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力术却得意的点点头,道:“当然是郎君的意思,你别忘了我的身份!”

他可是郎君最信任的暗卫呀,在崔家,甚至连主母的命令都可以不理。

话说毕力术在半道上遇到崔德芳一行人,又被崔德芳误认为是‘暗卫’,一路同行而归,他发现,这个‘暗卫’的招牌真好使,别说普通的护卫,就是崔德芳这个郎君的心腹之人,见了他也是毕恭毕敬。言谈间,竟隐隐有以他为尊的意思。

这让毕力术得意的同时,也生出了许多念头。

反正自己是不是暗卫,只有崔幼伯明白,而崔幼伯为了确保暗卫的神秘与安全,曾明令崔家的所有部曲和护卫,告诫他们就算猜到了谁是暗卫,也不许说出来,更不许外传。

崔德芳是崔幼伯的心腹,最理解郎君为何下这样的命令,除了确保暗卫的隐秘、安全,也存着不想让萧南染指的想法。

崔德芳就算怀疑毕力术的暗卫身份,只要毕力术不做危害崔家的事儿,他就绝不会借用雪娘子向几千里外的崔幼伯确认。毕竟,一旦动用雪娘子,夫人便能第一时间得知。

到那时,泄露了暗卫的秘密,郎君定不会饶了崔德芳。

对此,崔德芳心知肚明,而毕力术也清楚,所以他才敢如此嚣张的冒认自己是暗卫,且顶着这个身份,做一些表面上看无关痛痒,实则会祸患无穷的‘琐事’。

果然,一听毕力术这么说,崔德芳顿时哑了声,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毕力术更加得意了,似是解释的又补了一句:“武姨娘可是郎君最心爱的女人,岂能从角门入府——”怎么着也要从正门进去呀。

只是他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门口便响起一个清脆的嗓音,“那就从侧门进来吧!”

众人齐齐循声望去。

只见高高的台阶上,一个身着碧衣的小婢俏生生的立在大门外,小婢年纪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她看到众人纷纷转头,便冲着崔德芳微微屈膝,“雨水见过崔小管事!”

崔德芳一看是萧南身边的二等丫鬟雨水,头顿时大了一圈——夫人已经知道了?

糟了,依着夫人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气,绝不会让武姨娘从正门进来,可毕力术又坚持,到那时,岂不是要闹起来?

此事真的闹开。那、那郎君的名声岂不——

不过人家小丫鬟这般规矩,他还是强作镇定的点点头。“雨水,无需多礼。对了。我等奉郎君钧令,送武氏回府,还请小娘子代为通禀夫人!”

雨水却微微一笑,摇头道:“不必了,夫人已经知道了,几日前郎君便给夫人写了信,将武氏之事详细告知了夫人。夫人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宅院,丫鬟婆子也都配备齐全,武姨娘赶了这么远的路。定是累坏了,还请姨娘进府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出手,素白的手指往东侧的巷子指了指,很明白的告诉崔德芳,武氏等人要从哪里进去。

毕力术方才听到崔幼伯已经给萧南写信的时候,心里打了个突,但紧接着,他又挺起了腰身——崔幼伯虽信任妻子。但事关暗卫,他定不会将自己的安排一字不漏的告诉萧南。

只要崔幼伯对萧南还有一丝的戒备,他毕力术便有机可乘。

思及此,毕力术插嘴道:“哼。郎君可不是这么吩咐某的,郎君说——”

雨水定定的看着毕力术,毫不客气的打断道:“郎君说。留你在京城是好好服侍夫人,可夫人有事寻你时。你却总也不在。毕力术,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郎君说’,你可曾真的将郎君说的话放在心上。还有,前一段时间,你竟私自出府,接连数——”月不见人影。

毕力术一阵心慌,唯恐雨水点出他已经好几个月不在崔家的事实,忙打断道:“郎君有要事吩咐,某急着赶来,一时竟忘了回禀夫人,是某之过,还请小娘子在夫人面前帮某说几句好话。那什么,既然武姨娘已经顺利抵京,某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说着,毕力术扭过头,对崔德芳道:“崔管事,接下来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靠,不带这样的,你丫把好好一件事弄成这样,见夫人那儿不好交代了,自己就溜了,把这么一摊子烂事儿甩给我,你当咱是啥?

专门打扫垃圾的粗婢吗?

崔德芳没有立时回答,只是木着一张脸,似是没听到毕力术的话。

毕力术心知崔德芳这是生气了,不过,他还有杀手锏:“我还要给郎君写信‘汇报’此事,一切就劳烦崔管事了!”

他故意加重了几个字的读音,崔德芳听了,腮帮子突突直跳。

娘的,这厮是暗卫呀,就算再混蛋,自己也要负责帮忙圆场。尤其是在夫人或者她的人面前。

咬着牙,崔德芳忍着满肚子的抱怨,僵硬的点点头:“…既然还有正事,你只管去,剩下的有我。”

说罢,他不肯去看毕力术,直接扭头对李大郎道:“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小娘子的话吗?还不赶紧送武姨娘回府?”

李大郎快冤死了,又不是他在闹事儿,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冲自己来了?

幸好他也有个出气筒——

啪~~

李大郎用力一甩马鞭,赶车的马吃痛不过,嘶叫着猛的往前一冲,马车摇摇晃晃的朝小巷奔去,而坐在车厢里的武五娘一个不妨,一头撞在了车厢壁上,白皙的额头竟撞出了一块乌青。

“毕力术…萧氏…”

捂着生疼的额角,武五娘那个恨呀,直接把毕力术也恨了进去,当然,她的死对头萧南也躺了回枪。

不过武五娘毕竟不是普通女子,骂完了人,她又开始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很显然,她把方才在门口的一幕当成了萧南给她的下马威。

“来而不往非礼也,萧氏,你既这么对我,那就别怪我反击了…”

坐在左右乱晃的马车里,武五娘的双手握成拳,透过撩起的车窗帘子,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越来越近的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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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较量(四)

马车缓缓从侧门进去,来到庭院中,便有粗使婆子请武五娘下车。

武五娘之前在崔家住过,所以知道一些进府的规矩。

比如,下了马车,崔家便有特制的奚车或者肩舆接送,崔家的内院太大了,若是单凭两只腿,不管是主人还是客人,都受不了。

果然,武五娘的脚刚刚落地,已经有婆子将奚车赶到了她面前。

但,这车的规制未免太简陋了吧,根本不能和十年前她第一次来崔家时搭乘的相比。

她转念又一想,就释然了:是了,十年前她是客人,主人家为表郑重,自是会给她安排最好的车架。

可如今她是崔家的妾,算是自己人,当然要按照崔家的规矩。

明白是一回事儿,但武五娘的心里却非常别扭,心道:好个萧氏,前头一个下马威不算,如今又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虽然是事实,可这多少有点打脸呀。

武氏不知道的是,打脸的还在后头。

这不,她脸上的不悦之色刚刚褪去,一旁服侍的婆子瞧见了,撇了撇嘴,嘀嘀咕咕的说:“按照咱们荣寿堂的规矩,侍妾是没资格乘坐奚车的,不过咱们夫人仁厚,瞧着杨姨娘身子虚弱,便特许杨姨娘可以乘坐…”

武五娘上车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那婆子,眼神冰冷。

那婆子似是毫无所察,一手撑着武五娘的胳膊,继续嘀咕道:“前几日,夫人知道武姨娘您要进府,便特意给您准备了院子,还赏了不少伺候的人。夫人说了,您虽是后进门的,且还是、还是再嫁…但一切待遇皆与杨姨娘一样。”

武五娘的脸沉得要快拧出水来了。

杨姨娘是谁,她当然知道。明明是个世家贵女。却因为身体孱弱,外加六亲死绝,这才留在崔幼伯身边做妾。

同样是贵妾,武五娘却觉得自己比杨婥有底气——她武氏可是正儿八经立了婚书的贵妾,而杨氏呢,她虽顶着贵妾的名头,但根本就没有婚书,不受律法保护。根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杨氏所依仗的不过是与崔幼伯的表亲情分,她的所有优待,全都是主母‘恩赏’的,一旦那日主母看她不过眼了。就能轻松的把杨氏打落云端。

所以,武五娘一直是将自己的位置摆在杨氏之上的,她也是以俯视的姿态看待杨氏。

可现如今,听着婆子话里的意思,在萧氏眼中,她竟连杨氏都不如,她的一切待遇竟是比照着杨氏来。

她应该高于杨氏才对呀。

深深吸了口气,武五娘不屑与个婆子对嘴,脚下一用力。她麻利的上了奚车。

小巧的奚车在后院里缓缓行驶,武五娘头枕在车厢壁上,身子也跟着车子轻轻晃动。

晃了约莫一刻钟,奚车停了下来。

婆子跳下车架,从外头将门打开,规矩却不怎么恭敬的说道:“武姨娘,到了!”

一边说着。那婆子一边伸出胳膊搀扶。

扶着婆子的胳膊,武五娘下了奚车。

她面前是一栋小巧的院落,两扇院门大敞,人站在门外便能看到院内的一些景致。

整体来说还不错,小院的正中是个小巧的花坛,时值阳春三月,花坛里的花儿都开了,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武五娘拾阶而上。她一边走一边细细的观察着自己未来的居所。

随着她的深入,小院的全貌彻底展现在她的面前:小院面积不大,只有三间房,院内花木扶疏,一条碎石子铺就的小路从门口蜿蜒至廊庑下。

因为是给侍妾住的院子,所以没有正房。

看到位置也不正的三间偏房。武五娘脸上浮现出阴郁之色。

她脚步不停,围着窄仄的院子转了转,发现在东侧的墙壁上,竟还开了个壶门洞,门洞下是两扇紧闭的黑漆木门。

“这扇门通往哪里?”

武五娘站在壶门洞前,下巴一扬,沉声问着身侧的婆子。

婆子是萧南派来伺候武五娘的,面对新主人,她也没有太多的恭敬,只规矩的行了礼,而后回道:“好叫武姨娘知道,穿过这扇门,再往东走个三四十步便是杨姨娘的院子。”

“把门打开!”

武五娘想到了某种可能,心情更加不爽,说话的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森寒。

那婆子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新主人脾气这般大。

怔愣片刻,她忙从腰间拽下一串钥匙,叮呤当啷的找出一把,将黑漆门上的大锁打开,然后推开一扇门,有些肥硕的身子往旁边一闪,“武姨娘,请!”

武五娘大步跨过门槛,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放目远望,果然看到不远处有栋独立的小院,两栋小院的建筑风格极为相似,但观其面积远比自己身后这一栋大许多。

更让武五娘气恼的是,那栋院子的位置比她这一栋要靠近主院,位置也很正。

“…我这里竟是杨氏居所的一处跨院儿?!”

意识到这个可能,武五娘的俏脸漆黑如锅底,清丽的五官也扭曲得不像样子——萧氏、萧氏,你竟这般羞辱我?!

忍着气,武五娘来到三间偏方的中间堂屋,她也没心情去细看屋子里的摆设,直接把萧南给她配备的丫鬟婆子唤来。

“婢子/老奴见过武姨娘!”

两个大丫鬟、四个粗婢和四个粗使婆子,将不大的堂屋站得满满的,她们齐齐向武五娘行礼问安。

端坐在主位上,武五娘默默的看着十个奴婢,她没有急着让人起来,而是逐一打量着十人。

唔,两个大丫鬟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都是一身标准的碧色衣裙,长相算不得漂亮,勉强算是清秀。

四个粗婢看着年纪小些,约莫十二三岁,但看她们规矩有礼的样子。不难猜出,她们都是崔家的家生奴,并不是外头买进来的。

至于四个粗使婆子,那就更没有看头了。

年龄最大、也是最管事的,便是留守看门、手握钥匙的张婆子。

她年纪约四十出头,一头浓黑的头发挽了个利索的发髻,头上簪着两三只银质花簪,胖乎乎的手腕子上带着一对颇有分量的银质手镯。看样子,张婆子在崔家也是颇得主人看重的。

至于其它三个负责打扫等杂事的婆子也都四十岁左右,看着很是利索,虽称不上多精明。但都是心明眼亮之人。

至少,她们都非常明白,在崔家,在荣寿堂,她们真正的主人是谁。

对此,武五娘看得分明,却也分外气恼。

自己这边足足十个人,竟无一人是她的人。

武五娘说不郁闷那是说谎,从进门到现在。不过堪堪一个时辰,她甚至连萧南的面都没看到,就接二连三的被‘羞辱’,偏她还无法抗议,更无法拒绝。

虽说这些小事并不足以打碎武五娘的决心,但也让她认清了某些事实。

不管她怀有怎样的壮志雄心,有些事。是她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

无声的叹了口气,武五娘刚进城时的心气儿总算消退了一些,闭了闭眼睛,她缓声道:“都起来吧!”

待她放平心态,理智也都回来了,武五娘意识到,就算这些人不是她的心腹,那又怎样。以她的手腕,只需假以时日,再许以重利,定能将她们收服。

想通了这些,武五娘脸上的怒气终于散去,她温和的点点头。“我初来乍到,府里的规矩也不熟,还请几位多多提醒。”

好话说完了,她又辅以利诱:“当然了,我过得好了,自然也不会忘了大家。”

除了甜枣,还需要大棒:“但,我若是哪里出了纰漏,就是我能放过诸位,夫人那儿,恐怕也不好交代,你们说,是也不是?!”

这话说得威胁意味儿十足,在场的人就没有傻子,哪怕是年纪最小的粗婢,也都听明白了。

“是,谨遵命!”

众人齐齐躬身称是,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办事,绝不会让武姨娘有机会犯错!

众仆役行完了礼,接下来便是自我介绍。

两个大丫鬟,年纪略大些的叫白芷,另一个叫白芨。

四个粗婢因年纪小,又在外院听差,所以管事娘子还没有给取名字。

武五娘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分别给四人取了名字,她喜欢琴棋书画等雅事,所以她的丫鬟都已这四个字为名。

之前陪嫁的丫鬟被匪寇杀死了,随后郭继祖补给她的阿琴也溺毙于井中,所以那些名字便空置了下来。

武五娘决定不浪费资源,将阿琴、阿棋、阿书、阿画四个名字又重新赐给了四粗婢,她心目中的新班底。

终于有了名字,表示自己被主人接纳了,四粗婢很是高兴,纷纷行礼谢武姨娘赐名。

见此情况,白芷、白芨两人悄悄对视一眼,交换了个彼此明了的眼神。

一番介绍完毕,武五娘算是将自己院子里的人都认识了一遍,接着便是梳洗换装,然后去给主母请安。

为了表明自己规矩守礼,武五娘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便跟着两个大丫鬟去了葳蕤院。

行至葳蕤院的大门前,武五娘立在台阶下,望着曾经熟悉的院门,她深吸一口气,掩在袖子里的双手用力握了握,然后扭头命白芷先去通传。

白芷的动作很快,进去不过一刻钟便又小跑着奔回来——

“武姨娘,夫人说了,你一路奔波回来,正疲累着,今日就不必见礼了,待明日一早,你再来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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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较量(五)

“什么?你说阿琴死了?”

别驾府里,一记拔高的男声从堂屋响起,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胡床倒地、茶盏碎裂的声音。

“是,听说是不小心跌进了刺史府后院的一口深井里,因那里人迹罕至,待发现的时候,阿琴已经死了!”

回话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人长得很平常,声音也普通,除了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整个人几乎都没什么特点,丢在人群中立马就会被淹没。

不过,若是崔幼伯或是阿大在此处,定能认得出来,此人竟是州府衙门的一个不起眼的差役,平日里极为老实,对崔刺史也极敬重。

就是差役的顶头上司,也绝没有想到,他这个老实得近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属下,竟是郭别驾最得力的钉子之一。

“哈?好个人迹罕至?”

郭继祖到底老辣,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哐啷一声,一个茶壶被丢了出去,郭继祖恨生问道:“崔小子怎么说的?案子又是怎么结的?”

男子似是没看到郭继祖的暴怒,依然淡然的回道:“意外!崔刺史说阿琴在崔家的人缘极好,也没结什么冤仇,所以她这次坠井,应该是意外!”

也只能是意外!

男子记得很清楚,他们头儿被刺史府的小厮唤来的时候,那小厮曾状似无意的说了几句闲话,在衙门混的就没有笨的,捕头听完小厮的暗示,当下便明白了——不管阿琴到底是怎么死的。如今只能用意外来结案。

难道州府的差役还敢去问讯崔刺史不成?!

又不是关乎军国要务的大事,不过是个奴婢。就算是崔刺史命人打死的,只需去衙门备个案、象征性的罚点儿钱就能了事。完全没有必要为着这事儿作假。

“…”

郭继祖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他若信了‘意外’一说,那他就是个痴汉。

不能怪他生气,实在是这事儿太‘巧合’了,上午他刚刚把人唤来交代事情,下午她就不小心坠井了,这期间若不是有人作怪,鬼都不信呢。

不过,让郭继祖生气的事儿还在后头。

次日他从暴怒中回过神儿来。猛然想起,阿琴死了,那武五娘呢,她又怎样了?

是被崔幼伯识破抓起来了,还是已经把他给出卖了?

就在郭继祖准备寻人来问问的时候,那个隐藏最深的差役又来回禀了。

紧接着,郭家的堂屋里便又响起了暴吼声:“什么?武氏被崔小子送回京了?”

差役点点头。

郭继祖暴走了,他一边在屋子里转圈,一边高声怒骂:“贱人。好个贱人,我还道阿琴怎么会‘意外身亡’,原来一切都是你这个贱人捣的鬼。”

郭继祖不笨,把前后的事儿一串联。立刻便‘真相’了,一想到自己被个弱女子耍弄了,他的怒气就抑制不住的往上冲。诸多不堪的怒骂从他嘴里冒出来——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没想到。你这贱人不但有野心,还这般狠心。阿琴好歹侍奉了你几个月呀,你居然还真下得了狠手!”

“贱人,该死的贱人!”

“回京?狗屁心疼,分明就是已经把我出卖了,怕我报复,这才——”

骂着骂着,郭继祖想起正事儿,忙停住脚步,扭身看向差役,急声问道:“对了,那贱人哪?已经出发了吗?”

哼,没有人在背叛他之后,还能活得这般舒服。

他即便不要武氏的命,他也要弄得她缺胳膊断腿,好让她长长记性!

差役半低着头,看似恭敬,但在郭继祖没有留意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阿大说得没错,郭别驾确实老了,精力也大不如从前了。

武氏这事若放在以前,别驾听闻后,第一个反应绝对不是骂街,而是立刻想出解决之策。

哦,不对,确切的说,早在昨日他来回禀别驾阿琴之死的时候,别驾就该猜到武氏那里可能出了问题。

但,昨日他在别驾府等了小半日,只看到了郭别驾气急败坏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叮嘱他‘看好武氏,她可能会有所行动’之类的话。

当然,不是说别驾不吩咐他就不会留心,但有些事,郭别驾这个领头人,应该想到下属的前头,否则,他怎能让下头的人心服口服外带佩服。

尤其是近两年来,年迈的郭继祖被年富力强的新刺史死死的压着,跟随他的人也都受到了鄯州整个官场不同程度的排斥,人心原就有些散了。

如今又看到别驾越来越、呃,越没用的样子,饶是差役这种死忠分子,也不禁心生疑虑。

不是他不够忠心,而是当初选择投在别驾门下,为的就是自己的前程。结果几年过去了,他还是个看不到未来的小捕快,在现实面前,忠心什么的,它当不了饭呀!

“好叫郎君知道,崔刺史派了十数人护送武氏返京,且已于昨日离开湟水——”

差役的话还没说完,便又一只茶盏朝他飞来,出于本能,他猛地侧了侧身子,茶盏擦着他的发梢凌空飞过,最后哐当一声砸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板上。

“没用的东西,你就不知道盯着点儿?如今人都走了,你再跑来报我,还有什么用?”

郭继祖见差役竟然敢躲开,他更生气了,直接将手边能摸到的东西一只只丢了过去。

差役心里暗自骂娘,但脸上仍一派恭敬,接连躲开几件硬物后,最后见郭别驾掷过来的是一个蒲团,他才硬生生的挨了一记。而后故作被砸得生疼的样子,呲牙咧嘴的跪地告罪。

看到差役如此狼狈的样子。郭继祖胸中的怒气总算消散了许多。

其实,他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他手底下的人越来越不听话了,若不是几个月前他亲自导演了‘刺杀刺史’的一场大戏。那几个心思活泛的早就转投其他主子了。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呀。

面对越来越难控制的属下们,郭继祖有种英雄迟暮的悲哀,不过,他不肯认命,他还没老呢,崔家小子之所以能压在他头上,不就是因为他手里有兵有枪吗。

早在一年前,郭继祖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从那时起。他就悄悄的与在屯田的董达联系上,然后从这些年打劫来的钱财中拿出一小部分交给董达,让他用这些钱招揽些人马。

而此时平西大军与西突厥的战事激烈,两边各有损伤,西突厥的损失更大些,贺鲁被逼的直接退回草原,根本不敢与大军正面接触。

有些被贺鲁强行吞并、整合起来的西突厥部落,见此情况,不禁心生退意。

随着战事的白热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小股的突厥人悄悄的溜出来,摸到边境线上讨生活。

董达招揽的主要目标,便是这部分由军转民的突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