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举笑道:“心里想着你,不回来看一眼,只怕在宴席上也没心思吃饭……”不等说完,就被傅秋宁啐了一口,见她淡淡笑着又转过身去,抿嘴道:“德性,如今这嘴巴上竟如抹了蜜一般。”

金凤举也觉得自己对傅秋宁实在是太过宠爱,就如这些甜言蜜语,平日里他是很少说的,然而在这风雅楼,面对着傅秋宁,却是每天不说上几回就觉着不舒服,严格说起来,倒也不能只说是甜言蜜语,只因为自己心里确是这样想的,或许这便是爱一个人的滋味?这也就难怪那些传奇脚本里总把男女之情写的那样轰轰烈烈了。

因出神想了一会儿,方记起自己的目的,便也下了塌,整理了下衣服道:“是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让金明去钱庄上兑了些金银,等一下采莲碧玉过来,你点齐了数目就收起来。如今还是婉莹当家,她那个人有时小心眼的,只怕迁怒了燕芳她们,有所慢待,燕芳也不会和我说。我给了你这些金银,便是要你好好照拂一下,若是有不当的地方,你给描补一下就完了。”

傅秋宁知道这是金凤举不想去和江夫人厮缠,想也知道,江夫人肯定是偏向自己的侄女,不会让江婉莹把管家大权分给别人一些。金凤举却因为接二连三的事,对江婉莹的所作所为十分失望,又怕傅秋宁和妹妹受表妹的钳制,又不想去和母亲生气,所以也只有贡献出自己的体己银子了。

傅秋宁便答应下来,金凤举又和她说了几句话,一时间金明过来,他便知道事情都办妥了,于是换了衣服出门,果然,不一会儿,采莲碧玉就来了风雅楼。

傅秋宁以为金凤举说的金银,多了也就是一二百,所以在看到几个小厮抬着的两个大箱子时,不由吓了一大跳,惊愕道:“这……这是什么?金银?爷……爷的体己有这么多?”

采莲碧玉还从没看见这宁二奶奶如此失态的模样,不由得都掩嘴而笑。采莲见周围无人,便笑道:“可不都是爷的体己呢,让我们都搬来这里给奶奶收着,单子在这里,奶奶点一下看看,这可不比寻常那些物件,真真都是爷藏了多年的宝贝,便连婉二奶奶,也不过是偶尔得一件罢了,却不料今日全都命放在奶奶这里。”

傅秋宁皱起眉,看了眼单子,才知不全是金银,但全部是名贵之极的玉器古玩书画等,她皱了皱眉头,暗道金凤举这该死的,我这边想低调做人,他偏就要逼着我高调起来。因点齐了那几大箱子珍贵的物件,命雨阶和玉娘剪枫亲自带着小厮们收进库房里,这才看见还有最后一个箱子,打开一看,原来是整整二百两的金元宝和五百两的银元宝,以及几十两的金豆子金叶子,还有二百两碎银子以及几百贯的铜钱。

第一百七十九章:打算

于是把这些金银铜钱收进卧房,又见采莲捧着个匣子跟着进来,对傅秋宁道:“爷这么些年攒下的私房钱可都在这里,奶奶好好收着吧。”

傅秋宁皱眉道:“什么私房钱?难道刚刚那些不是?”一边说着,就打开了匣子,只见竟是一摞银票,最上面几张是一千两的面额,接着是五千两,最底下的三张竟然是万两,粗略算算,只这摞银票,便有二十几万了。”

我擦金凤举这家伙不会是个大贪官吧?傅秋宁简直傻眼了,抬头看着采莲道:“他……他这些钱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难道不该交到公中去?这哪里是私房钱?公中只怕也没有这么多吧?”

采莲笑道:“公中若只得这几个钱,咱们国公府这么大开销却怎么办呢?奶奶放心,爷是个最有数的人,这些年办差可没出什么差池,不过是皇上赏的加上一些铺子的收入罢了,爷这是真真正正将奶奶放在了心里,才会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给奶奶,不然就连婉二奶奶,知道爷有体己,可也不敢妄想。”

傅秋宁好一会儿才舒出一口长气,沉声问采莲道:“这事儿有没有别人知道?”

采莲笑道:“这么多箱子,哪里能瞒过别人去?不过爷故意选的普通箱子,所以我们只说是送给奶奶的一些绸缎首饰玩物之类,想来大家也不会想到爷和奶奶恩爱情深,把全部身家交付过来,所以奶奶放心,不会让您成为众矢之的,平白惹来疑猜嫉妒就是。”

采莲倒是个聪明的,一眼就看穿了傅秋宁在顾虑什么,连忙陪笑着道。说完见碧玉进来,手里也捧了个匣子,傅秋宁登时头就大了,失声道:这里又是什么?”

“是一些庄子田产的房契地契。”碧玉将匣子递给傅秋宁,又转头问采莲道:“昨儿爷说天气热了,要我把前些年他搜集的各样扇子拿来奶奶这里,我翻了许久也没翻到,你可知放到哪里去了?”

采莲笑道:“我说怎么小子们都到了,你到没影儿,原来是找这个去了。那些扇子我知道地方,我这就回去拿来。”说完一转身出了屋子。

这里傅秋宁看过匣子里的田产房契,只觉额上冒汗,忍不住喃喃道:“爷这里总有几千顷地了吧?他自己就有这么多,可见这府里其他人要有多少?这还不算公中的……”

话音未落,就听碧玉笑道:“要么人人都愿意当官呢,当了官又盼着有爵位,奔着的不就是这份富贵吗?话又说回来,咱们府这是几代经营,又暗地里做生意,才有这泼天富贵,若是寻常的公侯王府,怕还没有这份规模呢。”

傅秋宁点了点头,心想这金家上至老下至小,看起来是个个都有体己私房钱,偏到了关键时候,他们竟然还能同心同德,这也就难怪能经营的这般出色了。真真是好笑,我那爷爷和爹还用我来打人家的脸,现在想想那算什么?只怕那个时候儿,侯府名声上虽然不好听,这暗地里的财富,可也够撑起一片天了呢。”

因默默想着,就将那些房契等也收了起来。知道这是金凤举对自己示之以诚,他是要用这些东西告诉自己,从此后夫妻一心,不但他是自己最大依靠,把这些东西托给了自己,那自己也就是他最大的依靠了,一边想着,就觉得心里柔肠百转,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正出神间,忽听碧玉笑道:“采莲这惫懒的,怎么这会子还不回来?难道又梳妆打扮了不成?”

傅秋宁一凛,觉得碧玉这话说的着实奇怪,别说金凤举如今不在府里,就算在府里,以采莲一个通房丫头的身份,怎么可能在自己这奶奶面前故意打扮?好,就算她暗地里精心打扮想争宠,这话也不该从碧玉嘴里说出来啊?

因细细看了碧玉两眼,觉得这丫鬟向来处事稳重,性情也算忠厚,应该不是那种挑拨陷害之人。正疑惑着,忽见碧玉头上只是一头青丝,连点首饰都没有,她这才想起刚刚采莲来了,似乎也是这样打扮,发髻上连朵珠花都不见,这可是有些奇怪,如今碧玉又故意如此说,难道是暗示着什么?

傅秋宁也是个聪明人,何况处在这大宅院中,经历了些事,就不聪明,也得锻炼出一颗七窍玲珑心,只想了一会儿,心里便猛地醒悟过来,微微笑道:“是了,怎么你们姐儿两个今天打扮得这样素净?你们是爷的人,虽说不奢侈张扬是好事儿,可总不该连一件首饰都没有。”

碧玉听傅秋宁这样说,心里就知道她明白了,吟吟笑道:“今儿爷吩咐的急,我和采莲不及收拾就过来了。何况在奶奶这里,哪里有我们显摆的份儿?戴那么多首饰,在奶奶面前倒是丑人多作怪了。”

傅秋宁摇头微微一笑道:“这话没得叫人脸红,论姿容,我可还比不上你们两个。”一边说着,就从柜子里捧出个首饰盒子,在那里挑了一只金花簪子,递给碧玉道:“把这个戴上,这是当**们爷给我的,我看着这簇花倒是别致的很,花心里的珍珠也衬你。”

碧玉连忙谦让推辞,傅秋宁却往她手里一塞,笑道:“这有什么?都是爷的人,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我脸上也有光彩。前儿我不也是戴了采莲一只钗吗?偏爷那天晚上看见了,恰巧雨阶在屋里,就赏了她。我这里还想着要给她一点子东西呢。”说完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对翠玉镯,问碧玉道:“你觉着这个如何?我看她一双皓腕,倒很配这个镯子。”

“这太贵重了。”碧玉只说了一句,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响,接着采莲进来,手里捧着个檀木匣,好在这里只是几把扇子,虽是扇子,但既然是金凤举花心思搜罗来的,自然也是价值不菲,这不消多说。

一时间傅秋宁就把那对镯子赏给了采莲,她起先不敢接,后来碧玉帮了两句,这才无奈接了。又和秋宁闲话了两句,两人就出了风雅楼。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采莲便埋怨碧玉道:“真真你就是个不长记性的,先前为了我给奶奶那么一只步摇,让爷怎么训斥的你都忘了不成?这会儿倒伸手接奶奶的东西,难道你真不想在这府里呆着了?”

碧玉微笑道:“你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素日里聪明伶俐,这会子只因为事关己身,竟是当局者迷了。你也不想想,咱们是什么身份?两个通房丫头,连个小妾都不算,说穿了还不是奴才?就敢去宁二奶奶面前显摆。这得亏奶奶宅心仁厚,不和你计较,若是婉二奶奶,你敢抱着那小小心思?结果怎么样?你也不想想宁二奶奶现在是爷心尖上的人。她纵然不和你理论,爷能容得下吗?才刚我听说,那只步摇已经赏了雨阶。”

碧玉说到这里,采莲便沮丧道:“平白无故的便宜了那蹄子,真真气死我了。”

碧玉淡淡道:“正经这才是道理,无论步摇怎么好,奴才的东西就是奴才的,怎么好硬往奶奶的头上插?爷没把我们怎么样,就算是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了。赏了雨阶,这件事也就算是揭过去。我只是怕爷心里不痛快,日后想起来,终究要挑你我的毛病,所以今儿才暗中提醒了奶奶一下,果然奶奶是个玲珑剔透的慈悲心肠,大概就知道我们让爷训斥了,才给了这两件东西,论价值,这对镯子和这只金花钗,只比那步摇贵重,不比那东西低,这固然是补偿,另外也就是替咱们在爷面前说好话了。正经的主子赏奴才东西才是正理,何况这又是说奶奶不计前嫌。我感激还来不及,你竟然还没体会出这个中深意,真不知是不是让猪油蒙了心。”

她这样一说,采莲才恍然大悟,连忙嘻嘻笑道:“可不是这么个理儿,还是你这蹄子聪明,如今我这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果然爷说的不错,人只要一生了贪心,就被蒙蔽了。我以后再也不生妄想了,其实我本来也没生妄想,只是……那时候不知怎么了,就……”

她不等说完,便听碧玉冷笑道:“是,你没生妄想,只是想着宁二奶奶好性儿,从前又被冷落了那么长时间,说不定就是个眼皮子浅的,你也不想想,若二奶奶真像你想的那样不堪,就能拴住爷的心了?唉罢了,说这些什么意思?往后这府里还不知是什么样儿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采莲,告诉你一句话,咱们也该早点想想后路,别因为跟过爷,就眼高于顶的。若是有那忠厚老实,又脚踏实地的不错的人,该笼络住先笼络住吧。”

她这话一说出来,采莲就不禁大吃了一惊,连忙道:“碧玉,你怎么说出这样话来?可是听见什么风声了?咱们……咱们跟了爷这么多年,爷……爷真的会那么狠心?”

碧玉看着窗外,淡然道:“狠心么?我看倒未必,爷是个宽厚的,若是不要咱们了,定然会考虑咱们的意思,至不济,也会给咱们安排个好人家。这就算是有心用情了,不然别人家的爷,连小妾姨娘在内,一旦不受宠了,那境地是如何凄凉的,这些年咱们听说的还少吗?何况,采莲你扪心自问,爷如今有了宁二奶奶,就连婉二奶奶和霍姨娘月兰那里都基本不去了,咱们两个就更不用提,难道你真愿意过这样守活寡的日子?你不想有自己的一个家,有能和自己过日子的丈夫,有自己的孩子可以疼宠呵护么?”

一番话说得采莲目瞪口呆,心惊之余,心底里却因为碧玉这番话而突然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期盼和渴望。

第一百八十章:不速之客

且说傅秋宁,让金凤举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弄得心神大乱,原本觉着困乏,结果这下却是连午觉也没睡,叫过玉娘雨阶和剪枫道:“今儿的事,小丫头们多不知情,只有你们三个知道,为了咱们这风雅楼的太平安稳,这事儿不许泄露出一个字去。就是有人怀疑,当面明里暗里的试探,也须给我瞒过去,你们明白吗?”

三人也知道这事情重大,因此都点头说明白。傅秋宁叹了口气,有满肚子话想和这几个心腹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房内一时沉默下来。雨阶便站起身道:“后面小厨房今儿做了新点心,我去看看好没好,给奶奶拣两盘子。”说完刚要出去,就见小丫头灯花跑了过来,脆生生道:“奶奶奶奶,外面有个人说是奶奶的妹子,特地过来瞧奶奶的,奶奶快出去接进来吧。”

“妹妹?”

傅秋宁惊讶的看着小丫鬟,接着又看向雨阶和玉娘,纳闷道:“我什么时候有个妹妹?这会儿来的是谁?你们两个知道吗?”

一句话说的几个丫鬟都笑起来,玉娘便摇头道:“这事儿奶奶怎么来问奴婢?我们哪里知道奶奶的亲戚?雨阶怕是好一些,可我跟在奶奶身边这么些年,还真就没听见过奶奶的亲戚来探过您,倒是王府里还偶尔有人过来探看探看。”

傅秋宁心道王府里来人那是探看吗?那是来演大片儿《深宅谍影》的,因便站起身道:“罢了,不管是谁,且接出去看看。”她一边说,脑海中便划过一道灵光,好像有什么事儿在眼前掠过,但是却又没抓住。

从风雅楼出来,只见院里一抬小轿,江婉莹身边的丫鬟夏月正站在轿子外,见她出来,便上前陪笑道:“这位是烈亲王的姨娘,今儿来了咱们府里,是我们二奶奶接待的,说是要来看奶奶,于是二奶奶就打发奴婢送她过来了。”

一边说着,那大红撒花的轿帘便被掀起来,接着走出一名美艳**,一看到傅秋宁,便满面春风的上前行了个万福,秋宁连忙将她扶起,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是了,之前金凤举曾经和我提过一句,说是我二叔的嫡女嫁给了烈亲王为妾,如今看来,这位妹妹已经从小妾升上姨娘了。“因也打叠起精神,满面笑容的和傅秋兰互相问了好,就将她迎进屋里,夏月告退出去了,姐妹两个在偏厅里坐定,剪枫亲自奉上茶来,傅秋宁便道:”妹妹出阁的时候儿,偏赶上我这府里有事,竟是没来得及回去送嫁,倒劳驾妹妹惦念着我,今儿还特地过来探视,这真是有心了。”

傅秋兰虽然美艳逼人,但看上去却是性子沉稳,闻言轻声笑道:“姐姐和我一样,都是身不由己,这一点若说我从前还天真烂漫,心里头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如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闲来无事,常常思念姐姐,想来这几年,你定然比我要难熬的多,只可惜妹妹明白这道理太晚,不然也该早些过来看姐姐。人说雪中送炭最不易的,偏如今姐姐得小侯爷恩宠,我这时候说什么姐妹情深,倒有锦上添花的嫌疑。其实无论是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左右咱们姐妹都不过是一个同病相怜罢了。”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倒让傅秋宁大为诧异,偏偏细看这妹妹的脸色,又看不出端倪,因心里虽然犯着嘀咕,面上却笑道:“妹妹何出此言?先前听我们家爷说,妹妹是嫁过去做妾,如今却做了姨娘,这正是好事儿,怎么倒说起同病相怜这样的话来?”

傅秋兰微微一笑,喃喃道:“姨娘么?和妾又有什么两样?于王爷来说,不过是过几天就可以丢开的新奇玩物罢了。也幸好我这肚子争气,竟然就怀了一个,不然王府中群芳争艳,哪里就轮得到我做姨娘?”

傅秋宁面上立刻露出喜色,站起身道:“原来妹妹竟然有了身子?这可是天大喜事,若是能为烈亲王爷诞下麟儿,还怕不能集三千宠爱在一身么?”说完就上前去细看傅秋兰的腰身,又问她是几个月了,听说不过两月有余,忙又嘱咐她好好保养。

姐妹俩说了会儿话,眼看日头偏了,一个婆子便走进外间道:“姨娘出来了这许久,恐王爷要记挂了,不如早早回王府的好。”说完,就见傅秋兰站起身来,面上露出几丝怅然之色,轻声道:“姐姐,我这就要回去了,改日得了闲暇,我再来看姐姐,姐姐若是得空儿,盼着也去那府里瞧瞧我,你知道我是个活泼性子,如今却幽闭深闺,着实是寂寞得紧。”

傅秋宁忙答应下来,这里直送出门,看着轿子去了,方回转身来。却听雨阶疑惑道:“奶奶,这位六姑娘,在王府的时候倒的确也见过,只是和奶奶的感情似乎也不怎么深厚,这会子突然过来,倒是个什么意思呢?”

傅秋宁微笑道:“以不变应万变懂么?管她什么意思,只要我们自己没意思就行了,咱们不想着算计她,也就不会让她算计了去。”说完回到卧房,往榻上一歪,伸了个懒腰道:“好嘛,见了这会子客,倒把我这困劲儿又给勾了起来,左右离孩子们放学的时候还有一阵子,且让我先歪一歪。”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又有小丫鬟道:“奶奶,霍姨娘过来了。”

“霍姨娘?”

傅秋宁一下子坐了起来,先是疑惑的看了雨阶一眼,接着便恼火道:“今儿这是怎么了?敢情老天爷就是不想让我歇歇。雨阶,你等会儿去翻翻黄历,看看是不是什么不宜在家,在家就要一拨接一拨见客的古怪日子,这真是奇了。”

雨阶忍不住就想笑,可看见自家奶奶正恼着呢,于是也不敢笑,忙陪着秋宁来到偏厅,只见霍姨娘正坐在那里喝茶,见秋宁出来了,便站起身福了一福,又笑道:“素日里也没个空儿,我是早就有心来看看奶奶,偏事情一件接一件,竟得不了个闲暇,咱们那位婉二奶奶,奶奶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但凡让她遇见,不把我支使的团团转,也不能凸显她的才干。好容易我今儿早起觉得有些头痛,称了病,下午这才有了点空儿过来。”

傅秋宁微微一笑,在主位上坐下,淡淡道:“妹妹既是头痛,就该在房里静养才是,跑来我这里,回头再受了风,知道的呢,说是妹妹自己跑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顾妹妹病痛,支使你干什么,到那时,我岂不是比婉妹妹还要凶神恶煞了?”

霍姨娘一窒,旋即陪笑道:“奶奶说哪里话,再不会有人这样想,从您搬来了这风雅楼,哎,也不用说这会儿,便说您在晚风轩那会子,这府里上下还有一个人能挑出您的错儿吗?婉二奶奶闹了两回,最后是如何收场的?我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不单单是因为爷宠着奶奶,更因为有理行遍天下,奶奶行得正坐得端,怕它什么?”

一边说着,就伸手从丫鬟手里拿过一个盒子,笑道:“这是昨儿我娘家送来的点心,说是请了一个西洋人的点心师傅,我吃着倒的确是和咱们的点心不一样,倒不是说就比咱们的点心强,只是别有一般风味儿,晌午后我给老太太太太也送了两盒子,她们吃了也都说好。”

这霍姨娘虽然位份不高,但因为娘家怎么说也是个从三品的京官,所以时常也可以去康寿院江夫人等处走动,并不像别的侯门富户那样谨小慎微地位低下。

当下听了她这番话,傅秋宁整个人就好像被雷轰了一样,惊诧的看着那个盒子。

这西洋点心的确是新奇物事,霍姨娘的父亲只因为在礼部分管着外国人朝见进贡的差事,接触这方面的人较多,所以有了这么个师傅,做了点心出来,就忙不迭打发人送来给女儿,盼着她能在国公府稳固地位,不要像那个许姨娘一样,被打发到庄子上。因前头送到老太君和江夫人以及江婉莹等的房里时,大家也都觉着稀奇,吃了都说好,所以看见傅秋宁惊讶,她本不在意。只是这位宁二奶奶一幅被雷劈了的表情,就实在不能不让人疑惑了。

“奶奶,奶奶?”

霍氏连叫了两声,傅秋宁才终于回魂,看到对方困惑的表情,她才知道自己失态了。可这不能怪她啊,之前她一直都认为这个大宁朝虽然不至于太闭塞,但是和大洋彼岸的国家来往也是很少很少的。先前金凤举说的玻璃镜子,之所以能在京城卖出天价,不就是因为去西洋做买卖的商人很少吗?怎么……怎么现在一个小小京官的家里,竟然能请了洋人做点心?这……难道这个时期和西洋那边的来往其实已经很频繁,只不过自己在家里坐井观天,所以都不知道吗?那也不对啊,这国公府富贵之极,如果真的是贸易频繁,这府里的西洋物件也应该很多吧?可现如今,她除了在几个房里看见那自鸣钟之外,还有偶尔装香露的瓶子,几乎再就没看过别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一章:奶油点心

于是咳嗽两声掩饰了一下,傅秋宁就接过盒子,打开还不等细看,一股久违的奶油甜香就扑鼻而来,险些让她掉下眼泪。

久远的回忆浮现,傅秋宁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才把眼泪吞回去,深吸了一口气,她伸手拈起一个奶油蛋卷,慢慢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起来。

这毕竟是古代,虽说是奶油点心,味道却和现代的有些差异。傅秋宁想起自己曾经在一篇小说里看到过古时候做奶油的方法,想来这时候西方那里还没有什么工业**,甚至这个架空时代的西方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个西方都不一定,所以这奶油之类的东西,也肯定是用古法炮制的,绝不可能有专门制作的机器。

“奶奶觉着怎么样?可是不是比咱们的点心要别致一些呢?”霍氏见傅秋宁慢慢咀嚼着,面上也露出感慨神色,心里便很有些沾沾自喜,因轻快地出声问了一句。

傅秋宁回过神来,现在她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于是放下那点心盒子,点头笑道:“可不是,味道的确好。但不知要去哪里请这西洋师傅,不若让爷也请了来咱们家,专门做这些西洋点心,岂不是好?”

霍氏笑道:“奶奶说笑了,哪里有那么些洋人?咱们大宁开放通商口岸,也不过是十几年的事,听说那大海洋比两个大宁国还要大,一旦起了大风浪,任它多结实的船,也逃不过去。所以往来的人实在不多,也就是这两年,倒还比先前强了些。只是谁愿意在异国他乡漂泊着?我们家那个洋人,也不是当厨子的,乃是我父亲偶尔认识,两人十分交好,这才来我们家,素日里当贵客款待着,遇到年节,请他露一手罢了。不然的话,洋人的厨子哪里那么好找?”

傅秋宁听她开始时还说是请了洋人的点心师傅,这会子忽然又变成了贵客。她心里明白要么就是霍氏有意炫耀,让自己知道知道,她们家有洋人的点心师傅。要么就是听自己说这话后,害怕金凤举等京城权贵去她家要那个洋人,所以又改了口气。

她也不以为意,霍氏却似是没察觉出她的冷淡,只是一味的找话题闲聊。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小丫鬟的声音响起道:“少爷小姐们回来了。”话音落,门帘一挑,几个小小人影就钻了进来。

金藏锋和金藏娇金振翼等人都没想到霍氏竟会在这里,不由得愣了一下,之后金藏锋和金藏娇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口称姨娘。金绣楠也连忙照做,只有金振翼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还不等说出什么怪话,便听傅秋宁轻轻“咳嗽”了一声,一边慢慢拨着茶盏道:“天这么晚了吗?想必小侯爷也快回来了吧。”

金振翼最怕的就是他老爹,一听这话,即使心里不忿嘴里咬牙,也不得不低下头,极为不甘愿的咕哝了一声,说的什么众人也没听清楚,只知道大概是向霍姨娘请安的。

霍氏讶异的一挑眉,忍不住就看向傅秋宁,却见她只是沉静的拨着茶盏,她心中猛地一凛,面上却丝毫不露,忙站起身笑道:“的确,天色晚了,只怕我们家绣如也放学了,我这就得回去,不然找不到我,她还不定多着急呢。”

金振翼哼了一声道:“放心吧,四妹妹就差没变成尾巴跟在二妹妹身后,这会子指不定是不是在清婉阁呢。”他本来想讽刺金绣如是势利眼,然而说完才想起自己这话怎么倒好像是让霍姨娘放心,不必急着回去似的,因心里就更加别扭。

霍姨娘脸上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傅秋宁便看了金振翼一眼,轻声道:“这是谁惹着你了?口气这样冲。姨娘难得来坐一回,你这是小辈的态度吗?还不赶紧回书房预备好功课,仔细你爹爹回来问你。”

金振翼听说爹爹回来要问书,就更加抿着嘴不说话了。眼看着哥哥妹妹都去了书房,他也就在身后跟着。这里霍姨娘也便起身笑道:“时候的确不早,我这便回去了,得空儿还过来瞧奶奶,不必送了,自家人这样客气的话,将来怕是客气起来就没完没了呢。”一边说着就走出了门,虽然说是不用送,傅秋宁却到底是做了做样子方才回来。

却见金明带着两个小子从院门进来,给傅秋宁行了礼,接着便笑道:“爷今儿中午赴完宴,被几个朋友拽着去了西郊猎场,虽然只有一下午,倒也打了些东西回来,这会子正在老祖宗那里,吩咐奴才先送些野味过来,让奶奶先收拾着做上,他过会子就过来吃饭。”

傅秋宁命玉娘将这些野味收了,却是些鹿腿狍子肉等,那西郊猎场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林子,各种动物都有,例如这狍子本是草原居多,然而因为肉味鲜美,所以就有人捉了好些在这猎场中养,因为这个猎场不是皇家的,没养什么大型的凶兽,草木又丰盛,所以繁殖的倒十分不错,像金凤举这种文武双全的人,平时很少有时间打猎,但只要去了,就必定收获颇丰。

一时间金振翼和金藏锋等人都跑出来,看见那些新鲜肉,金振翼便对金明道:“爹爹去射猎,怎么不带上我?我如今也大了,也该去见识见识这些骑马射猎的事。”

金明不敢回嘴,只好求救的看着傅秋宁,却见她笑着摇头道:“你才多大?你哥哥如今还没学骑马呢。你就想着跟你爹出去射猎,你能做什么?这么点儿的小人家,怕是兔子也能一口吞了你。”

金振翼很是不服,他虽然年纪不比金藏锋大,但是因为从小营养就好,所以个子蹿的很快,这会儿也就是比金藏锋低了半个脑袋,因此听傅秋宁这样说,他便梗着脖子道:“怎么不能干什么?我可以帮着捡猎物,爹射死了兔子山鸡,我就去捡起来。”

这童言童语把傅秋宁也逗得笑了起来,伸手弹了金振翼的脑门一下,啐道:“你去捡兔子山鸡?就你这会儿,跑的还没有猎狗快,这边兔子还没捡起来,你爹不知道射了多少只野鸡狍子呢。”

金振翼气恨恨的看着傅秋宁,心里不服也没有话了,的确,别说自己,就连自己的老爹还不知能不能跑得过猎狗呢。因这边金明引着小厮去了厨房,他看傅秋宁笑吟吟进了屋,拿出几件新衣服给他们看,俱都是夏天里的薄料子,秋宁亲手绣了些花边儿,每人两套,又对他们道:“翼哥儿和三姑娘怕是有夏天的新衣裳,你们的娘亲焉能不预备下?不过那是你们自己的,但凡来了我这里,爷为你们往我这里拨了银子,这些穿戴就该有你们一份,来,都穿上给我看看合不合身。”

几个人试了衣裳,十分合身风凉,傅秋宁就把衣裳给了他们,吩咐各自回去收起来,待金藏锋等人都出去了,这里金振翼却是不动,只红着眼圈问傅秋宁道:“你刚刚说我娘亲,你告诉我,她……她到底还能不能回来了?”

傅秋宁笑道:“想娘亲了?她究竟能不能回来我也不知,这你要去问你们的爹。不过若是你用功读书习武,将来出息了,在你爹面前说话有了底气,到那时,还怕不能接回你母亲吗?”

金振翼撇过头,恨恨道:“你别拿话来敷衍我,我娘去了乡下庄子,那地方穷山恶水的,谁知道她能熬几年?我如今还不到七岁,我娘若是等我,等我……”他说到这里,便握紧了拳头,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傅秋宁想到这身体记忆中那段在庄子上呆过的日子,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坐到椅中道:“庄子上的确不是好住的,那些下人们比这府里还会逢高踩低,但是有什么办法?终究落到了那里,还是要打叠起精神来。你母亲比我厉害,她的日子,总不会比我当日还难过。”

“你也在庄子上呆过?”金振翼到底是小孩儿,一时间脑筋没有转过来,心想她什么时候去庄子上住过?不是一直都住在晚风轩里吗?所以才能把我爹爹勾引了。正想着,却听傅秋宁笑道:“我在嫁来你们府前,可在庄子上呆了许多年呢,那里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金振翼这才明白,心中不由得泛起几丝同病相怜之感,想着原来这女人也有过和娘亲一样的经历,于是急着问道:“那庄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娘亲在那里受气怎么办?不行,我要去见娘亲,我不能让她受欺负。”

傅秋宁正色道:“你怎么才能让你母亲亲不受欺负?就凭你这样无端端离开国公府跑去庄子上吗?你爹爹一怒之下,让你不用回来了怎么办?到时候你不但护不住你母亲,还要你母亲来护着你,更不用说你的学问武艺从此丢下,前程也就完了,到那时,谁来给你们出头之日?等着你妹妹吗?她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府中,自顾尚且不暇,她又是个女孩儿,你等着她为你们出头?”

第一百八十二章:远见

“那你说怎么办?”金振翼气急败坏,心里却知傅秋宁说的有道理。果然,就听她淡淡道:“还能怎么办?就熬着吧,也许哪天你爹爹高兴,考校你的学问又大有进步,即便不能把你母亲接回来,但是许你们去探望许姨娘,这也是有的,一旦你们去了,我再吩咐跟去的人对庄子上的下人们嘱咐几句,他们日后大概也不敢欺负你母亲,更何况许姨娘又不是什么好性儿,只怕这会子在庄上,她倒比我当日要自在些。你只一味在这里咋咋呼呼的,又能有什么用?”

金振翼想了想,觉着傅秋宁说的也有道理。忽听她又沉吟道:“是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外公那边知不知道?或许我求了你们爹爹,让你们回去一趟,兴许能找到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金振翼垂着头道:“我外公那边不用指望,外婆早就逝去多年,如今掌家的那个太太,连我娘都不怎么和她说话,我娘平日里也说,外公只是四品京官,这几年犯了几次错儿,也幸亏是爹爹帮忙描补上,不然这会子早就削职为民了,你想啊,但凡是这样,他怎么敢为了我娘来得罪爹爹?所以不用去指着他们。”

傅秋宁想想也是,金凤举把许姨娘放逐到庄子上,必定不可能不知会对方娘家人一声,如今却从没听他提起过,想来是许家没有提出异议。何况许姨娘又的确是做错了事情,她父亲又哪里有话说?

因想到这里,便叹气道:“如此说来,便只能靠着你们自己了。这眼看着夏天过了就是初秋,你好好表现,让先生夸几句,我看看能不能瞅着你们爹爹高兴,让他陪咱们去庄子上玩两天,到那时你便可去见见许姨娘。只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我提过几次,每每你爹都在气头上,所以我尽力,可不敢保证成功,别到时候事儿办不成,还落了你埋怨,说我是不守诺言,我可不受这个害。”

金振翼平日里所接触的大人,包括自家娘亲在内,对他宠溺是宠溺,却有哪一个不是端着大人的架子和他说话。偏此时傅秋宁与他言语来往间,竟好似是把他当大人一般商量的口气,说是长辈晚辈,还不如说是朋友。这种感觉的确有些新奇,却让人十分舒畅窝心,因将素日里对秋宁的厌恶仇恨就丢了大半,此时一听她这样说,更是眼睛晶亮的拍着胸脯道:“这你放心,但凡你真有这个意思,我便承你的情。”

傅秋宁忍不住笑了,摇头道:“别在我这里装大人了,还承我的情,我有什么地方需要你承我的情?”一边说着,就站起身来,忽听金振翼在身后道:“那个霍姨娘,你不要和她走的很近。”

傅秋宁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话来,不由得惊讶回头道:“你这孩子,又胡说什么?大人的事你哪里懂?这些都不用你来管。”话音刚落,就见金振翼跳下椅子,气呼呼的道:“我怎么不懂大人的事?那个霍姨娘,从前表面上和我娘是一路的,可连我娘都说,背地里不知被她算计多少回。当着我娘面儿,就和二奶奶针锋相对,一回头,没人见着的时候,她和二奶奶不知有多亲热,我就亲眼见过一回,她们在后院,没外人的时候,别提多和睦了。”

傅秋宁想着霍氏是个圆滑精明的人,许姨娘比起她来多有不如,所以背地里讨好江婉莹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因此也没把金振翼这话放在心上,令她欣慰的是,只通过这一番话,她心里便明白,虽然这小子表面上还是对自己有些抵触,但心里已经接纳自己来照顾他们了。

金凤举吃晚饭的时候才过来,傅秋宁就把霍姨娘送来的奶油点心拿给他吃,他便笑道:“在老祖宗那里已经吃过了,没想到这些蛮夷的东西竟还挺别致的。看来从此后倒不能用老眼光看他们,从前我们家人都瞧不起,只说他们的东西不过是动了些小巧心思罢了,如今想来,也是有他们的一番长处。”

傅秋宁这才明白府里的西洋物件为什么那么少,敢情这一家子人的民族优越感十分强烈,还把那些欧洲国家当成是蛮夷呢,这未免有些狂妄自大了,于是便笑道:“俗语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便是蛮夷,也总有他们的长处,何况我听说那些人金发碧眼,和咱们完全不同,想来也是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怎么敢保人家就没有些拿手的东西?别的不说,只说那大自鸣钟,我就觉着比咱们的沙漏好用。还有这点心,虽然比不上咱们厨子那些精巧的,胜在味道别致,爷说是不是?”

金凤举点头笑道:“正是如此说,再过几个月就是万国文明会了,礼部从去年开始就忙的脚不沾地,如今好容易挑出了些各地的人才,明儿皇上就要和官员们一起看看这些人都有什么绝活儿,听说今年还有大海对面的几个国家参与,他们的航海技术是日益发达了,仅这半年,大街上已经偶尔可以看到几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女人,我前儿还和皇上说,咱们在这方面也该加紧筹办才是,总不能让那些化外蛮夷们胜了咱们去。”

傅秋宁心中一动,知道时代发展到如今,慢慢的对海洋的控制就会越发重要,金凤举能提出这种建议,虽然表面上看好像只是好胜心,但以他的性子,并非那争强好胜之辈,定然是因为心里对此也有一番见解,只不过他不是现代人,没有经历过大中华那段惨痛历史,所以还不能对这件事有深刻的认识。但不管如何,他能看到并提议,就已经说明其目光的高远了。

“那皇上怎么说?”傅秋宁起身给金振翼盛了一碗饭,金凤举便笑着摸摸金振翼的头说:“翼儿到了你这里,似乎饭吃的也多了,不像过去那般挑食。”

傅秋宁笑道:“是,他正长身体的时候儿,自然吃的多些。”说完却见金凤举摇头道:“十二三岁时,才是长身体的时候儿,这会子他还小。”说完又把话题绕回来道:“皇上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已经拨了银子下去,苏州已经有两个龙船厂,今年会在扬州宁波等地再建一批规模更大的船厂,水兵训练兵部那里也提上日程了。”

傅秋宁便不再问,这些都是国家大事,现在是金凤举,会和她这一介妇人说这么些,换做别的男人,哪里会有这个耐性?她虽然有些好奇,但是知道大宁朝在此时对于水上方面足够重视也就够了,至于后世如何?是否还会重蹈清末的覆辙,根本不是她能够预知和改变的,此时多问也是无益。

吃完饭,雨阶和剪枫指挥着小丫头们收拾碗筷,金凤举和傅秋宁对面歪在榻上,夫妻两个说些闲话。金凤举便道:“翼儿和绣楠在你这儿还好吗?有没有淘气?没给你脸色瞧吧?”

傅秋宁笑道:“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他们兄妹两个吃的亏,够他们记一辈子了,哪还会像从前那样轻狂?说起来我有个事儿要讨你示下,这些日子兄妹俩都是安分的很,你这个当爹的,也该给些奖励才是。”

金凤举笑道:“我那些东西如今都在你这里,你看着什么好,给他们两个,就说是我给的不就完了吗?正经也该给锋儿娇儿几件才是。”

傅秋宁白了他一眼,冷笑道:“爷在外面的交际何等高明,真可以说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如今到了自己儿女这里,就不知多用两分心思?那翼哥儿和三姑娘现在是盼着你的东西么?当**带他们来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若他们听我的话,为了安抚好管教,总要给点甜头才是,现如今他们最想要什么?无非是许姨娘……”

话音未落,就听金凤举断然道:“不行,才送去庄子上几天?教训还没吃够呢,这么快就往回接,不行不行。”

傅秋宁笑道:“也不是逼着你这会子就往回接人,只不过孩子们想念许姨娘,倒是瞅个什么机会,让孩子们去见她一面,这总不难办吧?且也不是眼下,如今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我还怕他们中了暑气呢,就算是去,也要等到中秋前后,那会子天气正合适。”

金凤举听她这样说,思忖了一会儿,觉着无可无不可,也就点头答应。恰好雨阶又奉上茶来,他便看着雨阶道:“是了,雨阶今年也有二十了吧?这年纪该考虑给她配一门婚事,剪枫秋玉秋霜你还能用几年,等到她们也出阁了,底下这些小丫头子们也长大了,倒是明儿人牙子来,你须再挑几个丫头小厮给锋儿娇儿,你看就连翼儿,身边伺候的人也是好几个,他们俩渐渐大了,该有教习嬷嬷和丫头了。”

傅秋宁答应下来,又说道:“如今玉娘和张三夫妻和美,去了我一份心思。雨阶跟了我这么多年,名分上是主仆,然而共过患难,我心里早把她当做妹妹般看待,还要求爷给她做主指个好人家。”

金凤举笑道:“你手下的人定然是出色的,也罢,我给留心着,必定不教委屈了雨阶就是。”因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安歇下来,不提。

第一百八十三章:突如其来的宣召

到了第二日,果然上午时就有人牙子带了几十个男女过来,大的有十四五岁,小的也不过是十一二岁,傅秋宁让金藏锋和金藏娇自己挑丫头,见儿子放着那些妩媚艳丽的不要,只挑忠厚老实的,女儿亦然,她心里觉着十分欣慰,待兄妹俩问过她的意思,付了钱给人牙子,收了这些人的卖身契,日头就上了中天。

张罗着吃完午饭,听金振翼和金藏锋说要去学里,跟着那些教授武艺的师傅学习骑马射箭,她想着两人看看也好,只是命跟着二人的小厮们仔细提防,万万不要出事。剩下金绣楠和金藏娇百无聊赖,就只在傅秋宁的屋里和她一起做女红,一边闲话家常。

渐渐地几个人都有些乏困,于是三人便在炕上眯了一会儿,金绣楠睡在秋宁左边,只觉这里比鹤鸣轩还要温暖有人情味儿,她和哥哥不一样,从来表面不出声,但心里有计算,因此看着傅秋宁真心待她们兄妹,原先的戒心和仇视就都放下了。

傅秋宁只是眯了一会儿便起身,恰巧金燕芳和冯家几位姑娘走了过来说话,接着江婉莹和霍氏崔氏以及小妾月兰也过来,直让傅秋宁疑惑今儿是不是什么走亲串门的日子,不过也因为如此,风雅楼里顿时热闹起来。女人们虽然暗藏机锋,但此时都在别人地盘上,况傅秋宁不是那种压不住阵脚的人,所以倒也相安无事,看上去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也就是在众人言笑晏晏之时,忽听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响,接着门外的小丫头刚说了一句:“小侯爷回来了……”话音未落,就见门帘一挑,金凤举竟是不等丫头们打帘子,便自己掀了帘子,脚步匆忙的冲进来。

“爷,发生什么事了?”傅秋宁见金凤举的面色有些不对,连忙站起身问,房间里多是金凤举的女人,倒也不用躲避,只有冯家三位姑娘,这时候想躲也来不及,何况根本不想躲,一个个羞答答的站在嫂子身后,垂着头不敢看那个俊逸潇洒的男人,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向上挑着,一颗心只如小鹿乱撞一般。

金凤举却顾不上女人们各异的形态,拉了傅秋宁的手便道:“你快去收拾一下,这就随我进宫见太后和皇上去。”

一语既出,登时让屋里其他女人都变了脸色,傅秋宁更是面色大变,饶是她一向定力还不错,此时握在金凤举手中的柔荑也忍不住打颤了,急忙问道:“爷说清楚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要让妾身进宫?”

“横竖是好事儿,这会子没时间多解释,你快进屋去收拾下,把我给你的首饰挑好的戴,别这么素净,让太后说我小气,自己的妻子也不舍得给东西打扮。”说完也不等傅秋宁再问,便一气儿将她推进了里屋,又回头对江婉莹等人笑道:“你们今儿怎么闲了?人聚得这么齐,倒像是下帖子请的。”

江婉莹目光闪烁,一时间只觉又气又恨,这一口气堵在胸口里上不来下不去,差点儿把她活活闷死。面上却还要强装出笑容,问金凤举道:“爷今儿个不是在宫里吗?早上听太太说一众皇亲国戚和大臣们今儿都要在宫里看节目,就连姑父也过去了,这会子你倒是回来做什么?”

金凤举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这会儿我着急,改日再说。”话音落,又扭头对里屋的傅秋宁道:“收拾完了吗?”

剪枫和雨阶帮着傅秋宁换了衣裳,又给她挑了一枝五凤朝阳挂珠钗和几朵漂亮的珠花戴在头上。傅秋宁照着镜子,不由得自嘲笑道:“好嘛,我这脑袋还从来没有今儿这样体面过,只可惜它是个没见识的,这会子怎么也不觉得好看,只觉着沉甸甸的快压死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