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王妃身体不好,陪着徐砺说了些姜钰小时候的事,说姜钰小时候不爱哭,只有尿裤子的时候没人发现帮她换尿布,她难受了才干嚎几声引起别人注意,光打雷不下雨,那小脑袋还歪着,眼睛斜着瞧有没人进来管她,没人来就继续哭,有人来了便委屈的哼哼两声,撇着嘴,像是指责人没照顾好她一样。

她又容易害羞,人家一扒开她的襁褓看有没有尿尿,她那两条小短腿就踢啊踢,闭着眼不看人。

只要是姜钰的事情,徐砺都感兴趣。

晋阳王从前不管孩子,不知道姜钰小时候这么机灵,这会闲着,听晋阳王妃说着还挺有趣,两个男人目光炯炯的盯着晋阳王妃。

晋阳王妃唇角挂着笑,姜钰在里面听着觉得臊的慌,她出生那会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是脑子里清醒,发育和正常孩子一样,不能说话不能走路,明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尿尿了,还是无可奈何的要尿在身上,也是非常心酸的。

她说了会,喉间发干,晋阳王看她虚弱的样,不敢再让她多坐,让她去休息,自领了徐砺去厢房喝酒。

爷们一到酒桌上,能说的话就多了,晋阳王在晋阳时就是在酒桌上混的,当初好几个部落小族的首领都是他在酒桌上征服的,深谙酒桌上的套路,酒后吐真言,于是一杯一杯的往徐砺跟前送,企图灌醉徐砺,从他口中套些真话出来。

福康在一旁胆战心惊,这晋阳王胆子也太大了吧,陛下都敢这么灌。

就算是陛下老丈人也不能这样,君臣有别啊。

徐砺也猜出老丈人意图了,他素来洁身自好,不爱喝酒,偶有喝酒,也是略微品品,没有醉过,亦不知自己酒量深浅,喝多少会醉,爷们家的都好面子,老丈人递过来的酒杯当然不能拒绝,他也没打算拒绝,真喝醉了,那正好在晋阳王府歇下了。

两人各怀心事,姜钰接到汀菊的打探,说陛下和王爷都喝大了,王妃白日睡多了,这会睡不着,听见晋阳王在给她女婿灌酒,开始骂:“这作死的,灌陛下酒做什么?”王妃对未来女婿满意,对晋阳王的做法就更不满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陛下一比,王妃觉得晋阳王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也就一张脸能看了。

姜钰替她掖了被角,不让她操心:“母妃歇着,儿臣去瞧瞧。”

才刚走到廊下,鼻尖嗅到一阵酒气,迈进厢房,铺天盖地的酒气,徐砺和晋阳王面对面坐着,二人脸上全都红了,还都腰杆挺直坐在那里,倒酒,碰杯,一句话不说,喝。

一派从容。

谁都不愿意服软。

福康瞥见姜钰,一副见到救星的样子对她使眼色。

徐砺手里捏着酒杯,目光迷离,侧身看她一眼,摇摇晃晃,要倒了似的,姜钰连忙上前,站在他身旁,屁股顶着他的腰,徐砺眸子晶亮,饶有兴致的看她,姜钰对他笑了笑,扭过头来对着晋阳王道:“父王,您还好吧。”

晋阳王嗯一声,揉了揉额角:“没醉。”

姜钰道:“莫要喝了,回去歇着吧。”

晋阳王竖眉摆手,无所谓道:“父王没事,还能喝。”

他已是微醺,脑子还清楚,走路打飘飘。

姜钰瞪着他,板着脸不说话。

晋阳王见女儿生气了,脸上有些委屈:“父王和女婿喝杯酒,你姑娘家别插手,回去候着。”

姜钰道:“陛下明儿还有事呢,喝醉了,就不能走了,得在王府歇了。”

徐砺吸了吸鼻子,假装没听明白她说的话,手指在她腰上戳了戳,臭丫头,脑瓜子转的真快,干嘛揭穿他。

晋阳王原本只想着灌醉女婿,然后拷问拷问他,对闺女到底是真心,还是瞧上晋阳那块地了,以后能不能对闺女好,还是像他父皇一样,是个色胚子,万花丛中过,没想到自己入了女婿的套,差点被他利用,嘿,这小狐狸,够精的啊,没成婚还想住在晋阳王府,想的美。

他本来三分酒意,脚下一个踉跄,装作七分酒醉,大着舌头结巴说:“你这丫头,莫要胡说,哪有大婚前两日未婚夫还住在未婚妻家里的,这不合规矩,陛下是天底下最重规矩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没规矩的事。”

徐砺:“......。”这是暗示他,他要留下来,就是没规矩。

他颤抖着手去捞酒壶往嘴里灌,一不小心,酒壶倒在桌上,壶嘴对着他,里面的酒潺潺流到他的腿上。

他默默的盯着眼前的酒壶,迟钝的拍着姜钰的肩膀,指着那酒壶,淡定道:“流水了。”

姜钰:“......。”

他故意松了手,酒壶倒在案桌上,能不流出来吗?

徐砺道:“朕的裤子,全湿了。”

晋阳王看女婿也跟他一样从微醺进入到醉酒状态。

操,好不要脸。

“怎么办呢?”

他眼眸迷离的看着姜钰,喃喃自语。

福康小手帕都预备好了,没敢上前。

怕扰了陛下的好事。

晋阳王自己就在装醉,又不好意思说他,眼睁睁瞧着闺女拿着帕子蹲在他身侧给陛下擦胸前,擦大腿。

他捂着脑袋哎呦一声。

姜钰迅速的扭头看他。

晋阳王吓了一跳,做作的姿势还没摆好的,讪讪的张嘴喊:“头好疼。”

还不待姜钰说话,徐砺就吩咐福康:“岳父大人喝多了,你送他回去休息。”

晋阳王:“......。”

还能这样,这里是他家啊。

他目光探寻的看向闺女,毕竟他刚来,也摸不准从前女儿在京城时,这晋阳王府是谁做主。

姜钰懒得周旋在两个假醉鬼中间,这一个个跟攀比似的,她父王向来清奇,她都不知道她父王下一刻能做出什么来,比起她父王,还是徐砺容易搞定些,于是她招招手,让下人把晋阳王送回去。

这一场岳父与女婿的暗中较量,女婿不费吹灰之力的赢了。

晋阳王很生气,他觉得他受到了伤害,被送出厢房后就直直的往晋阳王妃那里去,他要去告状,闺女还没嫁人呢,胳膊就往外拐了。

他满身的酒气,刚到帘子前,就被王妃骂了一通。

“天杀的,你以为这里还是你晋阳王府的地盘吗?这里是天子脚下,陛下的地界,你怎么敢灌陛下酒,你不想好,别拖着我阿妤。”

有了女婿,晋阳王妃腰杆子又硬了几分,那嘴巴像连珠炮一样砸在晋阳王身上,晋阳王气的要死:“你是怎么教闺女的,这还没出嫁呢,怎么就和爷们这么腻歪了?”

还擦胸,还擦大腿。

他都看不下去了。

晋阳王妃冷嗤:“你个老不羞,闺女女婿腻歪,谁让你在一旁看的,不知道自己碍眼啊。”

晋阳王火冒三丈:“他们还没成婚呢。”

“那你去管啊,你去同陛下说,让他没到大婚不能碰你闺女,你敢吗?”

晋阳王深吸一口气,捏着拳往外走,不跟这泼妇计较。

他是自觉从前没怎么关心过姜钰,所以现在也没资格要求姜钰什么,晋阳王妃可以,她在闺女心中分量比自己重,她说一句话,比自己说十句都顶用,但显然她已经被陛下蛊惑,不会管这事。

他站在檐下,默默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瞥见陛下身边那个胖太监笑眯眯的守在门前,思索着陛下今晚到底留不留宿。

厢房里只剩徐砺和姜钰,姜钰手里揉着他的裤子拧水:“我父王就是个傲娇,你同他计较什么?”

徐砺哼笑一声,凑到姜钰脖子旁,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屋里的酒气她闻着也似有些醉意,耳尖微热,被他咬在嘴里:“裤子湿了,穿着难受。”

“不然换一条?”

“不想换。”

“那我给你擦干净,等会你出去让风吹吹就干了。”

徐砺放开她,手臂撑在案桌上:“头疼。”

她父王玩剩的招数好吗?

姜钰拉着他:“你还是回去吧。”

徐砺冷着脸:“你总撵朕做什么?”

“我父王还在外面没走呢。”

徐砺道:“没走就没走,他又不会进来。”

他边说边要解自己的腰带,姜钰无奈道:“后日就要成婚了,明日我还要招待客人呢,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徐砺松开手,淡定的说:“朕逗你玩呢。”

姜钰拽着他的衣袖:“你还是赶紧回宫吧,免得被人家看到。”

“看到怎么了,朕还不能拜见自己岳父岳母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姜钰笑着问:“难道你不是想来看我?”

“一举两得。”

姜钰笑着在他唇上亲:“行了行了,天不早了,回去歇歇,后日大婚,我看了礼官给的流程单,太冗长了,到时候我要走不动,还指着你抱我呢,你要养足精力。”

徐砺今日本来就没打算对姜钰做什么,就是想和她待在一处,她父王灌自己酒时,那不信任自己的打探,他是怕晋阳王把姜钰拐跑了。

姜钰提醒徐砺:“要信任啊。”

徐砺唇角僵了姜,颔首:“再亲朕一口。”

他像个讨糖吃的孩子,姜钰如了他的愿,亲自把他送到府门前,在他上了马车后,对他比了口型。

徐砺忍俊不禁,眉眼带着笑容,伸了伸脚,觉得身心舒畅。

点头。

行,等我来娶你。

一直跟在后面,仰头看天,假装在看月亮的晋阳王脖子都酸了,姜钰转身看她父王,特别无语。

“夜深了,父王怎么还不去休息?”

晋阳王道:“父王担心你,父王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

他还未说完就被姜钰打算:“父王不必说了,儿臣都懂,你去歇着吧,明后两日都要招待宾客。”

晋阳王:“好吧,妤儿也早些休息。”

姜钰晚上和晋阳王妃歇在一处,王妃身子骨不好,姜钰怕自己睡觉不老实压着她,特地命人又抬了张床进去。

翌日晋阳王府的下人便开始忙碌,挂红灯笼,贴窗花,摆设宴席。

徐煊,宜春公主,佟卫,章景明,王修远夫妻俩,王靖璇全都过来帮忙,她在京城除了这几人,也没有其他特别亲近的朋友了,姑娘出嫁是要有压箱礼的,几人带了压箱礼,宜春公主,李烁兰有出嫁经验,围着姜钰给她说要注意的事情。

其他人也不能干坐着,姜钰命人弄了吃的来,晋阳王此次从晋阳来带了好几个厨子,会做些小玩意。

便命人去弄了。

等下人把花花绿绿的东西摆上来时,宜春公主眼睛瞬间就亮了,问道:“这是什么?”

姜钰道:“这是糖制成的,公主喜欢什么颜色的,选一个尝尝。”

晋阳王让人弄来的是棉花糖,这会京城还没出现过这个。

佟卫道:“这怎么跟棉被似的,能吃吗?”

他也好奇的拿过去一个,嘴巴往上面一咬,原本胀起来的棉花就化在了他嘴里。

其他几人也各自拿了一个,吃着只有甜味,没什么好吃的,就是图个新鲜。

姑娘这边吃相还算斯文,佟卫和章景明两个大老粗拿到就直接用手撕着往嘴里塞。

章景明看着竹签上那么一大团,嫌一点点吃麻烦,到嘴里就划了,没什么份量,直接把竹签抽了,在手里捏成一团,本来能把他脸遮住的,瞬间只剩一个手掌大小的圈了。

佟卫瞧他一眼,以为他从前在晋阳时吃过,也跟着他学。

其他人见他俩吃的凶猛,都往他俩看,章景明咧嘴一笑:“这玩意倒是稀奇,瞧着块头大,捏在一起就没了。”

姜钰看他一眼,捂着嘴笑。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章景明纳闷道:“怎么了,都笑什么?”

姜钰道:“章兄,你还是莫要说话了,从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巴。”

章景明不解:“为什么?”

佟卫指了指他的牙:“章兄,你的牙怎么了?怎么变成蓝色的了。”

章景明选的那个棉花糖是蓝色的,宜春公主问姜钰:“我牙齿上有吗?”公主还是注意形象的。

姜钰摇头:“没有。”

她看了一圈,旁人吃的粉色白色黄色都没事,唯独章景明被染了一嘴蓝色。

他倒是不在意,照样呵呵笑。

他一笑,屋里的人都忍不住跟着笑。

姜钰捂着肚子道:“章兄,你去洗洗牙齿吧。”

章景明摇头:“还没吃完呢。”

佟卫手上被棉花糖弄的有些黏,扭头问章景明:“我手指上有糖,你的有吗?”

章景明伸出手掌给他看,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佟卫开玩笑道:“你是怎么吃干净的,是舔的吗?”

章景明一本正经:“嗯,我手指头是舔干净的。”

佟卫:“......。”

第153章 ...

众人一阵无语, 佟卫指着姜钰:“郡主有银子, 你能不能不要给她省?”

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都往晋阳跑了一圈了, 还是改不了抠门的本性。

众人也就是调侃调侃他, 他勤俭已经成了习惯,改不了了,也不在意旁人说他。

他坐在那里咧嘴笑,他一笑屋里人瞧他的牙齿, 就发出一阵笑声,连向来老实的王修远都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下午那个折磨姜钰多次的司制又来了,一群爷们被撵出去, 姜钰试穿嫁衣, 宜春摸着她胸前的东珠,半开玩笑的感慨:“我最爱的人今天要嫁出去了。”当年宜春公主喜欢晋阳王世子, 整个皇宫都知道。

王靖璇乐道:“这是有情人成了姐妹吗?”

姜钰提着衣袖, 纠正道:“是成了姑嫂。”

宜春公主捂着胸口,一脸忧伤:“知道你要嫁给我皇兄了,就莫要刺激我了,心都要碎了。”

姜钰掐她的小脸:“还装还装, 回头说给驸马爷听。”

宜春公主求饶:“别跟他说了, 给我留些脸面吧。”那个幼稚鬼要是知道了, 肯定把这种玩笑话当成真的。

宜春公主太了解佟驸马了。

姜钰看她脸比从前圆润了些,想来婚后生活很舒心,问道:“公主身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