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绮芳一愣,她只想着置身事外,不想理睬那几个女人,任凭她们天天上演不同的曲目,权当看戏了,却把元娘和幼娘都忘了。

哎呀,该死,她真该死,竟然让女儿们整天看到这样不堪的场面,对了,上次元娘好像还特意提了句,说是柔儿天天跑到她那儿说些奇怪的话,还整天惦记她院子里的东西…

王绮芳满脸愧疚,她、她真是太失败了,女儿都跑来向她告状了,她却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大少奶奶,我知道您想着卢秋娘和崔云娘都是大少爷的表妹,您不好直接表现得太明显,可是也不能纵容她们胡作非为呀。有的时候,您就得拿出当家主母的款儿,好让那些不怀好意的恶客们知道:想做李家的客人,就得自己尊重;若是想做李家的姨奶奶,那得看您答不答应…”

紫株见王绮芳似乎听进了自己的话,心里暗喜,忙把孙嬷嬷教导元娘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王绮芳。

“嗯…”王绮芳长长的应了一声,点头道:“是该清理清理了,平康坊是我的家,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戏园子。”

“哎呀,我的大少奶奶,您可算是想明白了,您不知道,这些日子,奴婢们都憋坏了,清风她们也快看不下去了,这一个个的哪里是来做客的呀,分明就是来上赶着当妾的。府上若是有长辈也就算了,明明只有你们这些平辈,那些表小姐们拖家带口的跑了来,未免有些不合适呢。”

世人重血脉宗族,有个落魄亲戚来投也没什么,可哪有吃着人家用着人家还算计人家的道理?还有呀,不是她做下人的小气,这世上有投奔舅舅的、投奔姑姑的,哪有投奔表哥表嫂的?若是懂得规矩、知道本分倒也无所谓,权当花钱买个心安,可偏偏都是些挂着羊头卖狗肉的白眼狼,她看着都生气。

“呵呵,听听你这满肚子的怨气?怎么,那几位贵客给你们气受了?”

紫株确实是自己人,但有些话还是不能跟她说,王绮芳故意转移话题的伸手捏了捏紫株鼓鼓的腮帮子,笑着说道。

“大少奶奶,人家还不是为您着急呀,结果您还打趣奴婢,真是好心没好报。”紫株被王绮芳说得小脸涨得通红,不满的撅着小嘴抱怨道。

“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冤枉咱们紫株姑娘啦,我给你赔不是还不成?”

紫株的忠诚和贴心,让王绮芳心里很是烫贴,抑郁、沮丧的心情也慢慢好转起来,主仆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了天。

不多会儿的功夫,马车驶进平康坊。

下了马车,王绮芳刚走进二院的垂花门,李贵便满脸焦急的凑了上来:“大少奶奶,出事儿了。”

“出了什么事?”

王绮芳顿住脚步,扭头看向李贵。

“是这样,下午的时候有几个官差找到咱们府上,说他们是定州府云出县的捕快,特来追查几个犯妇的下落。”

李贵半低着头,沉声说道。

“犯妇?咱们府上怎么会有犯妇?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给我说。”

王绮芳见身后还跟着几个婆子、丫鬟,便冲着紫株点点头,让她把人都打发下去。

紫株无声的应了下,随即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王绮芳领着李贵来到堂屋,“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贵躬身垂首站在堂下,理了理思路,道:“是这么回事,在云出县有个铁棠庵,这个庵堂表面上跟普通的尼姑庵没有什么两样,实际上是专门收押有过失的妇人或者婢女的地方,比官府的女牢房稍好一点。上个月,铁棠庵忽然发生了大火,所幸主持处置妥当,及时带着庵内的犯妇撤离,并未造成人员伤亡。但是事后,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少了两个人。因为被关进庵堂的人,基本上都是犯了大错的妇人,云出县也是有记档的,经过核实,发现失踪的这两个人——”

李贵顿了顿,为难的抬头看了王绮芳一眼。

王绮芳忽然明白了,无声的叹口气,揉揉睛明穴猜测道:“可是柔儿和静安?”

李贵艰难的点点头,道:“小的担心他们弄错了,便问了问两人为何被关入庵堂。官差说,柔儿是因为企图毒杀庶母和异母妹妹,幸好两人被救了回来,这才没有将柔儿送官;至于静安,却没有问出原因,官差说他们也不知道。”

那就有问题咯。王绮芳不自禁的联想起钱氏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已经在静安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和叹号,“然后呢?你继续说。”

“是,”李贵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小的觉得此事关系到亲戚,不好擅自处理,所以就暂时打发了官差,想着等您和大少爷回来再做定夺。”

“哦?大少爷呢?他今天不是没有应酬?”

王绮芳记得今天出门的时候,李靖天还笑着说那群损友总算放过他了,好歹也让他可以休息休息。

“回大少奶奶的话,您刚出门没有多久,大少爷便急匆匆的出了门,说是有要事办,家里的事都交给您处理。”

李贵平板的叙述里,带着几分隐隐的担心,因为大少爷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王绮芳没有说话,出神的望着某处发呆,蓦地,她抬起头,道:“那几个官差是真的?路引、腰牌等物可有问题?另外,他们既然来拿人,可有县衙的公文?”

第114章 主母发威

“娘,你去跟大少爷说啦,抬我做平妻好不好?”

柔儿撒娇的扑在母亲的怀里,牛皮糖一般的纠缠着。

“什么平妻不平妻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卢秋娘用力拍了拍女儿的背脊,但刚拍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又因为她和丈夫闹翻了,自己的下半辈子还要指望她,第二下的时候力道就没有这么重了,拍到最后也就成了抚摸,她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真是被我给惯坏了,你见过谁家小娘子张嘴闭嘴的说嫁人?还大大咧咧的说给人家当妾?还有,大少爷是你的长辈,岂能乱了辈分?!”

柔儿挨了第二巴掌的时候,就知道母亲又心软了,她在心底欢呼了一声,嘟着涂得红艳艳的嘴唇,嘟囔道:“什么辈分不辈分的,大少爷不是对外宣称你是她的故友之妹嘛,既是‘故友’,又哪来的辈分?!再者说,就算他是我表舅,那前朝的哀帝还娶了自己的儿媳妇当妃子呢,不是也没人说什么?”

“又胡说!哀帝倒行逆施、罔顾伦常,这才丢了自家的江山,你啥人不好学,偏偏学他?”卢秋娘又被女儿噎了一下,气鼓鼓的狠狠拍了下她的肩膀,训斥道:“是不是那个静安教唆你的?哼,以后离她远一些,我觉得这个女子不是个良善之辈。”

她的柔儿被送进铁棠庵,完全是被那个贱人诬陷,可那个静安就未必无辜了。打初次见面起,卢秋娘就非常不喜欢静安,总觉得这个女人太过阴柔,天天一声不吭却一肚子坏水儿。她的柔儿自从和她在一起后,就变得越来越荒唐,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的事也越来越让人接受不了。

作为母亲,卢秋娘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女儿不好,即使哪儿做的不对也定是受了他人的蛊惑。如今言行出了问题,卢秋娘更是觉得是旁人带坏了她。

不行,为了女儿好,她必须让孩子远离不良影响源。

“娘…静安哪儿不好了,您怎么就是不喜欢她?如果不是她脑子好使,我根本就不可能从铁棠庵逃出来。您想想呀,如果让大少爷知道铁棠庵是个什么地方,就算女儿是冤枉的,但人言可畏,他也未必愿意接我进府呀。”柔儿的头紧紧的埋在母亲的怀里,卢秋娘也就没有看到她嘴边的冷笑和得意,自己是不是冤枉的,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过提起进府,她继续自己的话题,双手抱住母亲的腰,拼命的撒娇:“我不管啦,我就要嫁给大少爷当平妻啦。娘,您也不想我下半辈子过得不好吧?您也想在那对贱人母女跟前扬眉吐气吧?只有我嫁了好夫君,咱们母女才不会被人欺负,而且,看在夫君的面子上,爹还极有可能求您回去呢。娘,难道您不想我过得好?难道您真的不想回家?”

卢秋娘犹豫了下,说实话,她来到表哥家之后,表哥和表嫂对她确实不错,但她在这里毕竟是客人呀,哪有表哥养表妹一辈子的?说到底,女人这一辈子过得好不好还不是要看丈夫?

而她的丈夫?

想到这里,卢秋娘有点心动了,她嫁给夫君十几年,彼此之间不可能没有感情,这次若不是为了女儿,她根本不可能离开家。一想到自己走了,反倒给那个贱人腾了地方,她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的疼。

可回去?

唔,女儿说的也有道理,表哥对她好,不过是念在姑姑的情分上,以及对她无辜被牵连而感到愧疚,而这种靠回忆串联起来的关系太脆弱了,若是能把这种脆弱的关系变成姻亲——

“你真的想嫁给大少爷做平妻?即使他比你大十几岁?”

卢秋娘用力托起女儿的下巴,直直的看向她,认真的问道。

仰着下巴,柔儿回视着母亲,定定的点头,“嗯,娘,我是认真的,十几岁又怎么了,爹不是也比您大七八岁嘛。”

提起丈夫,卢秋娘再次微微叹息,反手将女儿揽入话里,幽幽的说,“你爹,唉…”

“娘,您不要总是唉声叹气啦,我知道您想着爹,既然想那就去争取呀,您总是默不作声,爹怎么知道您的心思?还有呀,我如果嫁给了大少爷,那便是国公府大公子的娘子,日后生了儿子,便能当国公爷,我得了诰命,您不是也有面子?到那时,还愁爹不愿上门来求您回去?”

“柔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表哥还有嫡妻呢,爵位也当由嫡长子继承。”卢秋娘听了柔儿的话,忽然觉得女儿的思路有些不对劲,她担心女儿太想当然了,过日子的时候会吃亏,稍做沉思后,故意打击道:“再说了,大少爷肯不肯娶你还是两说呢。我看表哥对表嫂很敬重,未必会轻易娶平妻。”

“哎呀,娘,所以我才求您想办法呀。”柔儿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提醒道:“您不是手上有大少爷的把柄吗?大少爷如果不愿娶我,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母女已经无路可走,怕什么?倒是大少爷,他家里有这么一大摊子,又过得富贵,肯定不舍得失去这样的生活呀…”

窗外的花阴下,静静的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他们面无表情的听着室内母女的谈话。

“当然啦,大少爷对我们这么好,我也不想害他们啦,可是如果他不肯答应,我也没办法呀。难道娘真的想让女儿嫁不出去,一辈子就这么孤孤单单的过下去?”

柔儿见卢秋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忙轻声解释道。

“可…”卢秋娘很为难,一头是对自己有恩的表哥,一头是自己嫡亲的女儿,也是唯一的亲人,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娘,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呀。那个王七娘,表面上看着很和气,实际上心毒着呢。我听崔家的表姨说了,当初李家大夫人替大少爷把崔表姨娶进门,结果却被王七娘硬生生的赶了出去,不但不肯接受崔表姨的妾礼,连名分也不承认,逼得人家一个大家里的贵女没了清誉,拖到现在也嫁不出去呢。”

柔儿把从崔云娘那儿听来的故事,添油加醋、肆意演绎了一番后,将给卢秋娘听。

“表嫂…表嫂竟然这么狠毒?不会吧?”想当初婆婆给丈夫纳了小妾,她就是心里再不愿意,也没有拒不受礼、不承认小妾的身份呀。表嫂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守妇道。

“怎么不会?崔表姨说了,王七娘不但克死了自己生母,还活生生逼死了继母,又把同父异母的妹妹赶出了家门呢。她呀,真真是个面善心黑的毒妇。”

柔儿见母亲已经动摇,努力添柴加火道:“有这么个恶毒的女人做娘子,大少爷以后还不定受什么罪呢。娘,我知道您关心大少爷,与其看着他被毒妇挟制,还不如由我来伺候他,我是您女儿,您还不信我?!”

“…”卢秋娘当然相信自己的女儿,不过,她又忽然间想到个问题:“不行,柔儿,王七娘若真是个毒妇,你在她手底下岂不是要吃苦?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哎呀,娘,您就放心吧,我是谁呀,我可是您的女儿呢,一个王七娘怎么会让我吃苦?”庶母和妹妹她都敢下毒,还怕一个女人?

柔儿不在意的翻了个白眼,颇有信心的说道:“只要您让我嫁给大少爷当平妻,我就有办法制服王七娘。哼,别的不说,她名下的三个孩子就是她的弱点,哼哼,只要我…到时候还怕她不听话?”干掉王七娘,成功上位当正妻,再生个儿子继承爵位,呵呵,日子不要太美满哦…

卢秋娘被女儿磨得没有办法,最后只得点头,“好吧,等表哥回来后我就去跟他谈。”

声音飘出窗子,外面的两个人影悄悄的离开了院子。

王绮芳死死的撕扯着手里的帕子,只恨不得这帕子是柔儿可以任她揉烂搓碎。说实话,她这会儿活吃了这只白眼狼的心思都有——竟然敢算计她的孩子们,该死!

李靖天也沉着脸,两个人默默无语的一路走来,直到来到自己的院子,进了房间,关上门,他才痛苦的叹了口气,道:“七娘,一切都交给你了,你、你看着吧。”

自己念着亲戚的情分,像亲妹子一样照顾着她,没想到她却这般回敬,呵呵,真是他的好表妹呀。

“不管我用什么方法?”

王绮芳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过还是想确定下李靖天的想法。

“嗯,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做吧,咱们家的后院,任由你处置。”

李靖天真是有点儿伤心了,但转念又一想,倒也理解了卢秋娘的选择——毕竟比起他这个表哥,柔儿才是她真正的亲人。想通了这一点,李靖天也没有了负担,表妹有自己的亲人,他也有,在这个院子里,七娘母子四个便是自己真正的家人,至于其他的人,与他何干!

第二天清晨,王绮芳搂着幼娘在里间儿拿着识字卡认字儿。说起这识字卡,还是在桃花岛的时候,王绮芳闲暇之余做的,她先是依着前世的记忆画了样子,又让人拿去给小木匠,用巴掌大的木片儿做了一套,这些识字卡颜色鲜艳,还有生动的图画,两只小包子平时最喜欢玩儿。

“…这是什么呀?小丸子,告诉娘!”

王绮芳随机的抓起一张,两只手端在身前,歪着头问道。

“桃子,娘,这是桃子!”

小丸子举着白白胖胖的小肥爪子,指了指识字卡上画得粉嫩嫩的肥桃,流着口水说,“娘,小丸子也想吃桃子了。”

“嗯,还真是桃子呢。”王绮芳翻过识字卡看了看,见女儿没有认错,啾啾亲了她嫩呼呼的小脸两口,然后看了看四下没人,转手从空间里摸了只桃子递给女儿,“喏,小丸子学会了‘桃’这个字,娘特意奖给你的。”

“谢谢娘!”小丸子举着两只肥爪爪,呵呵笑着抱住桃子,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牙牙,坐在大炕上欢快的啃起来。

“大少奶奶,李贵求见!”

门外,紫株轻声回禀道。

“嗯,我知道了,”王绮芳放下识字卡,叫来小丸子的乳母,交代了两句,又亲亲女儿,这才转身出了房间,没有注意到乳母纠结的模样——咦?大少奶奶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大肥桃?她刚才送小娘子进来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吧?!

“启禀大少奶奶,云出县的官差又来了,小的实在推脱不过,您看?”

李贵太郁闷了,上次那些人明明很好打发呀,几句好话一说,又塞了个硬硬的荷包,最后再随口提了提李家跟国公府的关系,那些官差就屁颠屁颠儿的走人了。

可是这次,他好话说尽,威胁的话也说了不少,银子呢也没少递,可这几个人却像是油盐不进,死活非要带走那两个犯妇。

“算了,咱们是国公府的人,更要遵纪守法才是。这里又是天子脚下,京城的是非又多,咱们切不可给国公爷惹麻烦。”王绮芳坐在正堂上,嫩白的小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最后无奈的叹口气,道:“走吧,我亲自带了人把她们请出来,只要对方核实柔儿和静安确实是云出县走丢的犯妇,咱们就让他们把人带走,事后再派人去云出县打点也就是了。”

王绮芳的意思很明白,柔儿是李家的亲戚,但绝不能因为她连累国公府。

“大少奶奶,万一大少爷怪罪下来?要不小的再跟官差说说好话,请他们宽容两天,等大少爷回来再做决定?”

毕竟这人是大少爷的亲戚呀,如今被大少奶奶亲手交出去,大少爷若是误会了大少奶奶,引得夫妻不和、家宅不宁,那可如何是好呀?!

“等不及了,国公府的声誉重要。走吧。”

说着,王绮芳不容分说,站起来便走了出去。

李贵见状,只好跟上。

来到东跨院,王绮芳让人找来柔儿和静安,定定的打量了她们一番,忽然问道:“柔儿可知道铁棠庵?”

柔儿闻言,吃了一惊,慌忙看向静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静安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

得到暗示,柔儿不安的吞了吞口水,道:“知、知道,只是不知大少奶奶为何提起这个地方。”

王绮芳叹了口气,为难的咬咬下唇,道:“门外来了几个官差,说是打云出县来,特意追捕两个从铁棠庵出逃的犯妇——”

“什么,他们追来了?天呀,怎么办,我、我不想再回去呀。娘,娘,快来救我呀!”

柔儿听到铁棠庵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就乱成了一团,好容易在静安的提示下,勉强稳住了神儿。只是再听到王绮芳的话,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也顾不上去问静安,慌慌张张的朝门外跑去。

“拦住她!”

王绮芳忙招呼一声,守在门口的清风,人影一晃,片刻后便把失控的柔儿揪了回来。

“不,你放开我,我不回去,打死我都不回去。那里根本就不是人呆得地方,呜呜,娘,快来救我呀,我不要回去,娘…”

柔儿已经看不到眼前的任何东西,她一睁眼便是自己被那些变态的尼姑责打、怒骂、虐待的场景:不干活就不能吃饭;耍性子就被关进小黑屋败火,几天几夜不给饭吃;还嘴就挨打,厚厚的戒尺打得两只手都红肿还不算完;膝盖跪得红肿脱皮还要继续诵经;大冷的冬天去井边打水,满手冻得都是疮,特殊的日子里也不能幸免…

“柔儿,表嫂,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抓柔儿?”

卢秋娘恍惚听到女儿的哭喊声,推开门口看守的侍女,一头闯了进来,却发现女儿双眼失神的看着某处发呆,嘴里喃喃自语着,那模样就像刚从铁棠庵回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唉,表妹,我、我也是没办法呀,刚从…”王绮芳把官差来索人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为难的说:“我已经命人将官差打发走了一回,没想到两天的功夫,他们又来了,这次给多少银子都不走,非要把人带走。”

“不,不行,不能让他们带走柔儿,表嫂,你听我说,柔儿是冤枉的,我家柔儿是无辜的,呜呜,表嫂,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柔儿吧。”

卢秋娘一边哭喊着一边冲着王绮芳跪了下来,砰砰的磕头不止,“对了,表哥呢,表哥是辅国公的大公子,由他出面,定能救我家柔儿。表嫂,我要见表哥,求你让我见见表哥吧。”

王绮芳怜悯的看着卢秋娘,摇头道:“夫君出门办事了,要三四天才能回来。这样吧,要不我派人护送柔儿回云出,重新核实下她的案子,倘或有可疑的地方,咱们就帮柔儿翻案,等那边的案底销了,再带她回来如何?”

卢秋娘犹豫了,很显然,王绮芳的提议还是有道理滴。

王绮芳见状,又幽幽的加了一句,“现在京城的风声很紧,今上已经连续抄了好几个开国勋贵的家,下一个很有可能就是咱们辅国公府…相公便是为了这事儿才…表妹,我知道你心疼女儿,但是你也要体谅咱们的难处呀。我们不是不管柔儿,只是不能让政敌抓住国公府的把柄,你向来是个善良、贤惠的人,定能体谅大少爷和国公府,对不对?!”

我…

卢秋娘很想说为了女儿我可以不善良、不贤惠,但、但她实在没这个脸说呀。无奈之下,只好同意王绮芳的建议,不过,她还有要求,“…我要跟着一起去,求大少奶奶成全。”

“好,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让人冤枉柔儿,毕竟你是相公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妹妹只管放心。”王绮芳说完这话,亲自弯腰扶起卢秋娘,然后冲着清风和清雨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将静安和柔儿带了出去。

卢秋娘擦擦眼泪,也什么都不顾的跟了出去。

来到二门的垂花门外,一直没有说话的静安看到几个冷着面孔的官差后,脸色突变,指着王绮芳:“你、你——”

不等她这个‘你’字说完,等待许久的官差冲了过来,三下五除二的给静安的嘴里塞了帕子,然后把她和柔儿一起锁了起来,几乎眨眼间的功夫,呜呜挣扎的静安和柔儿被推搡出了李家,卢秋娘眼里只有女儿,根本没有注意静安的反常,亦步亦趋的跟着官差离开了平康坊。

王绮芳又安排了两个侠客跟了上去,那两个侠客一边安慰着哭泣的卢秋娘,一边密切关注着周围的动静,一行人出了坊门,上了马车,很快便出了京城。

下午,祖宅的李二奎来了,带了大夫人的信,无比恭敬的来接崔云娘。

“我、我不去,那里都是些奴才,我住在那里算什么?”

崔云娘根本不配合,做出一副打死也不走的姿态。

李二奎脸色未变,心里却暗骂不已——呸,我是奴才,但也是国公府李家的奴才,你一个上赶着给人家当妾的下贱女子凭什么看不起?再说了,你要当了妾,不也变成李家的奴才?哼,放着主子不当,非要当奴才,简直就是自甘下贱!

“表小姐这话说得不妥,您既是大夫人的侄女,来京城李家做客,便应当听大夫人的安排。”陈嬷嬷早就忍够了这些狐媚子,好容易等到大少奶奶愿意出手,她哪有不帮忙的道理,板着胖嘟嘟的脸,陈嬷嬷直挺挺的站在崔云娘面前,耷拉着眼皮,语气不善的说道:“再说了,表小姐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总住在刚刚新婚的大少爷家里并不妥,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您的清誉受损不说,也会连累我们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知道的说您和大少爷兄妹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呢。我看呀,您还是听大夫人的话去祖宅的好,否则,瓜田李下的,大少爷为了保住崔家的名声,只能亲自请了崔家在京城的族人接您回家。真到了那一天,表小姐可就进退两难了…”

第115章 京城政变

崔云娘被李二奎接回去了李家的祖宅,几天后,崔家的人匆匆赶到了京城,不知跟崔云娘说了什么,当夜便带着她们主仆几个离开了李家,去了崔家一个偏远的庄子养病。

王绮芳很满意,看着渐渐恢复安静的后院,她心里悬起的大石这才松了松,不过,还不能完全放心,因为家里还有钉子。

“娘,李先生说他要去江南一游,我也想去啦。”

小新哥儿伸着肥嘟嘟的小胳膊,用力抱住王绮芳的腰,不停的晃呀晃,撒娇卖萌的求母亲答应。

“不行,先生这次外出是有要事去办,不是去玩儿,你跟着不方便。”

王绮芳费力的抱起胖儿子,心里再一次提醒自己,不行,儿子实在太胖了,该给他减肥了。将胖成个圆球的儿子揽在怀里,王绮芳认真的对他说,“另外,小新哥儿现在可是儒商会的会长哦,哪能随便出京?你之前不是还说,大丈夫要勇于承担责任吗?儒商会便是你的责任,懂不懂?”

小新哥儿纠结的对对胖手指,撅着小嘴,委屈的看向母亲,“可、可人家也想跟着先生行万里路呢。”

王绮芳伸手点了点儿子撅起来的小嘴,笑道:“不急,你还小呢,等咱们忙完了正事儿,爹和娘带你们去云游天下。那时呀,咱们坐着大船,海里还有小乖保护,岂不是比你一个人跟着先生去热闹得多?!”

小新哥儿眼底一亮,小肥爪子抱住母亲的脖子,撒娇的问:“真的吗?我可以和小乖一起去大海里玩儿?”

王绮芳抽了抽嘴角,暗想,我什么时候说你也可以下海了?不过,现在为了安抚小家伙,她随意的点点头,“嗯,到时候咱们一家人一起出海,这次呢,就先让先生去办事,等他办完正事儿回来,可能还会给小新哥儿带礼物哦。呵呵,小新哥儿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呢?可以提前悄悄的给先生说哦!”

提到礼物,小新哥儿圆滚滚的大眼里更是亮晶晶的一片,他舔了舔红艳艳的小嘴儿,似乎在斟酌着怎么向先生‘暗示’。

“另外,你父亲的病也越来越重,虽然不需要你亲自去侍奉,但是每隔几天你都得去芙蓉坊看望他。”

在王绮芳的几番运作下,郑姨娘果然动手了,赵天青的病也开始出现了反复,从一开始还能坐在炕沿儿中气十足的训斥小新哥儿姐弟三个,发展到今天时不时的昏迷不醒,估计距离驾鹤西游也没有几天了。

说实话,王绮芳本来不想要赵天青的命,毕竟他是孩子们的亲生父亲,若是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母亲设计杀死了他们的父亲,这让孩子们如何自处?如何对待她这个母亲兼杀父仇敌?

但是,赵天青实在是太不消停了。人都病成这个样子,还不忘算计她们母子,更是一有机会便对仇敌一般责骂、训斥三个孩子,甚至还有一次,他借着小新哥儿去赵家探望他的机会,用计将孩子身边的仆妇都调开,试图掐死儿子…

如果不是李靖天担心小新哥儿,提前安排了侠客暗中保护,她、她恐怕都见不到孩子了。

脖子被人死死的掐着,眼前那张扭曲的脸一点点的逼近,恶狠狠的喊着‘我掐死你这个孽种,掐死你,掐死你’…可怕的画面深深的印在了小新哥儿的脑海里,吓得他接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每天半夜都哭着醒来。

王绮芳每次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时,就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混蛋。

更可恨的是,赵天青一次不成,还想第二次,每次见到小新哥儿,都一副阴森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