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阿大就潜伏在寝室的屋顶,是以,武五娘说了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

崔幼伯点点头,“没错,是我连累了他们。”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啊。

可怜那些知恩图报的爽直汉子了!

崔幼伯想起那些他在城门下救进城的百姓,想起那几张熟悉的面庞,他就忍不住难过。

“郎君这话说的不妥,一切皆因郭继祖,是他逼良为盗、还意图谋害郎君,犯下这等罪孽的是他,与郎君何干?”

阿大生于坊间、长于市井,最喜欢快意恩仇,说完这些,他急切的问道:“郎君,既已有了人证,咱们是不是能直接拿下郭某人了?”

在他看来,郭继祖害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把人弄死了,还给人栽赃了个恶名,真是该死。

过去没证据,就算他们猜到了,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如今好容易有了人证,郎君便可以直接动手了呀!

崔幼伯却缓缓摇头,“不成,打蛇打七寸,这事儿虽恶劣,却不足以定郭继祖的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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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较量一

崔幼伯的对敌原则,是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要彻底解决对方。

就拿郭继祖的这件事来说吧,从表面上看,他郭某人以权胁迫无辜百姓充当刺客,刺杀自己的上峰,诡计不成又将一干‘刺客’灭口,绝对算得上丧心病狂、胆大妄为。

如今有了人证,似乎可以将郭某人绳之于法。

但崔幼伯冷静下来,却不这么想,逼良为盗、刺杀朝廷命官,这些罪名看着挺大,但真若落实起来,朝廷未必会要了郭继祖的命。

毕竟现在西突厥之乱未平定,而郭继祖在西北军中还颇有几分人缘,就是现在的平西大总管程老国公,也曾与郭继祖在一个军营里待过。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只要不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朝廷并不好处置似郭继祖这样老资格的朝臣。

且就是那两宗罪名,也不是实打实能敲死的。

真若打起了官司,郭继祖非但不会认罪,极有可能会反咬一口,说那些妇孺是西突厥密探的余孽,极力‘请求’朝廷杀了他们以正国法、震慑西突厥。

郭继祖若是再无耻一些,没准儿还会放出‘那日宴集的刺客之事,是崔幼伯一手导演出来的苦肉计,想趁乱刺杀郭别驾,诡计被郭别驾识破后,他又找来那些刺客的家眷诬告’之类的流言。

直接将屎盆子扣到崔幼伯头上。

反正崔刺史与郭别驾不和,这是整个鄯州官场都知道的‘秘密’。

且之前崔幼伯表现得极为强势,别驾府前的一溜人头。足足挂了一个来月,若不是随后郭继祖先服了软。说不准现在那些风干得只剩骨头架子的人头,还在郭家门前的高杆上飘荡着呢。

所以。郭继祖真哭着喊着‘崔郎君欲杀我’之类的话,还真有不少人会相信。

如此一来,崔幼伯的处境就太不妙了,极有可能打蛇不死反被咬,他决不允许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阿大虽爽直,但并不鲁莽,他听了崔幼伯的分析后,深觉有理,附和道:“郎君说的没错。那郭某就是个黑心肝的鼠狗辈。您说的那些,他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听自家护卫直接攻击上郭某的人品,崔幼伯忍不住轻晒一声,他不是这个意思,好吧?!

他是想说,要彻底搞掉郭继祖,必须有个连他的姻亲都不敢为之求情的罪名,比如谋反、通敌。

不过这些崔幼伯并不想跟旁人解释。

阿大却还在思索郎君说的那些话,好一会儿。他才有些懊恼的说:“这么说来,这次咱们岂不是白忙一场?那些妇孺呢?咱们还要不要管?”

“管,为何不管?”

崔幼伯回答得斩钉截铁,他用力点了一下头。郑重的吩咐道:“阿大,待会儿你就亲自带人去,悄悄将他们接到城外。唔,就安置在我新置的山庄里吧。再留上几个人,好好保护他们。”

他们家中的男人因自己而丧了命。不管是于公于私,崔幼伯都会确保他们的安全。

“是,属下明白!”

阿大听出崔幼伯话里的郑重,他也板住面孔,认真的应道。

崔幼伯又吩咐了一些细节,确定没有遗漏后,这才摆手让阿大退下。

“唔,这件事虽不能直接用来攻击,倒也不是全无作用!”

崔幼伯一个人坐在书案后,手指无意识的在几面上划来划去,反复回味着方才武五娘对他说的那番话。

不得不说,武五娘很聪明,她对崔幼伯说的那些,十之**都是真的,比如郭继祖逼良为盗、意图刺杀崔幼伯这一段,武五娘一点儿都没掺假。

但,她却隐去了自己是郭继祖派来的密探,而那日刺客之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她接近崔幼伯而铺路。

在武五娘的描述中,她曾听说她的郭舅父与崔幼伯不和,她参加宴集,也正是想帮忙说和,争取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至于刺客什么的,她事前并不知情。

事后,还是小丫鬟阿琴无意间说漏了嘴,她才知道自己被郭舅父利用了,而那些刺客也别有内情。

武五娘说到这一段的时候,表情非常到位。

那种被至信之人算计的悲哀、无助,那种无意间做了帮凶的愧疚与不安,那种毫不知情却险些害了挚爱之人的懊恼与伤心…几种情绪,她全都完美的融入到了自己的一双媚眼中,就连崔幼伯也险些深陷其中。

“妾身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但郭舅父这般,实在太让人伤心了~”

武五娘哭得肝肠寸断,话语里满是愤怒与凄苦,她是这么对崔幼伯说的:“换做旁的事,就是刀山火海,妾身也愿意为郭舅父做,不为别的,只为他老人家在妾身最困难的时候肯伸手相助…可这事,实在有违天理,也有违妾身的良心,妾身决不能同意。”

随后,武五娘还表示,“妾身虽无意,却还是误打误撞的顺了郭舅父的‘安排’留在了郎君身边,呜呜,郎君对妾身这般好,妾身又怎能让人算计了您?郎君,郭舅父虽没有让我做什么,但、但妾身进府这件事却是郭舅父刻意谋划的,期间还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妾身实在没脸待下去了,故而,明日妾身就搬出去,还请郎君赐一封放妾文书——”

说到最后,武五娘又从榻上滑落到地上,跪倒在崔幼伯的脚边,双手抱着他的腿,哀哀哭泣着,口口声声要崔幼伯休了她。

崔幼伯当然不能答应,他起身再次将武五娘扶起来,亲手帮她擦去泪水,定定的看了她许久,才长叹一声,道:“事前你又不知情,怎可怪你?你是我亲自写了婚书,在州府衙门立契存档的妾,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女人,你又没有错,我怎能休了你?”

武五娘却用力摇头,头上的簪环朱钗被甩得叮当作响,她抽抽搭搭的说:“郎君对妾身这般好,妾身感激莫名,却也要为郎君考虑。”

崔幼伯正待开口,却被武五娘的一只小手堵住了嘴。

武五娘道:“郎君,您先听妾身一言。郭舅父费尽心机把妾身推到郎君身边,定是有所图谋,如今他虽没有对妾身要求什么,但日后他挟恩自重,让妾身做有害郎君的事儿,妾身又该如何?”

说着,两道泪水流过脸颊,武五娘哀泣道:“呜呜,一边是恩情,一边是、是挚爱之人,妾身左右为难呀。为了避免出现那样的情况,妾身还是先早早离去为好,也省得给郎君添麻烦。”

厉害,好个厉害的女人!

崔幼伯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暗暗点头,他没想到武五娘会用这种方式向自己‘摊牌’。

不过他又必须承认,武五娘的这个法子最有效,既半真半假的点出了她入府的‘真相’,又以退为进的逼他表态。

至于崔幼伯会如何决断,那就更简单了,前头有她送的一份大礼,他还真不能顺水推舟的把她送出刺史府。

所以,哪怕武五娘哭着喊着要被休,崔幼伯都不能答应,还要温言安抚。

啧啧,经过她这么一出,就算日后有人(比如郭别驾)跑来告诉他,说武五娘当初的舍身救命是个阴谋,她入崔家是来当密探的,崔幼伯也不能以此为由问责。

非但不能问责,崔幼伯还要帮武五娘说好话。

唉,这事儿弄得,他还想从武五娘那儿探听些情况呢,现在看来,却是不成了。

“‘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儿?郭继祖到底想探查些什么?”

崔幼伯眉头微蹙,一想到有人觊觎自己的东西,偏又不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他就无法安心。

原本,他想更‘宠爱’武五娘几分,一来让她放松警惕,方便自己套话。二来也是误导郭继祖,让他情急之下加紧逼迫武五娘,武五娘有把柄在郭继祖手里,出于无奈,也会有所行动,崔幼伯也就能知道‘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了。

可所有的计划,都让武五娘这么一哭给哭没了。

眉头越拧越紧,崔幼伯思索良久,最后决定,把武五娘送回京,顺便再诈一诈。

他只需隔断武五娘和郭继祖的联系,然后大张旗鼓的送她回京城,郭继祖心里定会有所想头,或许他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等等,隔断?

崔幼伯猛地想起一事,大声喊道:“来人!”

门外守候的澄心立刻推门进来,“郎君,您有什么吩咐?”

“快,派人去内院,将武姨娘身边的阿琴给我带来!”

崔幼伯疾声吩咐着,又恐下头人办事不经心,他迭声催促:“快,要快,赶紧去呀!”

澄心极少看到郎君如此着急的样子,他不敢耽搁,答应一声,脚下带风的跑了出去。

“唉,真是个痴汉,怎么没早想到这个人呢!”

崔幼伯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懊恼的在书房里转圈,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只希望不会太迟!”

果然,两刻钟后,澄心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刚进门就气喘吁吁的回道:“郎、郎君,不、不好了,阿琴、阿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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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较量二

阿琴失踪了,在守备森严的刺史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武五娘说:“阿琴说家里阿娘病了,她要回家探病,妾身体恤她一片孝心,便准了她,还赏她十贯钱,好让她给她阿娘请医问药,唉,谁知,她、她这一去竟、竟——”

语未尽,泪先流,只是不知道她在哭阿琴的失踪,还是在哭自己没了个贴心的小丫鬟。

且她话里的意思,竟有几分暗示,阿琴绝不是别驾府派来的奸细,而只是个有点儿贪心的普通小丫鬟,这次失踪,极有可能是携款私逃。

崔幼伯一个字都不信。

但不管他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门房和角门看守的婆子说:“上午阿琴曾出去一趟,但昼食后她便回来了,她回来后,不曾再见她出府。”

“也就是说她没出府?”

相较于武五娘,崔幼伯更相信崔家的下人。

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面前摊放着一卷书,不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在书页上停留,而是定定的看向窗外。

阿大躬身而立,低声道:“没错,属下不但问了各角门的婆子和门房小厮,还特意问了暗中看护内院的护卫,他们也没有看到阿琴出院门。”

“…这样啊,”

崔幼伯双手撑在身后,缓缓仰起头,喟叹一声,道:“我记得内院有两处井,一个在厨房附近,一个在正堂后侧的小院里。你们派人去小院那儿看看吧。”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但听在阿大的耳中却似响雷一般,不禁微惊道:“郎君的意思是——”

崔幼伯点了下头,“你们去看看吧…希望我没有料中。”

可惜,老天没听到崔幼伯的心声,一个时辰后,阿大匆匆赶回来。回禀道:“找到阿琴了!”在井里。

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崔幼伯静静的坐在榻上,对这个结果一点儿都不意外,他忽问道:“对了,你们去小院,可曾引起旁人注意?”

阿大摇摇头,“郎君说要私下查看,故属下并不敢声张。且那小院靠近马厩,除了几个粗使婆子。平日极少有人去。”不是人来人往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注意。

崔幼伯却露出嘲讽的笑容,喃喃道:“是呀,极少有人去的荒芜小院。阿琴却死在了那里。”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阿琴绝对不是意外失足跌落井中,而是被人推进去的。

至于是谁干的,你猜!

崔幼伯知道武五娘的出现是一场阴谋,但他却无法把她想得太坏。

毕竟他与武五娘有过那么一段美好的过往,在那段回忆里,武五娘是个温柔、守礼、多才多艺的名门淑媛,是男人理想中的好娘子人选。

而那时的崔幼伯,感情正处于空窗期:阿槿被逐,萧南对他不冷不热。侍妾们被主母管得死死的、谁也不敢冒头,偌大的宅院中,竟无一人与他说知心话。

当然,那时他还‘天真烂漫’着,有人跟他说两句贴心的话,他就把人引为知己。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若有个武家表妹这样的红颜知己。也是件极好的事情呀。

后来,武五娘被家人接了回去,崔幼伯得知后还着实失落了一段日子。

紧接着白氏出现了,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也就渐渐忘了武氏。

但在他心底深处,总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清晰记录着他与武氏的美好时光。

十年过去了,两人再度相遇。崔幼伯虽心有戒备,但也没有把武氏当做心狠手辣、满心算计的恶毒女人。

潜意识里他总觉得,武氏不过是个弱女子,倘或做了什么事,也是被人胁迫。

随着两人的关系日渐亲密,武五娘的真性情也一点点暴露在崔幼伯面前。

回忆中的美好影子与现实中的能干女子相融合。崔幼伯才发现,有些事、有些人,在岁月的磨砺下,已经彻底不复当年的美好。而他心中所有的浪漫旖旎,也统统化作了云烟。

尤其是此刻,当他想到阿琴是被武氏灭口的,就一阵不寒而栗。

这个女人,太狠!

同样是他的枕边人,萧南看似很强悍,行事也颇强势,但她并不狠戾,且在她的心中,始终有那么一条线。

就像当年的孙灵兄妹,萧南早就看穿了他们的阴谋,也将一切证据收集齐全,可她却没有直接下杀手,还不止一次的给‘提醒’孙灵,给他们机会。

如此行事,非常的妇人之仁,但崔幼伯却更喜欢这样会心软、有底线、有人情味儿的妻子。

而似武氏这般,行事狠厉果决的女强人,崔幼伯反而有些消受不起。

既然无福消受,他还是按计划行事吧。

默默的叹了口气,似是跟心中那个‘曾经的美好’说了声再会,崔幼伯敛住心神,吩咐道:“你立刻将阿琴溺毙于井中的消息散播出去,记住,一定要大张旗鼓。”

“是!”阿大利索的应声。

崔幼伯又道:“另外,再‘告诉’别驾府的人,就说本刺史心疼武姨娘,不忍她在西北受苦,特意将她送回京城。”

阿大一顿,心道:不是在说阿琴的事儿吗,怎么一下子就跳到武姨娘身上?难道这事儿真是武姨娘干的,郎君这是名曰‘送回京享福’,实则流放。

似是看穿了阿大的心思,崔幼伯微微一笑,道:“你亲自去挑十来个身手好、机灵能干的护卫,我会让崔德芳亲自护送她回京。”

绝不是什么流放,而是风风光光的把人送出鄯州,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郭继祖,他很宝贝武氏,为了确保她的安全,不惜从自己的护卫中抽调能干的人来保护她。

与此同时,阿琴意外身亡的消息传回别驾府,你说郭继祖会怎么想?

“那老匹夫定然以为是我出卖了他,还杀了阿琴。郎君为了预防他报复我,所以才…”

武五娘很聪明,听闻了两个消息后,只稍稍一想,便猜到了崔幼伯此举的意图。

被枕边人算计,说不难过是假的,经过了短暂的伤心后,武五娘立刻振作起来。开始用理智的目光重新审视崔幼伯的决定。

经过她一番思索,她发现,就目前而言,让她回京暂避风头。还真不失为一条妙计。

其一,这样可以躲开郭继祖的报复。

武五娘在郭家住了这些日子,不管是听来的,还是亲眼看到的,她对郭某人的行事作风也有几分了解。

郭继祖连逼良为盗、引诱折冲府府兵做山贼这样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他还有什么不敢做?

武五娘算计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人暗杀与她,她可是要享尽荣华、过上富贵日子呢。

离开湟水,逃开郭继祖的势力范围。回到崔家的大本营,对她而言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另外,武五娘发觉她与崔幼伯相互算计,有些事虽没有摆到明面上,但个中真相两人心知肚明,短期内,实不好太过亲密。

反倒不如她离得远一些。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待这件事淡下去了,她再想办法回到崔幼伯身边,努力经营两人的感情才是正经呢。

其二,武五娘自己也想回去。

比起荒凉、落后的西北,她更想念繁花似锦的京城,在那里,鲜衣怒马、胡姬如花。是何等的富贵奢靡?何等的恣意洒脱?

离京数载,武五娘不止一次午夜梦回长安,乐游原游猎,杏园踏春,曲江宴集…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仿若画卷在她的梦境闪现。

她真是做梦都想回京城呀。

尤其是现在。她成为博陵崔氏当家郎君的贵妾,身份仅次于当家主母,就是主母,对她也不能任意辱骂、作践,只待她产下小郎,就是娘家也不敢再无视她这个出嫁女。

除了名头不好听,其它的一切都远比她过去的生活要强百倍、千倍。

这次回京,她甚至有点儿衣锦还乡的味道。

不是她小人得志,而是就事论事,她的郎君如今年不到三十,就已经是三品封疆大吏,是圣人的心腹,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反观她娘家,父兄就不用说了,不上不下的做个小京官。

至于她的几个姐夫、妹夫呢,混得最好的,也不过是个六品小官,且还是那种没有实权的摆设。

可以说,在同辈姐妹中,就她的夫君品级最高,且在未来十几二十年间,极有可能成为宰相,执掌中枢。

有崔幼伯这么能干的夫君,有崔家这么显赫的门庭,武五娘若是不想显摆一下,反倒不合理了呢。

京城,她回定了!

至于回京后将会遇到的种种问题,比如与大妇的相处、与其它侍妾的关系等问题,武五娘根本不放在心上。

说实话,她真心瞧不上萧南,明明有那么好的出身,有那么疼爱她的父母,与崔幼伯成亲后,居然还能过成那样,啧啧,真是蠢透了有木有?

虽然近几年来,萧氏的表现越来越好,但武五娘觉得,如果换做她是萧氏,她绝对做得比萧氏好。

至少,在她掌控下的后院,绝对不会出现庶子、庶女,更不会有个病怏怏的贵妾。

马车缓缓行至荣寿堂的大门前,武五娘轻轻挑起车窗帘子,看着那壮阔的门庭,暗暗发誓: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人把我赶出来,以后这里就是我和我的孩子们的家…

第348章 较量(三)

“…走吧~”

武五娘放下车窗帘子,无声的叹了口气,对外头赶车的车夫吩咐道。

虽然她把崔家当成了她的家,但她却不是这里的女主人,作为一个妾侍,哪怕是立了婚书、死后可以进崔氏宗祠的贵妾,她也只是个妾,断没有从正门进府的道理。

“是!”

车夫答应一声,扬起鞭子,就要赶着马车往一侧巷子里拐。

不想,骑马在队列两侧护卫的毕力术却驱马来到马车前,他一伸手里的短鞭,将车夫拦住:“你这是要去哪里?还不停下,伺候武姨娘下车?”

车夫一怔,旋即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毕力术。心道:你丫个胡虏,你脑子有病呀,没看到这里是什么地方?还让武姨娘下车?难道你想让她从正门进?靠,就知道这些突厥奴不知礼数,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

毕力术似是没看到车夫眼中的鄙夷,依然催促道:“你发什么楞?还不赶紧下来!”

车夫的额角抽搐几下,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突厥奴是真不懂规矩呀。

别看他是车夫,但人家也是崔家老资格的家生奴,规矩什么都是极好的,他实不想跟个野蛮人理论(当然,也不排除他的职位太低,无法跟郎君的暗卫直接对话的原因),车夫直接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的崔德芳,无声的询问:崔小管事,您还不赶紧把这个没规矩的突厥奴弄走?!

崔德芳也在心里默默叹息,不过下意识的先看了看四周。还好,此时已近宵禁。街上行人很少,暂时尚未有人围观。

不过。若是任由毕力术这么闹下去,可就不好说了。

打马走上前,崔德芳拉住毕力术的胳膊,低声道:“毕力术,你在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武姨娘的身份?”

毕力术翻了个白眼,凉凉的说道:“我当然知道。”

崔德芳点点头,知道就好,“那你还拦着李大郎做什么?天色也不早了,武姨娘还要去给夫人请安。切莫耽搁了时辰,走吧!”

崔德芳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可人家毕力术还是不买账,他先点点头,表示理解崔德芳的话,可一转头,他又对车夫李大郎童鞋吩咐道:“伺候武姨娘下车!”

这次连坐在车厢里的武五娘都怒了,这货是故意的吧,故意在大门前弄这么一出来羞辱自己?!

咬了咬牙。武五娘正欲推开车门训斥毕力术,结果却听到毕力术大声道:“李大郎,你还磨蹭什么?我可是郎君派来接武姨娘的,我所做的一切。皆是郎君的意思!”

武五娘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黛眉微蹙,心里嘀咕:郎君的意思?郎君什么意思?难道他这是要惩罚自己?

崔德芳一脸的不可置信。“什么?你说是郎君的意思?”

怎么可能?

郎君最重规矩,且如今他孤身在几千里外做刺史。京中虽有不少亲戚相助,可万一因‘宠妾灭妻’被御史参了。郎君连亲自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就算圣人信任郎君,也够郎君麻烦的了。

依着他对郎君的了解,十年前的郎君可能会这么做,但现在,哼,郎君绝不会做出自送把柄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