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凤举没有说话,眸光变得沉静下来,“芳儿,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我不希望我喜欢的芳儿是那种人。”

时凤举说完,转身离开。

“大表哥!”顾芳姿没来由一阵恐慌,她奔上前从背后紧紧的圈住时凤举,脸颊贴在他的背后,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大表哥,是我错了,是我不对!你别生气,别不理我好不好!大表哥,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我紧张你啊,我害怕你会不要我,我真的好怕!大表哥,我不能没有你的!大表哥!”

时凤举身子一僵,长叹道:“答应我了,以后再不许这样?”

“嗯嗯!我答应,我答应!再也不会,再也不会了!”顾芳姿拼命点头。

时凤举勾了勾唇,转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芳儿,相信我。”

“嗯,那,你得保证不会变心!”顾芳姿紧紧抱着他,伏在他的怀中。

“我,保证。”时凤举刹那失神,仍是轻轻点点头。

顾芳姿这才破涕为笑,柔声道:“后日表哥就要出门了,我亲手给你做了两身衣裳呢,我手工不好,大表哥你可不许笑话。”

“真的!做给我的衣裳?”时凤举失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惠了?”从小到大,顾芳姿最不喜欢做女工,别说衣裳,连腰带、鞋袜也从未给他做过。一个香囊还是好些年以前绣的。

顾芳姿嗔他一眼,半玩笑半认真道:“难不成只准你的大奶奶贤惠就不许我贤惠?”

时凤举眼神黯了下去,勉强笑笑。

顾芳姿叨叨絮絮道:“外头那些没正形的牛鬼蛇神、狐朋狗友你可得离他们远点,别跟着他们学坏了!不许逛青楼,更不许结交外头的女子!哼,若回来叫我瞧出端倪,我可不饶你!”

“怎么会!我哪儿是那种人了?”时凤举耐着性子笑笑。

“那可说不准!所以我得提醒你呀!”顾芳姿嗔道。

桑婉那边也将行囊收拾得差不多了,寝衣、亵衣亵裤、外衫、披风、鞋袜、腰带、汗巾等俱分门别类打包收拾着,还有毛巾香胰一应洗漱用品,荷包、香饼、茶叶、指甲刀、扳指等各种物件林林总总,装了两大箱、两小箱,微笑着同时凤举色色说明:“箱子里头面上当了单子,找起来也方便!明儿嬷嬷叫人抬出去交给长欢也会同他交代一声,若有没想到的,只好到时再让长欢现买了!出门在外不比家里,长欢他们未必想得周全、伺候得周到,到时候少不了你自己多提点,不然他们乐得偷懒!”絮絮叨叨说了半响。

时凤举心里一阵温暖,忍不住又纠结,勉强道:“其实,这些事让丫头们收拾就可以了,真的不用你亲力亲为。毕竟……我是说,有丫头做就好了!”

桑婉面上微白,勉强笑道:“瞧你说的!昨儿多谢你作陪我大哥,算是我投桃报李吧!”

时凤举心知早好几天她就开始收拾了,听了这话有些暗自懊悔不该那样说。

只听桑婉继续道:“再说了,这是娘亲自交代的,我总不好不听。而且,还有李嬷嬷在呢!”

换句话说,她是做给别人看的。

时凤举笑了笑,笑得很勉强,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又有些失望。

“对了,”桑婉理了理鬓角碎发,捧着一个长方形的小木箱过来道:“这是个药箱,里头有纱布、有七厘散、避瘟散、诸葛散、苏合香丸、十香返生丸、藿香丸、枇杷清心膏、白虎油等常用药散药丸,这个药箱也是特制防水防晒的,你好好收着,以备不时之需,当然,就是这么一说,用不着再好不过!”

“谢谢你想得周到!”时凤举笑着接过。

桑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们之间用不着说这些。”

时凤举点点头“嗯”了一声,沉吟片刻终是说道:“我可能得到八月十五才能回来,我不在这三个多月,你自己多保重。遇事多跟李嬷嬷商量,她老人家什么都懂。还有,帮我照顾好娘!若受了什么委屈,”时凤举望着她道:“你且忍忍,等我回来再说。”

桑婉心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原来你也知道啊!你不在府上,天知道你那表妹会做出什么来!

“好,那我就等着你回来为我做主。”桑婉笑道。

时凤举不禁也一笑。

次日,阖府聚餐,时二奶奶好些日子没来找桑婉,听说是身子不适小病了几日,这日见了二人少不得寒暄一番。

五月初八一早,王氏带着时凤举、桑婉、顾芳姿给祖宗牌位上了香、磕了头,摆上全鸡、全鱼、方肉等酒食祭拜一番,请祖宗保佑时凤举一路平安,又领着她们入佛堂上了香,又撒了水饭,口内叽叽咕咕念叨一番,携着时凤举的手将他送出府去。

时家本来就是行商人家,时凤举每年都要远远近近出门数趟,王氏说担心挂念也担心挂念,说习惯也习惯了,离别之际倒也没有哭哭啼啼、满面哀愁的,总体来说气氛还算好。

顾芳姿突然当着众人的面上了时凤举的马车,冲着王氏娇笑道:“姨妈,我想去码头送大表哥一程!”

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包括时凤举自己。

时凤举下意识朝桑婉瞟了一眼,见她强撑着矜持,心中不由一痛。可顾芳姿已经上了马车说了这话,他又不好把人赶下去。

众管事仆妇们也愣住了,眼底划过一丝古怪,个别性子不够沉稳的眼睛都亮了两分,兴奋的暗暗打量大奶奶的神色。

李嬷嬷更是暗怒,冷着脸暗暗白了顾芳姿一眼。

“这,”别人打量桑婉的神色多少还有几分遮掩,王氏倒好,就这么转脸朝桑婉看了过来,眼中流露出征询的意味。

桑婉一下大窘,强忍着才没掉下泪来!

“好了娘,婉娘,你们都回去吧!等会我叫人送表妹回来!婉娘,保重,替我照顾好娘!”时凤举咳了一声,勉强笑道。

桑婉见他好歹还知道维护自己的面子,还懂得当着众人同自己说几句话,羞窘之感略去,便也温柔娴淑的凝视着他,点头笑道:“夫君放心!我会的!我和娘等着你早日回来!”

“对对对!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早日回来!”王氏也笑道。

时凤举点点头,命人驾车而去。

顾芳姿回府之后,脸色不太好看,怨且妒恨的朝着宁园方向瞪了几眼,怏怏回了牡丹苑。

真的要相信大表哥吗?男人的承诺,有几分可信?顾芳姿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和纠结之中。

很快发生了一件事,令她下定决心改变主意,决定要速战速决,绝对不要再等了!

时凤举离开家没两天,顾芳姿的爹顾金找上了时家。

顾芳姿一听婆子禀报俏脸立刻就拉长了,命人将他安置在外院一处偏僻的厅房中等候,气狠狠的低骂一番,用帕子包裹了几块碎银子,遮遮掩掩的出去见他。

还没走近,就听见她爹拉扯着嗓门在嚷嚷:“你们时家也太小气了吧!连壶酒也舍不得上?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们表小姐顾芳姿的爹,亲爹!我不喝茶,快拿酒来,拿酒来!”

丢人现眼!顾芳姿又羞又气,忙飞奔过去,瞪眼屏退那丫鬟,皱眉道:“爹!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怎么?嫌我丢人了?嫌我丢人你也是我的女儿!我顾家的人!”顾金咧着嘴笑,露出黄黄的大板牙。

顾芳姿最不爱听的就是这话,闻言刺心刺耳却只能忍着,耐着性子道:“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哟,”顾金上下打量着她,笑道:“有这么跟你爹说话的吗?好像我是外人这是你家似的!我说女儿呀,别急着撇清!你还不姓时!我可没见着时家的聘礼!”

“爹!”顾芳姿跺脚,冷冷道:“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别怪我不理你!”

“哎别呀!”顾金嘿嘿笑道:“我找你干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顾芳姿冷着脸,将几两碎银子从身上掏出来塞给顾金:“就这些了,你拿去吧!”

顾金掂了掂,嗤笑道:“我说芳儿啊,你也太没良心了吧?你在这时家锦衣玉食,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就拿这么点孝敬你爹,你当打发叫花子呐?”

顾芳姿冷笑道:“爹,时家的是时家的,你女儿我在时家白吃白住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怎么好意思问他们要钱孝敬您啊!就这么几个还是我省吃俭用省下来的,您爱拿不拿!”

顾金不理女儿话中夹枪带棒,翻了个白眼恍然大悟道:“说的也是!你现在还不是时家的人,在这儿白吃白住真的不太好!既然这样,你就跟我回去吧!走,我们这就回去!等什么时候时家带着聘礼去下聘、抬了大红花轿上咱们家你再回来!”

说完,顾金便拽着顾芳姿的胳膊强拉她走。

第49章 顾金诈银

“你干什么呀!”顾芳姿哭着夺手,恨恨道:“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好是吗!你想害死我是吗!”

“我还靠你养老哩,怎舍得害你!”顾金冷笑道:“你是我的女儿,跟我回家是不是天经地义?他们时家再怎么着也不能强扣着我的女儿不放吧?哼,不拿聘礼就想白白要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美的他们!”说着用力往地上啐了一口,“奸商!”

顾芳姿气得嘴唇哆嗦,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跟你走的!”顾芳姿恨道:“要走你自己走!”

“我知道了,是时家那老婆子不放人对不对?我找她理论去!”顾金叫道:“他们时家霸占着我顾某人的女儿不放,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儿不给我个说法,我还就不走了!”

“爹!爹!”顾芳姿大急,拼命拉着顾金。

时家的人顾金就怕时凤举。时凤举看起来一派温文尔雅,从未对他横眉竖眼,更没有肆意辱骂过,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不动声色就能把他整得茶壶煮饺子有苦说不出!所以这些年来,只要时凤举在家,他压根不敢上时家来闹事,即便来也是偷偷摸摸的私下见一回顾芳姿低调的讨要几个酒钱。

这不,时凤举前脚出远门,后脚他就来了!而且当然是要大干一票。

“你拉我干什么!死丫头胳膊肘向外拐,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以为时家真看重你吗?真看重你时凤举那小子怎么娶了桑家的人不娶你?人家这是诓你、骗你呢我的傻女儿!不是我这个爹,还有谁同你做主!今儿时家不给句准话,老爷我就不走了!”

“别说了!爹你别说了!”顾芳姿流着泪哽咽。这件事是横亘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动一下都要流血,她平日里连想都不愿意去触碰,哪儿禁得住顾金这样说?

“你怕什么!走!走!找那老婆子去!我们顾家虽比不得时家家大业大,也不是好欺负的!今儿我还非要个说法不可了!”

父女俩拉扯争执,早有下人们见大事不好唯恐殃及池鱼飞报了王氏。

王氏一听说顾金来了,眉头就皱的老深。顾金游手好闲、嗜酒如命,一喝起来不到烂醉如泥绝不停手。这也罢了,问题是他一醉就打人,下手之狠没有最重只有更重。王氏的妹妹以前没少被他痛打,青一块紫一块那是轻的,严重的还有骨折、下不来床!

“快叫他进来吧!”王氏叹了口气。儿子一出远门,她就知道顾金必定会上门闹一番的,只没想到这一次他来的这么快,想必是手头上缺银子缺的狠了!王氏如此想。

“姨妈!”一见了王氏的面,顾芳姿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扑入王氏怀中哭道:“都是芳姿不好,又给姨妈添麻烦了!都怪芳姿!”

顾金大喇喇的坐下,粗鲁的抬起袖子在脸上额上擦了几把,见状鄙夷的扯了扯嘴角,白了一眼,冲一旁丫头嚷嚷道:“茶呢?这就是你们时家的待客之道!”

王氏见顾芳姿发髻松散,衣裳皱皱巴巴,一个娇俏甜美的小姐哭得泪人儿一般,正心疼得不得了在好言哄慰,闻言狠狠瞪了顾金一眼,朝丫头努努嘴:“给他上茶。”

王氏替顾芳姿抿了抿发髻,拭了拭泪,拉着她一旁坐下,端着身子冷冷冲顾金道:“你又来干什么?害死我妹妹不够,也见不得我外甥女过两天安生日子是不是?”

顾金仰头一口将茶水喝干,将茶碗往茶几上一顿,冲空茶碗点了点。

丫鬟只得又给他满上。

顾金拿起又是一饮而尽。喝了三大碗,他才满足的叹了口气,抹了一下嘴巴,冲着王氏笑嘻嘻道:“姐姐——”

“谁是你姐姐!”王氏斥道。

顾金呵呵一笑,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道:“你妹妹自个福薄命浅可不是我害死的,我如今就丫头一个亲人了,怎么不想她好?姐——呵呵,时夫人我今儿来,是有件大事要同你商量商量哩!”

“好了好了!”王氏不耐抬手止住,忍着气道:“你还知道芳姿是你女儿就别时不时便惹她伤心!姜嬷嬷,拿一百两银票来!”

“慢着!”顾金止住。

“怎么?嫌少啊!姜嬷嬷,再加一百两!拿了银子赶紧走吧!”王氏冷笑,说不出的嫌恶。

“我这回不是要钱,”顾金怪笑道:“我是来接我女儿回家的!”

“你说什么!”王氏吃惊,顾芳姿更是脸色一白。

“芳姿她姓顾,是我顾金的女儿,这一点时夫人你不会不承认吧?我接我女儿回家,有什么不妥?”顾金大咧咧道。

王氏的脸色唰的一下阴沉下来,屏退丫鬟们,肃容冷冷道:“直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顾金脖子一伸冷哼道:“把我的女儿不明不白的扣在时府,传出去我们顾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你!”王氏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不明不白扣在时府?还顾家的脸面!

顾家还有脸面吗?这个无赖!

顾芳姿羞得满脸通红,为有这么一个爹感到无限的耻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说错了吗?”顾金胳膊一挥,激动的道:“原先芳姿住你们家我没吱声,想着将来横竖她也是时家的人,早一点晚一点进门都那么回事!可时大少爷已经娶了桑家的丫头为妻,我女儿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丢人现眼吗!你们时家一句话也不给,想糊涂到底门儿也没有!今儿咱们就把这事说个透彻!”

“爹!”顾芳姿泪水又滚了下来,她连忙抬手拭去,轻轻扯了扯王氏的袖子,满面祈求凄楚。

顾芳姿心中虽对父亲一千个怨恨一万个不满,但是他说的这番话虽然难听,可也正是顾芳姿所关心的。不错,时家应该给她一句瓷实话,她要的是真真正正的保证,而不是时凤举那一句“你相信我,我不会负你!”

相信?这个世上最不值钱、最可笑的就是这两个字。特别是男人口中的这两个字。

即便从大表哥的嘴里说出来,可信度仍旧打几个折扣。

王氏一时语塞,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得差点儿想让顾金把顾芳姿领走得了,合着他们时家怜悯孤女、接济无赖反倒做错了!花钱没换来一句好话也就罢了,还要受此颠倒黑白的诽谤!

可一看到顾芳姿楚楚可怜的凄楚样儿,想到她侍奉身边这些年的伶俐乖巧,王氏的心又软了下来,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我们会给芳姿一个交代!”

“空口白牙谁不会说!”顾金得寸进尺、咄咄逼迫:“除非你们这就休了桑家的丫头,三媒六聘迎芳姿进门我就信了你们!”

“岂有此理!”王氏大怒:“我家媳妇贤淑得体、温文尔雅,岂能休弃!”

“那你们想怎样?”顾金冷冷一笑。

王氏哼了一声别开目光,淡淡道:“时、桑两家有婚约,这件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接你女儿回家啊?啊?”

顾金白眼一翻,说道:“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时家不就想纳我家芳姿做妾嘛!”

“是良妾,”尽管与顾芳姿之间其实早就达成意愿说好了,可却从来没有明面上提过,如今这么说出来,王氏多少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有点对不起顾芳姿,便忙道:“进门生了儿子之后,许抬为平妻、着红裙!我们时家,绝不会亏待了芳姿。”

“那好啊!”顾金拍手道:“咱们是亲戚,我信得过你们!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事办下来吧!我女儿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

混账东西!王氏心里暗骂。

儿媳妇刚进门还不足两个月,这边又大张旗鼓的纳良妾,纳的良妾还是从小在府上长大的表小姐,别说新媳妇脸面没地搁、亲家不同意,时家也必遭外人说道不厚道。

“就算现在不进门,先把聘礼下了也可以嘛!”顾金紧跟着又加了一句。这句才是重点。

聘礼?王氏嘴角抽了抽。

从没听说过纳妾还要下聘礼的。时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办事得按大规矩来!

“这事等凤举回来再说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这个主!”王氏思来想去,决定一拖到底:“我这里有五百两银票,你先拿回去用。”

顾金满意了,咧嘴笑道:“得!那就这么着!时夫人就是爽快!”

顾金心里十分得意,心里巴不得王氏今后都别那么痛快答应顾芳姿进门,这样敲诈起来理由占得更足。要是女儿变成人家的人了,再想这么痛快从人家手里搂银子怕就难了!

“姨妈,对不起……”顾芳姿没想到王氏会推脱,心里不由得暗暗失望,摆在面上的神情却是愧疚到了十分。

王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别担心,姨妈会同你做主的。”

“嗯!”顾芳姿半羞半愧且感激的垂下头,手心却紧紧的攥了攥,情不自禁的想,一个说“你信我”,一个说“会同你做主”,真不愧是母子俩啊!

第50章 庄夫人邀宴

“丫头,你不送送你爹吗?”顾金接过姜嬷嬷递来的银票,眉飞色舞的点了一遍,冲顾芳姿咧嘴笑。

“去吧!送他出府。”王氏疲倦的挥挥手。

顾芳姿柔声答应,怨怨盯了顾金一眼,领着他出去。

时府角门处,顾金又涎着脸跟女儿讨要了先前她拿出来的几块碎银子,声称自己还没吃午饭、没钱雇车回家。瞅着顾芳姿不注意,将她头上的金钗也拔了下来,强行将腕上的玉镯也取了,说“时家有的是钱,叫时凤举那小子再给你买新的!”

顾芳姿气得浑身直颤,却也只能忍着气看他大摇大摆哼着小调离开。

幸亏她有先见之明,见他之前将值钱的好首饰统统都换下来了。

“这可怎么办!这事儿我看也不能再拖了!”王氏皱眉轻叹。

顾金以前不是没有来歪缠打秋风过,可是这番话却是第一次说,不知是他自个开窍了还是受了什么人的点拨。总而言之就是,他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以前几十两、一百两便能打发,如今要五百两,下次指不定是多少。

若不给他,他非要将顾芳姿接走,便是她也无法阻拦!毕竟人家是父女啊!告到官府都是他赢!可若听之任之,她也不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芳姿回去受苦啊!

“那还不好办,横竖表小姐同大少爷是迟早的事,纳进门便是了!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婆家没个白养亲家公的道理!他便再闹,那也有限!”

姜嬷嬷看出王氏心中之意,便陪笑说道。

“可是,”王氏为难道:“新媳妇才进门不到两个月呢!婉娘这孩子不错,说真的我是真有几分疼她,不想这孩子受委屈,还有桑家,到底是读书人家,岂能善罢甘休?都是老大的错!”

王氏哼了一声,把气都撒在时凤举身上。要不是他一直不满意同桑家的婚约,这些年变着法的拖着不肯完婚,桑婉早早进门,芳姿不也可以早进门吗?也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以老奴看,这事啊,关键在大奶奶身上,”姜嬷嬷笑笑,见王氏倾听示意继续,她便接着道:“如果大奶奶做主替大少爷纳妾,这是大奶奶贤惠,旁人谁也不能说什么,便是桑家,也没法说什么!”

“瞧你说的,婉娘她能愿意吗!”王氏好笑的白了姜嬷嬷一眼,“除非她是个傻的!”

“呵呵,”姜嬷嬷却笑道:“这儿媳妇不得听婆婆的嘛!自古以来不都这样!”

王氏一怔,脸上微僵。不错,如果她暗示一二,桑婉绝无反对的可能。

可是一想到桑婉那柔顺恬淡的笑容,那温文尔雅、恭敬贤淑的言行,王氏不由起了几分不忍,叹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也太,太委屈婉娘了!我看凤举其实也挺喜欢她的,他们夫妻俩感情好,家里也和和睦睦的,我的日子也过的舒心!若她心里横了根刺,将来闹得夫妻不和,家反宅乱,那不都是我的错了?”

姜嬷嬷沉默了。

王氏半响不见她吱声,扭头笑骂道:“还有什么说的,还不给我一气说完呢!”

姜嬷嬷便笑道:“说句不中听的话,哪家的媳妇不受婆婆的气呢?有几个像大夫人您这么好的度量!大奶奶如今摊上您这样的婆婆,不用起早请安、不用整日侍奉立规矩、不用下厨操劳什么都不用做,整日只管舒舒服服的衣来张口、饭来伸手,锦衣绣裳、穿金戴银,丫鬟婆子伺候、奉承着,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便是在屋子里睡一下午也没人说半个不字!这还叫委屈老奴不知什么才叫不委屈了!

横竖表小姐进门这事是铁定了的,大奶奶心里想必也有数。您啊,让大奶奶来做这份人情,将来表小姐定然感激她,两个人相处岂不是更好?再说了!您若觉着大奶奶受了委屈,您对她多好一点不就行了?若大奶奶一味只顾自个不为您和大少爷、不为这个家着想,那也不是真贤良是假贤良了!老奴多嘴,老奴不该编排主子!”

姜嬷嬷说完这番话,忙退后一步,躬身请罪。

“快起来!”王氏笑道:“关起门来咱们什么话都可说!你说的很对,我看就这么办!不过这事还是得凤举回来再定,我先同婉娘透个风声。”

“大夫人想的周全!”姜嬷嬷赶忙又加一句。

正这时,小丫鬟来禀:庄家来人送帖子来了!

一听“庄家”两个字王夫人慌忙凝神正色,听得是下人送帖子,不是庄夫人亲自来,她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道:“这死丫头,一惊一乍的!还好还好!”她还以为是庄夫人得知顾金上门纠缠特地赶来取笑她的呢!转念想庄夫人的消息哪儿可能这么灵通?可见是自己吓唬自己了,不禁失笑。

来人拜见之后递了帖子,是庄夫人于三日后设宴,邀请她赴宴一事,王氏想也没想就痛快的答应了。

“听说庄夫人的娘家嫂子带来了一位娘家嫂子的娘家什么什么亲戚的女儿来了,听说是个才女,是不是啊?”王氏将帖子一撂,闲闲问道。

“好像是。”姜嬷嬷点点头,又不以为然道:“不知拐了多少道弯的亲戚,听说那庄夫人还一口一个外甥女的叫人家呢!我看八成是想说给庄家大郎!切,什么才女!我看啊,准定不如咱们家大奶奶!”

“我看也是!”王氏顿时斗志昂扬,便道:“叫人去请婉娘来!”这个媳妇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相信很快便可见分晓了。如果她输给了庄家那破亲戚,自己再提顾芳姿入门的事也更多两分底气;如果她赢了,好言夸赞抚慰,对她更好些便是了!

王氏打定了主意,便同姜嬷嬷道:“刚才我们商量的事你先别给大奶奶说,等赴宴回来再说!”

姜嬷嬷心里好笑,嘴上也笑,忙道:“主子的事老奴哪儿敢多嘴呐?除了您谁有那资格敢说呐!”

王氏一想也是,一笑点头。

恰好这日二房两位姨娘斗法,闹得一院子乌烟瘴气,依着时二夫人的脾性,处置此事后气尤未消定会拿时二奶奶撒气。时二奶奶便脚底抹油悄悄的先溜了,跑到桑婉这里避避风头。妯娌两个正讨论指挥着大丫头们在炕上描花样子,一边嗑瓜子吃零食说着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