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还故意抬起下巴,做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似乎在等着那两个戍卫吓得屁滚尿流、跪地告饶。

只可惜,那两人并没有任何表情,依然板着一张脸,上下打量了董达一番,冷声道:“哦?你是折冲都尉董达?可有什么凭证?”

董达怒了,反手一指身上的盔甲,“好个瞎驴生,没看到某身上的甲胄?!”

被人指着鼻子骂做‘瞎眼的驴子’,两人也不气恼,仍冷着一张脸,沉声道:“甲胄也能做凭证?哼,一块铁片、一个铁匠,要多少甲胄没有?某再问一句,可有印信?”

董达虽与两人说着话,但还是一心二用的分出一半心神去关注身后的动静。当他听到马蹄声渐近,知道郭继祖约莫走到了近前,心知已经做足了戏,忙故作气急败坏的从腰带上拽下一个银鱼袋丢了过去。

戍卫甲伸手接过银鱼袋,见确实是朝廷规定的样式,抽开袋口的抽绳,拿出一枚小小的印章,翻过来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嗯,确实是折冲都尉的印章!”

说罢,他将印信放进银鱼袋,双手捧给董达,微微躬身道:“某崔二,见过董都尉。”

董达一仰脖子,朗声道,“怎么,现在知道某是何人了?哼,敢验看某的印信,你是第一个!”

这话说得竟带着几分血腥之气,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自称崔二的戍卫却面不改色,依然淡淡的说道:“某职责所在,得罪之处,还请都尉见谅!”

说着,他冲着身后的兄弟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董达被噎了一下,昨日他的人就是这么为难崔幼伯的,结果,只过了一天,人家就把这句话还给他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不确定郭继祖的推测是否属实,现在,听了那戍卫自报家门后,他已经十分肯定,如今接管城门守卫的是崔幼伯的部曲!

联想昨日崔幼伯遭遇的种种,董达可以肯定,方才那一番,不过是人家的小小回敬罢了。

董达只猜对了一半,面前为难他的确实是崔家的人,但人家可不只是‘小小’的回敬,而是加上利息的报复!

不过,他马上就知道了。

董达的马刚刚顺利踏进城门,身后便传来一阵争吵声,争吵双方的声音很熟,他不禁扭头去看,却看到自己的贴身护卫全都被几个戍卫拦在了城门外。

董达见状,只得拨转马头赶回来询问:“发生何事了?为何喧哗?!”

董达的一个小兵忙尖声告状:“都尉,这、这小子故意为难咱们,他竟要逐一验看咱们的腰牌!”

告完状,小兵又恨恨的看向戍卫,叱道:“你个没脑子的痴汉,方才已经验看了咱们都尉的印信,我等都是都尉的护卫,有什么好验的?你这般行事,难道是怀疑我家都尉?!”

这个大帽子扣得极好,直说得董达的脸色也变了。

崔二却冷静的回道,“某方才说了,这是某的职责所在,还请董都尉见谅,并予以配合。再说了,‘昨日’别驾不是也说了嘛,城外有匪患,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必须看守好城门,决不能放进一个身份不明之人!”

得,又把昨日门吏为难崔幼伯时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还给了郭别驾一行人。

被戍卫拎来做靶子的郭别驾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定定的盯着那几个戍卫。

董达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郭继祖,无声的询问着:老叔,您看这事儿咋办?咱们是乖乖听话,还是奋起跟他们干一架?!

接收到董达的目光,郭继祖紧皱双眉,思忖良久,才用力一磕马镫子,驱马缓步走到近前,扬声喝问道:“尔等是什么人?奉了何人之命在此当差?还有,昨日的城门护卫缘何不见了?”

崔二冷声道:“某是刺史亲自任命的城门门吏,至于之前的护卫为何不见,这是郎君们决断的事,某人小位卑,却是不知道了。”

郭继祖嗤笑连连,“笑话,某乃鄯州别驾,县城的护卫被撤防了,为何无人通知本别驾?还有,某从未见过你们,又如何确定你们是真的戍卫,还是城外悍匪冒充?”

被人诬为悍匪,崔二等人也不气恼,而是直接抽出腰间的腰牌,展示给众人看。多余的话,他们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至于郭继祖是否相信了他们的身份,崔二淡定的表示,他不在乎。若是郭继祖借此生事,他表示,他将会用手中的横刀跟他们‘解释’。

郭继祖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崔二等人的肢体语言。

咬了咬牙,他恨声道:“让他们验!”

不是他认怂了,而是方才他已经扫视过了,在场的崔家部曲绝对超过三十人。

而自己这一边只带了十几个人,加上他和董达也不足二十人,饶是他对自己的武力值颇有自信,他也不敢托大的说自己能以一当十。

十六七人对上三十或是更多人,郭继祖真心不确定自己这一方能不能赢。

打是打不过了,临阵脱逃又太丢脸,只能硬着头皮任由人家‘欺负’了。

郭继祖的脾气不好,但他当年能在战场上活下来,靠的就是他的识时务,当初能当机立断的选择投靠亲王是如此,如今能暂时服软亦是如此。

忍着气,郭继祖等人任由城门口的戍卫逐一将他们检查一番,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一行人才进入县城。

路上,郭继祖仍高坐在马上,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两侧的路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那目光仿佛在看什么可笑之事。

被人当笑话瞧了,活了几十年的郭继祖很是气恼,此刻,他对崔幼伯的恨意已经飙至顶点。

但,这话还是说早了。

因为一刻钟后,郭继祖等人抵达府衙,他习惯性的甩蹬下马,将缰绳随意的丢给身后服侍的小厮,撩起衣摆,大步上了台阶,一只脚正欲跨过门槛的时候,又被人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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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打脸(求订阅啦)

“吾乃鄯州别驾郭继祖!”

看到忽然冒出来的年轻得不像话的陌生门吏,郭继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反倒镇静下来,双手抱胸,斜睨着问话的门吏,抢在他开口前,郭继祖先一步冷声道:“怎么?你还要验验本官的印信,是也不是?”

被人抢白,自告奋勇充作门吏的李雍愣了下,眼前这一幕跟他想象的不同呀。明明应该是自己为难郭继祖,怎么忽然就掉了个儿,自己反倒成为被戏弄的那一个?

不过,小家伙还算机灵,很快就镇定下来,故作老成的点点头,伸出一手,道:“印信?”

郭继祖却退后两步,直接闪到一边,不理李雍,好整以暇的站在门边等着。

李雍怔了怔,这戏码越来越不对了呀,按理说,这郭继祖被拦在门外,又被个年轻的小郎折辱,应该气得暴跳如雷才是呀,他怎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这不科学呀!

其实,李雍毕竟年轻,他不了解郭继祖这种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油子。

若是了解郭继祖为人的人瞧了,定会不以为奇的点点头:“唔,这才是那个老汉会做的事儿嘛。”

没错,郭继祖能在鄯州盘踞十几年,绝不是单靠着与先帝的情分,他本身也确实有两把刷子,至少比他表面显露出来的要聪明许多。

方才在城门口,他之所以暂时服软,不过是一时低估了崔幼伯的‘强势’,从而导致准备不足,在人手不够,形势又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投降。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彻底服了崔幼伯。

刚刚,就在从城门口到府衙的路上,他就想好了应对的策略——好呀,你崔幼伯不是强势嘛。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不是想以牙还牙嘛,老夫就让你闹个痛快。

至于他启用了什么策略,倒也简单。他既然已经猜到了崔幼伯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动作,那么,他要做的就是既能避免自己在府衙门口受折辱,又能阴崔幼伯一把。

有了这个计划。对于李雍的为难,郭继祖真心不在乎,他直接倚在府衙大门一侧的墙壁上。双目微眯。神情异常悠闲。仿佛没有看到李雍,更不再提及进门的话题。

这下子,换成李雍着急了,他看了看郭继祖,又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人群,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之所以能为难人家,是因为有拿捏的。如今人家都不在乎了,他还拿捏个溜溜球呀!

“你不想进去了?”这种话,他能问吗?

若是问了,不就直接告诉人家,他想借此生事?

可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干耗着,貌似也不成呀!

左右为难,李雍竟僵在了那里。

就在他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崔明伯走了出来,抬眼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不知所措的李雍身上,稍一沉思便明白了。

接着,他又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郭继祖,眼中眸光闪烁,心里暗道:看来,又被堂弟说中了,啧啧,真没想到,他家小堂弟竟这般厉害,提前料定郭继祖不会乖乖任由李雍‘为难’。

不过,崔明伯还是象征性的问了李雍一句:“发生了何事?这位老者是谁?缘何站在府衙门旁?”

终于见到亲人了,呜呜,李雍捉住崔明伯的袖子,低声回道:“这位老者自称是鄯州别驾,可他一没着官服,二没佩戴银鱼袋,我又没见过真的别驾,所以要求他出示印信,结果——”

崔明伯点点头,旋即走到郭继祖近前,朗声问道:“尊驾是郭继祖郭别驾?”

郭继祖睁开眼睛,扫了崔明伯一眼,只见他长得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一看便是那种典型的世家子,心里顿生厌恶,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权作回答。

崔明伯也不恼,堂弟已经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他知道这位郭别驾是个什么人。

“哦,果是郭别驾?可有印信?”

崔明伯淡淡的问道。

“哼!”

郭继祖懒得回答,再次给了个冷哼。

崔明伯故作不悦的皱了皱眉,冷声道:“老翁,我敬你上了岁数,这才好言相问,可你也不能仗着年长就如此无礼。我只说一句话,你若是郭别驾,劳烦你出示印信;倘或没有印信,烦请你离开府衙——”

他的话还没说完,郭继祖就怒了,瞪着眼睛厉声道:“怎么,这府衙我还不能来了?”

“府衙不是东、西两市,而是郎君们办正事儿的地方,老翁若是无事,还是离开此地为好!”

说罢,崔明伯招招手,唤来两个身高体壮的崔家部曲,瞧他那架势,竟是要用武力将郭继祖驱逐出府衙大门。

饶是郭继祖有了心理准备,见此情况,也气得浑身颤抖。话说他在鄯州呆了十几年,绝对是个土皇帝的存在,如今却被个刚来一日的小子扫地出门,这、这让他如何不怒?!

欺人太甚,崔家小儿真是欺人太甚!

就在郭继祖气得挽袖子想揍人的时候,他的援兵到了。

只见几个身着六七品官服的人小跑着赶来,他们个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赶到府衙门前台阶时,纷纷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好一会儿,才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一边平复紊乱的呼吸,一边道:“住、住手,这、这位是咱们鄯州的郭别驾,切莫冲撞了别驾!”

崔明伯微微一笑,温文有礼的问道:“哦?敢问几位郎君可是州府的司功、司兵、司户等几位参军?!”

那男子忙点头,回道:“正是。某梁轲,忝为鄯州州府司功参军。”

其它几人也都喘匀了呼吸,纷纷自我介绍。

为了避免被人质疑,他们还主动出示证明自己身份的印信。

证明完毕,他们齐齐跟郭继祖见礼,然后再次向崔明伯表示:这位是货真价实的郭别驾。是自己人,千万别动手,万一弄出什么事儿来,大家都不好收场!

崔明伯也乖觉。闻言,整了整衣袖,向前见礼,“某崔明伯见过郭别驾。”

“哼~”

郭继祖一听这名字便知道面前此人跟新刺史的关系。他第三次发出冷哼,斜睨着崔明伯,凉凉的问:“某现在能进去了吗?”

“当然能,别驾请!”

崔明伯躬身做出个请的动作。一边侧着身子引路,一边柔声解释:“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别驾勿怪。不是刺史要为难别驾。实在是形势所迫呀。别驾还不知道吧。昨日崔刺史进城的时候听闻城外有悍匪作乱,当时还以为是有人小题大做,但到了晚上,居然有数名匪人串通守城的戍卫,企图混入县城作乱…”

郭继祖原本是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听到这话,猛地顿住脚步。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崔明伯,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什么?昨夜有‘匪人’串通戍卫?”

他故意加重了‘匪人’两字的读音,意图提醒崔明伯,不要做得太过分。大家都知道那几个人的身份,你崔家虽是鼎甲世家,亦是宰相之家,可也别把事做绝了。

这里是鄯州,不是京城!

但崔明伯仿佛没听懂一般,还认真的点点头:“可不是,幸好咱们新刺史有准备,进城的时候听闻有匪患,便提前派了四队人马在四个城门口守着,这才一举拿下企图混进城的匪人和里通外贼的戍卫。”

一边说着,崔明伯还继续做出‘请’的动作,邀请郭继祖等几人往里走。

郭继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生气来形容了,他简直就是暴怒,若是眼神能杀人,此刻的崔明伯早就被他如刀的眼神凌迟了。

崔明伯却毫无所查,见郭继祖站着不动,还故作好心的提醒:“怎么,别驾不是要见新刺史吗?”

郭继祖不理这个话茬,继续追问刚才的话题,“那些匪人和被抓的戍卫呢?”

不能怪他着急,那些‘匪人’倒还罢了,左右不是他的人,抓不抓的与他无甚关系。但那些戍卫却不同,全都是他信得过的心腹呀。

若是把县城比作他的家,那么城门就是自家的大门,负责看门的人,看着不起眼,但却十分重要,非心腹之人,决不能放在这个位置上。

一夜之间,崔幼伯却将他的心腹一网打尽,这、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报复了,而是想直接夺权呀!

不行,这绝对不行!

“哦,那些人呀,郎君命人审讯了一夜,现在正关押在大堂后的院子里,”

崔明伯有问必答,态度甚是恭谦,说着,他还很体贴的问道:“怎么,别驾想先去看看那些人?”

郭继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愤愤的点点头。

崔明伯忙拍上一记马屁,“啧啧,别驾果然一心为民,不过咱们新刺史也不是太计较的人,呵呵,属下这就带您过去!”

说着说着,他还是习惯性的刺了刺郭继祖。

对此,郭继祖已经没心思理睬了,他只想知道崔幼伯把那些人怎么了。还有,方才崔明伯提到了‘审讯’,也不知道在重刑之下,那些人会说出什么‘实情’来。

当郭继祖跟着崔明伯来到关押人的院子,看到那些人的现状时,他先是松了一口气,呼,还好还好,看他们完好的外形,显然崔幼伯并没有动大刑。

但紧接着,他的眉毛又立了起来,因为,当他走近后才发现,那些匪人和戍卫的脸上各有两道非常明显的痕迹——打脸呀,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打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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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打就打了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而面前十几人两侧面颊上却各有一道两指宽、一扎长的血痕,观其形状,似是用刀鞘或是竹片之类的条状硬物用力抽伤的。力道掌控得刚刚好,既没有红肿、也没有破皮,只是抽出了明显的痕迹。

郭继祖是做砍人买卖发家的,对于打人、砍人等业务非常熟练,以他多年的从业经验,哪里看不出崔幼伯此举的用意——并非逼供、也非惩戒,而是赤果果的羞辱!

没错就是羞辱,因为这十几人脸上的伤痕太规整了,仿佛是流水线加工出来的,每个人各两道,位置、大小甚至力度都他娘的几乎一样,十几近二十个人站在一排,很是‘红火’,颇为壮观!

如果说抽第一个人的时候,是崔某人出于气愤或是激动,那么接下来的十几个人呢?

娘的,崔家小子真特么的一肚子坏水儿呀,竟弄出这么一出来恶心人。

打脸啊~

这下子,不止郭继祖两颊火辣辣的疼,就是抱着打酱油心态来看戏的董达也一脸愤恨,因为,站在最前头的几个人,不是陈九、冯六等又是哪个?

跟在郭、董二人身后的几个参军见此情况,也不禁面面相觑,心里暗道:啧,看来这新刺史是来者不善呀。且观其行事作风,竟不似温润的世家子,反倒像个市井无赖。

尤其是梁轲,见来了个如此强势的刺史,不由得暗暗心生警觉。

他身为六司之首,在鄯州州府的地位仅次于刺史和别驾。

相对于两位老板的纵览全局,他则是真正办实差的,掌管着一州的钱粮、诉讼、军事等各种具体事务。

如果说中书舍人是皇帝的机要秘书,那么司功参军便是刺史的助理。且在所有助理当中,排行第一。

梁轲此人,虽不是世家子,却也是鄯州的望族子弟,梁氏家族盘踞鄯州百余年,在当地极有势力。家中子弟大多读书习武,很有几分才干,一直占据着六司的位置。

一百多年下来,哪怕皇帝都换人做了,郡守或是刺史来来去去几十任。梁家的人却始终牢牢把握着鄯州的实际管理权。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今朝,只可惜,几年前来了个无比霸道的别驾。以绝对强势的姿态,从梁家分走了不少权利,但梁轲的父亲和他本人依然是六司之首。

饶是郭继祖行事霸道、喜欢揽权,前后赶走了几任刺史,在鄯州可以称得上一手遮天。但对上梁家以及其它几个本地望族,也只能配合。

郭继祖没在梁家人跟前占足便宜,梁家亦对郭某人忌惮不已,两边是狗咬刺猬,一个无处下嘴、另一个虽不受伤可也只能自保,勉强打了个平手。

对于梁家人来说。有一个霸道的别驾就够头疼了,若是再来个强势的刺史,两虎相争。他们在夹缝里呆着,定会受到波及。

当然,他们可以选择躲在一边等着做渔翁,但这样就必须离开州府衙门,可一旦远离了权力中心。哪怕将来刺史和别驾的争斗有了胜负,他梁轲也有可能失去司功的位子。

其它几位参军也都是本地的大户。传承及势力可能不如梁氏,但在鄯州的地界上也是不容小觑的几股势力。

他们看了眼前的一幕,心中也开始计较起来。

从昨日黄昏到今日下午,新刺史抵达湟水尚不足一整日,可他却接连出手,硬是打得郭别驾两颊生疼却骂不出半句话,想来此人是个厉害的。

一山不容二虎,如今鄯州有两个厉害的人物,他们这些小喽啰就要站队。

若观今日之情形,他们应该站在新刺史这一边,可、可郭继祖终究在鄯州经营十几年(加上他做折冲都尉的时间),在这里根深蒂固,连第一高门梁氏对上他都只能退让。

几人不禁担心,倘或新刺史拼不过郭别驾,他们又该如何?

人家新刺史出自博陵崔氏,身边又有郡主娘子,即便在鄯州吃了败仗,回京后照样能做高官。

可继续留在郭别驾身后也不保险,倘或新刺史手段高超,硬是压下了郭某人的铁拳,待新刺史全面掌握了州府,他可能一时无法收拾别驾,但拾掇几个小喽啰却是轻而易举。

而他们呢?

现在比不往昔了,世家衰落,寒门士子纷纷跃上舞台,跟世家子抢位子。

就拿鄯州说吧,别看着地方不大,但仍有十几家田舍奴出身的小地主,手里有了点儿余钱,便极力培养子孙读书上进,十几年经营下来,族中很有几个不错的子侄,有的还通过了州府的选拔得以入京科举,颇有赶超那些老牌望族的架势。

几位参军非常确定,如果他们一个选择不慎,离开了当前的职位,用不了半日,便有不少人争着抢着做替补。且这些人也不是什么无根基的市井小民,不管是新刺史还是郭别驾,估计也不会拒绝。

选择哪头好呢?

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几人不禁面露苦色,无奈之下便想看看同伴的表情,大家都如是想,结果弄得眼神乱飞,却无人做出决断。

最后,几人决定了,先静观其变,毕竟时至如今,他们还未见过新刺史,也不知道此人具体如何,且先看看吧。顺便也看看梁轲的选择,跟着他走,想来也不会出大错。

别看几人脑子里转了这么多想法,但所费的时间并不多,几乎是须臾间,他们飘忽的眼神有了方向,纷纷缩起肩膀,远远的站在一边,用行动告诉郭别驾:偶们是来打酱油的,你丫的别想拿咱们充炮灰。

说到这里,咱们不得不叹一句,能在官场混得下去的人,真心没有笨蛋,这几位参军早就猜到了郭别驾为何命人召自己前来。

无非就是想让他们打头阵,惹怒或是刺激一下新刺史,进而把自己和身后的家族绑上郭家的战车罢了。

几人默默摇头,炮灰咱不干,平白招惹新老板的蠢事咱也不干,所以,还是看戏吧!

哪怕面前这一幕有种‘被’杀鸡骇猴的感觉,几人也都默默忍了下来。

董达气不过,凑到郭继祖近前,极小声的咬耳朵:“阿叔,这姓崔的欺人太甚,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经过了最初的暴怒,郭继祖反倒镇定下来,他直直的盯着一脸微笑的崔明伯,目光充满杀气,他是尸山血海走过来的人,本身就有一股煞气,再加上他此时澎湃的怒气,他的眼神已经不能用狠戾来形容,简直就是恐怖。

倘或遇到个胆小的,或是不知道郭继祖底细的人,面对这样的瞪视,早就吓得双腿发麻、瘫软在地了。

崔明伯却是巍然不惧,他的笑容虽有些许的凝滞,但脸上仍一派淡然,唯有掩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的紧紧握着,似是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恐惧。

郭继祖瞪了许久,忽又咧开大嘴,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问道:“这就是昨夜抓获的匪人?崔郎莫不是搞错了?旁人我看着眼生,但这陈九、冯六我却是认得的,绝不是什么匪人,而是折冲府的府兵。”

说着,郭继祖扭头问向董达:“董都尉,老夫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两人似是你的贴身护卫吧?对了,昨夜你不是命他们进城办一件要紧的事儿,怎么——”尾音故意拖得很长,其意不言而喻。

董达会意,忙接过话头,故作愤然的说道:“郭别驾所记不差,不止陈九、冯六两人,他、他、还有他,”

一边说着,董达一边伸手虚指了指站在陈九身侧的几个人,“这几个都是某的护卫。昨夜某命他们进城办差,许是误了关城门的时间,城门的戍卫认得他们,得知事情紧急,这才放他们进城。只是不知,崔刺史为何将他们捆绑至此?还将他们错认为匪人?其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的话音方落,被捆绑一夜,又饥又困又累的十几个纷纷叫嚷——

“都尉说的是,小的奉命京城,晚了时辰,为了不耽搁要务,这才请城上兄弟通融,结果却被当做匪人抓了起来,都尉,小的冤枉呀!”陈九等护卫连声高喊。

而那十来个城门戍卫却简单的多,因为他们根本什么都没做呢就被拿了下来,自己到底为什么被抓,直到方才才知道,是以,他们的辩解只有两个字:“冤枉~~”

一时间,小院里充满此起彼伏的喊冤声,若不是这些人困顿了一夜,嗓子干涩嘶哑,估计此时喊出来的动静能传到街上去。

郭别驾噙着一抹冷笑,定定的看着崔明伯,沉声道:“对此,崔郎可有何话说?”

崔明伯不急不忙,缓步走到陈九等个高喊冤枉的人近侧,指了指他们身上的便服,道:“既是执行公务为何不着公服?为何不佩戴腰牌?”

接着,他又和缓了语气,转身对郭继祖道:“别驾有所不知,昨夜这几人自称奉了都尉的钧令进城办事,可一无都尉的手书,二无半点证明身份的凭证,且一个个酒气熏天,某真是不解,这几人执行的是什么公务?难不成是进城寻欢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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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反击

“自然是紧急军务!”

许是看到了靠山,原本还萎靡不振的陈九仿若打了鸡血针,瞬间亢奋起来,梗着脖子强辩道:“只因事涉机密,某等几人这才便装缓行,腰牌等泄露身份的物品也不敢带在身上,以免坏了差事。不想却因此被人误会,某实在冤枉呀!”

说着,陈九偷眼瞄了自家都尉一眼,见都尉脸上闪出满意的笑容,情知自己没有说错话,心下大定,继续扯着嗓子喊道:“郎君若是不信,大可问吾家都尉。”

董达连忙点头,表示陈九没有说谎。

陈九见状,愈发笃定,两个眼珠子滴溜乱转,旋即道:“至于饮酒,断无此事。”

陈九说得斩钉截铁,他这般自信,也不是没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