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接过那封信函,那信纸已经泛黄,可是落款的私印却清晰可见,当年赵冲被抓之后,身上搜出几枚印章,赵冲自称青帝太昊转生,有一枚印章篆刻“太昊”两字,看起来跟这封信后的印章十分相似。

信中赵冲称呼对方为:吾弟。

赵冲和赵善同出赵家村,这般称呼也算有凭据。

王允皱眉继续看下去,信封中除了这封信之外,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绕路襄阳,集兵夔州。

王允不禁一颤,当年朝廷本想经凤翔、汉中增兵保宁平叛,还是安义侯的斥候回报赵冲带兵准备去夔州。朝廷这才兵分两路,一路往汉中,一路往夔州,不想去夔州的兵马扑了个空,赵冲全力攻打凤翔,让凤翔驻军损失惨重。

这张字条根本就是告诉赵冲,朝廷兵马的去向。

真的有人通敌。

那个人事先朝廷兵马布置全都告诉了赵冲,这才让赵冲一路杀到了凤翔。

王允看向曹老太太:“那些税银呢?”

曹老太太道:“老身根本没有见到税银,所以不管大人怎么查都会一无所获,”说到这里顿了顿,“就算有税银只怕也早就被人运走了,如今朝廷追查税银不放,有人发现难以脱身,想要曹家顶替罪名,才会闹出如今的祸事。”

曹老太太说完又行礼:“还请大人明察,这桩事本与安义侯府无关,为何安义侯府大小姐抛头露面为赵善申冤,只怕整件事都是安义侯一手谋划。”

曹老太太的意思,通敌赵冲的人是安义侯。

王允的面色一沉:“容不得你在这里诬告他人,其中是非曲直,本官自会查清。”

将曹老太太挥退,王允看向窗外:“只希望孙冲能够找到那银子,到时候人赃并获,一切也就清楚了。”

李煦骑马出城,曹家有王允大人在场,他们要做的是拿到那些税银。

“你们先走,我要等个人再出发。”

看到孙冲的模样,李煦道:“孙大人是在等徐大小姐吧?”

孙冲点点头:“说来也奇怪,如果没有徐大小姐在场,我这心里就不太安稳,”说到这里他急忙看李煦,“不是说九郎不好,而是…多一个人多一分把握。”

一个女子,在城中行走也就罢了,如何能走这么远的路,周忍不住道:“带着女眷恐怕要误了事。”女眷娇贵,乘坐的马车本来就跑不快,时不时地再要求歇息,那可要急死个人。

孙冲不禁也有些犹豫:“这话没错,但是…徐大小姐说她会骑马。”

只怕也是矮脚马罢了。

周刚要再劝孙冲改主意,只见城中驰出几骑,其中一个身形纤瘦,她穿着男子的长袍,头发挽起,她握着缰绳,轻松地催马向前,举手投足间竟有几分英姿飒爽。

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周几乎认不出那就是徐大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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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巧合

周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徐家兄妹就到了他们面前。

“孙大人,时间紧迫,我们快赶路吧!”徐大小姐向孙冲说了一声,然后策马绝尘而去。

孙冲带着人急忙跟上。

“周。”

李煦的声音响起,周才愕然回过神。

周吞咽了一口:“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女眷也能骑术这么好。”

李煦道:“安义侯本就是武将,家中女眷会骑射也不足为奇。”

周点点头,这种说法他能接受。

“走吧,”李煦吩咐,“他们速度不慢,我们可能会追不上。”

徐大小姐会骑马,周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他敢保证很快徐大小姐就会要求休息。

事实上,他好像又一次猜错了。

徐大小姐在路边伸了伸腰,舒展了一下腿,他的水还没喝完,她就再次上马,准备继续赶路了,连喘息的机会都没留给他,至于她的那只肥鸟示威般在他头顶盘旋,边叫边在空中不停地抖动尾巴。

周再一次觉得自己被恶意地伤害了。

他很讨厌这只鸟,很想把它拔了毛当下酒菜,可想到它是简王的命根子,他又怕简王会跟他拼命。

“就在前面不远了。”

几个人慢慢停下来,徐清欢向周围看去,这里离凤翔不近,却也不算远。曹二老爷受伤报官时为官府指明,曹大老爷被“凶徒”掳向西北方向的小路,实际上曹大老爷沿着东边的官路出城,所以衙差向西北方向查了几日都一无所获。

曹家人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专心致志地布置这一切,自然看不到他们背后伸出的那双手。

清欢翻身下马,脚上一软不小心踢了一下马腹。

马儿很温顺,依旧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清欢上前轻轻拍了拍马颈,算是对它表达了歉意,这套与马儿相处的法子,还是李家一个女眷教她的,她下意识地用了出来,没顾及到李煦就在不远处。

前世她跟着李煦四处奔波,必然要学会骑马,万一有个战况,逃命也会轻松些,至少不会成为李煦的负累。

重生归来,骑马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用起来十分娴熟,但是她忘记了前世她是经过了战乱、颠簸打磨的,今生她还养在闺中,不免有些不适应,所以才会出了些状况。

不过想一想她却释然了,就像这骑术一样,前世有许多东西是丢不开的,索性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东西虽说多多少少与李煦有关,但是学到手便是她的本事,她也曾为此付出了许多代价,现在用起来心安理得。

阳光下,少女明媚一笑,眉眼璀璨,朝气勃勃。

徐青安将妹妹护得周密,李煦也礼数周到地与他们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但是从李煦的位置上,正好将徐大小姐下马的动作尽收眼底,就像方才他和周说的那样,他对徐大小姐的骑术并不觉得意外,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

直到徐大小姐轻轻地拍了两下马颈,他忽然就陷入了回忆当中,因为这个动作太过熟悉。

他的骑术是李氏族中的长姐教的。

小时候从兄长马背上摔下来之后,父亲就不再教他骑术,让他安心读书。

他虽没有什么言语,却一直在等机会,终于长姐回娘家探亲,带来了一匹枣红小马。

骑女眷的马,曾被族中兄弟羞臊。

他却只是报以微笑,过程不重要,他只在乎结果,矮一些的枣红马更适合他的年纪,从这匹马入手会更快学会骑术。

三天之后,再骑兄长那匹马,他成了。

三年之后,族中兄弟再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骑术”二字。

虽然比起他的兄长们,他依旧默默无闻,族中长辈只知他排行第九,很少会谈及他。

他不在乎,那些虚妄的夸赞之语,本就无用,何必浪费时间去应对。

他想要的从来都明明白白摆在心中。

生者无畏,放手一搏,哪怕通天无路。

李煦收回目光,这些动作也并非长姐一人所有,应当只是个巧合而已。

曹大老爷一步步走得很艰辛,汗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襟儿,但是他没法停下来。

一扇大门打开,门房的人看着曹大老爷有些发愣,还是赶过来的老家人辨认出来:“大老爷,您来了。”

这处成衣铺子并不大,在城中不显眼,家中的婆婆带着媳妇做些普通的衣裙,生意够一家人糊口。

附近的乡亲们只知道他们从前为大户大家做过事,攒下些银钱置办了这处院子,平日里他们从不提以前的主家是哪个。

老家人见到曹大老爷的一刻起,就知道曹家吩咐他们的事要落地了,他们搬来这里住是大老爷的意思,大老爷只是嘱咐他们守好这处院子,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不会开口询问,因为这种事知道了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

曹大老爷带着人进门,他抿着嘴唇脸色铁青的模样,将老家人吓了一跳,刚要上前询问缘由。

曹大老爷吩咐:“我准备好了银子给你们,你们先搬去别的地方住一阵子,这院子我也留给你们,将来想卖想拆都随你们,只不过必须要过一年半载再回来处置。”

老家人应了一声,不敢耽搁立即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家门。

院子里没有了旁人,曹大老爷看向身后的人:“就在北屋地下埋着,你们去挖也就是了,”说到这里他带了颤音,“我们之前说好了,你们只为了那些东西,不会害我性命。”

“放心吧,”其中一人笑道,“说过的话,我们都会办好。”

不一会功夫北屋开始“叮叮咣咣”一阵响动,曹大老爷脱力般坐在台阶上,这一切都给他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无论算计他的人是谁,他都不想去追究,只想着能够活着回到曹家。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喊了一声:“有东西,就在这里了。”

曹大老爷心中一紧。

他既盼望他们早些挖出银子,又害怕他们得手,因为他害怕这些人不会照之前约定好的放了他。

万一他们痛下杀手,他就会和当年的赵善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还不想死。

“是银子。”有人惊呼一声。

紧接着屋子里走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个到了曹大老爷身边。

“说的都是真话啊。”那人毫不遮掩得意的神情。

曹大老爷慌忙不迭地点头,正要说话,一个东西塞进了他的嘴中,让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一条绳子从背后递过来缠上他的脖颈。

曹大老爷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仿佛都忘记了挣扎,只是惊恐地睁大眼睛。

他们找到了东西就准备杀了他。

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

战战兢兢这么多天,最终还是要死。

“不如勒死了事,非要用匕首将人豁开,真是麻烦,血肯定溅的哪里都是,准备好水,一会儿我要洗身上。”

那人说着抽出了利刃,用手按住了曹大老爷的肩膀。

曹大老爷因为恐惧浑身颤抖,当年他也是这样杀了赵善,如同在宰一头牲畜,一刀下去鲜血喷上他的脸,没有让他恐惧,反而带给他兴奋的感觉。

现在另一个人也要从他身上获得这种快感。

冰凉的刀刃就在他喉间,曹大老爷已经感觉到皮肤被利器割开。

这处院子外,还有个人站在那里。

听到了隐隐约约传出的动静,他满意地抬起了头,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神情,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如愿以偿。

“不进去看看你的银子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那人不由地脊背僵直,转过身看到了徐青安。

“二伯,”徐青安一脸笑容望着徐二老爷,“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聚,真是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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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招认

“真是巧了。”

这话说的好像在街面上遇见,互相寒暄似的。

用徐青安惯用的那种不正经的口气说出来,让徐二老爷惊骇中又觉得愤怒,他闭上了眼睛,绷紧了下颌,避免牙齿打颤,他不能在这种人面前丢脸。

尤其不能让他看不起的人,看了他的笑话。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徐二老爷攥起拳头转身道。

他故意扬起的声音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只见几条人影从院子里窜出来。

徐青安笑一声:“逃跑这种事,小爷才是行家里手。”

早就埋伏在后门的周立即现身将几个人拦住。

徐青安跳起来,伸手一扒借力上了墙头,没有半点停顿一脚就踹在想要翻墙逃跑的人身上。

那人惨叫一声摔进院子里。

“一个都不准放跑了,”徐青安眉宇飞扬,好久没有惹祸了,浑身不舒坦,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松松筋骨,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徐二老爷灿烂一笑,“谢谢你啊二伯。”

徐二老爷心窝一阵刺痛。

“来吧,让小爷出出汗。”徐青安将领口的盘扣扯开,纵身跃进院子里。

孙冲走到徐二老爷身边:“二老爷,您不是在凤翔为夫人发丧吗?怎么赶路到了这里。”

徐二老爷不徐不疾地道:“我夫人的嫁妆庄子在这附近,如今她不在了,我去庄子上盘点清楚,以后也好交给我儿打理,不想在街面上似是看到了舅兄,便一路跟了过来。”

周和衙差解决了后门上的人,气喘吁吁地来到徐二老爷面前,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一番:“我真没想到,真凶原来是您。”

徐二老爷冷笑一声:“你在说些什么,我可不会任由你们无凭无据的诬陷。”

“曹家不认罪徐二老爷就会安然无恙,”李煦道,“那如果曹家的事遮掩不住了,这桩案子就要从头捋清,徐二老爷是否还能脱身?今天抓到的这些人,就算全都能守口如瓶,曹大老爷会放过你吗?”

李煦说完话向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徐青安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不远处的地上,曹大老爷躺在那里,鲜血染红了他的衣领,他瞪圆了眼睛,一动不动仿若一具尸身。

“咦来晚了吗?”周伸出手来要去探曹大老爷的鼻息,谁知曹大老爷伸出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周吓了一跳,勉强稳住心神。

曹大老爷已经大喊起来:“他…他们…要杀我…”

不等旁人说话,徐二老爷先开口:“是谁要杀你?”

曹大老爷目光落在徐二老爷身上,嘴唇颤抖着,慢慢回过神来,院子里的衙差,让他打了个寒噤,如果他实话实说,只怕曹家的秘密就遮掩不住,关键时刻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伸手指向被绑缚起来的歹人:“他们将我绑到这里…他定然…定然是受人指使,是…他,是我二妹生下的那个孩子,他怨恨我们曹家,来向我们报仇了。”

“你说的是赵善的孩子吗?”李煦的话让曹大老爷惊在那里。

李煦淡淡地道:“曹大老爷定然觉得,那孩子利用了徐二太太陷害安义侯世子的机会,向曹家报复,于是动手杀了曹如婉,这个猜测看起来十分合理,但是曹大老爷忘记了一点。

第一,那孩子必须要先知晓徐二太太的计谋才能动手,第二,有足够的银钱能买通徐二太太雇来的凶徒。

如果他能做到这些,何必去杀曹如婉,直接买凶绑走曹大老爷岂不更加方便。”

曹大老爷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李煦道:“曹大老爷是不是想说,那孩子为了报仇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杀了曹如婉也许只是他要泄愤。

那曹大老爷一定记得你们是如何害那孩子的,你们将他掐死、掩埋,没想到他侥幸活了下来,可你们带给他的伤害却一直留在他的身上,他不但不会说话,心智也和寻常人不同,我们在他的住处找到了竹蜻蜓、陀螺、毽子,这些东西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他只能宰杀牲畜做些粗活,照顾他的婆子在他的鞋垫上缝制漂亮的纸鸢,也是为了迎合他孩子般的性子。

这样的人,如何能做这般缜密的安排。”

曹大老爷听到这里,转头去看徐二老爷。

周叹口气:“你们已经将人害成这般模样,为何还不肯放过他。”

“因为贪念,”李煦道,“徐二老爷觊觎安义侯爵位已久,终于让他找到机会向侄儿下手,若是整件事进行的顺利,徐青安会入狱,徐三太太死了亲生女儿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勾起曹家那件陈年旧事,徐二老爷再引出徐三太太的儿子,让曹家彻底乱起来,他找到机会要挟曹家得到这笔银子,可谓是一箭双雕。

徐二老爷很聪明,即便开始出了偏差,他也及时补救,如果没有人察觉到这些,他就会静悄悄地拿走这笔银钱。”

徐二老爷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李煦走到曹大老爷身边:“被那些歹人逼迫着来到这里时,你已经想了明白,一切都是徐二老爷的安排,你不敢说出实情,是因为这桩案子也会毁了曹家,现在你们已经无法自圆其说,还要继续为徐二老爷遮掩吗?”

“是他…都是他的安排…”曹大老爷狠狠地道,“枉我相信他,他却来这样害我们,既然我们活不成了,他也别想逃。”

见到这种情形,被衙差压在地上的歹人也纷纷开口:“都是二老爷让我们这样做的,不关我们的事。”

“二伯,”徐青安脸上带着笑容,“这次你可惹了大祸。”

徐二老爷面露狰狞:“哪有你这个竖子说话的地方…”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一股大力向肚腹压过来,紧接着整个内腑都仿佛挤在了一起,疼痛、恶心随之而来,他忍不住弯下腰呻吟出声。

“身为徐氏宗长却做出这种事,”徐青安活动着手指,恨不得再在徐二老爷身上补一拳,“不知谁才是徐氏的败类。”

“大人,”去北屋里查看的衙差上前禀告,“那些箱子挖出来了,只是…只有一口箱子里面放着银钱,其余的都是…都是些瓷器、摆件。”

听到这话,曹大老爷一僵,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徐二老爷也愣在那里,嘴中不禁喃喃道:“怎么可能。”

看着眼前一口口木箱,孙冲也想不明白:“银子…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是银子,”说起这个,他才环顾左右,“徐大小姐呢?她去哪里了?”

“我们家大小姐说了,”孟凌云道,“这两位老爷不过就是…就是…”他忽然想不起来大小姐的原话。

众目睽睽之下,孟凌云皱眉思量,半晌他眼前出现了凤雏得意的表情,用凤雏的话来说:“这两位老爷就是酱缸里的蛆虫,米缸里的老鼠屎,不但恶心人,也不是什么大菜,不值得我们大小姐过来一看。”

话说顺了,孟凌云长舒一口气:“他们两个人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我们大小姐要去抓那个下棋的人。”

从凤翔向京城的官路上。

“几位爷喝碗茶吧!”伙计在路边笑着招呼。

看着迎风招展的旗子上写的“茶”字,宋成暄忽然勒住了马调转了方向。

“公子,”随行的永夜不禁道,“您这是…”

“张真人在哪里?立即找到他。”宋成暄道。

第四十一章 是你

凤翔出了大案。

这桩案子涉及到被朝廷表过功的曹家。

曹家大宅里里外外都是官兵把守,只要找到那笔税银就能结案,显然官府对税银的下落已经了如指掌,否则王允大人不会亲自出面坐镇曹家。

人人都想知道一个结果,当年曹家到底有没有通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