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这样。

张静姝正胡乱想着,忽然感觉到太后的腿微微一动,紧接着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她身上,她心窝一疼,然后整个人坐跌在那里。

张静姝彻底僵在哪里,她茫然地看着太后娘娘,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一切明明都烟消云散了,太后娘娘这到底是为什么。

“蠢货,”太后厉声道,“你父亲这些年虽然荒唐,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若是惩办了他,也怕让当年那些拥立幼帝的功臣寒心,免不了要施些恩德,就算不能让你父亲安然无恙,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现在…这份恩德用在了你的身上,皇上对你父亲就不会再留情面。”

张静姝仍旧听不明白:“太后娘娘…既然皇上能容我…怎么会不管父亲…父亲定然会安然无恙,您放心…我…我愿意再去求皇上。”

太后闭上眼睛,现在说什么已经晚了,皇上还提起了十几年前的案子,当年主持谋反案的是先皇,先皇自然不会犯错,要错也是张家进了谗言,让忠臣蒙受不白之冤。

先皇还真是给她留下了一个祸根,当年种种她本不愿插手,这样的事成也是它,败也是它。

张静姝犹自哭个不停:“太后娘娘,我是无意…我没想过这些…我只是想要救父亲、母亲,若不然我…我就死在这里,皇上定然会收回成命。”

太后厉声道:“将她拖下去,让人半步不离地看着她,若是再出事,谁也别想活。”

女官应了一声,立即有宫人上前搀扶张静姝。

张静姝还想要挣扎,那宫人的手却仿佛抠进了她的皮肉之中,让她疼痛得几乎晕厥过去,张静姝还想说话却被一只手牢牢捂住了嘴。

一股太监特有的尿骚味儿扑鼻而来,紧接着耳边传来内侍的细语声。

“娘娘,这可不比外面,您要好好听太后娘娘的话,谨守宫规,娘娘也是为了您好,别看您这些年常常出入宫中,一直有太后娘娘庇护着才能见识到宫中的手段,您这一身细皮嫩肉可消受不了那些。”

说到最后颇有些深意,然后不知是哪只手狠狠地在她身上扭了一把。

张静姝忍不住要叫出声,却因为嘴被人死死地压住,最终那声音只压制在喉咙之中。

“这样就对了,”内侍笑道,“宫中可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出声的地方。”

性命被人牢牢攥在手心里,一种巨大的恐惧爬上心头,张静姝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眼前忽然浮起母亲眼角那滴泪水。

她错了,她今日不该进宫来,若是她在家中,不管是舅舅还是叔伯都会护着她,现在她这样任意妄为,张家会不会就舍弃了她。

她要入宫是想要母仪天下,不是要这样的结果。

门被打开,紧接着她被抱进一个屋子里扔在了床上,她还没回过神来,大殿的门已经被阖上。

屋子里一片阴暗,隐隐约约能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

张静姝想要立即离开这里,她身子刚刚一动,立即有人站在了她面前:“娘娘要做什么?奴婢们会贴身侍奉。”

“我…我要…”张静姝嘴唇哆嗦,话还没说完。

一个恭桶已经被拿了过来。

“娘娘要方便吗?我们服侍。”

内侍伸出手就要去捉张静姝的腿。

张静姝大惊失色整个人向床内躲去:“不,不用,我没有,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呆在这里…”

“那样最好,”内侍道,“娘娘这是疼我们,免得我们劳累,我们谢过娘娘了。”

张静姝的眼泪不停地淌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她蜷缩着的双腿上,她后悔了,可谁又能来救她,父亲、母亲,早知宫中这样凶险为何要将她送进宫来。

“太后娘娘,都已经安置好了。”女官上前禀告。

太后望着窗外:“虽然料想她没那个胆色去寻死,也让人盯着点。”皇上刚有恩德下来,若是张静姝就死了,就等于张家逼着皇帝改变决定,这与逼宫有什么两样。

到底是人心隔肚皮。

她们不是亲生的母子,总归要生嫌隙,只是皇帝之前对她百依百顺,让她大意了,忘记了如今他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长大的男人都好斗,更何况是大周的天子。

女官低声道:“那您就不管了?眼看着三老爷送死。”

“那要看他的造化了,”太后道,“哀家虽贵为太后,也不是凡事都能遂了心意。”

女官接着道:“要不要传大老爷入宫。”

太后摇了摇头:“静姝被封为美人,消息很快送去张家,到时候他就都明白了,也该知道要怎么做。”

皇帝心意已决,就像是尘埃落定,越是去阻扰反而越会得到不好的结果。

“哀家想要见见安义侯府大小姐,”太后忽然开口,“也亏了她发现了火器之事,否则还不知道伤亡有多少,那样的话张家罪过岂非更大了,哀家要赏赐她。”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带兵 感谢盟主sofia若冰

安义侯回到府中,今日在朝堂上可谓大获全胜,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张家第一次跌了这么大的跟头。

洪传庭笑得合不拢嘴,从朝堂上下来一直说个不停:“那张玉慈平日里站在朝堂上都是满脸笑意,今日却也笑不起来了。”

提起张玉慈,安义侯道:“国舅没说话,心中却有思量,以后要更加小心,不能赢了一局就放松警惕。”

洪传庭点头。

安义侯立即想到常州之事:“皇上应该很快传你商量去常州的人选,常州一带向来是张家人把持,你有没有想好让谁前去?”

任谁去都有可能会面临危险,张家表面上已经不再挣扎,却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只要在白龙王这件事上扭转局面,张家还能想方设法让张玉琮脱身,所以无论谁去常州都极为危险。

洪传庭思量片刻道:“大周官员善水战的虽然不少,但我都不太放心,泉州那边虽然有薛沉,可贸然调动泉州太多人手,我又怕有人会见缝插针,泉州的安稳也很重要,所以我觉得不如就让宋成暄带兵前往。”

安义侯停下了脚步。

洪传庭察觉安义侯异样,不禁转头去看他:“怎么?你不同意?别看宋成暄年纪尚轻,带起兵来不比你差,有了他去我才能安心。”

安义侯目光微沉:“你可与他商量了?他愿意前往?”

洪传庭道:“还没说,不过这小子应该不会拂了我的面子,其中的凶险他也应该知道,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

“不要强人所难,”安义侯忽然打断了洪传庭的话,“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们根基在东南,这次真的有倭人来犯,他们只要能守住泉州,就等于立下大功,何必去常州犯险。”

洪传庭一怔不禁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离开战场久了没有了志气,这还是从前的拼命三郎吗?”

看到安义侯神情肃穆,洪传庭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你说的是真的?”

安义侯道:“你我与张家周旋多年,折损了多少人手在里面你又不是不知晓,这次张家使出这样的手段,我们心中也该有所警醒,张家盯准了定然会报复,何必牵扯太多人。

今日我也看了明白,皇上已经知晓张家一家独大,不能再这样下去,所以借着这桩事来惩戒张家,我们虽获小胜,但长久来说张家是太后的娘家,输赢与否都讨不得半点的好处,我们除掉了张家,皇上为了安抚太后也会卸磨杀驴,只要涉及朝政大权,牵扯其中的人都很难善终。

我们是要与张家斗到底的,想必除掉那些外戚之后,朝廷会有短暂的清明,不如留下些后辈,将来为朝廷出力,千万别一场争斗闹得大周青黄不接,一样是罪过。”

洪传庭沉吟着,半晌叹口气:“你说的有道理,是我没想周全,”说着什么伸手拍了拍安义侯的肩膀,“难得你吐露这样的心事。”

说到这里,洪传庭心生豪迈:“若我还能带兵,这次我倒要去会会张家。”

安义侯若有所思:“你掌管兵部非同小可,倒不如我去吧!我想会会倭人的大船和火炮,再试试工部造出的那些火炮的威力。”最重要的是,看看张家的手段。

洪传庭半晌才回过神:“你肯带兵了?”

安义侯回到侯府,心情很不错,立即将徐青安招到跟前,父子两个校场中斗了两个时辰,徐青安最后如同死狗地样躺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没用的东西,”安义侯沉着脸冷哼,“没有半点长进。”说着又抬起了手中的木棍。

徐青安叫苦连天,就要求饶。

幸亏安义侯夫人赶来:“好了,这都多久了,侯爷该歇一歇小心累坏了身子,我方才在厨房做了莲子羹,侯爷换了衣服正好吃一碗。”

安义侯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棍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徐青安:“勤加练习,明日我还会考较你。”

安义侯大步离开,安义侯夫人才看向儿子:“还不快起来。”

徐青安哭丧着脸:“还好母亲来了。”

安义侯夫人道:“你啊,多长进些何必惹你父亲生气。”说着递上一杯茶水。

徐青安将茶一饮而尽,眼睛中又恢复了几分光彩:“儿子有件事想要问母亲。”

安义侯夫人点点头:“你说。”

徐青安道:“为何父亲、母亲只有我们兄妹两个孩子,而且…就我一个独子。”

这种…哪里是问题,安义侯夫人皱起眉头不知怎么回答,徐青安却凑在她耳边:“母亲,我听说一件事,孙家大爷不是孙老爷亲生。”

恩,两个问题有什么必然联系,安义侯夫人一时没有想到。

徐清安咳嗽一声:“那是因为孙老爷有隐疾,没有人传宗接代这才保养了旁支的子嗣,我…”他指了指鼻子,“是不是被母亲抱养来的。”

安义侯夫人脸色一变,不禁动容:“你胡说些什么。”

徐青安眨了眨眼睛:“没关系,母亲永远是我的亲生母亲,我…只想找到亲生父亲…”

“你这个不肖子,”安义侯夫人伸手去打徐青安,“我就不该来救你。”

“母亲息怒。”徐青安绕着安义侯夫人身边跑来跑去,让安义侯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看着院子里像大马猴一样的哥哥,徐清欢也忍俊不禁,哥哥最近有了些长进,可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能为父亲分忧。

“夫人,”管事急匆匆地进了院子,“慈宁宫中来人了,说是有赏赐给大小姐。”

安义侯夫人一怔:“快,快去禀告侯爷。”

慈宁宫很少有赏赐下来,尤其是还未出阁的女眷,安义侯夫人回想着类似的情形,她知晓的好像只有于皇后待字闺中时,太后娘娘赏了一柄玉如意。

一家人换好了衣服,向堂屋里走去。

安义侯夫人担忧地看了一眼女儿,只见清欢眉目舒展,还转头向她莞尔一笑,她也心神稍定,不管太后娘娘是什么意图,现在她们都不能慌乱,先仔细应对过去再说。

一家人跪下行礼,慈宁宫的掌事内官才上前将一柄纯金打造的如意交到徐清欢手上。

徐清欢觉得手上一沉,抬头看过去,只见如意上面花丝透空镶嵌了两块偌大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恭喜安义侯大小姐了,”内官笑着道,“这可是太后娘娘库中少有的宝贝,愿这如意为您招福纳祥,让您万事遂意。”

………………………

第一百九十三章 赞同

安义侯让人拿了喜银打点内官,内官和宫人都显得十分客气,热络地说了两句话就告辞出门。

安义侯夫人看着女儿手中的如意有些恍惚,这花丝镶嵌极为考究,这样的东西若是做嫁妆那是极有面子的。

安义侯夫人心中一动,之前有传言说张玉琮的女儿要入宫,难不成这柄如意本来是在那时候赏赐给张家女儿的。

太后这样做,是将张家今日的结果算在了清欢头上吗?

想到这里安义侯夫人一惊,喃喃地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母亲别担忧,”徐清欢拉住了安义侯夫人的手,“不一定就有什么事,张玉琮触犯大周律法,张家丢尽颜面,太后娘娘这样做也许就是为了以示她毫无偏袒之心。”

安义侯夫人看着女儿清亮的眼睛:“是这样吗?那送什么不好,为何送如意。”本朝出嫁的女儿,长辈添箱时,都会送头面和如意,清欢的年纪正是说亲的时候,会不会太后娘娘以此来威胁他们…

“先将如意供起来吧!”安义侯望着桌子上那金光闪闪的东西,若有所思,“既然是太后所赐,我们不能丢了礼数。”

望着那被供奉起来的如意,安义侯夫人总是心中不舒坦。

“别思量了,”安义侯看向夫人,“让人准备清欢进宫时的衣裙,明日一早还要进宫谢恩。”

安义侯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内侍特意交代,明日让清欢独自去慈宁宫,这还是头一次:“宫中的规矩大,会不会是要挑清欢些错处。”

“不会,”安义侯道,“这个节骨眼上,太后娘娘不好做得太明显。”

安义侯夫人带着人去准备,安义侯回到书房里坐下,刚刚准备起身去找两本书来看,就有管事道:“大小姐来了。”

徐清欢端了杯茶给安义侯:“父亲来书房是想要看书吗?要看什么书,我去给父亲找来。”

安义侯看着女儿坐在锦杌上,一脸笑容:“刚刚处置完公务心中有些乱,就过来坐坐。”

徐清欢起身:“那我去书架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书来看。”

不一会儿功夫,徐清欢搬了一摞书放在安义侯面前,那些书看起来年代久远,而且曾被多次翻看过,第一本就是《兵法总要》。

徐清欢拿来的都是兵书。

安义侯望着那些兵书出神。

“母亲说,父亲带兵出征之前都会将兵书翻一遍,随便这些内容父亲早就烂熟于心,翻看兵书无非是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这次父亲不光要看这些书,大约还要向洪大人请教海战的要法,虽说父亲年轻时也曾在水师中历练过,可海上作战并非父亲专长,即便父亲要留在岸上接应,也要心中有数,战场上情形瞬息万变,准备越是周全越容易取胜。”

说完这些话,徐清欢抬起头:“父亲心中是不是已经做了决定,准备出战常州。”

安义侯眼睛重新变得清明:“我也是今日才下的决定,没想到就被你看了出来。”

徐清欢道:“因为女儿知道,父亲的性格如此,定然会这样抉择。”

安义侯道:“我年轻时随先皇出征,那时不过是个小小的武骑尉,先皇对我有知遇之恩,有一次我带兵被围困,先皇带兵前来解救,就是那次让我下定决心一生戎马,常年在外一心打仗,后来才知朝堂比战场还要凶险。”

安义侯说到这里停下来,如今卸了兵权,在朝堂上见惯尔虞我诈,倒也从中明白了几分道理,有些仗可以来得无声无息。

徐清欢接着道:“张家输了一局,不能再有其他损失,这次不光是要面对倭人、海盗,还要防备张家人从背后下手,皇上要的是常州平安,打赢这一仗,就算张家在其中捣鬼,只要不是破坏大局的举动,皇上也不能再惩治张家。

洪大人是想要举荐宋成暄去带兵吗?所以父亲才会心生担忧,因为张家和宋成暄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相差悬殊,宋成暄在朝中也没有任何的名望,即便他被张家所害,也不会有什么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相反的,换了父亲前去,张家就要有所顾忌,父亲与张家缠斗多年众所周知,直接害死父亲太过显眼,弄不好会将把柄落在皇上手中,看似父亲去更为合适,可父亲定然也想到了,张玉琮有可能会与父亲拼个鱼死网破。”

安义侯伸出手摸了摸徐清欢的头顶:“我如今已经不是从前的安义侯,能想到这些必然会有所防范。”

徐清欢点点头:“女儿知道,所以女儿也不会劝父亲改变主意,太后娘娘是何等聪明的人,定然已经洞悉这些,才会提前安排,对我们家中施恩,将来万一出了事,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皇家做事向来恩威并施,母亲担忧的也没有错,太后娘娘此举也是在提点父亲,太后不能明着干政,却能左右女眷,真的做主为她指一门亲事,她必然要承受。

安义侯眼睛中满是歉疚:“都是父亲…”

“不是,”徐清欢道,“若父亲软弱胆怯,女儿会劝父亲放下爵位做个乡绅,父亲敢于一战,那我们整个侯府也不会畏惧。

太后娘娘虽然有谋算,我们也有法子应对,比如现在太后娘娘不能向我们下手,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借太后娘娘的力好好查查王允那些人。”

安义侯惊讶:“太后娘娘肯相信你的话?”

徐清欢点点头:“信与不信不重要,因为这些对太后来说没有任何损失,相反的真的查出来,对太后必有裨益,谁也不想暗地里藏着一个时刻想要算计她的人。”闹出那么多风雨,那人却半点未被波及,未免太过舒坦了些。”

徐清欢话音刚落,管事前来禀告:“大小姐,简王府送来帖子,明日请世子爷、大小姐过去一趟,说是那鸟儿不吃不喝许久,像是又病了。”

徐清欢不禁觉得好笑,简王爷为肥鸟可谓是费尽心神,哥哥这才将肥鸟送回去多久,王爷就又来求救。

徐清欢道:“明日我从宫中出来就去拜见王妃。”

管事应了一声退下去。

徐清欢也想安义侯行礼准备离开。

“要去哪里?”安义侯道,“总要听听你母亲讲一下宫中的礼数。”

徐清欢被揭穿秘密,不由地抿了抿嘴唇,憨笑道:“女儿一会儿就回来。”

看着徐清欢的背影,安义侯不禁摇了摇头,不禁又想到当年与魏王定下婚约时的情形…

清欢还不知道。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徐家马车停在一处院子前。

徐清欢下了车,雷叔迎上来道:“我去敲门。”

徐清欢点点头。

院子看起来很冷清,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寒意,让人难以接近。

没有让他们等太久,门被打开,紧接着永夜走了出来。

永夜道:“公子在家中。”

徐清欢点点头,带着人走了进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丈夫

宋成暄坐在树荫下,他已经换下了官服,身上穿了深蓝色直缀,已经摘了发冠,头发齐整地梳着,发黑到了极致,更显得他整个人极为深沉。

徐清欢抬起头看看那棵树。

只可惜这老树不开花,若不然显眼的花朵在枝头,倒能将眼前的人衬得柔和一些,也多添几分温暖。

徐清欢胡乱想着,正好迎上了宋成暄的眼眸,他一双眼睛如天山冰雪化作的清泉,真是冷到了极致的人才能如此。

徐青安道:“宋兄这院子不错,冬暖夏凉,可惜没地方搭戏台子,否则也能热闹热闹。”

自从被宋成暄救了之后,徐青安的“宋大人”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宋兄”,可惜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徐青安想要活跃气氛,却收到一片沉默之声,只好坐在一旁给宋成暄相面。

嘴唇不薄,鼻子也不是过分的高耸,脸颊不突出,看着不像是寡义之人,只是生了一对细长的眼睛,眉毛又浓密,这点不好,太过英俊就会薄情,还是生成他这样刚刚好,又出挑又可靠。

徐青安对自己的理解十分的满意。

“这是郎中开的药,今日止血,明日去肿化瘀,”徐清欢将食盒打开,拿出一盅药来递过去,“若是你已经服药了,我这就拿回去,我家的先生经常给养乐堂的伤兵看症,对这些最为擅长,尤其是那些不得休养的伤口,服药总能好得快些,宋大人可以试一试。”

宋成暄正襟危坐,腰背笔直,身形纹丝不动,若非亲眼见到他肩膀的伤口,很难相信他是个有伤在身的人。

而且昨晚一夜未眠,今日又上朝回话,他脸上没有半点的疲惫,相反的那双眼睛仍旧熠熠生辉。

宋成暄依旧没有说话。

徐清欢觉得有些奇怪,询问地看过去,他却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一如那晚他们被困之时,就连哥哥说话的声音都不得见了,树枝随风摇曳,透出几分世事安稳的感觉。

“宋大人?”徐清欢再次发问。

宋成暄依旧不语,她是来送药的,自然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来之前大约已经想到他不会服药,于是说出那么一大串理由来。

如果他现在喝了药,她也就遂了心意,不必再担忧此事,安安心心地离开。

她心中的盘算,他都看在眼里。

没有昨晚那一茬,她还是见面不相识的模样,就如同那日凑巧遇见,她在马车里目光疏离而冷淡。

宋成暄忽然道:“这样上门来,不怕被张家人看到?”话说出来他微微皱起眉头,他怎会还记得这桩事,非要想她问个缘由似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心眼小的人。

徐清欢被问得一怔,他这话从何而来?昨日在道观他救下她和哥哥,又跟着他们一起回了侯府,若是张家盯着只怕早就知晓了,他这突然的不满从何而来,难不成为的是前些日子她没有传消息给他?

所以她进门开始,他便一直不言语,就是在报复她那时的作为?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