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曾经独自一人,度过了那么漫长的孤寂岁月,如今总算是得偿心愿,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安生的养胎,否则出了什么岔子,怕是他的天也就塌了。这样想着,不觉温顺了许多,“进屋吧。”

宋宁默淡淡嗯了一声,抱着她进了内室,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炕上,“听说头几个月是最不稳的,你哪里也不要去了。”叶子衿没有二话,深深点头,“我知道。”宋宁默显然对于如斯温顺的叶子衿有些不习惯,凑上前来,盯着她看了好一阵。

直到叶子衿有些不自在的推开他,才推着下巴嘀咕;“怎么今天这么乖?”那口气,活脱脱就是对待不听话的孩子。叶子衿哭笑不得,这几年若不是他天天打着鬼主意折腾她,她何至于会到如今草木皆兵?

说起来,还不是他的错!

只是叶子衿现在心情愉悦,看什么都觉得合乎眼缘,也就将他暗讽之语抛在了脑后“这还不是为了叫你少操心?”宋宁默眼底眉梢都是浅浅的笑在炕沿上坐了下来,摸摸她的头,“我还是喜欢活的子衿,不过这几个月,就得委屈你了。”

“我明白了。”叶子衿恶作剧的将他两鬓的长发缠成了一团拉来扯去,“我会安分的。”宋宁默扑哧一声笑,捉住她的小手,揉乱她的长发,“今日也没出门,就不必那么麻烦了·我紫苏来服侍你梳洗。”

叶子衿脸一红,低声应了。

紫苏在她脖子上套了一方白帕子,而后递上湿热的软巾来。叶子衿就着擦拭了一番撩开被子上了炕。待到紫苏收拾完,叶子衿便道;“明日你去国公府一趟,将这消息告诉夫人,不过也别到处说就是了。”才上身的孩子,通常都不会疒而告之。

紫苏笑着应了暗地里想着,也不枉她求神拜佛,甚至还许下了初一十五茹素的心愿。

宋宁默在书房写了几页书信,飞鸽传书给了宫中的楚夕暮,也顺带派人回晋王府说了一声。无论怎样的生分疏离,情面上的事情,却也不得不做。彼时楚夕暮刚批阅完奏折,正坐在殿门前看着夜空中的那条长长的银河。

拆开信就着小太监手中的灯笼,粗粗扫过嘴角微勾。攥着那几页信纸,背着手,站在回廊上,良久良久的静默。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有欢喜,还有些别的什么。夜深露重,小太监却也不敢提醒。

皇上喜欢在夜里望着南方的天空出神,这是宫中人人知晓的公开的秘密。

只是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缘由。

宋宁默再次回到内室时,叶子衿已经沉沉睡去·这几日她一直嗜睡,偶尔手里总是要抓着什么,就好像不安心的孩子一般。宋宁默伸出手任由她抓着,额头抵着她的,一拂袖吹灭了最近的几盏灯,惟留下远处那一缕烛光,或明或暗的跳跃着

叶子衿怕黑,这屋子里,便总要燃着那么一点微光。

宋宁默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在此之前,不熄灯,他便无法入睡。或许是习惯了山中的岁月,也或许是这双眼睛,原本就习惯了黑暗。可是和她睡在一块,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嗅着她独特的芬芳,无论怎样,总能轻而易举的进入梦乡。

当晚,宋宁默做了漫长的一个梦。

在梦里,二王妃对他柔柔的笑,似乎是终于安心的模样。

宋宁默醒来时,不知是何时辰,只知道窗外犹是漆黑一片,也不曾听见鸡鸣人。窗外有几声稀稀拉拉的蛙鸣声,或许是从府中的水池里传来的。被她握着的那只手,胳膊已经麻木,可他一动也不动,唯恐将她吵醒。

想到梦里二王妃心满意足的微笑,只觉得像是真真切切的一般。

在这暗夜里,宋宁默忽而眼眶微湿,母亲,你看到了么,儿子如今过的很幸福······

身旁的叶子衿许是睡得不大安生,翻了个身,却不松开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了腰间,嘴里无意识的呢喃;“宁默······不要伤心,以后有我了······”宋宁默身子猛地一僵·过了许久才放柔下来。

难道,睡在一起的两个人,连梦也是心心相印的?

宋宁默握住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嘴角绽开了一抹温馨的笑。

第二日一大早,紫苏换上一身出门的衣裳,到了国公府。

得知这个消息,叶夫人大喜过望,当即便命人赏了紫苏二十两银子。

出手如此大方,可以见得心情是怎样的愉悦。

早先叶子佩不孕,偶有喜信也总是会小产,一直是叶夫人的一块心病,这几年也时常担忧叶子衿走上她的老路。如今听说她有喜,欢喜的同时也有些忧虑,叫迂紫苏再三嘱咐;“可得留神着些,不知来历的东西,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碰都不要碰。”

紫苏自然是应了。

不过叶子衿情况又与叶子佩不同,当初宁王府可是有好几房妾室,宋宁默身边却是连通房也没有。不仅如此,紫苑已经说好了配给叶子辰的小厮,紫苑也说给了川穹,至于木莲也和冯显家的小子定下了亲事,身边几个人有了归宿,自然而然也不会有别样的心思。

比起叶子佩当初来,至少身边是安全的。

这几年,燕京城也渐渐传出了各种奇闻轶事,在这其中·晋王府的世子宋宁默被屡屡提起,当初在皇上祭天之时,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受伤的夫人闯入其中的事情,也被传的神乎其神。

叶夫人也有所耳闻,其中的真假,并未向叶子衿求证。有些事情,她不说,她也不会去追究。只要看着她过得好,那便是一个母亲最大的心愿了。三年来夫妻二人也时常造访国公府,久而久之无论是国公爷,还是叶夫人,早已将宋宁默当做自家亲生儿子看待,就连叶子辰,提起这妹夫,也在赞不绝

想到这里,叶夫人便觉得当初恍如做了一场梦一样。

若是叶子衿当初没有挺直了脊梁和陈文和离,如今怕是已经香消玉殒了。

人世的际遇,确实很难说得清。

叶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吩咐莫妈妈去库里拿了几支老山参和一些补药让紫苏一并带回去;“和你们小姐说,过几日我亲自去看看她。”紫苏忙应了。叶夫人唯恐叶子衿身边无人服侍,又问;“那边可有有经验的妈妈?要不要我派两个人过去?”

“并没有。”紫苏笑道;“姑爷今儿一大早的就命人去传太医了,还说要从宫里寻.几个老人来服侍小姐。”叶夫人眼里便有了笑意,“这么说,是不必我操心了。”说罢·又细细问叶子衿的饮食起居,得知宋宁默事事小心在意,笑意更是不可抑制的洋溢在眼底眉梢。

炕桌两头,叶子衿端着小半碗粥,目光不时瞟向对面的宋宁默。

宋宁默何等聪明的人,不过片刻就放下了碗筷,郑重其事的看着她,“可是有什么话对我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融融(一)

“没有。“叶子衿摇摇头,却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梦

在梦里宋宁默一个人坐在阳光下,身形寂寥,她想要走过去驱散他的孤寂,可是走来走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丝毫没有减少。那个梦太过真切,宋宁默的神色更是牢牢刻在了她的心头。

醒来时出了一身冷汗。

以至于现在看见宋宁默,仍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我却有话对你说。”宋宁默叹息;“我昨晚梦见了娘亲。”叶子衿一怔,手中的筷子落在了桌上。宋宁默将筷子拣了起来,让丫鬟另拿了一双筷子放在她手中,“我说我的,你吃你的。”

筷子在小瓷盘里停滞了片刻,却夹不起一小块凉拌黄瓜。

宋宁默又拿起筷子亲自替她夹了几块,才说道;“娘亲对我说,她心满意足了,她对我笑了。”宋宁默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格外幽远,“这么多年,我从未见到母亲那样的笑容,发自内心,真真切切的笑容。”

说着,伸手轻抚她的脸,“谢谢你,子衿。”神色很是郑重。

叶子衿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歪歪头,将脸贴得更紧,半晌没有言语。

这顿饭照旧是不大安宁,叶子衿又吐了,好在早有准备·不至于像昨日那边慌手慌脚。叶子衿倒也想得开,吐了继续吃,吃了再吐,丝毫不嫌麻烦。只是这样到最后,吃饭就和上战场一般,成了一种磨练。

是药三分毒,也不敢叫大夫开药方,只按照楚夕暮给的补药方子偶尔进补,身子也不算太虚。宋宁默眼见着她日日没有食欲,不惜从各处寻来厨子,按照她从前的口味来做菜。哪知叶子衿自有喜后口味也古怪的紧,今日还是喜欢吃酸甜·到了明日就喜欢吃辣味,换来换去,也折腾了不少时候。

宋宁默不厌其烦,叫厨房每顿饭做出好几样菜备着,唯恐让她饿着。

叶子衿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这孩子倒腾的实在没有法子·又要禁口,许多食物不能再沾,也是难熬的紧。好在宋宁默陪着她一道禁口,见着她难受,似乎比她更难过三分,这才叫叶子衿稍稍好受了些。

如此一来,连带着宋宁默也消瘦了下来。

好在他身子一向强壮,倒也不显得如何。

没过几日,便听说叶夫人当真要亲自上门来探望。

这还是叶夫人第一次到女婿的府邸上。

饶是宋宁默那般冷清的人·也拿出了百般的热情。叶子衿更不必说,作为母亲的来探望女儿,叶子衿欢喜的同时又有些忐忑,就好像是丑媳妇终要见公婆的那种不安。早先头一天亲自带着丫鬟在几座院子里巡游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异状·才安心的坐了下来。

倒是宋宁默亦步亦趋的跟着,唯恐她摔着,出了一身冷汗。

叶子衿眼角余光见着,哭笑不得,不过举手投足间也多了几分小心,上下台阶也必然让紫苏搀扶着,丝毫不敢大意。一想到这才不到三个月就这样小心翼翼,越往后去·只怕是更麻烦。

不过也算得上是喜悦的麻烦。

一想到自己腹中有着她和宋宁默共同孕育的孩子·就觉得心里软软的,笑容便不可抑制的洋溢在眼底眉梢。宋宁默何尝不是如此·走几步,目光便从她面上转移至小腹间,眼底眉梢都是温暖的笑意。

叶子衿慢悠悠的走着,何尝感受不到他时刻追随的目光,心里又暖有欢喜,就好像那初识男女爱情滋味的少女一般。到了水池边,宋宁默扶着她在美人靠上坐了下来,夹起点心喂金鱼,“看看这水色,眼睛也舒服些。”

这几日叶子衿不得出门,偶尔也寻了女红来做,实在是百无聊赖了。

叶子衿闻言,靠在美人靠上,托着下巴,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池水和其中游曳的一群群金鱼,吹了这一阵的风,便觉心里好受了许多。索性身子一歪,靠在宋宁默怀中,惬意的眯了眼,“我睡一会,你别打扰我。”

这孩子早晚的闹腾,叶子衿已有好几日没有睡个安稳觉了,难得她有了睡意,宋宁默忙托住她的头,让她睡得舒服些,又命丫鬟们送了一件披风来替她盖着。这盛夏的天,有清风拂过水面,带来阵阵凉意。

叶子衿这一觉睡得格外的安稳,醒束时也不知是何时辰,只见宋宁默眉目含笑的俯瞰着她。忙从他怀中爬了起来,整了整凌乱的头发。

宋宁默扑哧一声笑;“流了口水不知道抹一抹,就惦记这头发了!”

叶子衿有些难以置信,但眼见着宋宁默一脸的促狭之意,分明是在嘲笑她。也就从袖中掏出帕子来,仔仔细细的拭了拭,但觉得尴尬,故作镇定的说道;“都说有喜的女人和孩一样·流口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分明就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宋宁默见着只觉得好笑,努努嘴,示意她看自己的裤子,“只是我腿上湿了一片,怎么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真见到那天青色的裤子上,大腿部位,也就是将将她头隔着的地方,湿了一片。

叶子衿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声音低如蚊呐,“我不是故意的······”有凭有据,方才的理直气壮,荡然无存。宋宁默忍不住哈哈大笑,捏捏她光滑的脸蛋,“傻子,我唬你的!”叶子衿一愣。

只听得宋宁默又说道;“我哄你玩的,这是方才流的汗水。”被叶子衿恨恨瞪了一眼,在大腿上狠狠扭了一把·见着他神色不变,有些泄气,“你就知道戏弄我。”宋宁默拍拍她的脸蛋,“不过是闹着玩,再说苦着脸,也不利于胎教。”

胎教······

叶子衿一阵恶寒,“你也知道胎教?”宋宁默一脸的怡然自得,“我怎么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在孩子面前说谎,也不利于胎教。”叶子衿好不容易抓到把柄,自然顺藤摸瓜,就此说下去;“孩子在肚子里,听见他爹爹在说谎话骗他娘亲,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本是信口胡诌之言。

那厢里宋宁默却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蹦出一句;“我给他解释解释。”说着,伏低了身子趴在叶子衿小腹上,低声呓语;“乖儿子乖女儿,爹爹只是在和你娘亲闹着玩,不要当真·····

叶子衿顿时无言。

宋宁默却十分自得,拍拍手,又扶着叶子衿起身,“回屋吧。”

叶子衿借此想让宋宁默收敛的打算彻底落空,有些纳闷的看着身旁的人,更觉困惑。这个人,怎么能够在面对未出世的孩子时,也能这么厚颜无耻呢?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在她心中盘旋多久。

到了第二日,叶夫人如期而至,宋宁默早早的便守在了门外,只待叶夫人出了马车,便迎着她进了门。叶夫人一路走一路望着这府中的景色,暗暗点头。到了夫妻二人所居住的院子,见了其中的景色,也是赞叹不已。

在内室,拉着叶子衿的手,细细嘱咐了一通·叮嘱她要留神什么,注意什么,一言一句,十分的细致。叶子衿听得十分仔细,又陪着叶夫人在府上走了一遭。

叶夫人心满意足。

叶子衿亲自送着她出门,母女二人慢悠悠的走了一阵,叶夫人偏过头看着自家女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叶子衿垂下头去,轻抚小腹,没有说话o叶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如今的生活也是来之不易,你也要好好珍惜。”

“我知道。”不知为何,叶子衿突然眼眶微湿;“这些年您也为我操了不少心······”即将要做母亲,才更能体会当年叶夫人生下她的不易。叶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儿,唏嘘不已,良久也是眼眶微湿;“当初那样小的小人儿,用荷包都能装下,现在也要做母亲了。”说到最后,声音里已带了哽咽。

叶子衿叹息了一声,挽住叶夫人的胳膊,强作欢颜;“明明是大好的日子,怎么尽说些伤心话了?”叶夫人忙拭了拭眼角,笑道;“是啊是啊,我可算是老糊涂了。”“娘怎么能算是老。”叶子衿嗔道;“娘日后还要抱重孙,还要看着重孙娶妻生子······”

叶夫人扑哧一声笑,点点头,“正是呢!”

送着叶夫人上了马车,叶子衿立在垂花门前,半晌没有动弹。不知何时宋宁默一立在了她身侧,冷不丁问;“在想什么?”叶子衿不曾察觉有人靠近,吃了一惊,“你怎么······”宋宁默一脸哀怨的看着她,“我到了好一会了,见你一个人在出神,才问问缘由的。”

叶子衿暗暗佩服自己,面对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也下得了手去,“你来做什么?”“我来看看你。”宋宁默好像离开一阵也不放心似的,“你刚刚哭过了?”“没有。”叶子衿拔脚朝里走,“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旧事罢了。”

宋宁默一步不离的紧跟着她,“什么旧事?”

第一百七十八章 融融(三)

“怎么了?”宋宁默微冷的指尖在她脸上滑过,“脸色这么难看?”

叶子衿扯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身子僵硬,“宁默,刚刚,好像有什么,在踢我的肚子。”宋宁默愣住,片刻之后,眼里有狂喜之色一闪而过,“是孩子在动?”“好像是。”叶子衿双手在小腹摸来摸去,却再也摸不到突起,“刚刚他真的踢我了。”

“让我来摸摸。”宋宁默一溜烟从石凳上起身,俯身,将头贴在她小腹上,孩子却再也没有动一下。宋宁默不免有些失望,坐了回去,过了片刻犹有些甘心,又凑了上来。将手放在她小腹上,一阵乱摸。

叶子衿被他摸得酥痒不已,身子朝后缩了缩,几乎从石凳上摔下去。好在宋宁默手疾眼快,将她牢牢箍住,不过再也不敢闹腾,只的讪讪然扶着她回了屋子。一待她坐在了榻上,双手立刻又不老实起来。

叶子衿倒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这样猴急·就该缓些告诉他才是,也免得他心心念念的,就想摸摸这孩子。只是也不知·方才那突起到底是小脚还是小手,或许这孩子,也在肚子里玩着自己的游戏。

宋宁默大有一副不摸到不罢手的架势,饭也顾不得吃,上下其手。叶子衿正端着小半碗小米粥,被他摸来摸去,实在忍不得,不由恨恨道;“你就不能安生的用晚膳?”宋宁默这才收敛了三分,只是无甚食欲,视线落在她小腹上,上下梭巡。

叶子衿嘴角一抽,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这人,与他相处的越久,就越会发现他一身的毛病,比如习惯晚睡,比如风吹草动都能惊醒又比如现在,执拗,顽固。见她放下了碗筷,宋宁默又凑了上来,不死心的又抚上了她的小腹。

叶子衿又是好笑又是可气,俨然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模样朝榻上依靠,“您随意。”宋宁默瞥了她一眼,牙关咬得紧紧的,几乎半边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却并不觉沉重。叶子衿优哉游哉的眯了眼,似乎是要睡着。

宋宁默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子衿当真要入睡之时,却被一道狂喜的声音打断;“子衿!他动了!他踢我了!”叶子衿一个激灵,猛的惊喜睡意瞬间散去,“真的。”“真的!”宋宁默的手死死压在她小腹的一处,“方才就是在这里,我摸到他了!”

俊美无双的一张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不知为何叶子衿忽而心念微动,垂下眼,浅浅的笑;“是么······”宋宁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还有往日所见的默然与沉稳,将她从榻上抱起,“走,我们再出去散散步。”“啊?”叶子衿苦着一张脸,“可是我犯困了。”

“困也挨着!”宋宁默揉揉她的头发“要多走动走动到时候才会顺产。”叶子衿顿时无言,想到不远的将来心里也有些发憷。听说女人生孩子是一生中所经历的最大的痛楚,想一想便叫人毛骨悚然。

最深的痛楚,到底是多痛呢?

叶子衿甩甩头,尽量不去想这些事情,挽着宋宁默的胳膊,出了屋子。

斜阳的余晖撒了他们满身,相依相偎的二人,在夕阳下,影子被拉的极长极长。

接下来的几天,这孩子仿佛和宋宁默捉迷藏似的,宋宁默的手放在东边,他偏偏往西,待到宋宁默移到西边,他又出现在了东边。叶子衿见了,不免打趣道;“这孩子看来是个调皮的。”

“我的孩子哪能不聪明。”宋宁默不以为意·“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这么活泼好动的孩子,我都要将毕生所学全部教给他。”叶子衿含着的半口热茶险些喷了出来,“若是个女儿,学会了你那套,哪里还找得到婆家!”

“可能么?”宋宁默眉梢微挑,“我们俩的孩子,说什么也不会难看,再加上聪明活泼,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父母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是这世上最好的,独一无二。情人眼里出西施,父母眼中出龙凤。

叶子衿垂下头去,抿着嘴,微微的笑。

眼看着产期将近,宋宁默从宫里选了最好的产婆。自先皇去世以后,那些产婆就无甚作用了,楚夕暮迟迟不选秀,这后|宫空着,那些产婆自然也就失了营生。听闻宋宁默来挑选,个个都是卯足了劲。

宋宁默挑选了最好的两个产婆,其中有一个,据说还是为李贵妃接生过的,也不过是几年前的旧事。叶子衿一一见过那两个产婆,分别赏了二十两银子和四匹锦缎。想着是从宫里出来的,眼界必定也高,在打赏上十分大方。

产婆得了打赏,千恩万谢的,又开始指导叶子衿该如何生产,倒是将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好。产房也早早的准备了,宋宁默亲自带着人布置,一切按照叶子衿的喜好来安排。倒将叶子衿产前的惧怕去了三分。

现在可算得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叶子衿抚摸着高高隆起的小腹,眼里有了慈母的光彩。

偶尔坐在窗前,想起自己还是做姑娘的时候,哪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握着书卷,目光远远的落在天边一线,静静出神。

却只听得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宋宁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又在看书?仔细伤了眼睛。”“才将将拿上手。”叶子衿转过身来,打量了他一眼,见着他满脸的光彩,有些不同寻常。

“遇见什么好事了?”叶子衿放下手中的书卷,笑语盈盈的望着他,“可是又有什么巧宗儿了?说出来也叫我欢喜欢喜。”“夕暮三个月后大婚。”宋宁默透着几许欢喜,“这下那些臣子,也该无话可说了。”

叶子衿分明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暗暗叹了口气,这个男人啊······

看着那样宽厚,其实也小心眼的紧,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始终不挑明,却在心里暗暗惦记着。

推荐一部书;

作者;月满西楼|980

书名;锦衣御食

一句话简介;一双妙手能换日,帅哥钱财自来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下(一)

“那可该好好想想,该送什么礼物了。”叶子衿不声色,站起身来,假意要去库里寻东西。“你还是安心养胎的好。”宋宁默眉头微蹙,转瞬又舒展开来,“礼物我去选好了。”叶子衿偏过头,定定看了他几眼。

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也不和他在这事上计较。

过了片刻,又问;“这事情定下了?是谁家的女儿?怎么不见人说起?”

宋宁默神色一僵,片刻变了脸色,咬牙切齿;“被人耍了!”

叶子衿一愣,看着他面色铁青,似乎明白了什么。趴在桌案上,笑得浑身发颤,“想不到你这样只会算计别人的人,居然会被夕暮三言两语骗了去。”宋宁默脸色更是难看,“下次见到他,定叫他好看!”

叶子衿憋着笑,看了他一眼,又禁不住,哈哈大笑。

宋宁默眸光黯了黯,听着她畅然的笑声,嘴角微勾。

又是一个艳阳天。

下朝以后,已经将近正午时分。臣子们三三两两的散去·有些聚在一块说几句话,便又分开。宫中最忌讳臣子结党,在天子眼皮底下,无论如何,也是要注意一些的。楚夕暮揉了揉眉心,只觉头昏昏沉沉的。

昨夜批阅奏折到子夜才睡下,偏偏又失眠,辗转反侧,连梦中,也是一个人的影子。醒来时,心口微微的疼。夜凉如水,时常便会想起,当初在苏州草庐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悠闲。他可不像某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必然熬到半夜才歇下。

寅时上朝,漫天的星光。

他一步步的走,小太监在前面打着灯笼,他便看见自己的影子,狐孤单单的躺在回廊上。曾经身边也有个叫做凌波的小厮,只是可惜,他回到燕京之前,便将他打发了。那时候不辨生死,前路茫茫,也不愿拖人下水。

其实若不是那个人从苏州将他拽回来如今是何样的光景,也未可知。

其实最近天下太平,也无甚大事,不过他曾经对人许诺,这天下,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那人亲眼见证这盛世。朝中的大臣们,所上奏的,也不过是一些小事。他细细听着冷眼看着朝中的大臣们分成了几派,吵嚷不休。

他不过偶尔说上一句,其余时候,大多都是看着臣子们,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新旧势力更新,是每朝天子必然会有的经历,只不过如今经过三年,这朝中,大部分老臣都换成了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年轻人,往往有着一腔热血,还有未经世俗浸染的赤子之心。他便给了那些年轻人机会。

只是有一个年轻人,曾经被认为是避天下最富盛名和最有治国之才的人那个人现在去了边疆。有些事情,他不曾回避却总是那样突兀的发生在他面前。正如同他没有想逐,莫语竟然会是叶子衿的舅舅一样。

不知是何样的原因,他放弃了这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去了那苦寒之地。

个人有个人的选择,楚夕暮固然希望名士都归于麾下,却也并不阻拦他们选择自己的志向。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莫语虽说去了边疆,却也一样是为国效力,他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或许是这宫中太过空落,以至于走几步,便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声。

楚夕暮忽然觉得,有些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