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太太紧紧地咬着嘴唇。

徐清欢接着道:“石头性子憨厚,吃苦耐劳,如贞聪明细心,有这样一双儿女,真是您的福气,他们两个的安危比您的性命更重要,所以有人用石头来要挟您,让您承认自己向曹家报复杀了自己的亲姐姐,作为一个母亲,您真的别无选择。

只不过您真是太傻了,您以为这样做他们就会放回石头吗?衙门已经四处张贴告示,悬赏抓捕石头归案,那背后主使之人定然不会让朝廷知晓,一切都是他的阴谋,石头绝不可能被活着放回来。”

徐三太太声音沙哑:“闭嘴,不准你诅咒我的儿子。”

徐清欢摇了摇头,神情忽然变得更加严肃:“看来我的猜测都是对的,怪不得你们一家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真是执迷不悟,不但害了自己也连累了家人。”

徐三太太刚要冷笑着反驳,徐清欢已经冷声道:“石头的父亲是朝廷捉拿的叛贼余孽吧?”

徐三太太眼睛中满是震惊:“你…”

徐清欢道:“您想问我如何知晓的吗?很简单,石头的个子很高,力气又大,他虽然不常出门,只在家中宰杀牲畜,但是周围人都知晓他,可见他的身形和长相多么引人注意。

即便是身为女子的如贞也是个子高挑,而您在这方面于其他人来说并没有长处,由此可见,他们兄妹两个应该是随了他父亲。

徐三老爷曾说过,石头差点被曹家人杀死,曹家人为何留下贞姐杀了石头,当年两个孩子都还小,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可他们果断地这样做,是因为他们害怕石头长大之后会报复,这样的恐惧让他们丧失所有的人性,不惜对一个孩子下手。

我想这份恐惧有一部分原因也来自于石头父亲,石头父亲定然是个从外表上看就孔武有力的人。

这样的人却静悄悄地死去,没有留下半点的痕迹,没有人寻找,没有人问询,好像就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想来想去,除非在此之前,他自己就掩盖了行迹,什么人会这样做呢?

再算一算,三伯母您是从凤翔之战后‘足不出户’的,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能让曹家如临大敌的事莫过于,女儿与叛军有染,这件事会葬送曹家的名声。”

徐清欢说完站起身来:“我现在开始理解曹老太太和曹大老爷了,这件事无论放在谁家,恐怕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叛军本来就十恶不赦,杀死也是应该,更何况他们还仁慈地留下了你和贞姐,你应该感念曹家的恩德,如果不是你一直心怀仇恨,也就不会被人利用,这都是你自酿苦果。”

“十恶不赦?”徐三太太忽然道,“你竟然说他十恶不赦。”

徐清欢道:“我说的有错吗?叛军作乱残害百姓,他们就该死,就算他当日侥幸逃脱,也永远洗不清身上的罪孽,这笔债他要背负一辈子,就算是死…也无法还清,他的儿女也是一样,不过就是余孽,就算石头不死也要被发配,如贞也会入罪籍。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就是公道,也是天道。”

“你再说一遍,”徐三太太忽然发疯般尖叫起来,枯瘦的双手掐向徐清欢,“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第三十四章 做人还是做鬼

孙冲上前将徐三太太拉开,徐清欢起身抚开身上的草屑,站开了几步,眼睁睁地看着徐三太太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发了疯地挣扎。

“不过就是个叛军罢了,当年他接近你也就是想求苟活,”徐清欢用近乎冰冷的声音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患难真情。”

徐三太太更是愤怒。

徐清欢道:“我看你是做鬼太久了,让我来教教你该怎么做人。”

说完话她转身走出了牢房。

徐三太太额头上青筋暴出,多年积压的仇恨全都冲上心头,她对着徐清欢的背影喊叫着,眼前仿佛浮起一个景象。

赵善被人唾骂,被人质疑,被人厮打,凤翔的百姓,曹家人都扑上去撕咬他,他本来身材高大,却不得不一直弓着,因为屈辱,因为羞愧,因为害怕会引人注意,从而衙差盘查。

他受了如此多的折磨,却不敢发出一声痛呼,他隐忍又绝望。

所有人都像徐清欢一样,毫不理睬他的疼痛,转身走的那么果决,做人、做鬼他都是个罪人。

“啊…”徐三太太的吼声仿佛能将整个牢房震得一颤。

曹家在叛军攻打凤翔时曾救过全城的百姓。

曹老太爷临危不惧,带着人烧了城内所有的粮草。

凤翔一役活下来的老人,都还记得那一幕,火光映着他们的脸,宁可烧尽粮食不给叛军留下一颗。

熊熊大火之中,粮食“哔啵”声响,让他们心中生出斗志,没有退路了,只有抗争才有可能会活命。

死也要死的干净、壮烈,任何人提起凤翔,都要心生敬畏。

叛军不该惹他们这些凤翔人。

这份骨气,这条活路是曹家人给他们的,所以每次看到高高的牌坊,他们都会欣慰,为曹老太爷为死去的人流下眼泪。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们发现一切有可能都是假的,曹家跟叛军有关系,怪不得当年曹家女眷得以存活,这其中另有隐情。

“这可真是惹了大祸了,”曹大太太身上满是馊水,刚出门就被人淋了一头,她抽抽噎噎地哭着,“老爷还没回来,这些人又找上了门,我早就说她就是个祸害,当年若是将这些都处置干净,哪里会有今天这一遭。”

曹老太太垂着眼睛,手中的佛珠转动的比往常都要快几分。

曹家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只不过晚了十几年。

曹老太太还没说话,就听到一阵吵嚷之声,紧接着曹家管事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老太太,不好了,那些人捧着牌位闯进门了。”

那些都是在凤翔之役死去的人。

一个个牌位摆在了曹家的院子里,就像是一个个鬼魂闷声不吭默默地站立着,等着曹家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死不怕,但是不能死的糊涂。

如果是闹事的人曹家可以打出去,如果是无端的诬陷曹家可以请动官府,可是这样的场面曹家没见过,也不想面对。

曹二老爷匆匆忙忙跑到院子里,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禁觉得心跳加速,腿上发软,他很害怕被那些人抓住问:“为什么当年你们曹家人活下来,我们的亲人却没能活。”

这明明是自己家,可现在他就像是在做贼,蹑手蹑脚想要溜走,转头间却不知被谁按住了身子,然后“刺啦”一声衣襟儿被扯开。

两个陌生人站在他面前。

其中一个狞笑道:“二老爷,让我们看看你的伤吧!”

曹二老爷无法拒绝,因为那两个人接下来,捂住了他的嘴,扯开了他的衣服,跟着他受伤的手臂暴露在两人眼前。

伤口已经结痂,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严重。

“伤的很轻啊,”其中一个人冷笑一声,伸出手狠狠地在伤口上抓了一把,顿时将血痂掀开,粉红色的嫩肉冒出一串串血珠,然后他将自己粗粝的手指按了上去,不能地揉搓。

曹二老爷极端疼痛之下瞪圆了眼睛,浑身冒出冷汗。

“舒坦吗?告诉我们那笔银子在哪里?染血的银子不好花,兄弟们替你处置了如何?”

曹二老爷想要喊叫,嘴里却被人塞进一样东西,他想吐出来,后颈却被人拎住,那东西咕噜一下就滑进了嗓子。

那人冷冷地道:“你方才吃了我们寨子的毒药,三日之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你好好思量是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下次我们来的时候,若银子还没准备好,我们就只能拿你的人头回去交差了。”

“不对,不对,不能让你死的太舒坦,还得开膛破肚才行,这样一来你这条命就会算到那凶徒身上。”

冰凉的刀刃从曹二老爷的胸口划过。

曹二老爷知道他们说的是杀害如婉的人,他们死状相同,衙门自然会当一桩案子处置,这些人早就已经想好了退路,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动手。

两个人松开手,曹二老爷如一滩泥般滑落在地。

“呸”一口浓痰吐在曹二老爷脸上。

“还当曹家是什么好货,原来是个黑心肠。”

曹二老爷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想要让人来救他,可惜曹家乱成一团,没有人听到他的呼救。

曹三老爷闯进了曹老太太房里:“母亲不是说她不会提起赵善,更不敢承认赵善就是叛军吗?因为这样一来贞姐就会加了罪籍。”

曹老太太沉声道:“她不敢说。”

曹三老爷激动地道:“那是谁说的,谁将叛军的事说出去的,现在他们都冤我们通敌。”

“他们怎么能这样做,”曹三太太惊讶地道,“是我们曹家救了他们,他们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

曹三老爷一脸气愤:“他们竟然问我们为何能躲过叛军的搜查,还要找到我们藏身的那条密道,我带他们去看密道,他们还问既然密道里那么安全,为何又要逃出来,当年曹家里面有叛军驻扎,我们又怎么能从叛军眼皮底下走出去,走出去之后,怎么才躲开叛军巡查,到了城门口。”

躲过叛军搜查是因为赵善。

密道已经被发现了,赵善杀了找到他们的叛军,将他们救了出来。

赵善知晓叛军的动向,所以帮他们躲开叛军巡查。

赵善,赵善,赵善,都是他,可是赵善不能提。

曹三老爷忽然想起赵善拉他的那双手,若非赵善骁勇,决计不能在叛军发现密道后,将叛军都杀死,可当他们绑缚赵善时,赵善竟然没有半点的挣扎。

如果赵善真是藏匿那笔银子的人,他为什么不逃走,而是一遍遍地向他们叙述当年的过往,赵善的话没有一点地方能让人猜疑。

赵善是被冤枉的,这个念头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想要为赵善争辩两句,可当时的情形他害怕身边人也将矛头指向他,他退缩了。

“都怪你们,”曹三老爷伸出手指向屋子里的人,“你们当年如果信赵善,将这件事禀告衙门,以苏怀的品行,定然会查明真相,我们就全都没事了,现在赵善死了,我们长了多少张嘴也说不清楚…”

“三叔这样说就不对了,”曹大太太冷笑道,“当年的事,是大家一起决定的,现在你却将罪过都推在我们身上,要死大家得一起死,你也逃不过。”

“就是你最狠,”曹三老爷狰狞道,“你还要杀了那两个孩子。”

“掐烨哥的是大妹妹,”曹大太太轻蔑道,“我还当她有多心善,给烨哥做了那么多件衣服,到了那种关头,她二话不说就伸了手,后来还假惺惺地说害怕,让我将烨哥那些东西拿去烧了,她生了青书之后,我好心给青书做了双虎头鞋,她却说那双鞋是从前做给烨哥的,我在故意吓她。

这些年你们一个个都活得自在,贞姐却扔在我房里,每天看着贞姐的样子,我就能想起那晚的事,现在你们指责我,你们也配。”

“别提贞姐,”曹二太太打断曹大太太的话,“贞姐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这个家只有我将贞姐当自己的女儿看待。

还有婉姐儿的事,我想来想去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凶徒能那么顺利进曹家,那是你和大妹妹联手做的局,想要绑走贞姐嫁祸给徐青安,安义侯府出了事,你就能在国舅爷面前立上一功,如婉也能顺利嫁去张家,结果没想到害了自己的女儿。”

“你这是在信口胡说。”曹大太太就要上前去抓曹二太太。

就在这时,曹三太太忽然惊呼一声,手里的锦盒应声掉落在地上,锦盒里滚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一只耳朵。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还没有回过神来,曹二老爷捂着手臂,脸色惨白地走进门。

“娘,”曹二老爷声音发颤,“准备些银子出来吧,他们见不到银子,就会要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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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奸人

曹二老爷哭得像个孩子,长袍上还沾着他方才抠嗓子吐出的秽物,他一遍遍地在那些东西中寻找,想要找到那人逼着他吞进去的东西,却一无所获。

“我要死了。”曹二老爷不想死。

可即便是生死,曹家现在也顾不得他了,应该说谁都顾不上谁了。

曹大太太的目光一直在那只血耳朵上,她的手不停地颤抖:“这是谁的?是谁的?”

曹三太太脸色苍白不停地摇头:“方才有人送进来的,我也不知晓,只当是老爷交代外面打的首饰,我摸着盒子下面有些湿,就看了看。”她拼命地搓着手指,那湿漉漉的是血。

“我们都好端端的,唯有老爷在外面,会不会是老爷…”曹大太太盯着曹二老爷,“你大哥在哪里?当时你们对二娘用计我就不同意,现在贼人都被引上门,你大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这也不一定是我大哥的,大嫂急些什么?我…现在要死的人是我…”曹二老爷瞪圆了眼睛,愤怒地看着众人,“你们都不在意我死活了吗?母亲…那笔银子我们放着也没用处,不如…拿出一部分来买命吧。”

他爬到曹老太太脚下,用脸去贴曹老太太的脚背:“您快救救儿子吧,儿子不能死,儿子还要为您送终呢。”

“给我住嘴,当时你和老大两个人谋划这些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跟我问个主意?”曹老太太沉着眼睛看向二儿子,到了面临生死的时候,不管多么光鲜的人,都会狼狈的不堪入目,还不如那赵善,赵善死的时候一声未吭,不愧是经过大事的。

当年她见到赵善,看他身材高大,生得孔武有力,就知道他有本事养活二娘,可惜他当年不慎入叛军,只怕要躲躲藏藏一生,所以她劝赵善留下来,为妻儿一搏,她的女儿哪里能永远暗无天日的活着,赵善这才答应下来。

可惜后面是天不遂人愿。

曹二老爷萎在那里,脸上都是死灰的颜色。

曹老太太道:“官府都没有查出什么,现在不过是多了几个人找上门,你们一个个都吓成这样,在凤翔我们曹家的威望在那里,还不至于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就倒下。”

这话让曹家人精神一震。

曹三老爷上前将曹老太太从椅子上扶起来。

曹老太太微微仰起头,一双没有混沌的眼睛望着曹家大宅,一如十几年前力挽狂澜的模样,正要说话。

管事又来禀告:“老太太,苏夫人来了。”

曹老太太目光微微一变。

十几年前,苏怀任凤翔知县时就常常来曹家做客,曹老太爷虽然不曾入仕,却从小读书可谓满腹经纶,苏怀遇到难事总会上门请教,所以才有后面叛军攻打凤翔,两个人不顾性命的守城。

苏怀活下来回到凤翔任职,对曹家上下也颇为照顾,曾想过提拔曹大老爷,只可惜两个人政见不合,苏怀也就罢了这个心思,曹大老爷见苏怀不成事,便费尽心机攀上国舅爷,一心要走张家的路子。

苏怀入狱时,曹大老爷还庆幸没和苏家走的太亲近。

现在事情一变,苏夫人找上门来,不用思量就是和那些税银有关。

就像曹老太太说的那样,曹家在凤翔很有声望,一些小的风波不能推倒曹家,可如果是苏家出面那就不同了,苏怀当年守城差点捐躯,之后又为凤翔重建竭尽心力,被打入大牢时,百姓们跪地求情,直到如今他们也相信苏怀是被冤枉的。

如果苏家被卷进这桩案子,曹家就等于遇见了天敌,因为与苏大人的威望相比曹家着实算不得什么。

“老太太,”苏夫人也不多加寒暄,直接道,“我也是才知晓,我们老爷入狱是因为十几年前那笔丢失的税银,朝廷怀疑老爷通敌藏起了那些银子,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就说出来吧。”

曹老太太皱起眉头。

苏夫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尤其是那双眼睛,清透如泉水,站在那里让人很难忽视,曹老太太见过不少孙子辈的人,却没有谁能及得上眼前的这位。

曹老太太道:“苏大人是因为贪墨被朝廷盘查,怎么会跟十几年前的税银有关?即便是要追究十几年前的事,夫人也不该来我们曹家,苏大人当年寸步未离凤翔,要说谁最清楚当年的情形,非苏大人莫属。”

苏夫人摇摇头:“当年在凤翔挖地三尺都没有找到税银,唯一没有搜查的就是曹家,因为曹家为曹老太爷设灵,衙门里的人不愿上门打扰,却没想到曹家早就跟叛军勾结。

要说我家老爷有错,就是错在相信了曹家人,现在我们不会犯这个错,查不清楚这桩事,我们都不会离开曹家。”

苏夫人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

管事进门禀告:“老太太,那些捧着牌位来的人都在院子里坐下了。”

苏夫人憔悴的脸微微扬起:“老太太若是想好了,就去院子里唤我一声。”

苏夫人走出屋子,到了穿堂里看向身后的李煦:“这能行吗?如果他们一直不肯说呢?”

李煦眉宇间闪过沉静、稳重的神采:“曹家在这件事上,已经出现了纰漏,如今发现被盯上了就会更加惊慌,想方设法去弥补之前的错处,可做的越多错的就越多,从前曹老太太一个人就能压住整个曹家,现在曹家人人自危,都会为自己打算,只要他们各自行事,就会露出更多破绽。”

苏夫人眼睛中满是感激:“多亏了你,其实我家老爷对你也没有什么恩惠,你却这样帮忙。”

“师母言重了,”李煦一揖拜下去,“当年是老师推举我去军中历练,让我长了不少的见识,如今老师有难,学生自然竭尽所能。”

苏夫人连连点头:“也是你聪明,否则谁能想到那桩事上。”

“不是学生,”李煦声音清澈,“先查出案情端倪的是安义侯府大小姐,学生也只是受她提醒才能想到。”

苏夫人有些惊讶。

李煦接着道:“只希望这次案子真相大白,老师能安然无恙归来。”

几个人走到院子里,苏夫人也和众人一起席地而坐,李煦带着周慢慢远离了人群,等待着曹家的动静。

曹大太太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立即吩咐下人:“快去徐家找徐二老爷,就跟他说,我要跟他商量大老爷的事,让他务必过来。”

曹家相邻一条街的茶馆里,徐清欢慢慢地喝茶。

凤雏抓了把瓜子,站在桌上的鸟儿不满地“呀”了一声,张牙舞爪地在凤雏脸上抖了抖羽毛。

凤雏抹掉脸上的灰,继续吃着,她已经看到好几拨人去了曹家,曹家现在一定热闹的很:“大小姐说得对,还是做人好,做人能看着别人痛苦,做鬼只能自己痛苦。”

“曹家会乱吗?”徐青安也凑过头。

“会。”徐清欢抿了口茶,李煦只要动手,就会将事情办好。

徐青安压低声音:“那你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了吗?”

“差不多。”徐清欢回答的也很干脆。

“为什么永远是差不多。”

其实整桩案情她已经推断清楚,只是那个人…却不知在其中是什么角色。

所以她要说,差不多。

“大小姐,”孟凌云一溜烟跑上楼来,激动之中差点摔了个趔趄,“我发现那道士在北城有个落脚点。”

徐清欢放下手中的杯子:“没被人发现?”

“没有,”孟凌云吞咽几口,“我很小心。”

徐清欢站起身向楼下走去,可是她又停下脚步。

“怎么了?”徐青安不解地看着妹妹。

“让我再想一想。”徐清欢干脆蹲下来慢慢坐在楼梯上。

第一次,徐青安从妹妹脸上看到如临大敌的模样。

张真人走进一处小院子。

他看中这处院子是因为这里比较偏僻,这样公子来往比较方便,不会被人轻易盯上。

以公子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他们不得不小心。

屋子看起来也很简陋,他只是简单置办了些物什。

一张小床,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仅此而已。

此时此刻椅子里半躺着一个人,他的腿放在另一只椅子上,脚上的快靴未脱,身上的长袍褪下一半,身上还束着甲胄。

他借着光正在看手中的文书,看到张真人来了,抬起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淡淡地吩咐:“等一会儿再说话。”

说完他微微仰头合上了双眼。

张真人不敢发出声音,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柄长剑上,剑身上的血腥气仿佛还没褪去。

公子这副模样,显然是好几天没有休息了。

………………………

今天就非要写到这人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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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吩咐

大概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眸中的红丝还没有褪去,但是目光却一片澄明,小睡片刻已经让他恢复了精神。

张真人不禁叹息,虽说公子的年纪正是男子最好的时候,但这精神也是旁人及不上的,寻常人马背上颠簸两日就差不多了,公子却还经了场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