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王妃是说这件事。这事情和妾身没什么关系,妾身犯不上劝。再者,王妃心里不是早有主意了吗?劝也无益。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费唇舌,招惹王妃不痛快呢?”比起金雁秋的疾言厉色,傅秋宁仍是不疾不徐,淡如止水。

“哼……”金雁秋冷笑了一声,慢慢迈步子上了凉亭的台阶,淡淡道:“你这话也分明是怪我不知轻重缓急,任性妄为,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说完,便在亭中的木墩上坐下。

傅秋宁只看她这一个动作,就知道她所有的镇静不过是表面上的,其实心里已经是乱如麻絮了,不然最重身份的亲王妃娘娘,怎么可能看也不看一眼,就直接一屁股坐在木墩上呢?竟全然不顾上面是否有灰尘,也不顾木墩子坚硬咯得慌。

她松了口气,知道王妃心里乱了就好,这个工作才好做。因也慢慢坐下道:“妾身对天发誓,并没有这种想法,王妃何出此言?还是说,王妃自己心里其实也是这样想的,才会疑心到妾身头上?”

金雁秋悚然一惊,暗道什么?难道我自己心里也这样想?不,不可能。因便狠狠拍了下桌子,低声愤怒道:“我怎会有此想法?做错事的人不是我,一错再错的人也不是我,高贵的亲王府,竟然要容忍一个ji女进门,我还要和她称姐道妹,还要容忍她的孩子叫我母妃,我凭什么要忍下这口气?这件事情我凭什么要妥协?你说,你说一个理由,三从四德,也是要有界限的,难道王爷不知检点,什么样的女人我就都要接进府来吗?”

傅秋宁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荣亲王妃,好半晌,待她情绪稍稍平复了,才沉声道:“妾身知道出身低微,不能入王妃娘娘的眼,不过既然王妃今日说了这些话,妾身有几句肺腑之言,王妃可要听一听?”

“你说吧。”金雁秋冷笑一声,暗道还有什么受不得的呢?这两天家里所有的女人都在自己面前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如今还怕再听一遍隐含责难的“肺腑之言”吗?

“以妾身看,王妃娘娘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妻子,哪怕是亲王妃,您这件事做得都是一点也没有错。不过妾身眼里,人是不分高低贵贱的。所以若是妾身,莫要说什么ji女,便是公侯千金公主郡主,妾身也容不下她进门,来抢自己的丈夫。”

荣亲王妃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傅秋宁的想法竟然比自己还出格儿,惊讶之下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好大的口气,这……这想法若让人知道,是了不得的。难不成你没读过女戒女训?不知嫉妒乃是七出之条吗?”

傅秋宁点头道:“王妃说的没错,所以妾身只是心里认同王妃的做法。妾身心里纵有一百个不愿意,如今不是也得忍受凤举有其他的妻妾吗?王妃心里定然想,小侯爷身份何等尊贵?岂是我这样一个平凡女人就能够独占的?今日荣亲王喜欢的若不是一个ji女,相信王妃也不会这样不依不饶。只是王妃扪心自问,就算真的不是ji女,而是一个公侯千金进门,您的心里就会好受吗?”

这话就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金雁秋的心头,让她一颗心忍不住就颤了颤。这种话,平日里她也只敢在自己心中想想而已,从不敢说出来,因为知道世上女人受三从四德束缚,不管勾心斗角怎么狠辣,嘴上却都是些比自己还没出息的,只怕连想都不敢想嫉妒这种有违妇德的事,却没想到,自己这不为人知的心思,今日竟然在傅秋宁这里得到了共鸣。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金雁秋咳了一声,视线移开去。傅秋宁知道自己终于在她心防上敲出了一条裂缝,这个时候自该乘胜追击。因此微微一笑道:“妾身想说,嫉妒没什么不对,因为在乎他喜欢他,才会嫉妒,不然的话,对着他便如同对着一个路人,他娶多少人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嫉妒不过是爱的一种情绪罢了,只恨男人们为了一己私欲,便把这个作为七出之条。他们三妻四妾,却要女人从一而终。他们在青楼中为一个ji女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却不许家中女人为了丈夫而拈酸吃醋。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可是这世间的种种规矩,却不把女人当人看……”

“这……你知道你这话有多大胆吗?传出去你还要不要性命了?”金雁秋不等傅秋宁说完,便低声喝止了她,一边焦急地四处看着,眼见没人,这才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这话今日在我面前说了,我只当没听到,以后万万不可在别人面前说。”

傅秋宁的这番说辞,在当今世上的确是惊世骇俗的。然而她却笃定这番话必定会说在金雁秋的心坎上,只因为对方出身高贵,行动处事都是一个极有主见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即使表面上不得不依从于那些对女人不公平的规矩,然而心中定然是切齿痛恨的。只不过世上女人大多都已经被封建思想毒害,认为这就是自己该遵从的, 从不敢兴起一点质疑之心,所以高贵如荣亲王妃,也只能将这些想法深埋心底,从不敢露出一分半点儿。今日竟从另外一个人口中听到,自然大为震撼,说不定就会将自己引为知己。

傅秋宁总算是从现代穿过来的一缕灵魂,知道要劝金雁秋这样的女人,决不能单刀直入,要先在心里取得她的认同,才能慢慢抽丝剥茧分析利害,最后由她自己作出决定。如今见金雁秋不但没有严词斥责,反而说了这样一番话,她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这番揣测果然符合金雁秋的心理。

于是便假装黯然垂首道:“是,这样想法不但不能做出来,便是说一说,都是大逆不道的罪过。恨只恨,这世界一早握在了男人的手里。恨只恨,我们生成了女儿身。所以王妃刚才说我怪王妃不知轻重缓急,任性妄为,实在是冤枉了我。在妾身心中,王妃所作所为,不过是一个女人的正常所为罢了,何来不知轻重,任性妄为?”

金雁秋看着傅秋宁,一双动人美眸中泛着楚楚泪雾,只觉心中这番苦水,终于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同情,她不愿在傅秋宁身前落泪,便扭头哽咽道:“只可惜,你这样认为有什么用?除你这外,这府中谁不将我当成罪人?”

傅秋宁心中凄然,她虽然是劝金雁秋,心中何尝不觉对方可怜,刚刚那番话,的确是她心中肺腑之言,不然也不可能说的那样诚挚,不如此,又怎可能说到对方的心坎上?金雁秋若是轻易能被打动的,也不至于现在才在亭子里和傅秋宁说话了。

因想到此处,便长叹一声道:“奈何男人当道,奈何生为女儿,众人只看见王妃表面风光,谁人了解背后酸楚?细思起来,倒不如生做寻常人家的女孩儿,配一个穷苦些的丈夫,只要他勤恳诚实,他在外面做活养家,我们便在家里操持井臼。即便日子困顿些,好歹夫妻齐心协力,生儿育女,也是其乐融融。若是他多看了哪个美貌姑娘几眼,还可揪着耳朵骂两句……”

金雁秋默默看着远处的池面,一阵微风吹来,吹皱一池春水,她摇摇头叹了口气,轻声道:“是啊,偏我们生在富贵人家,这一世要得那悠然安宁,根本就是奢望了,有太多太多的牵绊和利害纠缠着啊。”

傅秋宁也黯然点头道:“没错,细说起来,王妃与妾身又不同,妾身不过是一枚棋子,当日爹爹和爷爷何曾管过我的死活?只要我嫁进来,在侯府脸上打了这一巴掌,我的作用也就算是尽了,过后管我过的如何,是生是死呢。这固然无情之极,然而却也因为这个,妾身身上背负的东西倒也极少。可王妃肩上背负的东西,却太多太多了。”

荣亲王妃默然不语。傅秋宁知道聪明人话点到这个份儿上就行了,不必再多说,于是站起身笑道:“妾身原是要回晚风轩,走到这里看见王妃,是妾身愚蠢,还以为娘娘一时想不开,如今既然知道王妃不会寻短见,妾身也就放心了,屋里还有些事情未办,请容妾身告退。”

第一百四十九章:送上门来

金雁秋点点头,待傅秋宁都走下了台阶之后,她才忽然问了一句:“昨晚你是在凤举的书房里吧?不然也不至于这大清早的回晚风轩,他……他是怎么说的?”

“小侯爷说,这次的事情弄不好,就是一败涂地。只因圣上最重德行,那烈亲王把一切都调查的清清楚楚,如今皇上对荣亲王爷的品德和定力都十分失望,皇上一旦失望,意味着什么,想必王妃娘娘心里也清楚,小侯爷昨晚一夜未睡,就是在想应对之计。”傅秋宁回过身,微垂臻首轻声回答。

金雁秋的身子震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镇静,沉声问道:“弟弟他……想出应对之策了吗?”

傅秋宁叹口气道:“哪有什么好的应对之策,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这一次的事,要想安然度过,怕是不可能的,爷说只能尽量将坏处降到最低。”

金雁秋身子一软,颓然倚在柱子上,轻声自语道:“果然是我任性的错吗?”一语未完,忽见傅秋宁还站在那里,她便打起精神,挥手道:“你去吧。”

“是,妾身告退。”傅秋宁福了一福,转身离去,一直走了十几步,回过头来看时,发现金雁秋仍是坐在那里,如木雕泥塑一般。她心想这位王妃要是还不开窍,那自己也真是无计可施了。

回到晚风轩,大概也知道靖国公府目前面临的险境,下人们也不敢高声谈笑,傅秋宁找了个小厮,命令他去前院书房候着,金凤举若是回来,就随时来告诉自己一声儿。接着便捡起没有绣完的丝帕,在那上面继续绣着牡丹花,一边暗暗思量着整件事情,想着还有没有别的突破口。

正想着,忽见雨阶过来道:“奶奶,王府里打发人来看奶奶了,这时候正在门外候着。”

傅秋宁眼睛一亮,面上却迅速淡了下来,冷笑一声道:“是么?年不年节不节的,怎么这会子想起打发人来见我了?就说我病了,不见。”说完又低下头继续绣花,不过片刻功夫,就听一个陪笑的声音道:“姑奶奶莫要生气,从年前世子就想着姑奶奶呢,原本几次要打发人来探,偏王爷身上不大好,世子请医服药,服侍床前,便忙得忘了。如今老王爷身子才见点起色,这不,世子和太太就立刻打发奴婢过来了。”

傅秋宁这才放下刺绣,假装惊讶道:“什么?爷爷病了?什么病?如今怎么样?这样大事怎么没人告诉我?”一边说着,脸色终于缓下来,对雨阶道:“去给周姐姐倒茶。”

周媳妇这才放心,又听傅秋宁让她坐,便只坐了一半屁股,一边仍陪着笑道:“不妨事,就是感染了风寒,大夫开了两剂药吃,倒是就缓了一些,世子本想叫姑奶奶回去的,不过一来王爷不是什么大病,不打紧。二来,姑奶奶府上从过年前,事情就一件接一件,世子的意思,是不让来扰姑奶奶的。今儿这是王爷无恙了,一则来和姑奶奶报个平安,二则也是府上连日来许多大事发生,所以世子派了奴婢过来,看看有没有姑奶奶用得上的地方。若是需要,就留下来服侍姑奶奶也是应该的。”

傅秋宁吓了一跳,心想给我打住,我是嫌麻烦不够多是不是?故意留着你在这里当耳报神?因冷笑道:“快别提这个茬儿,如今因为小侯爷疑心烈亲王在府里安插人,闹了个鸡犬不宁,这个时候我倒留下你,是怕不惹嫌疑呢?本来上次烈亲王被弘亲王参了那件事,小侯爷就很是震怒,若不是让弘亲王抢了先,那样天大功劳该落在小侯爷或是荣亲王头上呢。我在他面前赌咒发誓说没在王府里说过,又说这样事他查得,焉知别人就查不得?这才作罢。明人面前咱们不说暗话,爹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我也心知肚明,哼,若不是我嘴快,在假山那里透了个口风,怕是爹爹和弘亲王没有那样清楚明白吧?”

周媳妇作为镇江王世子太太的陪房,自然是心腹,这件事情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但此时也万万不敢接话碴儿,只赔笑道:“这个奴婢半点儿不知,根本不懂姑奶奶在说什么。想来倒是有些怪世子,姑奶奶听奴婢一句话,这世上什么人也比不上自己的爹娘亲,自己的爹娘疼骨肉是真疼,别人不过都是虚应故事罢了。就看小侯爷这会儿对姑奶奶宠爱有加百依百顺,然而时日长了,这宠爱谁敢说不移到别人身上呢?到那时候,姑奶奶靠谁?还不是要靠娘家?”

傅秋宁心想我要是信了你,才是死无葬身之地呢。当初把我推进来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骨肉之情?面上却假装思索了一下,才彻底软化下来,叹气道:“这个我自然是明白的。唉,这富贵门里的日子不好过,若是没有过硬的娘家势力,就只有遭人作践的份儿。尤其我容貌本就不是出色的,小侯爷许是厌烦了那些妻妾模样,见我教导他两个孩子成才,感我贤惠,又有些才情,才有这一时之宠,过后还不是要丢开手?贤惠又值几个钱?尤其是如今,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姑奶奶公爹和儿子在半道上遭人劫杀,她无处可去回府也就罢了,竟然将她三个小姑子也带了过来。你说说,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我们要养着她不算,还要养着她三个小姑子。”

周媳妇是知道这件事儿的,不过听傅秋宁口气不对,她自然要趁机煽风点火的,便假装惊讶道:“哎呀,有这等事?姑奶奶说的那三个小姑子,可是当日礼部尚书冯大人的两个女儿和一个表侄女?哎呀,那三位姑娘当日在京城就是芳名在外,人人都说容貌倾城的,怎么……怎么如今却住在府里?就算冯大人和他的独生儿子都死了,难不成她们自己家就没有族人了不成?”

傅秋宁冷笑道:“说是和族人不怎么往来,这时候去投靠了,也是不被放在眼里,不肯去受那份侮辱。哼,这个时候倒清高起来了,却不想想在土匪手中出来的,能是什么清白女儿?竟还守着一副冰清玉洁宁可饿死不肯失节的嘴脸,真真让人恶心。”

说完见那周媳妇点头,她便像是终于找到倾诉的人一般,话匣子立刻打开了,生气道:“周姐姐你说说,这靖国公府里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有了毛病?自己家的女儿和她那小姑子们从土匪手里出来,还能是什么清白身吗?要是贞洁烈女的话,早就一头碰死了,她们竟然还住进了国公府里来。这要是让御史们知道,一本奏到皇上面前,参他们一个门风不严之罪,谁能担当?偏我们那糊涂爷仗着圣上宠爱,竟不把这个放在心里,不但如此,我略提醒了他两句,就不高兴,沉下脸说我铁石心肠,身为嫂嫂,该同情小姑的遭遇,如此这般编排她们,令人齿冷。你倒是说说,我一心为他,最后就赚来这样几个字评价,我图的什么?气的我索性也不理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何?还不到几天功夫,荣亲王那边就出了事儿,到现在王妃还在我们府里呢,你说说,他们家人怎么就像是不长脑子似的?”

周媳妇不停点头,又听傅秋宁长叹了口气,怅然放下手中绣品,难过道:“爷这两日里饭都没吃,我看着心疼,又生他的气,可终归是自己的男人,虽说都是他咎由自取。周姐姐,你回去和爹爹说,皇上是最重情义的,怎么说,他也是凤举的岳父,这个时候让爷爷上道折子替荣亲王说两句好话,不但凤举感激他,就连皇上,心里也定然对咱们王府另眼相看的。”

周媳妇笑着答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心想到底是妇人家,这会子关心则乱了吧?靖国公府出了事,咱们府不跟着添柴火就好,还指望着帮忙灭火呢。因又闲扯了几句话,见傅秋宁神情恹恹的,知道她心里装着事儿,便告辞了,临走时再三嘱咐傅秋宁得便儿就回家看看。

傅秋宁答应下来,这一回亲自送出了门,看着那周媳妇和带过来候在门外的两个媳妇走远了,她才轻轻一笑,转身进屋。

刚坐下来还不等拿起绣品,就听剪枫在门外道:“奶奶,延喜过来了,说是小侯爷下朝了,请您去书房一趟。”

傅秋宁忙站起身,一边笑道:“我这里还派人去候着他的行踪呢,他打发的人倒比咱们院里盯梢的跑得快。”一边忙换了一件淡蓝色绣着芙蓉花枝的对襟长袄,下面穿了一件浅绿色绣着暗花的百褶裙,带了剪枫往书房而来。

金凤举正在书房等她,见她过来了,先瞧她的手,接着便忍不住笑道:“怎么今儿没给我带点心来?不会是看点心做的精巧,就要留着自己吃,不舍得带给我了吧?”

第一百五十章:书房夜话

傅秋宁笑道:“说这话你也不怕亏心。昨儿晚上是为了安慰你,今日安慰也安慰过了,论理我该来你这里蹭点心吃了,如何还要给你带点心。”

因说着就将今日在水池边遇到荣亲王妃,自己隐晦劝了一通的事说了,末了道:“我看王妃心里不是不后怕不后悔的,只因你们劝的太直接,竟就给她定了罪。细究起来,这错儿本就在荣亲王身上,就连我也替王妃抱不平,一个女人,丈夫逛青楼玩清倌儿已经够窝火了,何况那是堂堂亲王妃,就像王妃说的,日后还要和ji女称姐道妹,让对方生的孩子叫她母亲,这怎么忍受的来?如今只因为她回了娘家,让这事儿暴露出来,引发了这样大的后果,你们着急起来,竟不去追究荣亲王的事,一味的炮轰她,她就算心里惶恐,嘴上怎么能服气?行动怎么能服软?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咱们家里人还不清楚?”

金凤举拍掌笑道:“实在你这话是说到了点子上。原来之前竟是我们太着急,倒没仔细思索。难怪你今儿一劝就见效了。”说完搂住傅秋宁亲了一口,又在她脖颈间腻着,轻声道:“我的秋宁越发聪明能干,怎么办?如今竟觉着时时刻刻离不开你似的,我看下一回再要出去办差,得想法子让你扮了男装,跟在我身旁才好。”

“少说混话了。”傅秋宁一笑:“我还有好消息告诉你呢。”

“什么事儿?”金凤举看向她,却见傅秋宁挣出身子,坐正了道:“今儿府里派了太太的陪嫁周媳妇来找我,名为探望,实则为探听消息,于是妾身也不敢辜负了爹娘的期望,就将昨晚儿咱们说好的那事儿透露出去了。”

“扑哧”一声,金凤举忍不住笑出来,见傅秋宁瞪他,连忙又正襟危坐,肃容道:“没错,岳父大人如此费尽心机,你身为人女,理应为父分忧才是,这消息透露的很是……”不等说完,傅秋宁也忍不住笑了。

金凤举也跟着得意笑道:“其实这事儿京里官员没有不知晓的,只不过碍于靖国公府那时候的权势,所以没人想到要为这点小事儿鸡蛋碰石头罢了。如今荣亲王惹了皇上震怒,连带着靖国公府也成了落水狗,你这一提醒,岳父大人哪有不趁机痛打落水狗坐收渔利的道理?他心里定然不知道多感激你呢。”

傅秋宁笑道:“别太不厚道了,哪有人说自己是落水狗的?你嘴皮子上岳父岳父叫的恭敬,却不知你那岳父连带着这回都被你摆布两道了,从此以后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做出这幅恭敬孝顺的样子。”

一语未完,就被金凤举搂在怀里,笑着道:“说起来,你这个当女儿的刚刚不也说是不敢负了爹爹厚望吗?所以说女人真是不能得罪,你那爹爹若知道你现在恨他,当日必不敢如同扔棋子一般将你扔到我这火坑里。不过虽然说你这算是不孝,我却就喜欢你这股爱憎分明的劲儿。这样的父母若还孝顺,那是愚孝,那样的女人,和木头桩子还有任人宰割的牛羊猪鸡有什么两样?”

“别把话说得太满,别忘了之前你是怎么对锋儿和娇儿的。”傅秋宁伸手轻轻拍了他一下,却听金凤举嘿嘿笑道:“小孩子不记仇,我这不是已经努力纠正形象了吗?锋儿娇儿的恨早就没了。更何况,就算我这个爹到老也没尽一份父亲的责任,却也不会拿锋儿娇儿做棋子。若是他们有了出息,不孝顺我我也不抱怨,原本没有行春风,就不该指望得秋雨。”

傅秋宁笑道:“好啊,这话我今儿可记下了,等到锋儿娇儿长大时,若是有了意中人什么的,可不许你为了政治和利益之类,就逼他们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说完金凤举自然满口答应,夫妻两个温存了一会儿,傅秋宁才正色道:“说正经的,今儿上朝,皇上对荣亲王和你如何?”

金凤举笑道:“到底是亲儿子,我见姐夫今早嘴上起了燎泡,胡子茬儿都冒出来了,可见是一下子上火了,所以皇上也只是下朝后留下他又骂了两句,倒没有多加责难。这便是好事儿,肯骂,就说明还没放弃姐夫,等之后我们这些招数一样样用过了,我想这道坎儿差不多也就迈过去了。”

夫妻两个又说了些别的话,秋宁就仍回晚风轩去,金凤举却还是要在书房中,理一理目前这些乱事。之后又有许氏霍氏前来送莲子汤,原本也想学着秋宁,指望着能得他的欢心,在这里宿一夜,到时人人都知道丈夫拿自己也是看重的。谁知说了两句话,见金凤菊面色凝重,毫无调笑之态,她们两个也不是不识数的,就知道这会子若是要邀宠献媚,只能得个没脸罢了,因此只说了两句话,便讪讪告辞出去。

至晚间,金凤举仍在书房歇息,想着昨夜和秋宁一同宿在这里,不由得就有些思念。只是如今天色已经黑下来,万万不能再叫她过来,何况总是让妻子和自己宿在书房里,让别人看着也不像话。因只好强忍了思念之情,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看着。

却见采莲接连出入了几趟,他心里明白这个丫鬟的心思,只不过如今自己的心里何等沉重?连两个姨娘都知道进退,采莲素日里稳重,如今却这样轻浮,想来是有个缘故。他凝神只想了一想,便已明白,于是合了书,来到榻上坐下,果然,采莲便立刻上前,给他轻轻捏着肩膀。

“今儿秋宁来时,我恍惚看到她头上戴着一只步摇,似乎是前些日子我给你的吧?”金凤举半倚在榻上假寐着,一边轻声询问。

“是,今儿早上奶奶起来,奴婢见奶奶头上也没有什么装饰,觉着太素淡,就将奴婢那支步摇给了奶奶戴着。那支步摇是小侯爷过年时候赐下的,极好的一只,奴婢想着我怎么配戴这样珍贵的东西,因此都一直收在盒子里,一次也没敢戴,因此今儿早上才敢拿出来给奶奶,想来奴婢其他东西,奶奶也看不进眼里呢。”

采莲恭敬地回答着,心中却惴惴有些不安,暗道不知道爷会怎么想。若让爷觉着我和二奶奶的关系好,这也就算是达到目的了,也不枉我费了那一支步摇。

正想着,却听金凤举淡淡道:“这事儿你造次了,无论如何,那是你们奶奶,她的金银首饰原本不少,只是她这人喜欢素净,所以平日里也不怎么戴。你的身份,就算那支步摇再好,轮不到你给她。秋宁冰雪聪明,今儿戴了那支步摇,不过是给你一个脸面,不忍心让你当着碧玉下不来,这是她心慈,你莫要就以为糊弄了她去。你是聪明人,跟在我身边也有些年头了,原是看着稳重,也没有那些狐媚心思,才留到现在。若是以后再有这样出格儿的事,就说明你的心也大了,我可就不敢再留你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一番话只把采莲吓了个魂飞魄散,忙跪下哭道:“爷饶了奴婢这一次,原是奴婢无知,没想到这么多,只是敬爱奶奶,想着倾奴婢所有,奴婢如今知错了……爷……”

一边说着,就要磕下头去,却被金凤举伸手制止了,听他叹气道:“傻丫头,哭什么哭?如今我这么多妻妾,心思也只放在一两个人身上,你们在我这里,越发的孤苦寂寞,有什么趣味?若是将来有了好归宿,夫妻和美,岂不比这样跟着我强?你们放心,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必然要替你们找个好人家,你们虽是我的通房丫头,想来配个忠厚老实的小子,他也只有觉得荣耀的份儿,将来我再慢慢提拔了他,还怕你们没有好日子过吗?”

他这里说着,采莲只是哭,说宁死也不走。于是金凤举又安慰了几句,心中却是存下了这个念头。暗道采莲虽哭的这样厉害,不过是现在不舍,等将来真配了个好人家,也会高兴的吧?哪有女人放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却愿意守活寡呢?还别说,秋宁算不算一个?她能原谅我,固然是对我有情,只不过若不是母亲和表妹逼迫的那一下子,只怕我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因想到傅秋宁,心思不由得又飞了出去,许久才收回来。看了眼外面天色,不知为什么,即使知道这么晚了,不该去晚风轩,然而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冲动。因对采莲道:“我去晚风轩,官服留在这里,明日早上再回来穿,你去给我把那个琉璃灯笼点上。”

“爷,这个时候儿,金明都回家了。”采莲大惊,话音未落就听金凤举笑道:“我倒要靠着他?笑话,难道他不在,我就什么事情都不做了?不要废话,去拿灯笼。”一边说着,也不更换衣服,只随手拿起架子上的藕荷色披风披了,便掀帘子走出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想头

碧玉正在外间候着,听说金凤举要去晚风轩,便为难道:“爷,金明已经回家了……”不等说完,见采莲冲她摆手,就又忙改口道:“不过外面还有两个小子值夜,我去叫他们过来陪爷过去吧。”

“用不着,谁也不必陪着,我今天自己走。”金凤举一边说着,就接过灯笼,对采莲碧玉道:“你们也回屋歇着吧,这些日子我都宿在这里,倒累得你们几夜没睡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儿还得早点过来伺候我上朝。”

采莲碧玉答应了,又劝金凤举带着小子们过去,金凤举如何肯听,笑道:“他们一个个,除了会提灯笼,连点花拳绣腿都不会,就算有事,还要我帮衬着他们,倒是谁伺候谁?”因一边说着,看着采莲碧玉收拾了锁好门,便提着灯笼扬长而去。

走进拥翠园,只见四周都是黑乎乎一片,那些树木白日里何等秀丽挺拔,夜晚却看着都像一个个鬼影子似的,格外让人生出阴森之感。不过金凤举倒是不在乎,提着灯笼徐徐前行,只见远处的几个院落里都亮着灯光,那便是金鸾芳和冯珍珠冯明珠等人住的地方。

看见了那几个院落,金凤举就忍不住回头,他刚刚从风雅楼前走过去,心中叹着也不知秋宁什么时候能搬过来?到时这楼里便也可亮起灯光,自己与她挑灯夜话,共剪红烛,岂不是浪漫旖旎的很?

正想着,就听远处响起嘈杂的脚步和议论声,接着几点幽幽光芒亮起,过了一会儿走近了,原来却是一大群婆子媳妇,领头的金凤举也认识,乃是府里一个管事媳妇,平日里就连他,也要称一声大娘的。

当下便停了脚步,微微笑道:“于大娘这是查夜么?”话音落,对面那些本想举着灯笼照他的婆子们立刻便放下手,一个个缩手缩脚的不敢再说话。只有于大娘上前笑道:“可不是?如今园子里住着几位小姐,这个时候挨个屋里走一圈,查一查那些婆子媳妇有没有偷懒耍钱喝酒的,查完了,恰好看着她们上院门。老太太说了,不能慢怠,何况姑奶奶和几位小姐也都和气的很。”

金凤举点点头笑道:“是,府里忽然添了几位姑娘,倒热闹一些,老祖宗也欢喜。只是要累你们辛苦了。回头我和婉莹说说,既然添了这些人,让你们照应着,也该给你们添点钱才是。”

婆子们一听小侯爷这样说,个个老脸上都不禁乐开了花,只不过夜晚漆黑,也看不清楚。当下于大娘也笑道:“使不得,不过是多走几步路,这也要加月俸,奴婢们心里怎么能安宁?是了,二爷这么晚了,却是要去哪里?”

金凤举咳了一声,笑道:“我想起有一件事要和你们二奶奶商量,所以去晚风轩一趟。”他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心血来潮,想念秋宁,所以夤夜前去,只不过他不说,这些婆子心里也是清楚得很,都在心里偷笑,一边又感叹,暗道那宁二奶奶也不过是蒲柳之姿,真不知她是凭什么样的狐媚子手段,就把我们爷给迷成了这样。

于是于大娘就带着婆子媳妇们告退,金凤举也自往晚风轩而去。他却不知道,这一幕全都落在远处绣楼上站在窗前的人的眼中。

“姑娘看什么呢?”冯珍珠的丫鬟紫鸢铺好了被褥,看见自家小姐在窗前出神,便走过去将窗子关上,一边笑道:“虽然是春日里,这时候也有些春寒,姑娘可当心着凉,不是玩笑的。”

“知道了,我自会注意。”冯珍珠走回桌前坐下,想了想又忍不住道:“紫鸢,我刚刚看见查夜的大娘们似乎是遇上了什么人,说了会子话后,大娘们就往东面出园子的方向去了,那人却是往西边走,你说这会是谁啊?竟有如此特权?这大半夜的,还可以在府里自由走动。”

紫鸢便笑道:“这还用问?有这样权力的,无非是老爷们和几位爷,现如今咱们大爷在江南,二老爷家的大爷也出门去了,只有小侯爷留在府中,姑娘又说是往西去,那必定是小侯爷要去晚风轩。说起来真真好笑,那宁二奶奶奴婢也见过两回的,姿色实在是平常得紧,也不知爷怎么就喜欢了她。”

冯珍珠看了关上的窗子一眼,叹气道:“俗语说,红颜薄命,那宁二奶奶长得平常一些倒还好。有小侯爷这样重情重义的人爱护她,岂不比我们姐妹萍寄无依要强得多了?”

紫鸢听她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再看自家姑娘虽然说着伤感的话,眉梢眼角却笼着一股春意,当下心中雪亮,便拿言语试探笑道:“姑娘也别这么想,如今既然落在侯府中,奴婢觉得老太太太太对姑娘们都很好,怕将来不替姑娘姐妹几个找个好人家呢?到那时岂不是终身有靠?”

冯珍珠摇头苦笑道:“好人家?要好人家有什么用?若是上天怜我,能让我找到一个像小侯爷般重情重义的人就好了,何况我们姐妹几个,是什么年纪?还以为自己是聘婷女儿吗?这好人家的婚姻,本就不该奢求的。”

她说完,似乎才醒悟自己不该在一个丫鬟面前这般轻浮,不由得羞红了脸,跺着脚道:“你这蹄子,转着圈儿诳了我说这些不知羞的话,看我饶得了你?”一边说着,就去追着紫鸢打。

那紫鸢乃是金府这一批新买的丫鬟,之前在外面做事,哪里比得上这里清闲?体力比冯珍珠不知道强多少。因此只跑了几步,就见自家姑娘扶着椅子微微喘着,一手捂着胸口,那模样态势真真是让人怜爱万分。

她便笑着又走上前道:“人人都说西子捧心是极美的,今儿看见姑娘,奴婢却觉着西子捧心怎么能比得上姑娘呢?姑娘这样美的人,若只是因为年岁和前些日子那件事的连累,竟然婚姻蹉跎,那真真是老天爷不睁眼了。奴婢和姑娘相处没几天,却知道姑娘是个好心人,将来必然一生富贵如意美满的。远的不说,近在眼前可不就有一个人,论人品家世相貌才能,样样都高人一头,只不过姑娘若真的相中了,怕是身份上就要受些委屈。”

“你这蹄子欺负我不能动,越发无法无天了。”冯珍珠佯作恼怒的骂,心中却因为紫鸢的话而怦然大动。

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姐妹沦落到这个地步,又是从土匪窝里出来的,京城里稍微上点台面的人家都不可能再要她们了。只是凭着这份倾国倾城的容貌,想那金凤举,是何等的青年才俊?只怕这京城里所有的富贵子弟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且他重情义,连一个相貌平常的发妻都如此呵护,一旦自己姐妹随了他,那还不是更要宠上天去?如此终身有靠,靖国公府又如此显赫,即便做个姨娘,也不算亏待了自己姐妹……

因越想越觉着有道理。那紫鸢是个伶俐的,只看她面色,便知姑娘已被自己说动。这丫鬟也有心机,暗道从来奶奶姨娘们房里的心腹丫鬟,都是通房丫头,小侯爷那样清俊的人,只要和他有一回,我便是死了也甘心。因更打定了主意,要撺掇自家姑娘放开手脚,说什么也要“玉成”了她和金凤举的好事儿。

不说这主仆两个各怀心思,都把主意打到了金凤举头上,他却还茫然不知。只说他独自来到晚风轩,虽然没有查夜的来这里,但晚风轩的大门这会儿也早早关了。只能远远地看到有些屋子里还透出灯光,知道大多数人还没有安歇而已。

因便上前叫门,门房里的仆人原本不耐烦,一听说是小侯爷,吓得麻溜儿给开了门,“咕咚”一声就跪下去。

金凤举让他起来,赏了一片金叶子,只把那开门的家伙都乐傻了,金叶子啊,这辈子也不一定能赚上一片的,如今小侯爷随随便便一伸手,竟然就拿一片金叶子赏了自己,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金凤举也没惊动任何人,只身前往秋宁屋里,推开门走进里屋,只见她正在对镜卸妆,一边哼着黄梅戏,许是听见了声音,她便开口道:“孩子们睡了吗?若是睡了,你也去歇了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一边说着,听那脚步声不但没退出去,反而往前来,傅秋宁就觉得不对劲,忙站起身转头看去,一看是金凤举,就不由得愣了下,然后才惊讶道:“我的天,怎么是你?这深更半夜的,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想你了,算不算要紧的事?”金凤举一笑,将灯笼递给傅秋宁,看着她吹熄里面烛火,自己也就解开披风,呵呵笑道:“我在书房,原本要歇了,又睡不着,只想着你,就过来看看。”

“谁跟着你呢?”傅秋宁把灯笼放好,回身又把披风叠好放在桌上,一边问道:“我让雨阶给他找个安歇的地方,该不会是你不厚道,又把金明从家里叫回来了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挚爱

金凤举笑道:“没人跟着,我自己过来的。”说完看见傅秋宁震惊的神情,他便疑惑笑道:“怎么?你是怕我出事?这真是笑话了,我好歹还有些武功防身,带两个小子,倒是累赘,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偏偏这样看我?”

傅秋宁笑道:“也不是怕刺客,又不是那些传奇脚本小说,杀手刺客随便一抓一大把的。就是小偷和大盗,也断不至于没有眼色,偷到国公府来,我只是担心你走那个园子,又大又深的,万一不慎跌一跤,可不是玩笑。”

金凤举笑道:“你若是这么关心我,便趁早儿搬去风雅楼,省了我多少心。”说完了,就爬到炕上坐下,拿眼微微挑着看傅秋宁。

“你真真就是我命里的天魔星。”傅秋宁叹了口气,心知让这个冤家这么个缠法儿,偏偏他还不疾言厉色的命令着,只做着一些小事慢慢感动你,自己还就吃这一套,如此一来,只怕搬去风雅楼也是早晚的事。

金凤举听她这么说,登时高兴起来,知道她是答应了,忙又得寸进尺的问:“既如此,什么时候搬过去?我好让人好好收拾一下。”

“罢了罢了,还要怎么收拾?那风雅楼雕梁画栋,真是极尽气派,你又挪了那许多我喜欢的花树过去。只不过……怎么也要等玉娘嫁了人再说,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她的婚事,我哪里有分身术?”

傅秋宁一边说,一边就看到金凤举如同偷到了公鸡的大狐狸一般笑起来,说来奇怪,自己竟然也不觉心中有多生气,反而想起那些刺玫瑰,想着这种在雨阶玉娘口中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花,只因为自己喜欢,金凤举便下令楼前楼后的种,若是以古代的标准来说,这应该就是宠上天了吧?

只是,这种宠爱究竟能持续多长时间呢?现代社会一夫一妻制,女权也得到了尊重,尚不能杜绝男人花心出轨。难道她还真傻傻的以为在这古代里反而能寻到一个真心相爱从一而终的男人吗?这根本就是失心疯了吧?

“在想什么?”忽听金凤举开口,傅秋宁回过神来,连忙淡淡一笑:“哦,没什么。”

“你这个表情让我心疼。”却听金凤举低低叹了一声,摇头道:“你分明是在说,由来只见新人笑,有谁听见旧人哭。秋宁,你不信我,不信我是真心喜欢你敬重你,你认定了我将来会变心,在你发白齿稀,垂垂老矣的时候,我会变心喜欢那些年轻貌美的女人,是吗?”

傅秋宁一愣,她没想到金凤举只由自己一个表情,就能够猜出自己的心思,这家伙是从哪里学会了读心术吗?

“唉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姐夫那样爱姐姐,甚至有些怕她,也照样在外面收了一个ji女。男人们都是如此,我这时候替自己辩驳,也是没有作用的。”金凤举将秋宁搂在怀中,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头发:“我还是那句话,秋宁你只是看着我x后如何做吧,到时候你便知道我对你的情意有多深。‘“好,妾身就看着。”

若是别的女人,这时候定要说一些“妾身不是妒妇,妾身不敢奢望……”之类口是心非的话了,然而傅秋宁思考良久,却终于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思,说了这一句类似于发狠的话。

“不愧是我的秋宁。”金凤举由衷笑了,然后道:“刚刚我进来时你哼的又是哪折戏?怎么从来没听过的?快点再唱来给我听听。”

“是白娘子的故事。白娘子寻找许仙时的一段唱腔。”这个时代也有白娘子的传说,只不过也仅仅是个传说而已,远没有形成后世那样丰富的白娘子文化。

“哦?”果然,金凤举立刻来了兴趣:“那快唱来听听。”

于是傅秋宁微微一笑,抬手理了理头发,便轻声唱道:“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

一曲唱完,金凤举犹在回味,半晌叹道:“这白蛇精真是个痴情的女人,那许仙却是白担了一个男人的名头,所作所为,真比乌龟还不如了。”

傅秋宁笑道:“自古痴情女子负心汉,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白娘子是妖,人妖不两立。爷别说的轻巧,事不临头,自然可以谈笑指点,真正到了自己身上,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金凤举笑道:“或许秋宁说的也对。不过我心里忖度着,若这会子让我知道你是蛇妖,也有一个法海来指点我,那我必然要用金银塞住那多管闲事的和尚的嘴巴,万万让他保密,若他不肯干休,我便是杀人灭口,也决不能让他害了你去。”

这番话也不是什么掷地有声金石之言,毕竟是玩笑话。然而听在傅秋宁心中,却好像是一柄大锤狠狠敲在心上一般,又如同是一道霹雳在心中炸响。只是痴痴看着金凤举,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了?一句话就激动成这样子?可见我平日里还是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不然也不能让秋宁听见一句就失了魂啊,为夫日后定要好好改正。”金凤举笑着抚摸傅秋宁顺滑的长发,却听她轻声道:“从前,我只觉着那石桥的话是世上最动人的情话,如今听见了爷的,也不知怎么,就觉着这句话,比那石桥的情话还要动人的多,许是因为带着真心的关系吧。”

“石桥什么话?”金凤举来了兴趣,定要傅秋宁说出来,最后她实在无奈,只好道:“那时候在乡下,听见几个媳妇议论,说是哪一村里的书生让狐妖所迷,被点破后也执迷不悔。还说什么‘我愿化作一座石桥,承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五百年日晒,只为你在桥上走过一回。’那时只觉这书生真是痴情,这情话也当真动人,只不过这些年过去,都忘了,却不料如今听了爷的,竟又想起这个来了。”

金凤举点着头,喟然长叹道:“太痴了太痴了,我却怕是做不来……”

话音未落,忽听推门声响起,接着脚步声便往这边来,雨阶清脆的声音在外面道:“可总算都哄睡了,奶奶不知道,今儿少爷小姐那个磨牙,奴婢讲了三个故事,竟还没打发住,缠的奴婢实在没办法,到底又讲了两个自己编的,这才总算……”

一边说着,她就迈进门来,却见金凤举正坐在炕上,不由得愣住了,呐呐道:“小……小侯爷怎么过来了?啊……奴婢见过爷……”说完忙盈盈一福。

“嗯,没什么事儿,就过来了。”金凤举微微一笑,看了眼雨阶的头发,他忽然道:“你哄锋儿娇儿睡觉,也辛苦了。你们奶奶桌上那支步摇就赏了你吧,放心,他**好事将近时,我也照样不亏待你。”

雨阶听了这话,便笑嘻嘻拿起那支步摇,只看了一眼,便乍舌道:“这样好的东西,给我也不敢戴的,也只有我们奶奶才戴的起……”不等说完,就听金凤举道:“这算什么?不过是有颗上好珠子罢了,怎么就戴不起?让你拿着就拿着。跟了你们奶奶这么多年,同艰苦共患难的,别说一支步摇,就是别的什么珍贵东西,你也当得起。”

雨阶听他这样说,便欢天喜地的将步摇收了。待她出去,傅秋宁便抿嘴笑道:“我的东西,你倒是随手就送了顺水人情。”

话音刚落,就听金凤举笑道:“我还没怨你,你倒来抱怨我了。我问你,素日里给你的首饰,哪件不比这个强?你就是喜欢,我吩咐人再打一只更好的东珠步摇给你就是。怎么说也不能戴丫头给的东西啊,女人的心思你还不明白?这不是好交与的呢。再者,你以后出去,好歹戴些首饰,你是我的发妻,这府里名正言顺的宁二奶奶,这样素净,人不说你是天性淡泊,还以为你是故作姿态,反而误解了你的意思,也失了你的身份,十分不妥。”

“罢罢罢,敢情今晚这竟是教训我来了。”傅秋宁将胸前长发向后一拨,便在炕上躺下道:“我不听你的教训,倒不如睡觉。”

金凤举也躺下来,夫妻两个盖着一床被子,他却并没有过火的动作,轻轻叹道:“你今儿将口风透出去,怕明天弘亲王那边就有折子上去了。”

傅秋宁笑道:“这么快?也不至于就这样沉不住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