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一愣,但随即露出了笑容,“也好,四处走走看看也很好。”又看向宋宁默:“子衿打小身子不好,若是路上有什么波折,还得你多照管着一些。”宋宁默自然应了,想到这几个月叶子衿病情的反反复复,暗暗叹息。

等到说了一阵子话,叶子衿才低声问:“大姐可还好?”叶夫人面上的笑意瞬间散去,长长的叹息:“已经不认识人了,也就这么过着吧。”叶子衿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想去看看她。”

宋宁默端着茶盏的手,僵了僵。

叶夫人叹息着点头:“我叫莫妈妈带你去。”“我也一道吧。”宋宁默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

叶夫人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欣慰:“好。”

待到出了院子,叶子衿剜了他一眼,“我又没说不让你一起,那么急巴巴的作甚?”宋宁默但笑不语。到头来叶子衿反倒是有些没趣,一路上想着和叶子佩的那些过往,神色黯然。莫妈妈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到了南面的院子。

院子里守着的婆子见来人是叶子衿,都是齐齐一愣,但转瞬之后又殷勤的簇拥着她走到了门前。宋宁默赶在之前推开了门,一伸臂就挡在了叶子衿前头。有了上次玲珑的教训,这次叶子衿显得谨慎许多,并不贸贸然进门。

“我是做皇后的命,我是做皇后的命…”叶子佩喃喃自语,蜷缩在榻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微微一抬头,厉声喝道:“你是谁?”随着宋宁默一脚迈入门槛的叶子衿,身子僵了僵,有些难以置信。

这就是从前那个心高气傲,处处想要高她一头的叶子佩?

才几个月的光景,和从前比起来,已经是判若两人。

或许可以说,这次是彻彻底底的疯了。

虽说早有了心理准备,可亲眼见着,仍是觉得震惊。愣了片刻,才冷声说道:“我是子衿。”“子衿?子衿?”叶子佩双手在榻上拍的啪啪作响,“子衿是谁?是谁?”声音里透着股竭斯底里:“你们全都是坏人!”

说着,狼狈的从榻上爬起,扑了上来。

宋宁默不过一挡手,便将她摔在了榻上,拉着叶子衿往后退了几步,整个身子挡在了叶子衿身前,“子衿,我们回去吧?”叶子衿从他身后探出头,看着已是形销骨立的叶子佩,良久无语。闭上眼去,再缓缓睁开,声音里不带半丝暖意:“做人就要认清现实,输了就是输了,装疯卖傻又有何用?”一语毕,头也不回的拂袖离去。

叶子佩眼中的神采,就像那握在手中的银沙,哪怕用尽力气,也只会让它滑落的更快。

“我没有输,我是要做皇后的人…”叶子佩双手的捂住脸,一串串眼泪从指缝里滑落,“我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不会输…”

见了这样一副情形,叶子衿只觉心头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的气闷。宋宁默一言不发的走在她身边,双目直视前方,神色平静。“我们回去吧。”叶子衿意兴阑珊,恹恹的说道。宋宁默自然顺着她的意思。

待到叶子衿去黄氏那里坐了坐,便同叶夫人告辞。

府邸中,丫鬟们正忙碌的收拾东西。出一趟远门,光是亵衣就得准备十二套,这可是一个浩瀚的工程。叶子衿便懒懒的坐在院子里,拈起落在肩头的黄叶,静静的出了一会神。到了晚间,心情才一点点恢复过来。

等到了第二日,叶子佩的事情,也不过是风过水无痕。

冯显媳妇和秋菊都是叶子衿的陪房,自叶子衿嫁入晋王府以后,便也跟着到了晋王府,只不过日常还是在田庄里忙活罢了。听说叶子衿要回苏州住些日子,也都纷纷表达了跟随的意思。庄稼人安土重迁,想要回到家乡,也是人之常情。

叶子衿正在兴头上,自然是欣然允诺。

“想不到这次又去苏州…”紫苑同紫苏窃窃私语:“不过次可不同了!”紫苏抿着嘴,笑了笑。

没几日功夫,行李便收拾妥当。带了数十个武艺高超的暗卫和十几个丫鬟婆子,一行人便悄无声息的出了燕京城。叶子衿在马车中,再次回头看了那城门一眼。这次离开,同上次比起来,截然不同。

叶子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过去的那些不快,抛到了脑后。

等到了庄子上,照例是和妈妈领着一群人出来迎接。

叶子衿却是单独叫了陈鹏媳妇说话,寒暄了几句,便问:“那山上的泉水…”

“自小姐走后,那山上的泉水便干涸了。”陈鹏媳妇垂下头去,“兴许是那泉水和小姐有缘呢!”想到和这泉水的纠葛,叶子衿感叹万千。若是没有这神奇的泉水,那黑护子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成长,那或许楚夕暮已经…

人生果然不能假设。

“泉水干涸了也好。”叶子衿露出了释然的笑,“凡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那神奇的泉水,没了也就没了吧。任何反常的东西,必然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这一点叶子衿深深相信,听说泉水干涸,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这样也好…

进了屋子,仍旧是从前住的那一间。叶子衿望着这熟悉的摆设,唏嘘不已。

宋宁默却是第一次住下,不仅参观了整座宅院,甚至连四周的景色,都打听了个分明。

等到他再次进门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夕暮的房子是你烧的吧?”叶子衿遥遥望着曾经有一座草庐,开满了小蓝花的地方,只觉恍若隔世:“那时候谁会想到,会是今天的结局呢?”“不错。”宋宁默上前一步,一手揽住她的纤腰,一手抵在窗棂上,“怕是这地方,无人知晓,曾经那妙手仁心的楚大夫,竟然会是当今天子吧。”

人生的际遇,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叶子衿不由笑了起来,“就好像元宵佳节,我从来没有想过揭开面具后,看见的竟然会是你。苏州和燕京隔着千里之远的距离,怎么也不曾想到,你就会在那样的时间,刚好经过的身边,还刚好带着那样的面具。”

“你还敢说。”宋宁默五指成箕形抓住她的腰,“如果那时不是我,你当如何?”叶子衿吃不住痒,晃了晃身子,吃吃直笑,“哪来的如果?即便不是你,我后来还不是嫁了你?”宋宁默仍旧是一脸的不悦,迎着夕阳的余晖,眯了眼睛,半晌,蓦地笑了,“也是…”

声音柔和喑哑。

在叶子衿尚遥望天际之时,身子已被打了个转,被宋宁默横抱着,一把扔到了炕上。他用力极讲究,既不会摔痛她,可也叫她一时半会爬不起来。在叶子衿挣扎着双手的时候,宋宁默颀长的身子已压了上去:“你说得对,的确没有如果,既然是夫妻,那就该做些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

叶子衿不过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便缴械投降。

她病着的这些日子,两个人日日相对,夜夜同眠,却从来不曾…

她又何尝不想他?

鼻间满是熟悉的他的气息,叶子衿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第一百六十五章 悠悠(一)

叶子衿仍不肯罢休,松开牙关,又凑上了另一边肩膀。宋宁默一动也不动,任由她咬了下去,只喉结上下滑动了半晌,待到她再次抬头,才暗哑的问:“怎么?解气了?”叶子衿吃吃的笑:“不过想报复一下罢了,若是力道不好,我这一跌,旧伤复燃,你打算如何?”

“那便再忍上三四个月好了。”宋宁默不以为意,伏低身子,冰冷的唇落在她额头,轻轻摩挲,“只是我如何会掌控不好力度呢?”轻柔濡湿的吻,落在她鼻尖,唇角,而后重重的覆上了唇。

在他的热情之下,叶子衿没有矜持没有欲拒还迎,反而不断迎合着他的吻,双腿缠上他精瘦的腰肢,双臂紧紧揽住他的脖子,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最近,甚至于没有缝隙。宋宁默难得见到她有如斯配合的时候,清冷的眸子里燃起了团团烈火,更是不可抑制的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叶子衿也不甘示弱,牙锋划过之处,道道青紫印记。

就像火柴与纸,去赴一场生与死的约会。

宋宁默呵呵的笑,兵临城下,眉梢微挑,“娘子承让了。”叶子衿双颊更是绯红,舔了舔干涩的唇,更令他眸光黯了下去,垂下头在她唇上轻轻重重的啃咬,身下一挺而入。叶子衿啊了一声,咬着唇,拼命抑制那羞人的吟声。

宋宁默灵活的舌扫过她的牙关,最后柔软战胜了坚硬,两个人的舌交缠在了一起。无可抑制的呻吟自她口中溢出,似乎这声音更令宋宁默激荡了几分龘,身下速度又快了三分。帐子的四角上挂着的香囊,左右摆动不停。

“我想睡觉了…”

“乖,一会就好了…”

“我忍不住了,好困…”

“可是我没有半点睡意,再等一会,子衿乖…”

半夜如斯诡异的对话。

次日,叶子衿睁开眼睛时,已不知是什么时辰。身边的位置自然是空落落的,那个人素来习惯了早起。叶子衿不过微微动了动身子,就觉浑身酸软不堪。谁知道宋宁默那厮是不是将憋了四个月的精力全发泄出来了,叶子衿身子骨单薄,哪里是他的敌手。

心中正懊恼着,就听见门咯吱一声,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子衿郁结的翻了个身,将手臂枕在头下。

“醒了?”宋宁默面上挂着神清气爽的微笑,“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一整夜的欢好,耗尽了叶子衿的体力。只是令她不快的是,为何经过那样的一夜,她已是半死不活,宋宁默这厮却是生龙活虎,昂首阔步,不知道多么精神抖擞。不甘心啊不甘心…

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今叶子衿自损了八百,而对手却完好无损,怎么想怎么气闷。这样想着,待到宋宁默那张脸再次凑上来时,一把捞起床头的大迎枕,扔了过去。宋宁默头一偏,一伸手便将大迎枕抓在了手中,似笑非笑的迈着步子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

虽说盖着被子,看不见被中的风光,叶子衿还是忍不住红了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别开头去。“看来是恢复精神了。”宋宁默低低的笑,那声音似乎自喉咙深处发出,带着几分低沉。“走开。”叶子衿闷声闷气的从被中伸出手来,推了他一把。

且不说她人小力微势单力薄,单单就这一躺一坐的形势来看,叶子衿也处于下风,更不必说身边这人多年习武,就是那大汉推搪一把,都不见得能撼动他分毫。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坐在床沿上,不动稳如泰山:“饿不饿?”

光是问问也就罢了,偏偏还伸出爪子去撩叶子衿的下巴。这口气再也咽不下去,用力攥住他的手,死命掐了几把才罢休。宋宁默丝毫没有露出痛苦之色,反而看起来还有些乐在其中,“使劲掐,等消气了,我们晚上继续。”

叶子衿再也忍耐不得,一把掀开被子,一脚就踹了上去。反而是被宋宁默握住脚踝,居高临下的看她:“身为女子,怎能这么粗鲁?”叶子衿大怒,也顾不得腰间酸疼,单手撑在身侧保持平衡,“要不是你不依不饶…”

“不这样,怎么会有孩子呢?”宋宁默唇角高高扬起,“你说是不是,子衿?”此话一出,叶子衿便如同那泄了气的皮球,恹了下去,到底是意难平,又还嘴:“只是你也不该一整晚都…”

“好了好了,我以后不会了。”宋宁默胡乱揉揉她凌乱的发丝,又将被子拉扯齐整,“你累着,也别起了,我端饭来你吃一些好了。”叶子衿点点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服侍。眼见着红红绿绿的菜肴,眼前一亮,“这是碧水芙蓉汤?”

“不错。”宋宁默将筷子递到她手中,用汤匙舀了小半碗汤水,推到她跟前去,“听说是苏州名菜,当时你住在这里之时,也不知尝过没有。”“没有。”叶子衿吃了几块火腿,笑了笑,“那时候心情不大爽利,虽说贪吃,可也没有在意许多。”

宋宁默叹了口气,又去摸她的头,“都过去了。”又指了指眼前的几盘菜:“你看,这是落英缤纷,这是碧落黄泉,这是草长莺飞二月天…”“这些名字倒是雅致。”叶子衿扑哧一声笑,“我从前可只管里头都是些什么菜肴,从不曾问这些菜肴的名字。”

“现在知道也不迟。”见着她食欲甚好,宋宁默也自是欢喜,“我们每天几样,换着花样吃,你若是吃腻了,我们再去扬州,去金陵,再去余杭,嘉兴,四处逛逛,总能尝到不同的菜色。”

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垂涎三尺。叶子衿很没志气的咽下了口水,“那可说定了!”

宋宁默微微颔首,柔声道:“快吃,待会就凉了。”叶子衿难得的吃了一整碗饭,又喝了小半碗汤,放下碗筷,摸着圆鼓鼓的肚皮,微微的笑:“怕是不日就要胖上一圈了。”“胖了好。”宋宁默不以为意,“胖了抱着也舒服,浑身都是骨头,磕着胳膊疼。”

无论多么寻常的话,从这人口中出来,就变了个味道。

叶子衿无力抚额,迎着那明晃晃的阳光,眯了眼睛,“我们待会出去走走吧?”“好。”宋宁默应了一声,目光若有似无的从她身上掠过,“你还走得动?”叶子衿嘴角抽了抽,无言的回望他,“你就不能偶尔正常那么一回?”

宋宁默一脸茫然,“难不成子衿对我有何不满之处?”

叶子衿顿时觉得这个人,无敌了。

丫鬟们进门来收拾了炕桌,宋宁默亲手替叶子衿梳了发髻,插上了一对蝴蝶玉钗。

叶子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仿佛不过一夕之间,便恢复了朝气,非当日在病中的憔悴可比。勾了勾嘴角,梳洗一番过后,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宋宁默到了田间地头。众人都不曾准备,急急忙忙跟了出去。

宋宁默不紧不慢的跟随着她的脚步,转眼就到了田垄上。立在田头,看着叶子衿小心翼翼的下了地,桃红色的绣花鞋上,沾满了泥土。却并不觉得碍眼,反而暗暗欢喜。千金易得,高兴难买。

难得叶子衿有这样雀跃的时候。

宋宁默在一旁看着,只觉心中溢满了欢喜。

“看吧,这就是我回燕京之前种的黄芪。”叶子衿卷着最下面的一截裤管,立在田垄间,回眸一笑,“如何?”“子衿真了不起。”璀璨的笑容洋溢在宋宁默眼底眉梢,一甩手便解开了外袍,一步步朝着叶子衿走去,“这黄芪长势挺好。”

“那是自然。”叶子衿挑挑眉梢,笑靥如花,“从选种子到下种,我可费了不少心思。”宋宁默捏捏她吹弹可破的脸颊,眼波流转。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真恨不得将她揉入怀中,好好吻上一回。

叶子衿却不知他的心思,现如今满眼都是这一望无垠的田地,哪曾想过眼前此人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的那颗波澜起伏的心?

“我那时以为再也回不去了,曾经想过将这几百亩地全部都种上药草。”在之广阔天地间,叶子衿也觉自己胸怀瞬间变得开阔起来,忍不住在这秋风中伸直了手臂,原地绕了个圈,“我还想过,等卖药草赚一笔银子,再开绣坊,或者种桑树,织布纺纱…”一语毕,含笑望向他,“我是不是心比天高?”

第一百六十六章 悠悠二

宋宁默含笑,摇头低语:"若是我到了这地方,难免也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说罢,四下里看了看,深深吸了一口气,“哪来的花香?”叶子衿闻言,也扭过头朝各处看了看,并不见花木,也有些错愕。

吸了一口气,的确是沁人心脾的芬芳。

“怕是田头上的野花吧。”木莲忍不住插了一句,朝前指了指:"就在那边,好大一片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叶子衿眼前一亮。也不知哪来的兴致,提起裙摆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奔了过去。

宋宁默望着她欢呼雀跃的背影,眼底溢满了暖意。挥挥手:"你们都回去吧。”紫苏几个相视而笑,忙领着众人退下了。“小姐可真是高兴”紫苑一面回头看,一面低声耳语。“就你话多”紫苏白了她一眼,嗔道:"还不快回院子里收拾着”

紫苑吐吐舌头,笑嘻嘻的卷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子。

因是晚秋十分,田垄上并不见人烟。一望无垠的田垄上,只见宋宁默和叶子衿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动。“想不到这里还有花”叶子衿信手折下几支,回眸一笑,“你快来瞧瞧”宋宁默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璀璨的笑容,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这还是叶子衿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灿烂的笑容。

“嗯”思绪不过转过,回过神来,已不自觉的应了一声。

大抵是习惯了追随她的身影,回应她的声音。

只见田间地头上,有一大块空地,一簇簇白色的小花,迎着秋风,朵朵都在跳舞。

叶子衿没来由的心情大好,蹲下身子去轻嗅花香,双臂抱在腿前,将下巴搁在双膝上,轻声的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年的野花,也格外的香呢”宋宁默也跟着蹲了下来,一把将她扯了扯,两个人反向而坐。

两个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叶子衿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将头搁在宋宁默大腿上,身子平躺在了草地上。背对着阳光,宋宁默在她面上投下了一道阴影。嘴角含笑,轻抚她的额头,眉梢,嘴角,眼眸柔和似能滴出水来。

却只是不说话。

叶子衿懒洋洋的合上了眼睛,鼻间阵阵芬芳袭来,让人熏熏欲醉。

宋宁默却将野花一根根掐断,凭着少年时的记忆,耗尽了力气去编花环。原本是想编一个美丽的花环让她戴上,只是无奈没有经验,最后只得乱糟糟的一团。索性将它丢开,又折下三五支野花,横七竖八的插在叶子衿发间。

叶子衿面颊瘙痒,忍不住伸手去挠,手伸到半途中却被宋宁默握住,竟是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在她脸上抓来抓去,“哪里痒?”他的手,带着丝丝的凉意。秋风拂面,说不出的惬意。

“不痒了。”叶子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当真是要入睡了。

在草地上坐一阵子倒是无碍,但宋宁默唯恐她受不得凉意,也不许她睡着,作怪的捏捏她小巧的鼻子,又抚摸她莹润的脖颈,“别睡…”叶子衿受不得他的戏弄,嗖的一下坐起身来,“你做什么?”满头的花枝掉的掉,斜的斜。

“要睡回去再睡。”宋宁默将她轻轻抱起,放在自己腿上,“这地上潮气重。”叶子衿心中一暖,想到自己方才的口气,便觉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温顺的靠在他怀中,静静的依偎了一会。

宋宁默自她发间取下凌乱的花枝,扶着她起身:"也该回去了。”

叶子衿点点头,两人手牵着手回到了宅院。

哪知才走到半路上,却见一行人缓缓而来。定睛一看,却是一群身着官服之人。

愣了愣,转过脸问:"这是什么人?”宋宁默眯着眼看了好一会,才说道:"这官服没见过,或许是县令。”叶子衿嘴角抽了抽。宋宁默眼中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四品以上的官员,不记得区区一介县令的官服也是人之常情。

“看样子是来拜会你的?”叶子衿面色微沉。“应该是。”宋宁默脸色倒是平静,只是也听得出有些不悦:"难得的宁静几日…”说话间,那行人便已走到了门口。宋宁默负者双手走了过去,低声嘱咐叶子衿:"你进屋去,不必出来应付了。”

叶子衿微微颔首,眼不见心不烦,索性躲进屋子不再出来。

也不知宋宁默和那县令说了些什么,总而言之从丫鬟口中得知的情况是那县令欢天喜地的回去了。而宋宁默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走进屋子时,还颇有闲情的坐在榻上看她温书。

叶子衿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这下怕是不得安生了。”宋宁默在她耳边轻声的笑,一脸的悠闲自得,甚至伸出手拍拍她苦哈哈的一张小脸,“大不了我们住几日,就离开好了。”“你说的倒是容易。”叶子衿苦着一张脸,满心不愿:"原以为挺简单的事情,可是你看看,这么多行李,搬来搬去也麻烦…”

“呵——”宋宁默呵呵直笑,揉揉她的头发,“横竖是不用你收拾,不如让他们都在这庄子上呆着,就我们俩出去走走?”“真的?”叶子衿眼睛一亮,但转瞬又垂下了头,绞着衣襟的一角,有些气短:"两个人自然是方便许多,可是万一路上遇到宵小…”

“遇见宵小?”宋宁默双手握拳,手指握得啪啪响,“让我活动筋骨?”

叶子衿抬眼,斜觑着他:"万一对方人多势众,你一个人也招架不来,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办?”“什么岔子?”宋宁默也斜眼睨着她,“强盗也不过是为了财,到时候给他们就是了。”托着下巴想了想,又有些不确定:"不过这也说不好,万一他们见着我娘子倾国倾城,抢回去做压寨夫人,可怎生是好?”

“宋宁默”叶子衿气极,“你就不能说点好话?”

“我一直在说好话。”宋宁默哄小孩一般拍拍她的面颊,“这是夸你漂亮呢”

叶子衿此刻陡然熊熊燃起了杀人之心,只是转念想想,若是眼前这人死了,她就守寡了。守寡不要紧,万一再嫁给不堪之人,岂不是更糟糕?这样想想还是忍了下去,嘴角扬一扬,脚下死死踩住他的脚,蹂躏了好一阵子,拍拍手,“好了,该去用午膳了。”

说完,使劲推了他一把。

她力气虽小,可这么踩了一阵,也有些吃痛,又这么一推,宋宁默险些站立不稳。索性一把将她扯过,两个人齐齐倒在了榻上。正端着碗筷进门来的紫苏直直停住了脚步,紧跟在其后的紫苑刹不住脚步,几乎撞上她的后背。好不容易才平衡了身子,见着眼前的景象,嘴张了张,两个人逃也一般的离开了屋子。

叶子衿双颊瞬间变得滚烫,心知她们误会了,奈何眼见为实,这等事情只能是越描越黑。从他怀中挣扎这起身,双拳在他胸口一阵乱捶:"你就不能正常些?”“我哪里不正常了?”宋宁默一脸的纯良,振振有词:"这可是你先推我的”

叶子衿忍不住,回头就在他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留下了一排红印子。

宋宁默修长的手抚上了那牙印,眼中满是暧昧的笑意,“不用这么心急,等到了晚上,我们再…也不迟…”叶子衿心里的怒火噌噌直往上冒,只是憋在胸口发作不出,一张雪白的小脸憋得通红。

“好了好了。”宋宁默唯恐她生气伤到身子,也就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声好气的哄道:"都是我不好,本是闹着玩的,你现在叫丫鬟们进来,就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她们也不敢乱嚼舌根的。”

叶子衿虽气恼不已,奈何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倒是无法再发作了,也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自己紧了紧发髻,整了整衣裳,正襟危坐的坐在榻上,才出声唤人:"紫苏”正在外头守着的紫苏脸色僵了僵,忙推开了门,心有余悸的探出半个身子:"小姐,怎么了?”

“将午膳端进来。”叶子衿郁闷不已的垂着头,这顿午膳就在气闷与沉闷中度过。

等到了第二日,叶子衿的预言成了事实。

马员外举家来拜会宋宁默。

叶子衿自窗子前瞅见那油光满面的马员外,蹙了蹙眉。再细细看去,却见马员外身后站着一妙龄女子,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双横波目,半点红朱唇。叶子衿眉头紧锁,漫不经心的带着丫鬟们出去溜了一圈。

宋宁默端着茶盏,无声的笑了笑。

待到送走马员外之后,宋宁默施施然走进屋子,便听得窗前女子半带恼怒的声音:"看来你是完全没有看见我了。”

“我当然瞧见了。”宋宁默微微的笑,伸臂将她揽在怀中,“我当然也发现了,在众人之中,我的子衿是最好看的。”不知何时,叶子衿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却仍是嘴硬:"是么,我怎么觉着你的目光一直在那马小姐的身上滴溜溜的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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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悠悠三

“那必然是你看错了。”宋宁默漫不经心的走着,顺手从枝头掐下几片黄叶,挥手便轻扬了出去,“有子衿在的地方,我哪里敢看别人?”叶子衿呸了一声,心里却是开满了花,朵朵压枝低。

“好了好了,一大早的被人叨扰,尚不曾好好用膳,现在已经是正午了,肚子也开始唱空城计了。”宋宁默嬉皮笑脸的搂着她朝里走,完全忽视一路上不停侧目的仆妇们。叶子衿脸红了红,却没拒绝,低声问:“你不是说要出去走走?可曾想好去哪里?”

“既然来了苏州,那就去寒山寺瞧瞧。”宋宁默拍拍她的头,“顺带也给娘求一道平安符回去。”叶子衿心头一暖,抿着嘴笑,“好呀。”说起二王妃,便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面上笑意就淡了几分。

宋宁默只怕也是如此,仰面望天,无声的叹息了一阵,才走进了屋子。

“娘的身子好一阵坏一阵的,拖了也有好些年了。”宋宁默坐在窗前,斟了一盏热茶,叹道:“我曾经遍访名医,只是这是心病,无论如何也不得根治,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二王妃就像是那陨落的星辰,独自一人卧在那旷野中,旁人走不进她的世界,她也被心事所束缚,只在自己心房内来来去去的徘徊,游离。

叶子衿唏嘘不已。

伸手握住宋宁默的手,“等过些时候,我们也带她出去走走,没准见见这外面的天高地阔,就能走出来了。”“希望吧。”宋宁默苦笑:“都已经这么多年了,若是能解开心结,早早就该解开了…”

“凡事总要朝好的方面想。”叶子衿真切的望着他:“我们也不能气馁。”宋宁默叹了口气,点点头,转开了话题:“今儿午膳吃什么?”“听说是玲珑牡丹齑和碧螺虾仁。”叶子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颇有些向往的样子。

宋宁默端着茶盏,望着她微微的笑:“说到吃食,脸色都不一样了。”叶子衿捂着双颊,白了他一眼,“食色性也,谁也逃不过这一关,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好好好,我不说了。”宋宁默笑呵呵的放下茶盏,待到秋菊端着菜肴上来,眯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点头称赞:“还未看见菜肴,就闻见香味了。”

“也不知方才是谁瞧不起人家。”叶子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揭开了盖子,只见米黄色虾仁里,夹杂着几片碧螺春,看上去十分淡雅,既有茶的芳香,也有虾仁的鲜味。

~另一盘玲珑牡丹齑却是精巧的做成了花瓣的模样,光是这样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叶子衿没有半点矜持的想法,捞起筷子就夹了几块虾仁,汤汁略烫,吞了好几口才吃完。宋宁默不紧不慢的步了她的后尘,微微颔首:“果然好味道。”叶子衿心情大好,紫苏又端上来一盘雪花虾汁,叶子衿见着不由微微的笑:“今儿个虾可真多”

“这时节盛产虾。”紫苏笑了笑,将菜往她跟前推了推:“方才秋菊还说明儿个还得做虾呢”“秋菊这蹄子也是要看人行事的了。”叶子衿打趣道:“当初我在这边的时候,每日可都是素菜”

紫苏一眼撇了过去:“您还好意思提起,当初可是您自己开口说要吃素菜的,秋菊可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叶子衿瞪了她一眼,继续埋首吃虾。紫苏笑嘻嘻的推着空盘子退下了。宋宁默却不冷不热的说道:“被人踩尾巴了吧?

不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