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了不少人,”庾三小姐说道这里微微一顿,“现在都放出去了。”

“哦?”李大小姐十分惊奇。

庾三小姐道:“李大小姐说的对,京中不太平,前些日子…”

庾三小姐抿住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被徐家摆了一道,万事都更加小心。

第五百零九章 惺惺相惜

“发生什么事了?”李大小姐看出庾三小姐的异样立即关切地问过去。

庾三小姐从玉竹手中接过茶端到李大小姐面前:“二奶奶请用茶。”然后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也没什么,”庾三小姐想了想才道,“刚来京城的时候,没有想的太周全,有些大意了,幸好没酿成大祸,二奶奶不必放在心上。”

李大小姐向庾三小姐身边的丫鬟看去,那丫鬟低着头恭谨地立在一旁,李大小姐心中赞叹庾家治家手段,也不免心疼庾三小姐的玲珑心思,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件事应该与九郎有关。

庾三小姐不愿意说是怕她怨九郎,真是一心一意为九郎好,这种心思李大小姐很清楚,当年她也是这样想着二爷的。

庾家门头高却能向李家问亲,要不是庾三小姐自己坚持,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没想到九郎却找借口推掉了,可想而知庾三小姐的处境如何,庾三小姐表面上毫不在意,心中必然难过的很,在人前也是竭力遮掩这种情绪。

庾三小姐知道九郎喜欢徐大小姐,即使将来九郎娶了庾三小姐,也有几分退而求其次的意味儿,不要说庾家心中会不舒服,她都会为庾三小姐惋惜。

“我刚刚进城与九郎也是匆匆见了一面,没来得及仔细说话,”李大小姐道,“京里可有什么消息吗?”

庾三小姐点点头:“虽说张玉慈倒了,可徐家仍旧在查案,那位徐大小姐还有别的思量。”

李大小姐眼睛中一闪厌烦的目光,然后故意装作惊讶:“闹出这么大动静她还觉得不够?还要做什么,想要将所有功劳都揽在身上不成?”她与徐清欢没有来往,通过这一桩桩的事上,却能感觉到徐清欢咄咄逼人的气势。

庾三小姐轻声道:“徐大小姐这案子查的越来越大,现在已经查到了简王身上,二奶奶可看过徐大小姐查过的案子,现在我们已经知晓了来龙去脉,可我还是花了好几天才捋清楚,我从前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女眷。”

聪明没有错,自以为是的聪明就不一样了,这样的女子无论嫁到哪里,对夫家来说都是祸事,不知轻重,看不清情势,定要将夫家拉入泥潭,李大小姐愈发觉得,九郎是个有福气的人,如果真的娶了徐大小姐回来,她要长出八双眼睛去盯着。

“我们初来京城,尽量不要插手那些案子,”李大小姐适时提醒庾三小姐,“忠奸善恶咱们辨不清,有可能还会被人利用,有热闹看看就好了,千万不要牵扯进去。”

“谢谢二奶奶提醒,”庾三小姐道,“还是二奶奶想的周全,这次来京城我们为的不是案子,而是打听消息,我也时刻提醒自己,不好弃本逐末,不过…二奶奶也要小心。”

庾三小姐说着向外面看去:“我们没有伤人之心,难保别人有什么思量,这里里外外都可能安插了眼线。”

李大小姐心中一沉,庾三小姐说的是徐大小姐?徐大小姐注意到了庾家,应该也会盯着九郎,还真以为比任何人都聪明?她就等着看徐清欢会落得什么下场。

城外的庄子上。

徐青安将卫娥和沈老爷一起都送回了庄子上,不同的是随行的还有顺天府的衙差。

卫娥抓了沈家管事用来逼迫沈老爷,正好被徐青安抓了个正着,证物、证人具在,徐青安觉得不用黄小鱼他就能审案了。

卫娥走到庄子中,看到简王爷和院子里摆着的箱笼,虽然竭力遮掩,还是能看到他那双阴沉的眼睛中夹杂着担忧、焦虑的情绪,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卫娥又恢复了一脸蔑视的神情。

“除了扮做女人,你还有这样的嗜好,真是让人…”徐青安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个卫娥打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也多亏了他妹妹,要不然谁能发现庄子上藏着这种秘密,想想宫里的主子们被这样的人伺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世子爷,”齐德芳跟着徐青安一起赶过来,他虽然心中急切,却还是记得徐大小姐说,没有查到证据之前,不能随随便便给人定罪,“还没有查证,有些话先不要说。”

徐青安瞪圆了眼睛:“小爷现在火眼晶晶,比黄大人也不差,如果这卫娥是好人,小爷就…”

徐青安说到这里,只见卫娥转过脸来,对他阴狠冷笑。

徐青安差点就脱口而出,不过想一想还是对自己要好些,虽然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小爷就光屁股在街上撒欢。”

徐青安话音刚落,卫娥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找到了,”孟凌云前来禀告,“就在庄子西北角,埋着一些瓦罐,雷叔挖了出来。”

“我就说。”徐青安得意,早知道他下更大的赌注,白白就错失了展现豪情的机会。

徐青安要看管好卫娥等人不能随便离开,齐德芳快步走向庄子的西北角。

此时,雷叔已经捧出了一只瓦罐,慢慢地将盖子打开,雷叔向里面看去。

“是骨头,”雷叔道,“应该将常娘子接过来。”

徐清欢仔细地看着,瓦罐看起来已经埋了几年,埋着罐子的坑中,能清晰地看到土层,也就是说近期没有人动这罐子。

这样的证据很重要,没有人刻意的去布置,从这里能够推断出真实的情形。

“要不要请黄大人前来。”雷叔上前询问。

徐清欢摇摇头,她看到罐子里仿佛有物什:“让人铺好油布和布单,雷叔将这罐子里的骸骨慢慢倒出来。”

凤雏等人将布单铺好,又让在场的人用布巾遮住口鼻,雷叔这才缓缓地将罐子拿起来,一点点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倾倒在布单上。

骸骨和骨渣,还有些烧过的碎末,除此之外还有一只荷包。

徐清欢垫着布巾将荷包拿起来,

荷包已经有所腐败,不过还是能看出荷包做的十分精致,徐清欢小心地将荷包打开,里面隐约看到了一条手串,和一些零碎的物什。

“那卫娥杀了人,然后将他们埋在这里,”齐德芳道,“那箱笼里留着的都是被卫娥害死之人的衣物和随身物件儿,卫娥将东西留着,是…是要…不时地怀念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定然还有类似的罐子,这卫娥到底杀了多少人。”

徐清欢将手中的荷包放好,看向雷叔:“再看看这里大约还有多少类似的陶罐。”再打开一个,她或许就能确定在这庄子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五百一十章 埋葬之人

雷叔又找到三四个陶罐,一个个黑黝黝的罐子放在那里,仿佛是一个个人站在那里,沉默地望着他们。

这块地不小,如果再查下去,应该能找到更多陶罐。

“雷叔,不用挖了,”徐清欢喊住雷叔,“已经足够了。”

齐德芳在常州经历了九死一生,可见到这样的场面还是不免吃惊。

“再打开一个吧!”

徐清欢吩咐一声,雷叔带着下人照方才的模样将罐子里的东西都倒在布单上。

徐家马车已经将常娘子接了过来,常娘子蹲下身仔细查看布单上的遗骨,徐清欢又在遗骨中发现了一只荷包,荷包打开里面全都是散碎的银子,还有一块已经木质的牌子,那木牌上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字:冯长水。

做木牌用的木头材质不太好,木牌已经开裂,四周有长期磨损后残留的痕迹,显然这块木牌被放在这里之前,被人长期佩戴过,除此之外,还有一枚叠好的道家的符。

徐清欢递给齐德芳:“等张真人过来,让他看看。”

齐德芳目光落在那符之上:“我也懂得一些,才跟真人学的,而且每张符我都买过,应该能认出来。”

没想到齐德芳和哥哥一样学的这么快,转眼已经符傍身,徐清欢点了点头。

齐德芳忙将符打开,仔细辨认了一番:“这是荐拔往生神咒,这样的符纸,这样的笔法,还有道观的私印,求来的时候应该花了不少银钱。”

齐德芳亲眼看到善人像张真人求符,张真人拿出供奉在祖师爷身边三年的符纸来写,最后盖上道观私印,那私印一上就是五十两银子,他本来还觉得平日里被张真人坑骗去不少,见到这一幕就稍稍有些安心了,用那么多银子买符的不止他一人,更何况张真人还答应为他免费更换符,一直保证符上法力充盈。

徐清欢问道:“荐拔往生神咒是什么?”

齐德芳没有思量脱口而出:“是让幽魂飞升成仙的符。”

说完这话齐德芳觉得很奇怪:“为何要放进这样的符?那卫娥是杀了人,恐怕这些人变成鬼之后报复他,所以才会放进符吗?这也不对啊,道观又镇鬼符,为何他要用这样的…”

“因为他不怕报复,”徐清欢说着看向齐德芳,“将符放好,装回荷包吧!”

齐德芳立即照办。

常娘子也初步检查好了遗骨:“都是被火烧灼过的,可以看到痕迹,前些年灾荒,许多民众死了之后,家人没有能力土葬,寺庙的僧人帮忙一起火葬尸身。

尸身火葬之后,会有遗骨留下来,亲属将遗骨收敛之后再入土为安。”

徐清欢点点头,看向雷叔:“等到衙门里的仵作来验看之后,在帮忙将这些罐子入土。”说完话,徐清欢转身走去前院。

卫娥等人被押在一旁,沈老爷坐在椅子上,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顺阳郡王爷和简王、简王妃去了堂屋里说话。

看着徐清欢走过来,徐青安脸上立即露出笑容:“妹妹,可查到了证据?”

徐清欢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卫娥。

徐青安恐怕妹妹有危险立即站过去,这卫娥分明不是个好人,看起来比那苏纨还要阴险。

卫娥早就听说过安义侯府大小姐徐清欢,如今他落入徐家人手中,他不准备说话,既然徐大小姐这样有本事,就让她自己去查。

“谁是冯长水?”清脆的声音果然传来。

卫娥闭着嘴不肯应声,只是露出一抹冷笑。

“想必这不是他常用的名字。”

声音再次传来,卫娥眉毛不禁微微动了动。

“是入宫前的名字?看样子应该是四五年前过世的,我可以去查这几年的记档,应该能找到一个平日里节俭、本分,不善言辞,信奉道法的内侍。”

卫娥的眼睛抬起来,目光微微闪烁,但是能看出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绪。

“为何冯家祖坟不愿意接纳他?是他太过吝啬,没有给冯家族中任何帮衬,以致于冯家上下都对他心生厌恶,还是他居心叵测,犯了大错,冯家没脸迎回他的尸骨。

也就这样的人才会成为孤魂野鬼无处藏身,就算你给他用了荐拔往生咒,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做法,一个罪人又怎么可能飞升成仙,只怕要入幽冥地狱,永远不能超脱…”

听到这话,卫娥突然激动起来,他抬起头:“闭嘴,你们都是一样的人,自以为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与人论罪。

他有什么错,他是这世上最清白的人,从来没想过害人,小心翼翼在宫中侍奉,将俸禄积攒下来送给族人,只求将来能够回到族里,谁知道他那狠心的亲人,吃着他的血肉,却嫌弃他是个内侍,真的回去了族中子弟会而被人讥笑,又舍不得将族中土地割一块给他容身…”

徐清欢道:“所以你将他埋在了这里。

你屋子里箱笼里放着的东西,又都是谁的?”

卫娥不肯开口。

徐清欢仿佛并不在意:“即便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当年顺阳郡王世子爷看见你跟着苏纨一起做事。”

听到这话,齐德芳不禁一怔,他没有看到假乔姝,也就是这个卫娥和苏纨在一起,为何徐大小姐会这样说。

不过想到徐大小姐必然有她的用意,于是他十分乖顺地点了点头。

徐清欢接着道:“可见你们是苏纨的同党,苏纨里通外敌,蓄意谋反,所有同党自当一起论罪,你身为内侍必然替苏纨传递不少消息,你屋子里藏着的那些衣物,院子里埋着的尸骨都会被衙门查验。”

徐清欢说完这些刻意停顿了一下。

“你放心,那些衣物是谁的,尸骨又是谁的都会被查的清清楚楚,因为他们与你一样都是罪人,犯了大逆不道之罪,所有与他们有往来的人都要被审问,有些人也许还在宫中任职。”

卫娥听到这里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女,少女嘴角微微翘起仿佛含着一抹笑容。

“能找出这些人,也是一份天大的功劳。”少女说完这话就要向前走去。

卫娥顿时惊骇,他知道衙门会如何处置,这样从天而降的功劳谁不想要,就算是没有这样的事,他们都会凭空捏造出来,更何况他藏着东西,收敛尸身是确有其事。

“你等等,”卫娥声音沙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我不是苏纨同党,没有为苏纨做过事。”

卫娥的冷汗从额头上滑落,他死无所谓,但是不能牵连这些人。

第五百一十一章 交代

少女听到卫娥的声音却依旧向前走去。

卫娥立即焦急起来:“我四处走动做生意,恰好去了顺阳郡王爷家的铺子,那年京城格外的冷,我准备买一批棉布和棉花,让手下的人四处打听,得知那家铺子的货物足够,我就带着人去铺子里看货。

本来谈的不错,我也准备做下这单生意,却没想到被人盯上了,那盯着我的人就是顺阳郡王的二弟,齐二老爷。”

徐清欢的脚步终于停下来,齐德芳看着卫娥,生怕漏听一个字。

“然后呢?”齐德芳焦急中问出口。

卫娥道:“宫中设宴的时候我曾过顺阳郡王一家,也曾服侍过齐二老爷,齐二老爷定然是认出了我,才会紧追不舍,我出来做事不愿意被人发现,而且那些达官显贵见到我们这样的人,多数不怀好意,要么是想要威胁我们打听消息,要么就是想要让我们为之效命。

更何况我还扮做商人,握着一大笔银钱出来买东西,很有可能被攥住把柄,我不愿意惹出太多麻烦,就连夜离开了,不过我知道齐二老爷派来的人始终盯着我们,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脱身。

回到京城之后,我还担忧,齐二老爷会不会找上门来,后来我听说齐二老爷私自贩马,被朝廷追查,我因此松了口气,毕竟齐二老爷有了麻烦,也就不会揪着我不放。”

听到这里,齐德芳面色铁青,恨不得立即将卫娥打一顿。

齐德芳道:“那掌柜说你是他的女儿乔姝,分明是你们事先约定好的说辞,既然你去铺子上是谈生意,为何要假扮乔姝。”

卫娥一怔:“我与他谈生意不过见了两次面,我当时用的名字就是卫娥,什么乔姝?我不知晓。”

齐德芳看向徐清欢:“徐大小姐,他分明就是在说谎,我二叔发现了苏纨私开铁矿,他就被苏纨授意前去铺子上,与乔掌柜密谋陷害我二叔,我二叔发现之后一路追他,他想方设法脱逃…”

齐德芳说到这里,觉得自己想通了一件事。

“我想起来了,二叔在那之前发现了苏纨私开铁矿,调动人手去查此事,难免要盘问几个铺子的掌柜,卫娥那时候出现,吸引了二叔的目光,二叔亲自带人一路查下去,因此对乔掌柜有所松懈,所以才让乔掌柜有了机会做了假账目,诬陷我二叔在边疆贩马。”

这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齐德芳觉得自己理的很清楚。

“如果我为长公主驸马效命,”卫娥吞咽一口润了润嗓子,“驸马被抓之后,我为何不离开京城还在这里?”

齐德芳道:“因为你觉得没有人能抓到你,我二叔、乔掌柜和乔姝都死了,没有人知道那天你跟掌柜密谋之事,你没想到那天跟着我跟着二叔一起去铺子上,我一直在马车上,所以你没有瞧见。”

卫娥发现自己无从辩白:“你们说我与苏驸马有关,就找到证据,光凭这一点不能让人心服口服。

我说的那些你们也可以去查证,那年山西寿阳棉花丰收,棉花价比京城要低许多,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商贾去山西寿阳,并且我因为这桩事没有在山西做成生意,只好又转头去了山东。

苏州、常州、凤阳虽然也有棉花,但那是张家的地方,想要去那边买卖就要过了张家这一关,我这样选择也有我的思量。”

卫娥的话,一时让齐德芳找不到漏洞:“那你屋子里的箱笼和院子里的那些陶罐又作何解释?”

卫娥眼睛中一闪悲凉,不过很快变成了轻蔑的神情:“世子爷,那些人都并非死于我手上,世子爷去宫中查档,就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了。”

卫娥说着这话看向沈老爷:“内侍公公比我清楚,宫中这些年死了多少人,我不过是为他们收敛尸身,太监的身后事远比你们想的更加凄凉,从宫中出来之后,我做些生意赚银钱,就是为了能给他们几分体面。”

徐清欢点点头,仿佛相信了卫娥的话:“既然你只是想要暗中为死去的宫人做些事,为什么会那么关切慧净的身份?这样跑去沈家要挟沈老爷,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有悖你的初衷。”

卫娥一时回答不上来,如果他找借口说,是要找到线索拿去换银钱,和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又有了矛盾,他若只是想要为宫中那些死去的奴婢做些善事,何必又卷入朝廷大事之中。

沈老爷打量着卫娥,卫娥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得十分仔细,他微微垂着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

“是我让他去打听的。”简王从堂屋里走出来。

沈老爷立即起身向简王行礼。

简王说出这句话,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也是我将卫娥安置在这里的,当年卫娥去山西买卖棉花的事我也知道,卫娥用来做买卖的银钱也是我给的。”

跟在后面的简王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真不知道王爷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王爷亲口承认了这些,她倒觉得…还不如王爷在这里养了个外室,那样的话,处置起来比眼前的情况要好许多。

至少王爷不会有事,她虽然怨怼他,却不愿意他出差错。

简王看着徐清欢:“顺天府衙门就要来人了,我们进屋说吧!”

偌大的堂屋里,简王和顺阳郡王先坐下来。

几个人都沉默着一时没有说话。

齐莹月发现府中气氛不同寻常,问了管事妈妈一路也追到庄子上,虽然还不知晓其中内情,齐莹月也能感觉到事情非同小可,很有可能眨眼的功夫简王府就会坍塌下来。

父母和顺阳郡王、徐大小姐在堂屋说话,她就坐在堂屋外的石凳上。

阵阵冷风袭来,齐莹月不禁瑟缩了一下,出来的太过匆忙,她甚至没有穿斗篷,只觉得寒意刺骨,她想要坚强,双腿还是忍不住发抖。

齐德芳见状,伸出手指戳了戳徐青安:“你穿着斗篷,去给她送去。”

齐莹月的模样是很可怜,不过…

“为什么?”徐青安牢牢地攥住了身上的衣衫,生怕被人抢走,这样吃亏的事他才不会做,他瞪向齐德芳,“你怎么不去,你们都是皇室宗亲…”

齐莹月似是听到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她深深地垂下了头。

终于,齐德芳忍不住走了过去,将手里的斗篷递给齐莹月:“堂妹,天气冷,你穿上吧!”就算那幕后指使是简王,总跟齐莹月没有关系,他也不能迁怒于这女孩子。

齐莹月接过斗篷,忍不住哽咽出声。

堂屋里。

简王喝了一口茶,目光微微涣散,半晌才重新聚合在一起:“有些事你们不知道,安王没了的时候,我父亲进宫找过高宗皇上,提起安王的死另有蹊跷,请高宗皇上遣人查明,也是因为这桩事,我父亲才一病不起。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只能做个闲散宗室,这样才能保住简王府。”

第五百一十二章 简王之心

质疑皇帝的儿子们手足相残,需要握着确实的证据,老简王虽然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但是手中没有证据。

简王还记得父亲坐在书房中一夜没有合眼,怔怔地看着墙上挂着的《贺寿图》,那是安王孝敬给他的。

简王打开屋门,听到父亲在那里喃喃自语。

简王道:“我父亲说,生在皇室就要小心翼翼,但是每天又想要竭力挣扎,活得太久,看得太透都不是件好事,想要远离朝堂,可每次听到一些消息,又会忍不住去探看结果,整日里活在恐惧和自责之中。”

简王说着将一串佛珠放在桌面上。

“我父亲生病的时候,安王亲手雕刻了手串送到家中,上面有佛家真言,可能这是件微不足道的东西,比不上那些珍奇异宝,却比什么都要真诚。

安王去往松潘卫时,我父亲悄悄去了安王府,嘱咐安王爷要谨慎小心,发现西北局势不稳,就密信向朝廷求助,安王答应了。”

简王叹了口气:“但我父亲回来一直郁郁寡欢,我以为父亲不过就是杞人忧天,却没想到安王的噩耗传入京城,父亲一反常态进宫向高宗皇上哀求查明实情,甚至去宗正寺请宗亲帮忙去往西北寻安王。

安王仁孝,在宗室中很有威望,开始也有宗室应和我父亲,可后来…眼见安王没有活着的可能,所有人也都打了退堂鼓,安慰我父亲,人死如灯灭,眼下是稳固西北,现在贸然质疑反而会引起政局不稳,不如先渡过眼下难关,日后再慢慢查明。”

顺阳郡王沉默下来,他对这些事也有耳闻,简王说的不是假话,想到这里他看向徐大小姐,向徐大小姐点了点头。

简王接着道:“我父亲说,这就如同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死在眼前,身边都是叔叔伯伯却谁也不肯伸出援手,而那孩子平日里将他们当做长辈尊敬。

我父亲那段日子时常会梦见安王和安王妃的惨状,梦见安王府的孩子们惨叫连连,在大周的土地上,一个未来的储君,竟然被这样折磨,死的如此无声无息,是他没有求救,还是他求救的声音被人充耳不闻。

安王被砍下头颅,剥光衣服,尸体被挂在马后拖拽,一直到骨肉碎裂,安王妃和孩子们都被挂在城楼上。

安王和王妃被杀时,京中的宗室们都在睡梦之中,他们知晓消息之后,却也没有谁敢于出面还安王一家真相和体面,这就是皇族。

齐氏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威风,如今的齐氏子弟只会争抢祖产,暗地里利用权柄做些买卖,每日里纸醉金迷,虽然每日都背祖训,谁又将祖训放在心上,想当年太祖时为何起兵,就是因为族中子弟无辜被杀,太祖愤愤不平要为族人讨个公道。”

徐清欢听说过这件事,齐氏族人不但被冤枉偷盗、伤人,还每日都被绑在城墙上鞭挞,家中父母为其不平,被县丞殴打致死,太祖爷不堪族人受辱,前往衙门理论,却不想县丞早有准备,想要陷害太祖乱用兵权故意威逼他,太祖反抗时错手杀了县丞。

事发之后太祖怕牵连齐氏,准备向朝廷认罪,却没想到整个齐氏族人愿和太祖一起反了朝廷,加上太祖身为武将身边有将士拥护追随,很快拿下了两个城池,忠心的将领和族人成为了太祖立足乱世的依仗。

简王平复一下情绪接着道:“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晓了,先皇拿回了松潘卫成为了太子,到了这一步,没有人会再去查安王案了,简王府质疑过先皇,余下的日子也只能更加小心,远离政局。

不过,父亲还是放不下这件事,常常会感叹安王,感叹我们齐氏,父亲临去的时候睁大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可我也无能为力,我父亲最终也没能阖上眼睛。

一眼百年,看透也无法扭转,可能每个王朝最终都会如此,”

顺阳郡王顺着简王的话也想到了许多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