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往下说,但傅秋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转回头盯着他道:“是么?原来我和你名副其实后就要搬过去吗?若是这样,我还是宁愿和你名不副实好了。”

话音刚落,就听金凤举急道:“怎么可以这样?秋宁,我的姑奶奶,如今可不是任性的时候儿,昨晚你分明已将自己交给了我,难道名符不符其实还能随你说变就变么?”

傅秋宁笑道:“就算不能随着我的话说变就变,但我可也没说过和你在一起后就要搬去风雅楼,若是你嫌这晚风轩偏远,近的地方不是有妻有妾吗?尽可去找她们啊,我又不是妒妇。”

这话虽然说自己不是妒妇,但分明是已经流露了一点点酸意。金凤举心中一暖,知道傅秋宁对自己,总算不像以往那般清冷无情,她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心下只觉雀跃满足,只好点头道:“好好好,随你,你喜欢在这里住着,就多住些日子,我明天回来再过来看你。是了,今日让玉娘和雨阶多炖些东西给你补补身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风不止

“不过是春风一度罢了,又不是怀孩子,补什么?行了,你快去上朝,别在这里蝎蝎螫螫的了。”傅秋宁说完,就又要起身,却听金凤举道:“好,那我洗漱好了就去上朝,你再睡一会儿,别起身了,今儿早上我不在这里用饭就是。”

“那怎么行?岂不是饿着了?谁知道早朝有没有事?万一要等到晌午呢?难道一直饿着肚子?”傅秋宁到底坚持起来,去厨房为金凤举熬了一碗甜粥,煮了咸鸭蛋,又弄了几个小菜,看着他吃了后,又和自己百般缠绵,方才在金明连声催促下离去。

回过头,玉娘和雨阶也起来了,因为金凤举上朝的时辰太早,所以两人都没赶上,如今见傅秋宁亲自服侍了,不由得十分自责,却见自家奶奶的眉梢眼角全是春意盎然,两人心中不由的惊讶,暗道莫非昨晚上小侯爷和奶奶终于在一起了?这可真是好事儿,奶奶到底怎么就想通了呢?

到底还是玉娘聪慧,先假装收拾走进了傅秋宁的卧房,及至看到床上那条染着斑斑落红的床单,才终于确定自己所想,不由得惊喜道:“奶奶……”一句话出口,却不知该怎么往下接,难道要说恭喜你昨晚和小侯爷终于*房了吗?这也太露骨了些,其他词语如鱼水之欢,**之情之类的,无一不露骨,因吭哧了半日,终于憋出一句:“今儿是不是该唱‘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傅秋宁“扑哧”一声就笑出来,幸好刚刚喝了水,不然这时候只怕要喷出来,雨阶还站在那里不明白,茫然道:“什么‘夫妻双双把家还’?玉娘你傻了吧?如今除了小侯爷来的时候,其他时候奶奶不是都不唱了吗?”

话音刚落,就见玉娘伸手悄悄往炕上指,她这才恍然大悟,跑过去刚看了一眼,就听傅秋宁悠悠道:“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将来不也有这样一天么?玉娘,帮我把单子收了,只怕这几天还有用处呢。”

“什么用处?”雨阶美滋滋的帮着玉娘将那床单给叠了起来,连同染血的褥子也都收起,又重新换上了一床新褥子,回头只见秋宁已将头发简单地盘好了发髻,在上面插了一支珠钗。不由得埋怨道:“小侯爷送了那么些首饰,奶奶如今十分中还没戴了一分,可是想让那些凤钗步摇都吃灰尘不成?”

傅秋宁微笑道:“你喜欢?等你出嫁时我送你一份。玉娘出嫁时的那份儿我已预备好了。如此才能不枉了这些年你们与我共患难,过下了这些苦日子。”一边转过身款款站起道:“今儿吩咐下人们把各处收拾的干净些,若我所料不错,短则三日内,长则五日内,这晚风轩怕是有一场大热闹可瞧哩。”

“奶奶什么意思?可是刚刚说的让我们把单子收起来的用处?”雨阶瞪大了眼睛,玉娘到底比她沉稳些,只略略一想,便忧心道:“奶奶莫非是知道了什么?难道太太和婉二奶奶又要针对你捣什么鬼吗?只是如今哪里还有把柄可以给她们抓?”

傅秋宁冷笑道:“若有心,自然能寻出把柄的。你们也不用担心,如同往常一般就好。只等热闹来了,咱们好好瞧瞧婉二奶奶的手段,也不枉了处身在这富贵门里一场,倒是要仔细学学这些女人们之间陷害争斗的手腕儿。”

玉娘和雨阶见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嘻嘻笑道:“既如此,我们陪着奶奶看这场好戏。”一边说着,三人一起走出去,彼时下人们和金藏锋兄妹俩都起床了,秋宁让他们用了饭,又亲自帮着整理好书包,方打发了四个孩子上学去。接着回转身对雨阶道:“昨儿做的那些点心你包两包,等一下去给老祖宗请安吧,她素日喜欢吃酥烂甜软的糕点,你就把桂花糕杏仁酥等包一些。”

雨阶答应了,这里秋宁就回屋继续描花样子,她素日里即使去康寿院,也决不肯早去,为的就是不想和江夫人江婉莹等撞在一起,反正老太君也不会怪罪她去的晚。

她却不知此时的康寿院,却是一点也不热闹。原本熙熙攘攘的老太君房中,此时只剩下江夫人和江婉莹在老太君面前说着话。

“是吗?有这等事?我觉着不应该吧?看凤举这些日子和傅氏分明十分要好,若没行过夫妻大礼,哪来的相敬如宾?”榻上,老太君慢慢拨着茶盖,刚刚江夫人和江婉莹遣退了下人,然后亲自告诉她说傅氏托大,竟到如今还不肯和金凤举*房,老太太心里清楚,这是儿媳妇和孙媳妇不肯罢休,定要将傅秋宁赶出家门所用的第二次手段。

其实这件事老太太心里是有数的,女人是否处子,她自问一眼便可以看出来。所以心里明镜儿似的,孙子定然是还没和傅秋宁行过房。然而这件事,本来就是孙儿抱愧在先,他既然都不计较,自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老人家哪有不偏心的?因此老太太倒也在不经意间含沙射影的规劝过秋宁几句,只是看效果不大,索性就让他们小儿女自己折腾,不再插手其中了。此时听见江夫人和江婉莹的话,她表面上镇静,心中却吃了一惊。

“这事情是千真万确的,孙媳敢用人头担保。老太太,您素日是看见表哥如何对那傅氏的,只是想不到她竟如此托大。无论表哥从前是怎样对她,那是她父母种下的因果,万万不该怪到丈夫头上。更不用提如今表哥对她千依百顺,疼宠有加,但凡有点良心,便该感激涕零恪守妇道。她却恃宠而骄,用过去那点子疏远做要挟,这样的蛇蝎心肠,真真是留不得。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只是……只是我太替表哥抱不平了。”

江婉莹愤愤不平的说完,江夫人也在旁边淡淡接腔道:“没错,从前那些事,过去也就算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罔顾丈夫心意,心存怨恨,这样的女人,不要说她是镇江王府世子的女儿,就算是寻常官宦家,国公府也容不下的。所以媳妇特来讨老太太的示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为好。”

金老太君冷笑一声道:“你们心里不都是打算好了吗?何必还要来问我?如今府里的事情都是你们做主,这事儿自然也是你们看着办了。”话音落,江夫人和江婉莹的脸色同时白了一白,知道这是老太君不满她们私做主张。然而为了赶走傅秋宁这个眼中钉,即使一时间得罪了老太君,也是顾不上了。大不了日后慢慢哄得她回心转意就是。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老太君也不可能不顾虑这份婆媳之情的。

因此江夫人便站起身道:“是,既然老太太不愿意管这件事,儿媳便和婉莹一起去问问那傅氏,若她果真还是完璧,凤举从此后也不用她服侍了。堂堂一个侯爷,哪里轮得到让她一个女人不放在眼里?”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忽听身后老太君淡淡道:“等一下,这事儿,你们问过凤举的意思了吗?是凤举和你们说,他与傅氏还没有行过夫妻之礼?”

江夫人身子一僵,回身恭敬道:“是婉莹问过傅氏,她还把这个当做功绩似的来炫耀。大概自觉着这样骑在丈夫头上的行为十分风光。老太太想一想,这样轻浮肤浅的女人,哪有资格做国公府的媳妇?至于凤举那边,老太太有什么不知道的?他现在正让那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自己都落了身份尚不自知,还能指望他振夫纲吗?”

“我觉得这事儿还是问过凤举的意思为好,不然他回来了,心里岂不抱怨?你们也该清楚,咱们国公府能有今日,是谁的功劳。他现在不但是你儿子,更是侯爷,你就这样不问他一声便处置了他媳妇,总是不妥。”

老太君悠悠将茶喝完,便对一旁的落翠道:“取我的披风来,这有些日子没出去了,腿脚倒有些疼,也罢,既然出了这档子事,我便和你们亲自走一趟。若那傅氏不肯悔改,不要说你们,便连我也容不下她。”

江夫人和江婉莹齐齐一怔,不过转念一想,暗道这样也好。她们知道傅秋宁的为人是宁折不弯的,她不肯和金凤举*房,除了心存怨恨,不会有其他原因。如今自己等人上门问罪,形同逼迫,以那女人的个性,宁可被休出门也不会服软低头,答应用服侍金凤举的条件来换自己后半生的苟活。

要说起来,江夫人和江婉莹对傅秋宁的性格定位还是比较准确的。然而疏漏就疏漏在她们万万没料到傅秋宁对金凤举竟也动了情。之前一直坚持着不肯*房,都是强行抑制住心中那份渐渐壮大的情愫。却不料这次被她们一逼迫,反而促使对方顺水推舟,和金凤举由名不副实的夫妻变成了真正名副其实的夫妻。

第一百二十七章:问罪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晚风轩而来,许氏霍氏等人听说了,也忙都换了衣裳出门。她们固然恨江婉莹,可也同样不喜欢傅秋宁,任何一个能够夺去金凤举宠爱的女人,都是她们的敌人。如今这两位二奶奶争起来,无论谁胜谁负,对她们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这免费热闹怎么可能放过呢?

雨阶和玉娘正在后院假山石上的凉亭里折杏花,忽然一转身,就见从拥翠园出来一大批人,看方向正是往晚风轩而来。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傅秋宁早起说的话,于是也顾不上其他,手里拿着几枝杏花便往回跑,一进屋,正好看到傅秋宁刚刚换好衣裳。见她们回来了,便微笑道:“杏花折好了吗?那好,拿上点心,咱们这就去康寿院。”

“奶奶,我看不必咱们过去了。你先前说的那热闹,只怕是要提前。”雨阶喘着气,抚着胸口道:“适才奴婢和玉娘在假山石上的凉亭里折杏花,就看见一大批人浩浩荡荡往咱们这边儿来了,虽然隔得远看不太清,可我估摸着怕是老太太和太太应该都在,两条春凳嘛,除了她们,还能有谁?”

傅秋宁一惊起身道:“什么?来的这样快?”接着又慢慢坐下来,寻思了半晌,方冷笑道:“也好,来得早也不如来得巧,既如此,咱们准备迎接老太太和太太吧。”

眼看着玉娘和雨阶出去,傅秋宁这里才不由自主的将手抚上胸口,暗道真真是好险,也幸亏昨夜……不然再耽误两日,怕是自己就真的要落入被动了。即便有老太太和金凤举保着,日后这国公府里,自己也要成了众人话柄,被人背地里言三语四的生活岂是好过的?越想越觉得庆幸。忽听院门声响,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方站起身,将玉娘和雨阶放在桌上的几枝杏花拿起,慢慢走出屋去。

开了院门,果然就见春登上抬着的是老太太和江夫人。傅秋宁满面笑容的走下台阶,迎上前道:“老祖宗今儿怎么想起妾身的晚风轩了?刚刚妾身还让雨阶玉娘去折了几枝杏花,想着去给老祖宗请安,可巧您这就来了。”一边说着,就扶老太君下了春凳,又向江夫人福了一福道:“太太和妹妹也过来了?今儿这晚风轩当真是蓬荜生辉呢。”

江夫人和江婉莹同时冷哼一声,心道不论你今日怎样巧舌如簧,也必然将你休出门去。正要说话,却听老太君已经笑着开口道:“我料着你这两天该过去请安了,哦,这便是折给我的杏花?你倒是会讨巧,难道我院子里没开杏花?要你送这个顺水人情?半个铜板都不费,这若是当了家,倒是一把守财的好手。”

傅秋宁忙笑道:“老太太冤枉妾身了,杏花是顺带的,妾身已经让雨阶玉娘包好了杏仁酥和桂花糕,知道您老人家喜欢酥甜口味,所以昨儿特地做了,准备拿去孝敬您的,这不,您老可巧就来了,既如此,便在这里吃吧。”

江夫人和江婉莹耐着性子听她们两个说笑,心里都知道老太君定会护着傅秋宁,只不过这一次,她们却早已经打好了主意,拼着惹老太君不高兴,实在不行就去请示如今已经是靖国公的金玉,他素日是最重府里颜面的,当日娶傅秋宁进门,若非金凤举自己同意了,依照老头子的脾气,就是宁折不弯。如今若知道这个儿媳妇竟然恃宠而骄,不把儿子放在眼里,他第一个就是要休了的,到那时,就算老太君和金凤举想保傅秋宁,却也不是那样容易。

因想着这份成竹在胸,也便耐着性子听傅秋宁和老太君寒暄。好不容易过了一会儿,才听傅秋宁转回身道:“太太今儿是陪老祖宗过来?还是找妾身有事?脸色可有些不大好。”

江夫人冷哼一声道:“你竟还知道关心我?有心了。”说完看了看四周,见屋里除了四个主子,只有玉娘雨阶和自己身边的两个心腹丫鬟以及江婉莹身边的陪嫁丫头秋霞,于是她便对身旁的玲珑道:“你出去守着,不要让别人靠近过来,哼,家丑不可外扬。”

老太君知道儿媳孙媳这是迫不及待要登场了,也就不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的喝茶吃点心,一边暗暗道:“凤举啊凤举,我的乖孙子,今儿奶奶帮你一把,让你日后能扬眉吐气,和秋宁做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这个人情你可得给我记着。原来老太太早已打好了主意,傅秋宁就算是完璧,只要到时她略略儿往金凤举身上推一推,想来孙儿定然是愿意背这个黑锅的,到那时他再要和傅秋宁在一起,对方可就没理由推脱了,也好让自己那可怜的孙子早日得偿所愿。

老太君也是知道傅秋宁刚直,不过她倒是比江夫人江婉莹看的更深一些,想着这几年傅秋宁挣扎求活不容易,一旦失去了靖国公府这个庇护所,想要找条活路可就有些为难了,很显然,镇江王府是不会要一个被休回娘家的庶女的。这样一来,傅秋宁虽然刚直,却非不知变通一根筋儿的人,她要求活路,自然只能向金凤举妥协。

可说是在场每个人都心思各异。眼见着玲珑出去了,江夫人便冷哼一声,对雨阶和玉娘道:”你们跪下,我要问你们话。“雨阶和玉娘立刻乖巧跪下,无比柔顺的回答道:“是。”这两个也是不厚道的,知道现在越软弱,等会儿扬眉吐气的时候,打在江婉莹和江夫人脸上的那记耳光就越响亮。

“我问你们,小侯爷从去年春天出入你们晚风轩以来,可是和你们奶奶行过夫妻之礼?”江夫人在椅子中坐正了身子,冷冷问道。

“这……似乎是行过了。”这时候雨阶就要比玉娘胆大机灵,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又立刻斩钉截铁道:“是,行过夫妻之礼了。”

“大胆,这种事情还用得着吞吞吐吐吗?既然行过夫妻之礼,先前又为什么说似乎?”江婉莹厉声斥道,然后便听雨阶不慌不忙答道:“这种事情我们做奴婢的也不好在跟前,因此刚刚有些忘了,后来想起有一回玉娘似乎收了奶奶的单子,才越发肯定。”

玉娘立刻在一旁接口道:“是,回老太太,太太和婉二奶奶的话,我们奶奶第一次落红的单子还是奴婢收的,所以奴婢想着,这该是行过夫妻之礼了。”

江夫人和江婉莹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诧异,不过她们却只道这两人是铁了心要帮傅秋宁掩饰,且因为玉娘和雨阶闪烁的言辞,心中更加认定对方心虚。因此江婉莹便冷笑道:“是么?既然*房了?为何不将落红单子拿去给婆婆看?”这个时代的规矩,*房后,媳妇是要将证明自己处子身份的落红白单拿给婆婆过目的。

玉娘和雨阶互相望了一眼,期期艾艾道:“这个……奴婢们不知。”她们知道往下就该傅秋宁登场了,自己两人的差事算是告一段落。

果然,就听傅秋宁接过话淡淡道:“我住得远,平日里也不和后院往来,小侯爷与我成婚近七年,有近六年的时间都是独守空房,也从未有人过问一声。想来我是否与小侯爷*房,也没人关心。因此当日只是命玉娘和雨阶将单子收了起来,并未送给婆婆过目。”

江婉莹认定了是玉娘和雨阶无话可答,傅秋宁于是接着帮忙掩饰。因此冷笑一声,慢慢道:“是么?既然如此,那如今婆婆和老太君就在这里,姐姐何不将单子拿出来给她们看看?这是姐姐该做的。”

傅秋宁沉静道:“自然应该。”说完便微微红了脸,对玉娘道:“去把当日收的单子拿出来。”一边又回头道:“婆婆与妹妹既然怀疑妾身,其实本不必这样麻烦的,只要问一问小侯爷,一切便可水落石出,何必这样费事呢?也怪羞人答答的。”

江夫人冷哼一声,江婉莹却在旁边笑道:“谁不知夫君对姐姐疼宠有加,若是问了夫君,只怕立刻便要替姐姐隐瞒掩饰的。姐姐真是好手段,竟把夫君哄得这样妥帖,妹妹也十分想学习一下,就怕姐姐不肯尽心教导。”

傅秋宁淡淡笑道:“妹妹说哪里话?妹妹与爷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从小儿一起长大的情分,哪里是我可比的?这府中若说还有一个人最得爷的意,除了妹妹还会有谁?况且许姨娘霍姨娘等都有儿女,只有我膝下儿女是过继来的,若说最不受宠的是我,倒还有几分可信呢。”

江婉莹气结,傅秋宁这分明是讽刺她没有手段笼住男人的心。你一个青梅竹马好意思来和我讨教得丈夫欢心的手段?何况我连个亲生儿女都没有,之前还形同弃妇,你竟然会被我压下一头,丢不丢人啊你。

正气的暗暗咬牙,忽见玉娘拿了一条白单过来,当着江夫人和江婉莹老太君的面儿展开,一边害羞的将头撇过去,她本来也是处子,对着这样物事,自然羞不可抑。

第一百二十八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

江夫人和江婉莹都齐齐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料到竟然真会有这种东西存在。江婉莹惊疑不定的打量着傅秋宁,只见对方的视线和自己稍一接触便即分开,分明就是心虚表现。再思及那日对方在清婉阁中的言辞,若说她和表哥有过鱼水之欢,怎也不会是那般含糊其辞的模样。想来这女人心机深沉,一早已经预料到自己可能要拿这个做文章,所以预备下了这件东西,至于上面是鸡血还是鸭血猪血,谁能分辨得了?反正都是红的。

一念及此,就觉着胆气又壮了起来,看向旁边的江夫人,见她目光惊疑不定,便知姑姑打了退堂鼓,看来上一次陷害傅秋宁,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给她心里留下了很深的戒惧,然而这事情万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想到此处,刚要站起来说话,就听老太君淡淡道:“这单子也看过了,我看你们也该罢手了吧?回头查查是哪个奴才乱传的谣言,给我拿大棒子打出去。”到底还是老太太眼睛尖,已经看出傅秋宁是以退为进,老人家的心思,还是不想让儿媳妇和孙媳妇出丑的,想着她们就此息事宁人,这事儿这样了了就是最好。

但江婉莹哪肯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自己筹谋了这许久,就等着这一刻呢,万万不能半途而废。因此起身昂头道:“老祖宗,恕孙媳妇说句不当说的话,这单子上的血迹可以造假,但是有一样东西,万万不能造假,若是姐姐真的和夫君有了夫妻之实,不知可敢用这东西一试?”

傅秋宁也豁然站起身,勃然变色道:“连落红的单子你们都看过,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妹妹当日与夫君*房后,也是面对这百般诘问吗?除去检查单子,哪一样方法不是作践侮辱人?怎么说我也是小侯爷的正妻,妹妹你只是平妻,你怎有资格检查我?”

江婉莹越发认定傅秋宁心虚,一梗脖子,发狠道:“妹妹是没有资格检查姐姐,可是婆婆未必没有资格。姐姐也休要和妹妹攀比,妹妹当日嫁进侯府门来,是洞房花烛夜便与夫君行了夫妻之礼的,就连几个姨娘,也都是随后便有夫妻之实,唯独姐姐,六年来独善其身,如今小侯爷疼宠姐姐,姐姐却对小侯爷一直爱答不理,如此恃宠生娇已是不该,若是连夫妻之礼都没有完成,似姐姐这样骄傲的人,我们国公府也不可能留你。”

老太君叹了口气,暗道自古以来,聪明反被聪明误,欲待害人反害己的例子之所以层出不穷,便是因为人性自私狠毒,看江婉莹这几句话,分明是不把傅秋宁逼出府去不罢休,也难怪傅氏要以退为进,诱她入彀,只可笑她如今已是一只脚踏进陷阱里,竟犹不自知,非要将另一只脚也踏进去才甘心。论理,这样善妒狠毒的女人,也是该得个教训的。

老太君想到这里,便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仍是慢慢喝茶,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就听傅秋宁冷笑道:“妹妹素日里对我,何等热情周到?原来却全是表面功夫,如今方露出真面目,我竟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赶出府去不罢休是吧?”

江婉莹冷笑道:“姐姐莫要这样说,我们共事一夫,若是您行的正坐得正,妹妹自然爱你敬你。若你用六年冷落来百般为难夫君,妹妹自然不能坐视。”说完一招手,她身旁的秋霞立刻递上一只胭脂盒子似的东西,只听江婉莹笑道:“妹妹知道这件事后,也曾辗转反侧,想着要怎样替姐姐证明清白,可巧,得了一个古方,是百年前女子做守宫砂的方子,依那方子做了这一盒守宫砂,若姐姐真的不心虚。只消以指甲挑出一点儿,涂在臂上,完璧之身,这守宫砂颜色如新。若非完璧,则颜色立时消退,如何?这又不伤姐姐颜面,姐姐该当不会拒绝了吧?”

傅秋宁断然道:“这守宫砂乃是几百年前女子所用之物,如今早已废弃良久,如今却要涂抹于我身上,请问我做了什么?要受此侮辱?这与令人检查我是否完璧有何两样?我不愿意。若是定然要这样做,也可,待小侯爷回来,他若同意以守宫砂辱我,我便认了。”

“姐姐休要仗着夫君宠爱,便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江婉莹冷笑:“不过是一抹朱砂罢了,哪里就辱了你?若是你不涂,则说明你做贼心虚,不然为何不肯自证清白?到那时,婆婆要怎样处置你,连我也没有办法的。”

傅秋宁眼睛死死盯着那盒子,忽然扬眉道:“要我涂这守宫砂也可,只要妹妹肯先涂在身上,我便照做。”

江婉莹愣了一愣,阴沉下脸道:“笑话儿,我为什么要涂这个东西?又不是要我自证清白,我的清白六年前就有婆婆和夫君替我证明了,姐姐你能和我比吗?今日若是你不涂,婆婆便有资格替表哥写下休书,我奉劝姐姐三思而行,若是和夫君行过夫妻之礼,实在没必要因为这点子事就自绝后路,除非是你心虚。”

傅秋宁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似是气愤已极却又无可奈何。江夫人与江婉莹却只当她心虚害怕。老太君则在心里摇头笑,暗道秋宁这妮子的戏也演的好,竟是不输我这个孙媳妇呢。

傅秋宁坚持不涂,江夫人与江婉莹便步步相逼,彼时虽有玲珑守在门外,然而那许氏霍氏等人哪里将一个丫鬟放在眼里,玲珑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就是要让傅秋宁颜面无存之后再把她扫地出门,因此也并不十分阻拦。

拉扯了小半刻钟,傅秋宁似终于被她们逼上绝路,恨恨咬牙道:“好,婆婆与妹妹今日既然定要逼迫于我,我为人媳为人妇,女儿规矩在那里摆着,不得不从。然此等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堂堂王府之女,嫁与小侯爷为正妻,今日却遭此逼迫侮辱,即便自证了清白,又有何颜面再在人前现身?婆婆与妹妹要我涂下守宫砂容易,只要答应我,日后许我在这晚风轩中,终此一生,不踏入后院半步,我便……答应你们……”一边说着,眼泪已是夺眶而出,显示出她被逼迫的有多么凄惨,就连门外窗外的许氏霍氏等人听了,也都不由得生出兔死狐悲心有戚戚之感。

这条件却是傅秋宁临时灵机一动开出来的。原本她只想狠狠在江夫人和江婉莹脸上甩一个耳光,然而事到临头,忽然灵光乍现,暗道何不趁此机会永绝后患?果然,此话一出,江夫人和江婉莹只道她是给自己找后路,只求不被休出门去,愿在晚风轩中自生自灭直至终老,当下哪有不允之理?老太太待想要阻止,早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傅秋宁决然伸出手臂。老狐狸心中大叫:啊哟糟糕,不但没帮到乖孙子,反而让秋宁这妮子反摆了一道,这样一来,让她搬去后院更是遥遥无期了,糟糕,真糟糕,早知道他们夫妻两个欢好了,我这把老骨头不该来趟这趟浑水。

老太君在心里大呼糟糕,偏偏傅秋宁眼看着江婉莹用指甲挑出那以壁虎血为主料的鲜红守宫砂之后,又加重了语气道:“今日之事,便请老太君做个人证。”说完不等老太太开口,便毅然将胳膊向前一递,于是江婉莹指甲上那守宫砂便沾染在她小臂之上。

只见那鲜红的守宫砂刚一沾上傅秋宁雪白的小臂,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了灰白色。只让傅秋宁暗呼这古代的东西的确神奇,好奇之下真想拿雨阶和玉娘做个试验,看看在她们身上是否就不褪色了。

不过这想法当然不可能实现。当下她眼神木然的看着那守宫砂直褪成了雪白色,几乎与手臂皮肤融为一体,才慢慢抬起头来,眼神森然看着对面呆若木鸡的江婉莹,一字一字道:“婉二奶奶可看清楚了吗?还有什么示下?”

“不,这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江婉莹捂着心口,只觉得一颗心都不会跳动了,她看着傅秋宁胳膊上那颗雪白的守宫砂,不敢置信的摇着头,看向对方的目光简直就好像是要吃了她。

“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她指着傅秋宁大叫,只不过这时候傅秋宁哪还可能惯她毛病,站在当地冷笑一声道:“婉二奶奶颠倒黑白的本领当真高明,明明是你咄咄逼人,如今却说我是故意的,我故意了什么?故意让你们过来晚风轩?故意让你们以怀疑我没和爷有夫妻之实为由来休掉我?故意让你们拿出守宫砂来作践侮辱?婉二奶奶可觉着我现在像是一个疯子?”

傅秋宁当然不像疯子,像疯子的是江婉莹,她急急回头看着江夫人,却见这姑姑面色惨白,身子晃了几晃就坐在椅子上,看向她的目光含着隐隐一抹愤怒和痛心,不由得立刻慌乱到了极点,大声道:“姑姑,不……你相信我,她……她绝不可能和表哥*房的……”

“婉二奶奶的意思可是还要说我给爷戴了绿帽子么?不如找爷来问问,爷是什么人?让他好好查一查,别说一个男人,就是一只耗子,爷要分辨出它是公是母的也不难。”傅秋宁冷笑着抹去眼泪,这话乍听上去像是放荡无耻,但正因为如此,才可以显示出她此时是多么的愤怒伤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二)

“你……你……”江婉莹颤抖着手指指向傅秋宁,可还不等再说话,就听江夫人断喝一声:“够了。”说完她转向江婉莹,反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气道:“身为当家主母,竟然听风就是雨,凭着几个下人嚼的舌头根子,就信了那些混账话。回去后你给我禁足一月,好好反省反省,沉淀下你这轻浮性子。”

江婉莹心中气的要吐血了。但她也明白此时江夫人这一巴掌是不得不打,唯有如此,才能够将责任推到那莫须有的下人头上,也唯有如此,自己才可以免去金凤举的雷霆震怒和更严厉的惩罚。

“是,儿媳知错了。”江婉莹伸手抚着自己被打的一面脸,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泪水蜿蜒而下,然而即便身子已经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她也不得不转身,对着傅秋宁深深一福,咬牙道:“今日是妹妹莽撞了,只因为几句话,就对姐姐起了疑心,妹妹这里给姐姐赔不是,还望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妹妹年轻不懂事。”

傅秋宁心中不得不暗暗佩服,心想在宅斗生活中训练出的女人就是不寻常,瞧瞧这屈伸自如的功夫。若是我,怕打死也是没办法这么快就变脸的。心中想着,面上表情却淡淡的,只是轻声冷笑道:“年轻不懂事?只怕未必,妹妹虽然只比我小三个月,但是这浑身的本事,可真真要比我强的太多。如今你们如愿了,从此后,这晚风轩便是我终老之地,胳膊上有了这样一个印记,我是再没脸出现在人前了。”

“哪里有这样严重?今儿的事,原是媳妇和婉莹莽撞了,错儿在她们身上,没有个给你受了委屈,反倒让你背了处罚的道理。”老太君终于开口,放下茶杯悠悠道:“何况今日这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多,就知道了,也只能说你大度善良,断不会有二话。秋宁也不必这样耿耿于怀的。不然你就是心里怪了你婆婆,想来连我这老婆子也怪上了。”

傅秋宁哀怨的看向金老太君,心想老祖宗,我可好不容易找着这么个机会,你别给我搞破坏好不好?为了这场戏,我把身子都给了你孙子,等来这么个时机我容易么?一念及此,只好低头哭道:“虽然老祖宗这样说,可孙媳却觉颜面尽失,请老祖宗体谅孙媳心情,且让孙媳平静些日子,只要余生平安,孙媳再无所求了。

江夫人心里这个窝火啊,想到儿子的个性和他最近对傅秋宁的宠爱,不由更是烦躁,还带着隐隐的心虚惧怕,暗道这事儿若是老爷知道了,我也少不得一顿埋怨,唉早知如此,不该轻信了婉莹这丫头,上一次她不也是拍着胸脯和我保证?结果又如何?偏偏我竟不吸取这个教训,到底今儿又来弄了个灰头土脸,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连带着婉莹今后的日子只怕也要难过了,不值得,真真是不值得。只是这事情究竟怎么就弄到了这个地步呢?论理,婉莹的眼睛倒也毒辣,还是说,那傅氏一开始就是故意伪装,目的便是要把我们拖进这陷阱中?若真是如此,此女心机未免太可怕了吧?

她这可真是冤枉了傅秋宁,在这富贵门中生活。傅秋宁的原则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忍一时风平浪静,但若是风不平浪不静,那便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所以她这一次之所以狠狠反击,完全是因为江婉莹逼人太甚之故。只不过江夫人并不了解她的为人,所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是正常。

江夫人和江婉莹这一次可说是吃了个大亏,趾高气扬而来,满心以为这次定可如愿将傅秋宁扫地出门。却没料到最终铩羽而归不说,更是颜面无存。虽然出来时看到许氏霍氏等人都是躲得远远儿的,然而只从她们脸上的笑意,也可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她们都是知晓了。

玲珑在江夫人身边跟着,只吓得一声也不敢吭,原本是想着替主子们扬威,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大家靠近偷听,谁料想事情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反转过来,那傅秋宁扬眉吐气,得了便宜还卖了个大乖,不知要小侯爷怎样哄她许她才成。自己主子倒要烦恼怎么安抚儿子,杜绝这府中悠悠众口了。

金凤举陪着太后从佛寺中赶回来,听老人家唠叨了半日,言说让他有时间带金老太君和他**等进宫来逛逛。答应下了,那边又有人说皇上在御书房等他,于是匆匆赶来,只见几个亲王和皇上亲近敬重的老臣都在,却是为了中原土地资源日益稀少,关外却是沃野千里,只可惜无人肯去开恳,并非惧怕劳苦,而是害怕北原东鹿等国侵略骚扰。所以皇上找他们过来,一起商量迁人去关外,并且在那里派大军守边的事。

这是天大事情,众人献计献策,直商量了大半日,计划才初具一个雏形,还需细细斟酌。皇上见已经晌午了,想着臣子们和自己累了一上午,也该管顿饭。于是命众人留下来赐宴,这是天大的恩宠荣耀,臣子们莫不欣然答应。独金凤举惦记着家里的傅秋宁,真真是归心似箭,但皇上的赐宴啊,他哪敢推辞。

不过皇上终究还是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一眼看到他在人群中左顾右盼,神色忧急,便笑道:“凤举可是有什么事情急着办?若是这样,你先回去吧,此事需从长计议,也非这一时之功,明日早朝后再商量也就是了。”

金凤举如蒙大赦,忙跪下谢恩,又辞别了其他臣子,就急急往家里赶,剩下荣亲王在后面伸着脖子,心想小舅子干什么呢?没听说岳父府上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啊,这小子风风火火的是为了谁?切,还欠我一顿酒呢。

终于到了国公府门前,不等进门,就听见一阵叮叮当当之声,金凤举循声望去,声音却是从旁边的襄阳侯府传来的。一旁的金明笑道:“侯府那边已经动工了,是峰大爷监管着的,预计有三两个月,也就可以整修完毕,二老爷一家就能搬进去。爷要不要去看看?”

“嗯,改天吧,我这时候哪里有心思去监工?”金凤举笑着说完,便进了家门,又听金明笑道:“可是呢,爷这一路上,连脚步都是轻飘飘的,可见着是归心似箭了,是先去康寿院给老祖宗请安,还是直接去晚风轩呢?”

“让你这一说,我若不去康寿院,岂不是不孝?”金凤举笑着作势虚踢了金明一下,忽然皱起眉头道:“怎么了这是?你看看这些下人,一个个拿什么眼神看着咱们?难道府里出了什么事?”

“是有些奇怪啊。”金明也挠着脑袋,然后指着一个小厮叫道:“小三儿,站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再敢跑一步打断你那双狗腿。”他喊了起来,那本来想跑掉的小三儿实在是没办法了。主子就在旁边站着呢,若分辨说自己没听到,那除非是耳朵聋了。既然跑了也没好果子吃,倒不如乖乖折回来。

“好啊你个小兔崽子,爷还在这儿呢,就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金明气的踹了小三儿一脚,厉声道:“说,到底为什么要跑?府里出了什么事?敢有一个字撒谎,我先揭了你的皮,再打断你手脚扔出府去。”

这自然只是吓唬之语,不过小三儿心里也明白,虽然不至于揭了自己的皮,赶自己出府那是没问题的。可是怎么也不敢把江夫人等做的好事儿从自己嘴里泄露出来啊。因此只是跪在地上磕头,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道:“爷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实在是不敢说,爷自己去一趟晚风轩,就什么都知道了。”

一句话让金凤举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森声道:“我不问你别的,只问你,二奶奶现在怎么样了?说。”

“宁二奶奶挺好的,小的不敢撒谎骗爷,真的挺好的。”小三儿说完,又连连磕头。金凤举见他面上不似作伪,便点了点头,对金明沉声道:“让他去吧,这种事他不敢嚼舌头根子,走,我们去康寿院。”

“爷不先去晚风轩吗?”金明试探着问了一句,却见金凤举摇头道:“不,先去康寿院,总要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作为。”言罢直往康寿院而去。

且说傅秋宁,送走了江夫人等人后,在门口立了良久,方长长舒出一口气,面上带着淡淡笑容转回房来,屋中只有她和玉娘雨阶三人,当下便笑道:“如何?今儿这场戏精彩么?太太和婉二奶奶可真是不遗余力了,你们也该学点东西才对得起人家的表演。”

雨阶笑道:“奶奶别怪我们,奴婢愚笨,婉二奶奶这样高明的手腕是万万学不来的。”说完却听玉娘笑道:“叫我说,学不来倒好,不然若是遇上了奶奶这样儿的,岂不也是要往自己脸上呼巴掌吗?太太刚刚那一耳光,真真是打得响亮。”

第一百三十章:各有算计

“她那是以退为进呢。”傅秋宁微微一笑,接着又是一声轻叹,摇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虽然是姑姑,这份心却也和父母无异了。但愿婉二奶奶能吸取教训,我是真的不愿意和她们纠缠,好在这次的事让我又得了几年时间。”

玉娘笑道:“奶奶是指可以继续住在晚风轩,不用搬去后院的事吗?您倒是会瞅机会,这一来,就是小侯爷再怎么逼您,您也可以不去了。”

傅秋宁笑道:“可不是,之前他逼得太紧,我简直快没有招架之力。不过还好还好,婆婆和婉二奶奶拖后腿很给力。”说完便忍不住吐出舌头调皮的笑了笑,却听玉娘和雨阶疑惑道:“给力?什么叫给力?”

“就是很卖力的意思。”傅秋宁嘿嘿笑着解释,心中却有些怀念已许久不曾忆起的现代时光。她原本以为,这几年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古代人,如今才发现,原来自己终究是脱不了那个现代人的灵魂,一些那个时代的词语,仍会一不小心就溜出来。

中午吃了饭,傅秋宁觉得有些困乏,忍不住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道:“春困秋乏真是一点都没错。”说完来到榻上,窗子开着,正午的阳光暖暖照在上面,躺上去觉得十分舒服,她便随便扯了一条毯子,枕在枕上,窗外就是一树杏花,偶尔有风吹过,就会有几片花瓣随风飘落,傅秋宁叹了口气,知道落花时节又要到来了。

下人们知道主子在睡午觉,并没有人过来打扰,于是傅秋宁渐渐便沉睡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身边似乎有点响动,微微睁开眼,就见金凤举正在关窗户。她茫然的又闭了眼,懒懒道:“什么时辰了?爷怎么会这个时候儿过来?”

“未时末了。”金凤举关好了窗户,才走过来坐下,伸手摸着傅秋宁的额头道:“虽说天气暖和,毕竟还是春天,你就这样开着窗子睡,也不怕风吹了头,日后又要嚷嚷着头痛了。”

傅秋宁坐起身,听金凤举笑道:“怎么?这就要起来了?不再睡一会儿?”她摇摇头:“不睡了,午觉睡到现在,晚上就睡不着了。”

金凤举低声笑道:“那不是正好?我晚上也不怎么容易困呢。”

傅秋宁刚刚睡醒,想了一下才明白金凤举的意思,气的一脚踢过去,恨恨啐了一口道:“好歹也是个爷,说这种话也不怕人笑话。”

金凤举也不躲,就挨了她这轻轻一脚,倚在榻上施施然道:“怎么这就恼了?该不会是想过河拆桥吧?”说完见傅秋宁疑惑道:“过河拆桥?”他便笑了一笑,双眼紧盯着秋宁道:“难道不是吗?守宫砂的事儿过去了,还有必要继续笼络我吗?”

“你以为我是提前知道了婆婆和婉二奶奶的计划,所以才把自己给你,用来躲避这一劫?”从金凤举的话里,傅秋宁就明白他是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了。以他的聪明,自然能够想到自己为什么忽然肯把身子给了他。就算是愚钝的男人,都该想到这一点的。

“难道不是?”金凤举挑眉,面上却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只是眼里似乎有一丝黯然。

“我记得,去年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儿吧,或许比现在要晚几天,你突然出现在这晚风轩,从此就横插进我和孩子们的生命中。如今一年过去了,我是个什么性子,以小侯爷的聪明才智,您的心里应该有答案吧?”傅秋宁不答反问,扭过头去看窗子,却又在问完最后一句话转过头来。

金凤举微微点头:“没错,我心里觉着你不是这样为了逃过一劫就甘愿把身子给我的人,只是我又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了。怎么看,素日秋宁对我也是冷冷的,若说你心里有几分喜欢我,这还真的有些不太敢相信。”

“呸”傅秋宁忍不住笑着啐了一口,然后又偏过头,淡淡道:“枕上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只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金凤举只略思索了一下,便笑道:“果然是才女,这般誓言也十分有趣,倒与《上邪》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话音刚落,就听傅秋宁冷笑一声道:“自古女子总是痴心的,这些山盟海誓,也只有女人会相信。男人们可以随口说出千万句誓言蜜语,可却不会有一句真正放在心头上。”

“秋宁既然这样不信山盟海誓,恰好我也不是喜欢口头上说这些的人,究竟我心中是怎样爱你,说是不作数的。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可以让你来慢慢证明。”金凤举何等聪明的人,立刻便明白了傅秋宁的心意,暗道自己这个妻子真是一名奇女子,见识如此与众不同,果然自己如此珍爱于她是值得的。

“我不敢奢求什么一生一世。”傅秋宁垂下眼,轻声道:“我只希望你能够记着当**我还只是朋友时的诺言。若有一天,你不再觉得我可怜可爱,而是看我一眼就觉厌烦,那我希望,你还可以保留对一个曾经的红颜知己最起码的尊重,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影响孩子,希望你仍然给我这个栖身之地,让我可以平安终老。小侯爷,这番话,我是认真说出来的,希望你可以听进心里。”

金凤举注目看了她半晌,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这话我本是要反驳的,然而竟不知从何反驳起,世间多得是薄幸男儿,怎么能怪你也这样看我。秋宁,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之所以对我怀着这些戒心,想来也只是为了不在将来爱驰时受更大的伤害。俗语说,情到浓时情转薄。这个我都了解。然而你刚刚这番话,可知我只是想一想,就觉心如刀割吗?你放心,只要你对我有情,终此一生,金凤举绝不负你。”

傅秋宁心中一动,两人视线就那样平静的对望着,谁也不肯避让。这并非是争锋,而是自信,是自己对对方的爱情必然忠贞不渝的自信。

“从康寿院过来的?”傅秋宁终于转移了话题,见金凤举点了点头,她便微笑道:“我想着你是从那里来,不然也不能得了这消息。实话说,婆婆和婉二奶奶这一次在我这里也没讨得了什么好,我也没被休出门去,婉二奶奶倒是被禁足一月,这就够了,你也只当不知道就好。”

金凤举笑道:“不乘胜追击?我以为你会扑在我怀里痛哭一场,然后要我给你做主,让她们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呢。”话音未落,傅秋宁就“扑哧”一声笑出来,半开玩笑道:“扑在你怀里哭?你想的倒美,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一个是婆婆,一个是你青梅竹马夫妻情深的表妹,我是傻了?才会求你给我做主。”

“秋宁,你真是……每次都让我有惊喜。”金凤举伸手将傅秋宁搂在怀里,淡淡道:“不过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怎么着也要给她们一个教训,这样的处心积虑,有些令人不齿。”

傅秋宁叹气道:“算了,毕竟我当初嫁进你家,就是为了给你们打脸的,婆婆不喜欢我也正常,何必说婆婆?连我亲生的爹爹都把我往火坑里推,这还是至亲的人呢。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也不用不依不饶的。”

傅秋宁并非圣母,只是她心里很明白,就算自己要求金凤举严惩那婆媳俩,也是不可能的。倒不如见好就收,更何况自己也从这件事中得利了,这个结局就很圆满,实在不必再画蛇添足。果然,她这样的大度,倒让金凤举心中十分愧疚,暗下决心母亲和表妹在秋宁身上犯下的错,都由自己日后好好补偿,一定不能辜负了傅秋宁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