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乡趣

金凤举皱眉道:“这个再说吧,左右振翼才七岁,谈婚论嫁早着呢。至于那边庄子上,我会适当派人稍微点一点,却也不能嘱咐太过,不然她的性子是最张扬的,一旦下人们低了头,就该她兴头起来了,这个例确实不能开。”

金凤举既然这样说,傅秋宁也觉着十分妥当。因此也就不再多说,因躺在金凤举身边,微笑道:“我总觉着这床睡起来就是不很舒服,比不得咱们的炕,你觉着呢?”

金凤举凑上前来,笑道:“虽然不如炕舒服,不过偶尔换个地方做些事情,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说完就扑了过来,夫妻两个自是一番酣战。

及至消停下来,傅秋宁已经累得昏昏欲睡,却听金凤举又道:“是了,听说这几天香绵往你那里跑的很勤,你品咂出这其中的滋味儿了吗?”

傅秋宁原本困顿着,听见这话倒不由得睁开眼来,疑惑的想了想,方想起香绵就是霍姨娘的名字,便笑道:“她错以为我是一棵可以把婉二奶奶连根拔起的大树,所以这几日十分积极的跑到我这里抱大腿,前儿我和她点了一下,告诉她我完全没有野心当家揽权,那时她脸上就有几分失落,想来这次回去之后,她就疏远我了。”

金凤举冷笑一声道:“这些人啊,每天里都想些什么?也不嫌累得慌。”

傅秋宁打了个呵欠,摇头道:“你也别把所有人都和你相比,也不想想你每天里有多少事情要做。就是我,如今不也是摊上了一个不差的差事?婉二奶奶管着一个家,她又喜欢卖弄才干,自然日子也是滋润,但是霍姨娘崔姨娘月兰她们每日里能干什么?你还不让她们琢磨吗?”

金凤举道:“我不是不让她们琢磨,只不过看各人心性,老实人琢磨什么都无妨。怕就怕一些心性奸猾的,一旦泛开了琢磨,家里必定要生事。不然你以为我上次对兰儿为何下这样辣手?便是为了震慑,希望她们能以此为前车之鉴,且把一些不着边际的心思收敛收敛吧。”

“好了,难得在家休息两日,还只想着这些,哪里有乐趣,今儿走了那么久,我骨头都散了架子,还是赶紧睡吧,明儿早上起来,再出去走走,玩一阵子,就要启程回府了。想再出来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儿了。”傅秋宁说完,便抱着金凤举一只胳膊,不到一会儿工夫便沉沉睡去,这里金凤举痴痴看着她的侧脸,嘴角边慢慢露出一丝笑容,渐渐的呼吸也均匀了。

因为不用立规矩,且从回来后就忙着安排来庄子上,也着实是累了,因此金凤举和傅秋宁两个这一觉睡到大天亮,待到睁眼,只觉身上疲乏一扫而空,端的是神清气爽。金凤举伸了个懒腰,不妨将傅秋宁也碰醒了,只见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厚密的帐子顽强钻进来了一点,傅秋宁便喃喃道:“什么时辰?怎么好像太阳都出来了?”

金凤举一把拉起帐子,只见外面果然是天光大盛,不由得苦笑道:“这下好了,这会子怕不是得辰时呢,只怕也快到巳时了。

“什么?巳时?”傅秋宁一惊坐起, 探头向外看了看,果然就见热烈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她不禁抚着额头道:“要命,孩子们都还在呢,咱们两个竟然睡到了这个时辰,也不怕孩子们笑话。雨阶剪枫这两个蹄子越发惫懒,都不知道来叫醒咱们吗?”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一个声音道:“不是咱们不肯叫爷和奶奶,实在是想着你们这些日子累的狠了,好容易睡的这样香甜,又不用去老太太和太太房里立规矩,因此就没叫你们起来。”随着话音,雨阶和剪枫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捧着铜盆毛巾等物。

“你就是有说不完的理由,明明是错处,让你这么一说,倒成了体恤我们。”傅秋宁下了床,没好气的对雨阶道。一边梳洗了,就问:“孩子们呢?”

剪枫笑道:“不用奶奶操心,都在街上玩儿,丫鬟婆子们看着,霍姨娘和崔姨娘也在。”

傅秋宁就点了点头,又道:“打发人出去看看,女孩儿们别往那树底下钻,有那毛毛虫掉下来,当心吓着她们。是了,到底如今什么时辰了?你们都用过饭了吗?”

雨阶笑道:“奶奶就放心做一回袖手掌柜吧,有那么些人看着,不会不妥当。这会儿大概刚刚过了巳时,饭菜大家都用过了,只有爷和奶奶还没用,奴婢这就出去让她们传饭。”话音未落,就见金凤举摆摆手道:“罢了,这会子传饭,中午就吃不下了,只拿点点心过来,垫垫饥就行。”说完又转向傅秋宁道:“咱们这回来的时候,我特意吩咐几个下人去弄些野味,想必今天中午就能吃得上了。”

傅秋宁知道离着这个庄子不远就是一大片连绵起伏的青山,还有几条不大的河流分布各处,野味自然是有,想来金凤举今天早上起晚了,不然他亲自去射猎也说不定。

却不料金凤举虽然没有亲自去射猎,那些侍卫们听仆人说起那片大山,却都按捺不住了,一大早起来就逼着仆人们带路。等到辰时末,方一个个满载而归,兔子山鸡狐狸猎了无数,竟然还有几只鹿,黄羊等大一点的野兽。

孩子们这时候也都在街上陆陆续续回来了,一个个虽然泥猴儿也似,却是着实兴奋,就连一向有点阴沉的金振轩都露出了灿烂笑容。傅秋宁在一旁看着,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正是如此,才该是个孩子样儿,小小年纪,却憋那么多心事在心里做什么?这样笑得开心不是挺好吗?”

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知道江婉莹和自己不对付,她的孩子也定必不会喜欢自己。果然,金振轩的脚步顿了一顿,但却垂头恭敬地谢了她的教导才进门。看着那人影去远了,雨阶才笑道:“轩少爷比起翼少爷来,城府可是深多了。”

“他一个小孩子家,城府再深又能深到哪里去?不过是因为爷喜欢了锋哥儿,他心里也想着让爷喜欢,所以行事举动都跟锋哥儿学,盼着也学了那份沉稳,却是因为心里不喜欢咱们,所以小脸儿倒显得阴沉了。”傅秋宁笑着摇头,相比金振轩这样的孩子,倒是金振翼还更容易相处。

忽见金凤举回来,对秋宁笑道:“这一次大家打了不少东西回来,除却中午现吃的,还有一些留下的,其余我命人洗剥干净,都带回府里去,免得老祖宗说咱们玩的尽兴,就忘了长辈。我们不要这大不敬的罪名。”

傅秋宁笑道:“这是应该的,只是那些侍卫却也要分给人家一些,毕竟都是人家猎的,我们寸功未有,怎好意思生受这些猎物。”

“他们不用你来操心。”却见金凤举一笑道:“平日没事儿了就去打猎,家里哪里缺这些,只有我被俗事缠身,倒是不能常常出去。是了,我记得玉娘的辣子鱼做的着实好,今儿河里也弄了许多河鲜,让她去厨房露两手吧。”

傅秋宁笑道:“是,我这就去告诉她,对了,既说是河鲜,可有大螃蟹?雨阶的螃蟹也很拿手,只是平日里没什么机会露这手艺。”

金凤举笑道:“螃蟹自然也有,这正是螃蟹肥的时候儿,不过还不是最肥,要等到中秋那会儿。今年在阳澄湖那边收了几十顷地种稻子,听大哥哥说也顺便养了些螃蟹,想必中秋时候儿就有阳澄湖的大闸蟹吃了,那才是滋味最好最正的螃蟹,往年只有宫里赏下的一点子,再买点儿应景,倒不曾痛快吃过。”

傅秋宁心想怪不得人人都向往富贵,听听这话,几十顷稻田,那就是几千亩地吧?得有多少螃蟹?不过古代人都喜欢大闸蟹,我倒是觉着还是海蟹好吃,虽然不是那么香,胜在味道鲜美。但这话却没说出来。

到了中午,果然是一顿丰盛的山珍河味。不但傅秋宁和金凤举吃的满意,就连几个孩子也吃得尽兴,傅秋宁吓得不得不看住他们,唯恐哪个吃多了闹肚子。何况古代人都讲究,说什么螃蟹性寒,这里除了金藏锋金藏娇外,哪个不是娇贵的小少爷小小姐,那脾胃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因好容易才劝住了,只让几个孩子吃了两个螃蟹,就不敢再让他们吃。

“爹爹,下次咱们再来这里,就算不能打猎,也可以去河里捉鱼捉虾,好不好?”

金振翼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这会儿又看老爹高兴,便立刻提议,他这一说,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附和,只嚷的金凤举头都大了。又听金绣贞抢着道:“何止是捉鱼捉虾,还能去采蘑菇。”接着金藏娇也道:“河岸上野花多,还能采了来编个花环,爹爹,我可会编花环了,到时候编个给你戴,你若是觉着花环太艳了,编个草环也行。”

第二百零五章:冯家姑娘的筹谋

金凤举笑道:“是了,我想起他们的确会弄这个东西,当日那大龙船,着实编的精巧,难为这两个小家伙打哪里学来。”说完听傅秋宁笑道:“他们那个算什么?真正让雨阶来编,不是我夸她灵巧,你若是看见她的手艺,才知道什么是巧夺天工呢。只不过我们怕两个孩子一门心思爱了这个,于学业上有碍,所以现在雨阶也不怎么编了。”

金凤举便笑着看向雨阶道:“哦?素日竟是我走眼了,竟不知你是这样能干伶俐的丫头,如此说来,配给凌云却也是不屈了他。”话音未落,雨阶已经是脸都红透了,又不敢对自家爷造次,只好一低头,跺跺脚就走了出去。

一顿饭吃的尽兴,直到未时才把东西收拾妥当装进车里,于是便启程了。莫要说几个孩子,就连傅秋宁也是有些不舍得,看着四周景色道:“什么时候有闲暇了,咱们再来这里逛逛,唉,当初若不是进了靖国公府,只在这样地方儿住着,哪怕一辈子不能锦衣玉食,却也惬意舒服,这便是和桃花源一样了吧。”

金凤举笑道:“世间哪有桃源?若真有,也就不显得珍贵了。秋宁你就知足吧,我看你这颗心着实淡然,但凡如此,哪里不是桃花源?比起那些钻营算计如我之徒,你何止是悠闲?简直就是悠闲地让人嫉妒了。”

傅秋宁笑道:“也不能这样说,都是因为有了爷积极进取,我才能有这样舒心日子过,说起来,全都要感谢爷呢,只不过马车不方便,我就不给爷行礼了。”一句话说的金凤举忍不住笑起来,连几个孩子也多笑了。

野味带回靖国公府,老太君十分高兴,因这天晚上就让大伙儿聚在一起,都在康寿院里用餐,厨下也用尽精神,着实整了几个好菜:翡翠鹿筋,红烧松茸,猴头三白,叫花野鸡……只吃的上上下下欢声一片。

因第二日金凤举还要上朝,傅秋宁也要重新开始排戏,所以这一夜早早睡了。等到第二日一大早,金凤举已经出门了,傅秋宁正在梳洗,便见金燕芳和梅姨娘冯珍珠过来了,金燕芳一进门就笑道:“嫂子和哥哥真会享福,那些野味听说送来了小厨房一些,想必又有两顿好吃的,我如今倒是后悔,怎么当时就不跟了你们去。”

傅秋宁笑道:“怕什么,总有机会的。我和爷说过,以后闲了,就出去散散心,左右是自己的庄子,一应东西都是齐备的。”说完便起身来到金燕芳和冯珍珠面前,笑道:“这日子啊,总得往前看才有劲头,过去那些事情,记着快乐的就好,其他的尽可丢弃了。”她心里明白金燕芳和冯家姐妹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因此这次才说什么也不肯去,这种心理也是正常,因只轻轻点了一句。

金燕芳和冯家姐妹的面上颜色略略苍白了些,却也知道傅秋宁说的有道理,也就点点头,说日后定然好好过活等话。见傅秋宁急着出去,她便道:“嫂子快去吧,我们在这里坐坐,和姨娘说会儿话,她们从来没出去过,想来昨儿也是高兴地紧,我们正好也听听有什么新鲜故事。”

傅秋宁点点头,又笑着让她们尽管坐着,自己就带着剪枫出了门。来到金府园中,众人都围上前来谢她,原来靖国公府考虑事情周到,金老太君特意命人送了些野味过来,毕竟这是皇家的乐师和歌舞姬,又是要在万国文明会上露脸的伶人,等闲也怠慢不得。

傅秋宁便笑道:“原来你们都吃了,果然还是我们老太太想的色色齐全。为了这些东西,原本昨儿下午就可以到家,竟生生耗到了傍晚,接着又是诸多忙碌,只害得我想抽空过来一趟都不能。如何,这两日练得怎么样了?可是有什么问题要来问我。”

众人都说没有,傅秋宁也相信她们的能力,于是便道:“那从今儿起,就排演最后一段。林司乐,乐师那边如何了?可是将最后这一段的曲子谱了出来?”听林司乐说只差结尾的结束音乐,唱腔部分已经全部谱完了,她心里十分满意这个速度,于是真心赞了两句,就和这些歌舞姬开始排演,不提。

却说金凤举下朝回来,去康寿院坐了会儿,因孩子们都上学了,他只觉也没什么地方去,遂往风雅楼而来,可刚到了门口,便听里面欢声阵阵传来,竟似乎是罗姨娘于姨娘和金燕芳的声音,想着傅秋宁不在这里,自己虽是女婿和哥哥,这会儿进去了也不免有些尴尬,因犹豫了一下,便又转过身来,心想罢了,还是去书房认真读会儿书吧。

谁料刚转过身,便见面前两个女孩儿,都是羞花闭月的容貌,想是开始都盯着他看,此时见他回过身来,便不由得羞红了面颊,连忙盈盈一福,其中一个鼓足了勇气道:“小侯爷既然来了,怎的不进去坐一会儿?咱们姐妹原是要和嫂子一起来,只因为贪看园里景色,方这个时候儿才到。”

金凤举微微有些诧异,论理这两个绮年玉貌的女孩子在后面看见了自己,便该退避一旁才是。如今既然遇上了,那么微微一礼打个招呼足矣,这话若是燕芳对自己说倒不奇怪,但是这冯家姐妹就未免有点太热络了。

只是两个女孩儿都说话了,他却也不好不答,因此便往旁边一让,微笑道:“不了,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办,你们进去吧。”言罢便要转身离去,忽又听身后那个女孩子叫住了他,只道:“小侯爷请慢。”接着又是深施一礼下去,悲切道:“珍珠和姐姐妹妹遭逢大难,原本孤苦无依,多谢小侯爷仗义援手,又肯收留我们姐妹,这大恩一直未曾认真谢过。如今我们身无长物,若要说谢,也不啻笑话一般。然而即便珍珠身为女儿,也明白这知恩图报四字,小侯爷但有差遣能用到我们姐妹,无……无不遵从。”

金凤举面色一变,眉头就皱了起来,冷冷看了冯珍珠一眼,强压下心中不快,淡淡道:“言重了,你们是燕芳妹妹的小姑,就是伸把援手也是应该,不要多想。”说完便转身离去,暗道真不知这姐妹两个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生出这种心思。看来要留心替她们找个人家嫁出去,才能彻底绝了她们的念想,不然留在园子里,始终是个不安定的因素,自己千方百计才和秋宁到如今的恩爱地步,万万不能让她们破坏了去。

原来金凤举心思玲珑,那冯珍珠话里话外又有了一点暗示,这个时代的人都讲究含蓄,往往话里只露一点头儿,甚至是都不用露头儿,稍微暗示一下,对方便能明白你心中所想,何况是金凤举这样聪明绝顶的人。因此他立刻便知道这冯珍珠是什么意思了,心下又是恼又是无奈,偏偏这话还不能和别人说,那就少不得自己暗中筹谋了。

却说这里冯珍珠和韩栖雪怔怔望着金凤举的背影消失在一片花树中。韩栖雪便咬着嘴唇对冯珍珠道:“二姐姐你今儿怎么了?怎的如此鲁莽?那些话,你……你也是大家闺秀,怎么竟然直说出来?哎呀,连带着我也和你一起丢脸,如今小侯爷不知道怎么看我们呢。”

冯珍珠看了这个表妹一眼,便冷笑道:“行了,别在我面前装了,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和姐姐还不是和我一样的心思?这却也没什么,咱们在这里寄人篱下,终究不是个长远之计。若说嫁出去,又哪里有那样的好人家?侯府中人也未必会为了咱们几个的婚事操心,咱们年岁又渐渐大了,再不为自己找个终身的依靠,难道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寄住在金府一辈子么?小侯爷虽然有了妻妾子女,可是论长相,人品,才华,圣眷,前程,这种种一切,京城里可还能有人比得过他?咱们若是真能和他有了关系,这后半辈子的生活,还用得着发愁?就住在这里,也是名正言顺的,再也不必看人脸色说话了。”

韩栖雪咬着嘴唇道:“可是……可是小侯爷明显是只对宁二奶奶专情,你看他都不去那些妻妾的房里了。你这样做,万一不能打动小侯爷,反而得罪了宁二奶奶,可怎么是好?”

冯珍珠怔了一会儿,摇头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从来也没有个能单独遇上他的时候儿,好容易今儿遇上,便是孤注一掷也值得。我想过了,咱们三个的容貌,不说是倾国倾城,那也是京城里顶尖儿的。霍姨娘崔姨娘婉二奶奶固然貌美,可她们都老了,哪里能比得上咱们绮年玉貌?至于宁二奶奶,她长得并不出奇,因何小侯爷却如此钟情?除了她把两个孩子养大的恩情之外,你看她一举一动,无不是落落大方,所以我就想着,咱们要是一味忸怩躲闪,或许倒落了下乘,也不是投小侯爷所好。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学学宁二奶奶,或许还能有意外之喜。更何况,这府里人人都夸她贤良淑德,她又是身份卑下,不过镇江王府的一个庶女,我想着她好不容易才经营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应该不会容不下咱们。若真是如此妒妇,那岂不是明摆着把小侯爷往别人怀里推吗?”

第二百零六章:愤怒

韩栖雪听冯珍珠说的头头是道,竟然无法反驳。但是在她心里,虽然也爱慕金凤举,却总觉着事情不会像冯珍珠想的这样简单。因怔在那里,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冯珍珠看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得又冷笑一声道:“好了,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日不过是拿言语试探了一下,就把你吓得这样儿。其实有什么怕的?真要是托我的福,你也能做了他的姨娘那天,你才要感谢我呢。”

一句话说的韩栖雪红了脸,却见冯珍珠又望了望金凤举消失的方向,方转身往风雅楼里走。这里韩栖雪跟上她的脚步,看着她挺得直直的背影,心中不由的轻叹一声,暗道二姐姐竟是这一幅势在必得的样子,却不想想若是小侯爷不遂你得意,到那时宁二奶奶再恼了咱们,你又当怎么办?

只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因进去和众人说了几句话,金燕芳见于姨娘有些恹恹的,便知趣的告辞了。

傅秋宁的确没发觉冯家姐妹的心思,她毕竟心里是现代女子的灵魂,虽然那时也曾和金凤举开玩笑,但是不免由己及人,觉着那么美丽的三个女孩子,怎么可能甘心给人做妾,听说她们父亲在世的时候,是要把她们送进皇宫中的,如今就算家里没落了,也该找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做正妻才是,哪里看得上孩子都好几个了的金凤举。

因这一日因为一整出《天仙配》终于全部排演完毕,花了两三天时间反复练习,确定没有问题后,傅秋宁就早早儿回了靖国公府,想着去见金凤举,让他明日上朝后和皇上太后说一声,看看什么时候进宫演一场去。因来到书房,看到几个小厮守在外面,见她来了,忙上前笑道:“真不料奶奶这个时候儿怎么过来了,爷正在书房中看书,小的帮奶奶通报一声儿。

傅秋宁笑道:“不用扰了你们爷,我自己进去就得了。”因轻轻开了门进去,不等进到里屋,就听采莲碧玉两个丫头正在那里小声窃窃私语,因声音极小,傅秋宁只听到断断续续的“遇上几次……奇怪……这时候儿怎么不管了……爷不是高兴样子……”几句话,她正疑惑着,那边采莲碧玉觉着屋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一抬头,看见她过来了,不由都吓了一跳,忙跳起身道:“奶奶怎么悄没声的就进来了?吓了我们一跳,那些小猴崽子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傅秋宁笑道:“他们说小侯爷在看书,我就不命他们通报的。你们两个刚刚在嘀咕什么呢?”她本是无心一问,并无探人隐私的意思,只不过是听到两女口中好像还涉及了金凤举什么事,这才追问了一句。却不料采莲碧玉顿时面孔通红,忽听里面金凤举道:“是秋宁过来了吗?怎么不进来。“采莲便道:“爷叫奶奶了,奶奶就快进去吧,回头再和你说。”

傅秋宁奇道:“什么事情?就这么鬼鬼祟祟的。打量我稀罕知道呢。”因一笑也就进了里间书房,这里采莲碧玉互相看了一眼,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来到房里,只见金凤举正歪在椅子里,手中拿着本书,眼睛却看着她,一边笑道:“怎么不多穿些?今儿外面起了北风,虽说不是深秋那般,也该小心些别着凉。”说完却听傅秋宁笑道:“虽是北风,却正好扫一扫夏日里的闷热,我觉着倒好。你这是看书么?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么个坐没坐相的样子。”

金凤举哈哈一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看书看得累了,我就歪了歪,左右又没有外人,谁能想到二奶奶竟然就来我这儿巡视了呢?说吧,可是有什么吩咐?赶紧说出来,为夫好抓紧去办。不然慢了一点儿,可就未必是这时候笑吟吟的模样了呢。”

傅秋宁让他说的忍不住一笑,摇头道:“听听你说的什么话?难道我是那河东狮吼的悍妇吗?不过来找你的确是有事商量。《天仙配》已经全部排演完毕,你看看明儿上朝后和皇上太后禀报一声,看看挑个什么日子,就让她们进宫去演吧。”

金凤举眼睛一亮,欣喜道:“是吗?全部演完了?哎呀这可真是好。等着,我这就立刻进宫,捡日不如撞日,便在今天晚上演吧,不要说太后皇上,就连我也迫不及待,往常只听你唱了几段,如今这一整本演下来,更不知该是怎样动人……”

“你忙的什么?”傅秋宁拦住金凤举,打断他的话,摇头笑道:“明儿再说吧。那些歌舞姬这些日子嗓子累的都快哑了,也让她们歇一歇。这会子你就还坐在这里看书,我也有些累了,但不知小侯爷许不许我在你这里歪一歪。”

金凤举笑道:“娘子有命,焉敢不从?请上座,我这就让采莲碧玉奉茶。”

傅秋宁笑道:“不必用好茶,这会儿觉着又渴又饿,哪里有心思去品,平常茶水就行了,再拿两盘子点心过来,等一下可不许嘲笑我吃相难看。”话音未落,冷不防金凤举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嘿嘿笑道:“你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和珍宝一般,怎么会嫌弃难看。”待到傅秋宁举起粉拳要打他时,他就一闪身避了出去。

夫妻两个一边喝茶吃东西,一边说着话儿,过了半个时辰,忽见金明进来,显然是有事情要禀告。傅秋宁便出了书房,想着回风雅楼歇一歇。只是刚刚走出院子,就听身后有人喊,她一回头,只见采莲碧玉两个追了上来。

傅秋宁暗暗奇怪,心想她们难道真要告诉自己什么事情?其实刚刚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怎么这两个丫头却上了心。因站住了笑道:“什么事?我适才只是随便问问,你们自己的事,也不用非告诉我不可,这么些天了,难道还不知我的性子?”

采莲碧玉互相看了一眼,又向四周看看,确定周围无人,这才轻声道:“非是我们多嘴多舌,只是奶奶,这件事实在有些不像话,只怕时日长了,会闹出什么笑话。偏婉二奶奶也不知怎的了,从前那样雷厉风行的一个人,眼里连一粒沙子都揉不下,想当日爷对奶奶好的时候,她还三番两次的为难阻挠,谁知这会子竟做起了甩手掌柜,对这事儿不闻不问的。我们姐妹日夜悬心,今儿恰好是奶奶过来了,即便奶奶不过来,我们也是要找个时间去和奶奶说一说的。”

傅秋宁忍不住笑道:“听你们说的倒是事关重大,只是这样的话,婉二奶奶怎么会不闻不问,罢了,你们先说给我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我看看再作计较。”

采莲碧玉又互相看了一眼,才由碧玉上前一步,小声道:“奶奶这些日子都在那府里忙着排演戏曲,所以这府里事情怕是不知道。冯家那三位姑娘不知怎么了,竟然经常就出现在咱们这书房附近,有时候我们陪小侯爷出去,便能不期然遇上,问她们做什么,只说是随便走走,或是赏菊花桂花,奶奶想想,这可不是笑话呢?若说桂花菊花,还能有比园子里更好的?就是老太太院里,也比这书房附近那几株零零落落散着开的花树强啊,老太太又喜欢她们,怎么不去康寿院赏,倒老是跑来书房?”

傅秋宁面上微微变色,皱眉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采莲也上前道:“可不是,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但就这半个月来,少说也偶遇了四五次。爷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和碧玉都觉着,爷心里也有数儿呢。奶奶说说,这冯家三位姑娘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虽然如今她们家败落了,可是那些女训女诫总是学了吧?连咱们家的丫头还没这样大胆,她们倒是把女孩儿的廉耻都丢去一边了。这……这哪像是什么大家小姐,倒和青楼那些……”

不等说完,就听傅秋宁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沉声道:“这事儿我知道了,别传出去。那三位姑娘也是可怜,或许也只是偶然,且不要以讹传讹,爷的面前也不要说什么。”

采莲和碧玉答应了。这里傅秋宁一路往园子里行来,胸腔中就快让怒火烧满了。虽然她在采莲碧玉面前叮嘱了一番,但那不过是为了冯家姐妹的闺誉考虑,不愿意让她们因为这件事身败名裂,可不代表着她真的心如止水,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愤怒。

言情小说里最下作的角色是什么?是小三,比小三更下作的是什么?就是好姐妹变成了小三。

想那冯家姐妹跟着金燕芳到了金府之后,确实是寄人篱下,以江婉莹的性子,哪里会把她们放在眼内。因此金燕芳为此也不和那个嫂嫂来往。只有自己,因着对她们的同情和金凤举的嘱托,所以格外关照她们。对待金燕芳和这三个女孩儿,就如同自己的妹妹一般,也曾督促着金凤举替她们找好人家,务必不能把她们当做工具,嫁入那些豪门受委屈。可是现在看看她们是怎么对自己的?傅秋宁不奢求她们对自己感恩,想着报答,毕竟一应花费,其实都是金凤举的钱。但是她们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丈夫头上,这就未免有点太下作了。

第二百零七章:小侯爷的立场

因满怀怒火回了风雅楼,恰巧见于氏和罗氏正在和金燕芳说话,三人还从未见过傅秋宁这样面沉如水的样子,只是打了个招呼,便推说身体不适进了里间。三人并没有深想,只以为是排演戏曲不顺利,因此金燕芳匆匆告辞。这里于氏和罗氏便来到了里屋,罗氏就对傅秋宁道:“那都是皇宫里的伶人,若说性子,自然是要娇气些……”

“娘,罗姨,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眼前这两个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傅秋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因此也不想瞒着她们,把剪枫打发出去守着,她便看着两个妇人道:“娘,罗姨,这些日子,你们就没觉察出什么异常来?比如说冯家三位姑娘,在咱们风雅楼里可是安分的?”

罗氏和于氏对看了一眼,眼中尽是震惊之色,于氏便小心翼翼问道:“秋宁,你可是察觉出什么端倪了?”

傅秋宁冷笑道:“看来娘和罗姨心里也是有点数儿。真真就急成这样,连脸面都不要了吗?更何况,明知小侯爷已经是妻妾儿女一大堆,她们竟然还打这个主意,二八年华的女儿啊,又是那样的姿色,找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着?偏往我这心上扎刀子。”

于氏和罗氏问明了傅秋宁经过,两人不由得相视苦笑,接着罗氏便叹气道:“我说这话宁丫头你别怪我。那三个女孩儿在咱们靖国公府,虽然上下没人苛待她们,可这终究是寄人篱下啊。她们又是那样儿的姿色,有什么想头也是正常,谁不愿意从寄人篱下变成真正地主子呢?”

傅秋宁皱着眉头道:“想当主子有什么难?她们若不怕大宅门里勾心斗角,就把她们嫁出去。我只是怕她们应付不来那些,好好儿的模样,身世又这样可怜,岂能委屈了她们,却不料我竟是白操心了。”

于氏叹气道:“她们就在大宅门里,能不知道这大宅门里的那些勾当吗?那些宅门子弟,如何能和咱们家姑爷比?你满京城看看,还有他这样品貌双全深得圣眷的年轻子弟么?这皇上一旦立了荣亲王做储君,靖国公府和姑爷的前程会如何?谁心里没有数?闺女啊,这世上有几个傻子。冯家三位姑娘见姑爷对你这样深情,自然也想着分一杯羹,这乃是人之常情啊。”

“人之常情?”傅秋宁简直要发火了,心想这样无耻的事无耻的人,娘亲竟然说是人之常情。然而她转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现代,而是在一个男权社会,这若是在现代,唾沫星子也能把那三姐妹淹死。但是在这里,除了自己,除了采莲碧玉担心三姐妹进门后,她们就更要靠边站。其他的人,简直就觉得那三姐妹看上金凤举,行这种事真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稍微显得有些下作而已。

因想着这些,就知道和于氏罗氏是不可能有什么共同语言了,倒是金凤举既然对这些事心里有数,该直接问问他心里的想法。若是真存了什么享齐人之福的念头,别怪自己立刻把他踹出去,从此后终其一生,宁可不要他的庇护,颠沛流离甚至饿死冻死,也别想自己对他继续付出情意。

“叫我说,秋宁你也别太死心眼,那三位姑娘容貌都是顶好的,又对你心存感激,就是姑爷纳了一房两房做姨娘,这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你没看如今那位婉二奶奶都不过问吗?她当日便是因为嫉妒你,所以现在姑爷不喜欢她,如今她学的乖巧了,你又何苦走这条老路?”

傅秋宁心想看看看看,这便是古代女人的想法了。也不想想江婉莹那是大度吗?她那是乐得装大方,等着三姐妹进门争金凤举,她则坐在旁边看好戏。人心总是贪无止境的,那三姐妹今日既然能连我照顾她们的情意都不顾,非要委身金凤举,他日还等着她们顾念我曾经的照拂?做梦吧。

这样想着,心里便烦躁起来,但是又怕于氏罗氏担心,只得强露出一丝笑容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娘和罗姨先回屋歇会儿吧,让我在这里静一静。”

于是罗氏和于氏便起身离开,这里傅秋宁在榻上半歪着,出神想着心事,竟是连有人走近了也不知道,等到觉着耳朵痒痒,回身一看,便见金凤举正坐在榻上含笑望着她。傅秋宁这会儿还没怎么醒过神来,便起身问道:“你怎么又过来了?先前我不是才去了书房吗?”

金凤举笑道:“想什么这么出神?连时辰都忘了,你看看外面的天,这是什么时辰?难道我不回来吃晚饭?趁着你好不容易有个空闲,这会儿天色又还早,咱们先去老太太那里说会儿话。”说完了,傅秋宁也已经彻底清醒,只好暂且压下心头怒火,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真真这些日子忙得不堪,连立规矩都许久不曾做,这会儿还不过去,下次去了,老太太该捶咱们了。”

金凤举笑道:“只是捶你,可别把我带上,我可早晚两遍晨昏定省从没耽误过。”说完却见傅秋宁站起身,一边更换衣裳一边拿眼瞟着他,冷笑道:“怎么?这就急着划清界限了?还没大难临头呢,就连这个也不肯帮我担着一点了?”

金凤举哈哈笑道:“若是娘子有命,那我不敢不从,别说担着点儿,就是全担着也无妨。只怕这会子老太君想着那戏,心里不知怎么喜欢你,不但没有罚,反而有赏,到那时你也让我担着不成?”说完傅秋宁忍不住也笑了,啐道:“想得倒美,有好处就没你的份儿,拿大棒子打你就替我受了吧。你要说不公平,便是不公平了,你待怎样?”

“我自然只有感激的份儿。”金凤举呵呵一笑,见傅秋宁换完了衣裳,夫妻两个便走出来,先到于氏罗氏房里说了会儿话,这才往康寿院而来。

路上金凤举让剪枫远远跟着,便和傅秋宁道:“上次我说的那个事儿,你问没问雨阶的意思?我看凌云那小猴儿却是对雨阶有意,只不知雨阶怎么想。”

傅秋宁笑道:“难为你想着,若不是你提起,我这些天倒把这事儿忘了。”因就将当日雨阶的顾虑说了一遍,却不料金凤举一拍巴掌,呵呵笑道:“这敢情好,他们两个合该凑做一对。凌云也和我说了,虽然现在有些大户人家上门提亲,但他父母都出身微寒,他不愿意娶一个千金小姐,唯恐给了爹娘气受。又说自己没什么大志向,根基也浅薄,想要指望丈夫平步青云的女子他也不要,免得日后受人家埋怨,说他是骗子,白白耽误女孩儿青春。上次咱们去庄子上,他看见了雨阶,虽没和我明说,那意思却是欢喜的,只说她看起来秀丽,最要紧是没有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他自己就是个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人,两人许是脾气也相投。”

傅秋宁本来听了雨阶那番话,已经将这段心思放下来了,此时听金凤举这样说,不由得又活泛起来。因沉吟着道:“你可打听清楚明白了,这是他的真心?若真是这样想,我倒也不怕雨阶嫁过去后因为身份低受排挤。他心性如何你了解吗?该不会是盼着娶了雨阶之后,攀上你这棵大树好乘凉吧?”

金凤举摇头道:“断断不会,他和我也算朝夕相处了一阵子,心地是十分实诚的,他那父母我也见过一回,俱都是老实爽朗的人,他既然说自己没有大志向,又怎么会想着攀我这棵大树?何况他若是攀我,何必找雨阶一个奴婢?我之前也和他们说过冯家姑娘的事,他却再三摆手,只说是天上的仙女儿,这样家世的女儿他也不敢要。”

傅秋宁心中一震,惊诧的看向金凤举,她本来还想瞅个什么时候和对方好好谈一谈冯家三位姑娘的事情,却不料金凤举竟然已经在外面替那几位姑娘留心人家了。想起采莲碧玉的话,似乎金凤举对那几个女孩儿的心思也是清楚,且并不喜欢。她于是悠悠吐出一口气,暗道或许这件事上是自己小人之心度金凤举君子之腹了。

“这松了口气是怎么回事?”金凤举并不知道傅秋宁已经知晓冯家三姐妹的心思,想着她这些日子都长在那府里一般,如何知道这府里的事?却不知道他那两个通房丫头感觉到危机重重,早透出了话来。因此倒是有些好奇。

傅秋宁本想打趣他两句,不过这时候已经进了康寿院,她便索性“坏人做到底”,瞥了金凤举一眼,带笑不笑道:“这自然是有缘由的,回去后再告诉你,这会儿人多眼杂的,确是不方便说。”

果然一句话把金凤举的胃口吊了起来,可眼看着上房就在眼前,门口几个小丫鬟都开始弯身行礼,他自然知道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咬牙轻声道:“可不带这样儿的,把人心里吊了个七上八下算怎么回事?”说完便点点头,几个丫鬟立刻打起帘子,冲里面高声喊道:“小侯爷和宁二奶奶过来了。”

第二百零八章:阴谋

转过屏风,就见江夫人方夫人江婉莹何氏霍氏崔氏等都在这里。金老太君看见他们,便忍不住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我们刚刚还在说着,不知你那黄梅戏如今排演的怎么样了,可巧你们就过来了,宁丫头这些日子都忙的脚不沾地,我打发落翠去了风雅楼几次,就没见过你的人影儿,如今怎么倒有空来我这里立规矩了?”

傅秋宁福了福身,笑道:“老太太刚刚也说了,不知那黄梅戏排演的怎么样,又说我脚不沾地,如今我竟过来了,难道竟然猜不出来?”话音未落,金老太君和江夫人方夫人的眼睛已经都亮了起来,金老太君便笑道:“莫非是那出戏排演完了?哎呀这感情好,我可是等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待听说傅秋宁的戏果然已经排完,明日金凤举就要禀报给皇上太后知道,一大家子人倒有一半是上一回进宫看戏的,自忖这一回自然也可以进去,因此大多数人心里都十分高兴,就连江夫人也不例外。

接着落翠过来请示说摆饭,金老太君就摆摆手道:“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各屋各院都有孩子,我这里不用你们服侍,吃完晚饭后再过来坐坐,我也有日子没和几个孙子孙女儿玩笑了,虽说学业重要,可也不能让他们累坏了身子。”说完又看着金凤举道:“你这个当爹的固然严格,但只别顾着做严父,却忘了做慈父,当**老子要打你的时候儿,还有我拦着。如今我年纪大了,可怜你母亲也是个体弱多病的,照顾不了这么周全,你可不许就动不动逞当爹的威风。”

金凤举连忙答应了,这才和傅秋宁一起退了出来,苦笑道:“得,我还想着今儿好容易娘子得了空闲,正该好好温存温存,谁知晚饭后竟还要过来。只不过咱们可把话说在前头,刚刚你那胃口可不能再吊,回去了可得分说明白。”

傅秋宁“扑哧”一笑,点头道:“好好好,哪里来的那么些牢骚?都是我一句话惹出来的。”因夫妻两个回到房间内,趁着孩子们还在书房,没有摆饭的空当,傅秋宁就把采莲碧玉的话说了。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金凤举的面色,见其无奈摇头,却是没什么躲闪尴尬,便知对方是对冯家三姐妹无意,于是便道:“如今看来,你是对她们没意思,但只是不和她们分说明白,日后真要闹出什么丑事来,可怎么好?”

金凤举摊手道:“要我怎么说?人家几位姑娘虽然常常偶遇,却都是各有理由,我倒是言语中暗示了几回,奈何她们却好像听不懂似的,素日里只说她们冰雪聪明,如今我可真是不信了,这哪里有半点儿聪明,但凡有那么一星半点,也不至于听不明白我的话。”

傅秋宁哂笑道:“冰雪聪明倒是有的,只不过有时候一心要飞蛾扑火,自然就被猪油蒙了心似的。既然你对她们没心思,那便在外面好好寻访一下,若是有好的青年才俊,不妨早些把她们嫁出去,认真说来,这年岁也都是不小了。若她们不愿意找人,只想找那大富大贵的人家,想来也不难。这边我再敲打几句,把她们这心思掐灭在摇篮之中。只要不得见天日,想来也不至于有什么口风漏出去。”

金凤举点点头道:“先前因为你忙,我也不愿意因为这点事让你分心,如今你既然排完了戏,想必也有些空闲,就敲打她们一下也好,燕芳那里你也暗示下,那几位姑娘对她这个嫂子还是尊敬的,她说一句顶咱们十句。”

这件事便有了定论。傅秋宁心里轻松下来,却又忍不住起了调笑心思,靠近金凤举笑道:“那三位姑娘俱是倾城之姿,怎么?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动心?舍得将这样的如花美眷送出去吗?”

金凤举捏着她吹弹可破的面颊笑道:“这时候儿还打趣我呢,若我真的起了这心思,只怕你哭还来不及。”话音未落,便听傅秋宁冷笑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哭?你也太小看我了,难道我为这事情去哭?真真好笑。”

“是是是,我知道你是刚强的女子,自然不会为这种事哭。不过是一脚将我踹出这风雅楼,从此后眼不见心不烦是不是?”金凤举那是什么人?在皇帝面前得宠到如今的,这揣摩人心的本事自然是一等一,如今和傅秋宁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秉性?果然是一语就说到了傅秋宁的心坎儿上。

当下傅秋宁便笑起来,接着又疑惑道:“这事儿有些奇怪,婉二奶奶论理早该得到了风声,她当日对付我尚且不遗余力,这会儿怎么却不闻不问了。若说是存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这会子就该着力拉拢冯家姑娘才对,那是个聪明人,最擅借力打力的。可如今我看着,她却好像对这事儿漠不关心似的。”

提起江婉莹,金凤举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叹了口气道:“许是她已经对我死心,现如今我见她一味热衷于掌着家里大权,也好。她先前喜欢我,偏我是不能把自己给她了。如今她既喜欢这管家大权,便由着她就是。虽说她之前那种种行为着实是心地不良,我心里十分厌弃,可总归她是我表妹,之前也委屈了身份嫁我,也曾经有过夫妻之情。奈何如今我一颗心不能剖成两半,也只有辜负她,她喜欢权力,只要不过分,就让她掌管着吧。”

傅秋宁只是觉着这不太像江婉莹的为人,所以提了一句,听见金凤举这样说,也就把此事丢开了去。恰好这时金藏锋兄妹和金振翼等从书房出来,于是就吩咐剪枫让小丫鬟们摆饭,一家人吃了顿饭,之后去了趟康寿院,就早早安歇了,不提。

“那冯家三位姑娘对爷的心思,如今是人就看在眼里,下人们中也颇起了些言语,奶奶怎么就不管管?”

屋外桂花刚刚绽开,一阵阵香气随风吹送,从密闭着的房间里,却传出极小声地议论。

“哼,他既无情我便休。现如今我只有一个心思,别的什么也休想让我去多分一丝儿精神。我只问你,先前那一趟,就真的什么都没得着?”

“爷素来有多细密小心奶奶不是不知道,那一次我更是险之又险,能好端端回来都是万幸,却偏偏又落下了一个要命的把柄,若是没发现也就罢了,偏偏若是哪一天让人发现了,那可真就……”

“不是都告诉你事后该如何处置了吗?你就没下下功夫?”

“自然是按照奶奶说的做了。奶奶放心,我极其自然的,保管不带让人疑心。事情办妥了,只是先前派我在那里的眼线小心搜找了一下,竟没找到。想来她不过是个小丫鬟,哪里能天天进出主子卧房?所以这事儿倒是急不来。也幸亏那把柄还没被人看见,不然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想做大事,不冒点险又怎么可能?好了,你先回去吧。左右这事儿抓紧点办,却不能露出半丝马脚,不然别怪我到时候不保着你。”

“是。”女人说完,答应着悄悄出了门。房间里静了良久,方才悠悠传来一声叹息:“原本我是犹豫不决的,一头是父亲,一头是夫君,可叫我如何取舍。只不过,如今既然是你先对我无情,那就别怪我狠心了。说到底,还是王妈妈说得对,这世上唯有自己父母才是最值得依靠的。除了父母,还有谁会把你放在心上?青梅竹马,十多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一个弃妇。哼,表哥啊表哥,这都是你自找的。”

一朵桂花忽然随着秋风打着旋儿落下,接着房间里重归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一声叹息。

“冷露无声湿桂花,如今眼看着就要到中秋,这桂花倒是开得精神,院子里几盆菊花也不错。不如我和姐姐一起出去走走?”清宁院的绣房中,冯珍珠和姐姐冯明珠并肩站在窗前,看着那院中的芭蕉和菊花,笑吟吟得提议道。

“罢了,这些日子在外面走动的还少吗?如今倒是该静一静了。珍珠难道不明白?凡事不可太过,过犹不及,如今咱们毕竟是寄人篱下,若是传出了风声,我们还怎么有脸在这里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