

PS:额,昨天某萨懒病发作,只更了一更,真是抱歉。

第155章 表兄狡猾

京中荣寿堂内院发生的事儿,第二天萧南便知道了。

不过,她现在正忙着招待李荣,无暇他顾,只让玉簪将此事记下,一切待她回京后再做计较。

“正则兄,请!”

崔幼伯自觉上次宴请李荣时,自己中途离席,虽有不得不走的理由,但终究是失了礼数,所以,等最忙的那几日过去后,他便又亲自写了请帖,邀请李荣前来做客。

顺便,崔幼伯还有件事想拜托李荣,准备两人闲聊的时候,一并说了。

李荣端起葡萄纹圆筒直腹银质高足杯,停至面前,微微抬了抬,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将杯中的滴露春一饮而尽。

“呵呵,正则兄确实豪气,果有古任侠之风呀。”

崔幼伯亲自执壶,又给李荣添了一杯酒。

李荣客气的欠身,连道‘有劳’。

崔幼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再次举起酒杯,道:“上次弟多有怠慢,还请正则兄勿怪,呵呵,弟先干为敬!”

说罢,崔幼伯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三两口吞了下去。

“都说了咱们不是外人,肃纯还这般客气,”

李荣无奈的摇摇头,他就是不喜欢京中的那些繁文缛节,不过一件小事,何必翻来覆去的说个没完?

但,人家这般郑重的再三致歉,他也不能没有表示,只得端起酒杯,与崔幼伯对饮。

如此客气了几轮,崔幼伯终于转移话题,略带不好意思的问道:“正则兄既这么说,弟还真有件是想请兄帮忙?”

李荣右眉微挑,问道:“哦?何事?肃纯但讲无妨,只要我能办得到,我会尽全力相帮。”

“弟就先谢过正则兄了。”

崔幼伯拱手表示谢意,然后直入正题,“是这样,自长生跟着正则兄研习骑射功夫后,他的身子骨愈加康健,上次围猎还能像模像样的猎杀几只猎物…这一切都是托了正则兄的福,弟夫妇甚为感念。

不过,正则兄毕竟是有爵贵人,且又有大志向,想来也不会常年待在京城。当然,就是兄有这个闲暇,弟夫妇也不好总劳烦您…”

李荣双眉微皱。忍着耐性听崔幼伯拉拉杂杂的絮叨了一堆客气话。其实,他很想说,有什么话你丫的直接说好不好,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就在李荣的耐性极近临界点的时候,崔幼伯终于说出了请求。“兄游历天下,广结奇人能士,弟想请兄帮忙介绍几位演武师傅,教授长生和他的弟妹们些弓马骑射功夫,不知——”

李荣直接打断他的话,问道:“这简单。肃纯都有什么要求?”别的事他不好说,但寻几个身手不错的武师,绝对是小菜一碟。

崔幼伯早就看到了李荣不耐烦的表情。他与李荣相交的时日不久,却也了解一些对方的脾性。

两人交谈的时候,他一直不着痕迹的试探李荣,企图寻找一种更为融洽的相处方式,即在不触及对方底线的情况下。能最大限度的与他拉近关系。

毕竟两人虽是名义上的‘亲戚’,却是半路相识。且崔幼伯对李荣还有一种莫名的戒备,只这一点心理上的芥蒂,就注定两人不可能成为真正肝胆相照的知己挚友。

对此,崔幼伯心知肚明,但他又不忍放弃李荣这个‘朋友’,因为没有哪个人傻得去丢弃、甚至得罪一个能干又极有权势的盟友。

几番思索,崔幼伯这才制定了如何与李荣相处的计划,现在他不过是在一步步的试探对方,进而更深入的了解对方,然后掌握一个最恰当的分寸,与李荣成为亲近的盟友。

方才的一番试探让崔幼伯明白,原来李荣不喜欢过多的客套,嗯,这点倒也不难理解,李荣原就是个练武之人,且久在江湖闯荡,人也变得直爽、豪放。

发现了这一点,崔幼伯也就没再客气,直接伸出右手,竖起三根手指,道:“要求有三:第一,家世清白,没有为非作歹、违法乱纪的劣迹;第二,德行要好,正直、心术正,不倚强凌弱;第三,有耐性,愿意久居京城,有家室的最好。”

李荣眼眸闪烁了下,唇边漾起一抹玩味的浅笑,他点点头,“还有吗?”

崔幼伯想了想,摇头,“没有了,能满足这三点就好。另外,最好再有一两位女夫子。”

李荣微眯双目,稍稍想了一会儿,在心中过了过附和条件的人选,数了数人数,点头:“没问题,迟则一个月,快则七八日,人便能寻到。”

“有劳正则兄了,”崔幼伯偮手致谢,他又补了一句,“对了,演武夫子的束脩和一应待遇皆与我家的其它夫子一样,即每年一百贯铜钱,每季四套衣物,年节另有节礼和礼金…”

这次,李荣没有不耐烦,而是细细的听着崔幼伯列举的种种福利待遇。

嗯,还不错,崔家果然豪富,对夫子倒也大方,崔幼伯甚至还提出,若有的夫子无妻无子无族人,崔家愿意生养死葬、养老送终。

因探到了李荣的脾性,崔幼伯这番话说得极为豪爽,李荣则是连连点头。

表面上,宾主二人详谈甚欢,至于他们的真实想法如何,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为了表示诚意,萧南亲自下厨做了两道拿手菜,将菜品装盘,命侍女送到厅内,萧南也抹着头上的热汗走出了厨房。

“郡主,要不要先去沐浴更衣?”

玉簪拿着柄富贵牡丹的团扇,跟在萧南身边轻轻的为主人扇风。

萧南擦完汗,长长舒了口气,点头道:“嗯,好。对了,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厨房里跟火炉一般,让厨娘们注意防暑,每日里多煮一些祛暑的粥汤,让别业的奴婢们都喝一些。”

“是,郡主!”玉簪忙记下。

萧南收起帕子,前往后院的温泉池泡了个澡,洗去一身的油烟和汗味儿,又换了身崭新的家常见客的衣裙,这才回到正房。

“表兄,郎君,吃食可还满意?”

萧南行至主席,在崔幼伯身边跪坐下来,笑着说道。

李荣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赞道:“极好,尤其表妹亲手做的这道香橙虾仁儿,鲜香酸甜,美味至极!”

崔幼伯也跟着点头,不过,因当着外客,他不好说‘娘子辛苦’之类的话,只用眼神表示感谢。

“呵呵,表兄谬赞了,你们吃得满意就好。”

萧南见两人的杯盏空了,捧起酒壶给两人添了一回酒,接着又说了些家常闲话。

这时,一个小丫鬟悄悄走进来,凑到萧南耳边,低声道:“娘子,妙善真人来访。”

萧南一听是安同,下意识的看向李荣,很快又转回了目光。

崔幼伯眼尖,看到了萧南脸色的变化,问道:“娘子,何事?”

李荣也饶有兴趣的看着萧南,似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妙善真人来了,我去瞧瞧。表兄和郎君继续…”

萧南边说边站起身,路过李荣的坐榻时,她略带歉意的笑了笑。

原想着自己悄悄出去打发了安同,没想到被两人问了出来,唉,希望安同看在她的面子,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儿——比如引诱李荣,或者说让他为难的话。

然而萧南更没想到的事,李荣接收到她的歉意后,忽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似是憋笑、似是得意,让萧南好不困惑。

忍着不解,萧南快步出了正堂,迎到中庭,正好与一身灰色道袍的安同碰了个正着。

“我刚去山下跑了一圈马,路过这儿,便顺便来瞧瞧阿姊,”

安同拎着马鞭,伸手拉住萧南的胳膊,亲昵的说道:“阿姊,没打扰到你吧?”

萧南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又调皮了,你我姐妹,还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对了,我家郎君邀荣表兄来饮酒,他正在屋里,你也进去跟他打个招呼吧。”

不想,安同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慌忙摇头:“不、不必了,我、我就是来看看阿姊,如今见着了,我、我也该走了。阿、阿姊,你既有贵客,就不要管我了,那什么,我走了!”

直接松开萧南的胳膊,安同急急道别,瞧她的模样,仿佛萧南屋里藏着一群狼,她稍一耽搁,那群狼便会破门而出,追上来撕咬她一般。

望着安同落荒而逃的背影,萧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话说,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之前安同提起李荣还一脸羞涩和柔情蜜意,几日不见,怎么就变成这样?

事后,萧南与李荣在山间偶然相遇时,萧南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安同畏你如虎狼?”

李荣笑得畅快,却故意卖关子:“这还要多谢表妹给我出的良计呀!”

良计?

萧南更加疑惑,她确实给李荣出了个点子,但平心而论,萧南觉得她的法子虽有效,但也绝对达不到如此神奇的地步呀。

“哦?我的良计自是好的,不知表兄怎么施行的呢?”萧南问。

李荣抠了抠耳朵,简单的把那日发生的事儿说了说,刻意避开‘刺客’,重点指出他用极血腥的手法斩杀了几个人,当着安同的面儿!

萧南无语,沉默良久才叹道:“表兄,你真狡猾!”

第156章 麻烦来

其实,要萧南说,表兄何止狡猾呀,他还心狠手辣咧!

那日萧南给李荣出的计策很简单,就是让他寻个机会,在安同面前显露一下他杀伐果断的‘真性情’。

若是能在安同面前亲手宰杀几只猛兽那就更好了,萧南还特意叮嘱,动手的时候表情一定要狰狞,场面务必血腥。

至于为何不建议李荣杀几个死囚或者犯错奴隶,萧南表示,她虽在没人权的古代生活了两辈子,但骨子里还是个爱好和平、提倡和谐的天朝小市民,学不来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贵族做派。

而且萧南也了解,似安同这样的娇娇贵女,她们或许彪悍,或许霸道,或许夺过他人性命,但极少有人能亲手杀人,尤其不能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了结人的性命,比如用刀斩杀。

可以说,贵女们再怎么强悍,本质上还是个女人,让她们亲临真正血腥、真正暴力的残忍场面,几乎没有谁能承受得了。

哪怕杀人的这个人是她倾慕已久的心上人。

萧南建议李荣这么做,也是想提醒安同:所谓‘英雄’的背面未必光鲜,而有气势、有血性的大男人也极有可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事实证明,萧南的想法是正确的,只是她没想到李荣会这么‘狡猾’,借着太子遇刺的时机,斩杀刺客的同时,还不忘恐吓纠缠他的花痴女。

唉,不服不行呀,相较于李荣的做法,她的‘良计’简直就是小儿科。

李荣装着没听出萧南话里的嘲讽,拱手谦虚道:“好说好说,呵呵,表妹不是说过吗。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对我而言,不管狡猾还是狠戾,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成。”

李荣不知安同怎么想的,反正自那日后,安同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倘有偶遇,安同也会立马闪人,绝不与李荣照面,更不会与他攀谈。

萧南微挑眉梢,脸上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待她与李荣告别,转身离去时。脑海中却回荡着一句话:“太子遇刺!”

太子遇刺?还在这戍卫森严的骊山?

萧南有种不安的预感,总觉得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望着萧南的背影,李荣敛去笑容。方才他不是说漏嘴,而是故意说出来的。他想提醒萧南:随着魏王的返京,京中又将兴起新的风波,让她小心行事,切莫卷入是非圈。

好容易遇到一个能说几句真心话的知己。李荣可不想萧南早早就被炮灰。

跟李荣见面,还跟他说话?

开毛玩笑呀,安同匆匆从崔家出来,手脚瘫软得连马都上不去,在侍女的搀扶下,她才勉强爬上马背。一抽马鞭飞快的离开了崔家别业。

安同绝不承认自己胆子小,实在是那天的场景太骇人了,前一刻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人头落地。

安同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以及洒落一地的鲜血。

更让安同感到恐惧的,是李荣的凶残。

她知道李荣功夫了得、且极有男儿气概,当初她也正是看到李荣的英武神姿。这才心生爱慕。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心目中的英雄人物。那个顶天立地的豪气男儿,竟、竟这般残忍、嗜血!

安同永远都忘不掉李荣一刀砍飞那刺客的脑袋后,嘴角那抹阴鸷的冷笑,那神情,就像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只冻得人骨子发寒、灵魂战栗。

那残忍至极的笑容、那冷漠无情的眼神,深深的印刻在安同的记忆深处,以至于她听到李荣的名字都会忍不住颤抖,更不用说与他照面,跟他聊天了!

那日的痛苦遭遇,不止让安同的梦想幻灭,更改变了她的择偶标准——男人,还是文弱些的更安全。

安同决定了,等她回京后,她定要寻几个有文采、有相貌的温柔美男子,听他们吟吟诗,与他们饮饮酒…这样才是真正的享受生活嘛。

大男子、伟丈夫神马的,都是浮云。

就这样,太子遇刺,李荣不但立了功,还顺手解决了个麻烦。

没了花痴女在他身边嗡嗡,李荣的心情格外好,在骊山的小日子也过得愈加惬意。

但某些人的日子却不甚美妙。

比如崔幼伯。

这日,崔幼伯从汤泉宫出来,骑马返回别业,行至大门前,他刚翻身下马,还不等站定,便有个婆子凑了上来。

那婆子恭敬的行了一礼,小声回道:“郎君,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崔幼伯定睛一看,那婆子有几分眼熟,似是阿娘身边服侍的。

将马鞭递给身边的小厮,崔幼伯整了整衣袍上的皱褶,随口问道:“大伯母唤我何事?”

那婆子低着头,“老奴不知,夫人只是命老奴尽快请您过去,想来应是有要紧的事儿。”

“你去跟娘子说一声,就说大伯母有事寻我,我过去看看。”

崔幼伯扭头对小厮吩咐了一句,然后冲着那婆子扬了扬下巴,“走吧。”

小厮和那婆子齐齐应声,一个目送崔幼伯离去后便进了别业,另一个则恭敬的跟在崔幼伯身后。

走了两步,崔幼伯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住脚步,沉声说道:“还有一事,你记下来并转告其它的奴婢。”

那婆子早已跟着停了下来,闻听此言,忙弓着身子,一副‘但听吩咐’的谦卑模样。

崔幼伯没有回头,只淡淡的说:“日后倘或大伯母再遣你们来传话,不管是有事寻我还是寻娘子,你们都要依礼先去跟娘子请安,然后再办差事。我们崔家是诗礼人家,大伯母亦是个最讲规矩的人,断不能因你们这些刁奴而损了名声。”

崔幼伯清楚,自家阿娘和娘子不睦。阿娘有事找他的时候,大多是避着娘子,且连门都不进,只悄悄在一旁躲着。

过去崔幼伯没想这么多,这几年他经历得多了,又有阿翁、岳丈等长辈的提点,他愈加成熟起来。

如今再看到阿娘这般行事,崔幼伯大感不妥:

第一,阿娘作为长辈,却如此鬼祟行事。不管有怎样的理由,落在外人眼里都是极失礼的事儿;

第二,娘子是晚辈。却不许长辈遣来的奴婢进门、任由奴婢在门外等候,难免被人冠以‘不孝’‘不敬’的罪名,他知道娘子是无辜的,可世人不知道呀。

骊山不比京城,这里权贵扎堆。随便哪个人路过的时候看到了,将事情传出去,与阿娘、娘子的名声都不好。

那婆子心下一凛,慌忙告罪:“都是老奴糊涂,险些坏了府里的规矩,还请郎君恕罪!”

崔幼伯抬起右手。“罢了,今日念在你初犯,我就饶你这一遭。但,你记住,没有第二回。”

其实,崔幼伯很明白,这婆子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阿娘的意思。然‘子不言母之过’,崔幼伯不能说阿娘的不是。只能将过错归到奴婢们的身上。

那婆子连声谢恩,“老奴多谢郎君,多谢郎君!”

心中则是哀叹不断,这差事果然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听夫人的话会得罪郎君娘子,可若是听郎君的吩咐又会惹夫人不高兴,想两处都得好,难呀!

荣康堂的别业离崔幼伯的别业并不远,步行了一刻钟便赶到了。

“儿请阿娘安!”

崔幼伯恭敬的行了礼,而后便跪坐在一旁,什么也没说,静听大夫人的吩咐。

大夫人老来发福,愈发耐不得热,屋里放着好几个冰盆,但还是满头大汗。

这人一热,就容易心烦气躁,再加上大夫人喜食荤腥煎炸之物,身上的火气愈加旺盛。

见了最心爱的小儿子,大夫人还是笑不出来,一边让奴婢们给她摇扇,一边语气急躁的跟崔幼伯说:“听说你京里的那个侍妾,叫做金枝还是金花的,生了个小郎君?”

崔幼伯表情淡然,微微颔首,“是,那孩子前日满月,我和娘子商量给他取了乳名,叫长顺。待回京后,儿便抱他去给您瞧瞧,长顺是足月生的,小家伙很是健壮——”

对于这个刚出生的小儿子,崔幼伯还没见过,不过家中的画师已经按照娘子的吩咐给长顺画了张弥月像,昨天随书信一起送到了骊山。

画像上,一个白胖滚圆的小婴儿,穿着红色的小肚兜,胳膊、腿儿像莲藕似的一节节的,脖子上、手腕上都带着娘子赐的金项圈和小手镯,衬得那孩子愈发可爱。

这么可爱的小宝宝,慢说崔幼伯这个父亲喜欢了,就是萧南瞧了都忍不住赞两句‘长得真好’‘是个有福气的’。

心下喜欢,崔幼伯提起长顺也就分外欢愉,滔滔不绝的讲个没完。

大夫人却不耐烦听,她因不喜欢萧南,连嫡亲的孙子都可以无视,更不用说萧南送来的侍妾生的庶子了。

摆摆手,直接打断崔幼伯的话,大夫人道:“嗯,孩子康健就好。正好,你表妹身子弱不能生产,便将这孩子交给你表妹抚养吧。”

崔幼伯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声音极轻的问道:“阿娘,您说什么?”

大夫人以为儿子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为了增强说服力,补了一句:“我也是为了孩子好,你表妹毕竟是名门贵女,学识、教养自是不必说,孩子能养在她身边,也是孩子的福气。”

崔幼伯定定的看着大夫人,良久,颔首道:“我知道了!”

第157章 好事近

大夫人没有留意,崔幼伯说的是‘我知道了’,而不是‘儿谨遵命’。

不过,就算大夫人发现了她也不担心,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她的小八向来乖顺、听话,哪怕萧氏在背后挑唆,小八对她也是言听计从。

又闲话了几句,问了问崔幼伯近期的身体和差事如何,大夫人便命人把他送了出去。

走出大夫人的正房,崔幼伯站在廊庑下,望着渐渐西斜的金乌,心头没有来的一阵怅然,无声的叹了口气,提起衣摆抬步离去。

另一个麻烦缠身的苦逼童鞋是太子。

按理说,今番太子不但将隐在暗中的刺客一网打尽,还问出了背后指使之人,他应该高兴才是。

但…太子盘腿坐在榻上,幽幽的叹了口气,自那日那刺客说出‘阎三郎’的名字后,他就知道,他与四郎的争斗被弄到了明面上。

虽然皇后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提及此事,至少在魏王抵京前,不许再有人谈论‘太子遇刺’的事情。

但皇后和太子都明白,这种消息是瞒不住的,那日在场的不但有侍卫、还有内侍宫女、以及东宫女眷,堵一个人的口容易,想堵住这么多人的口却是极难。

就是太子也不敢保证,他兴庆宫里的人都能保守秘密。

太子看得分明,随着他地位的巩固,以及圣人的渐老,东宫的女眷和僚属们也开始纷纷站队,渐渐结成了两三股不同的势力。

且东宫的女眷们,上至太子妃,下至最低品级的奉仪,十几个妻妾里竟有七八个世家女,她们每人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家族。太子很清楚。这些世家最在意的不是他这个太子的利益,而是他们各自家族的发展。

“…别说孤这个太子了,就是阿耶…”那些老狐狸也未必放在眼中吧?

太子揉着眉心,苦笑连连。

毕竟,新朝建立才不足五十年,而那几个顶级世家最差劲的也有两三百年的家族史,历经几个朝代,在这些人心目中,太子被废了、圣人驾崩了、乃至王朝覆灭了都很正常,只要家族不倒。他们依然可以继续过着贵族的生活。

所以,他们对所谓皇权、君主并不是那么的真心敬畏,更不用忌惮他这个太子了。

所以。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他们将不择手段,至于皇后、太子的禁令什么的,他们真心不放在眼里。

太子摇头,这已经算好的了。若不是阿耶耗费二十多年的时间极力压制世家,削弱他们的势力,现在这些人更张狂,想想魏晋南朝时,那些鼎甲世家都可以控制君主的废立、甚至新王朝的建立!

消息肯定是封锁不住的!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太子与魏王的储位之争也将暴露在权贵和朝臣面前。届时,又将是新一轮的拉拢、站队、争斗…而太子的麻烦也定少不了。

太子越想越头疼,根本无心公事。兀自一个人坐在发呆。

就在此时,一个小内侍悄悄走了进来,躬身垂首回禀着:“启禀殿下,圣人和皇后唤您过去。”

太子一怔,他刚从阿耶那儿汇报完朝政回来呀。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呢,莫不是阿耶有要事吩咐他?

心里藏着疑惑。太子却不敢耽搁,忙起身,整了整衣冠,前往汤泉宫的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