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施主就跟老衲来吧!”

路人和僧人一起前行,他们的背影渐渐在人群中消失,自始至终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随着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大周又迎来一位公主。

躺在皇后身边的小公主,睡得十分香甜。

谌哥望着粉嫩的妹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小手,他更不想离开母后的寝宫了,他决定在父皇装睡着之前,他先靠在母后身边“睡”一觉,生怕有人将他抱走,他将母后的衣带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正文卷 番外 永夜大人的假期

“大人,您怎么还没走啊?”

永夜走入值房,立即有人迎了上来。

这个人叫丁元,是新上来的亲卫,很是年轻,又是将门之后,当年因为与魏王爷有些牵连,一直被朝廷打压不曾入仕,赶在了好时候,皇上登基之后顺利选入亲卫了。

冬夜道:“我回来拿些东西。”他离开了半个时辰,公子就没有什么事吩咐下来吗?永夜一边思量一边在屋子里转悠。

丁元跟在后面道:“若是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大人只管知会。”

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了,永夜想着看向丁元:“明日一早都谁陪着圣上练武?”

丁元忙道:“就是刘蔚我们几个,大人放心吧,不会出什么差错。”

永夜满意地点点头:“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丁元老老实实:“大人放心休息,若非急事我等绝不敢去叨扰。”

没有急事才怪,这几个花拳绣腿明天就会被公子打得走路不稳,他可是从小陪着公子练武的,这些人懂得什么,公子必然会觉得不痛快,很快来召他回来。

永夜这样思量着脚步轻松地向值房外走去。

皇后娘娘让人给他置办了一处院子,离宫中不远,他觉得没什么必要,宫中有值房足够了。

“老爷您回来了,宫中没有事吧?”管事见到永夜立即迎上前,“皇上和皇后娘娘有没有吩咐让我们去办?”宫中送来消息,让他多在老爷面前提提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与老爷说了不少的话,希望老爷能够想起来。

永夜听到这话,心中就像烧起一把火,忽然很想进宫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事他没交代好,也许公子正在找他呢。

永夜的脚刚想要踏出去,又立即收了回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休息了,前两次没有撑过半日就回到宫中,这次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管事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永夜听到了“皇后娘娘”几个字,女主子仿佛嘱咐了他些什么。

什么呢?

永夜的思维慢慢聚集起来,女主子让他做的事,他绝不会忘记的。

好像就要想到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女主子埋怨公子的话,说公子不肯按时让廖先生用药,若是那些陈年旧伤不能去根,老了难免要弯腰驼背,到时候人前失了威严可不要来找她。

当时他在外面听到忍不住偷笑,现在想想,该不会他已经腰弯驼背了吧?所以公子让他出宫休息。

永夜看向管事:“我老了吗?”

“没有,没有,”管事立即道,“老爷那么年轻。”

“背弯了吗?”

“没有。”

“你仔细看看。”

“没有。”

永夜想不出个道理,要不然他去找赵统打一架,赵统从来不撒谎。

永夜刚要走出门,宫中就有赏赐送来。

管事高高兴兴地将东西拿给永夜看:“娘娘真是事事为老爷着想,特意说,这些东西不要放着不用,这件袍子不错,老爷要不要试试。”

永夜看着琳琅满目的赏赐发呆,有种悲伤从心底泛起,公子这是准备要让他告老还乡了吧。

“老爷。”管事看着永夜脸色愈发难看不禁惴惴不安。

“收拾收拾吧,”永夜道,“可能很快我们就会出京了。”

管事讶异地愣在那里,这话从何而来。

永夜没有说话,事情已经这样明显了,他也该明白公子的意思,随身携带的宝剑从来不用那些名贵的饰物,一旦点缀了宝石就是要放进库中了。

公子这是要准备让他衣锦还乡。

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他已经老得被公子嫌弃了。

管事接着道:“老爷别忘记了,今天还要去顺阳郡王世子爷那里宴席。”

永夜换了衣服向外走去,看到还在一旁乐哉乐哉吃草料的马,他不禁摇头叹息,真是年少无知啊,家中这么大的变故,亏它还能吃得下去。

永夜骑马到了齐府。

“这不是永夜嘛。”

张真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永夜立即看过去,张真人抱着手中的浮沉,衣袂飘飘而来。

“快进去吧!”张真人如同到了自己家中,“郡王爷都等着急了。”

两个人刚刚进门,章峰上前一把拉住永夜,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永夜,这身衣服穿着真不错,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永夜摇头。

章峰叹口气:“你在公子身边那么久,就没学到点什么吗?怪不得会有今日。”

永夜心中一颤,果然公子对他很失望。

章峰见到永夜这般模样,想到自己在国舅爷面前夸下海口,不禁试探着道:“你看到张真人,觉得他怎么样?”张真人得偿所愿之后,春风得意,无论走到哪里都神气十足,身边总有人围着喊仙人。

永夜摇摇头:“不怎么样。”张真人到现在还被迫喊清陵道长师弟,恐怕一日“师弟”就要终身“师弟”了。

清陵道长抱着儿子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被人问起,清陵道长都说她是儿子的父亲,张真人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有一次拉着他喝酒,想及从前瞎眼的经历,差点哽咽出声,还曾被清陵道长赶出家门,在他院子里住了两日,出去吃碗面,兜里连银钱都没有,每个月只有五两银子用度,好不容易卖给国舅爷一张符箓,银票还没捂热乎,就被清陵道长收走了。

章峰吞咽一口,好吧,张真人的确有点难以服众:“那顺阳郡王爷呢?”

永夜点点头:“郡王爷话少了。”郡王爷家里的两个孩子,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与郡王爷说话,虽然小的那个只会“咿咿呀呀”,但只要郡王爷不说话,他就会委屈的哭个不停。

“话少了”也不太像是什么好话吧!章峰觉得自己必须再下猛药。

“国舅爷总不错吧?”章峰道,“成亲之后国舅爷可比从前稳重了。”

永夜张了张嘴没有反驳,那倒是,只不过好像国舅爷更傻了似的。

章峰突然想起来:“皇上和皇后娘娘呢?皇上遇到皇后娘娘之后是不是好了许多?”

永夜眼睛一亮:“那是自然。”

章峰松了口气,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可以提前去领赏。

“可皇后娘娘只有一个啊。”

章峰愣在那里,他竟然无法反驳,他敢说世上还有第二个皇后娘娘吗?那他的脑袋恐怕不保。

显然命比赏赐更重要。

两个人说着话走进了后院,女眷们在花厅里说话,孩子们在园子里玩耍。

“永夜,你不觉得你少点什么吗?”

听到这话,永夜才想起来,皇后娘娘和他说过:“永夜再有个家就好了,这样我和皇上也就放心了。”

后来皇后娘娘赏赐了宅院给他,他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

难不成皇后娘娘说的那个家是…

“永夜,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入席。”赵统大步走过来。

永夜向前走去,路过一处亭子,有几位小姐纷纷向他这边看来。

永夜的脸顿时一红,就想要立即拔脚走人,他可没有公子脸皮那么厚啊。

“皇上说了,”赵统一本正经,“若是几年内没有消息,就早些归乡去吧!”

永夜挺直脊背,他当然不能归乡去,他偷偷地向那几位小姐看去,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眸,他的脸立即又烧的火热。

一切都是为了公子,就算刀山火海,他也要闯一闯。

正文卷 番外 那个道人

张真人这个名字,是师父取的,无他,只因为他姓张,“真人”两个字,是师父对他的期盼。

张真人两岁时就跟着师父修道,天灾人祸,双亲离世,六根六尘四大清静,算是有了修行的先天条件,师父也曾一度觉得,这孩儿能继承他衣钵,可后来师父发现,先天条件再好也无法与后天本性相抗争。

他这个徒儿,一言难尽。

“师父,那边有人聚在一起不知做什么,徒儿去瞧瞧。”

“师父,村头的一只大鹅跟着我们哩。”

“师父,你看那蛤蟆掉河里了,会不会淹死,哈哈哈哈。”

“师父,我肚子疼…师父,能不能给我拿一条干净的裤子?”

“唉”师父叹了口气,从此之后他的六根六尘也不清净了,好在他这个徒儿十分心善。

“师父,前面两个人在打架,我们去劝一劝吧!”

师父看了一眼:“那不是打架,那是他们在玩耍。”

“师父你看,又有两个人在玩耍。”

师父看了一眼面色大变:“快走,那个人就要被打死了。”

忙碌了一整日,师徒两个在道观中住下,师父意味深长地看着张真人:“徒儿啊,你这眼神不太好,师父放心不下。”

张真人眯起眼睛:“师父,徒儿的眼睛好着呢,师父有眼屎徒儿都能看到。”

师父立即伸手去摸眼睛,果然有一颗小小的眼屎。

“徒儿啊,师父说的眼神,不是指这个。”

“那师父说的是什么呢?”

师徒两个说到正经的问题,坐起来对视,看着徒弟乖顺又专注的目光,师父一时词穷,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挥了挥手:“徒儿,睡吧!”

“师父,您是不是应该跟教书先生学一学?”

师父胸口一滞,这个眼睛漏风的徒弟竟然嫌弃他,不过第二天师父花银钱买了一本书来看,想及这里,心性有些不稳,果然修道之路漫漫,越老越要小心免得破功。

又过了几年,师父带了两个孩子回来。

“徒儿啊,这是你的师弟和…唉,两个师弟,为师为他们取了名字,一个叫清瑛,一个叫清陵。”

张真人愣了一会儿,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两个师弟,然后看向师父:“师父,那我是不是也该改个名字,叫清什么?”

师父一扬手中拂尘,转身走入道观之中。

“师兄好。”

“师弟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两个师弟年纪还小,师父决定在一处道观中住下,从此之后他们师徒四人过上了平淡且快乐的日子。

每日除了诵读、手抄道经之外,张真人还劈柴、挑水跟着道观里的师兄们学功夫。

突然有一天,他发现其中一个师弟与道观中的一位女冠子手拉着手向山下走去,按理说以师弟的年纪这不算什么,可万一跟着女冠子学多了没了男子之气可怎么办?张真人决定在合适的时候要嘱咐一下师弟,可他只看到了师弟的背影却不知道跟着女冠子的到底是哪一个。

灾难总是在不声不响中发生,那时候的张真人还不知道,他为自己设下了一个大大的陷阱,往后的不少年里,他一直在向陷阱中填土活埋着自己。

张真人将两个师弟叫到身边苦口婆心地教导一番。

两个师弟都低下了头。

“到底是你们两个谁?”

清瑛和清陵对望一眼,清陵别过头,清瑛抬起头。

唔,是清瑛没错。

张真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清瑛:“以后…”

清瑛道:“我知道了师兄。”

张真人满意地完成了大师兄的责任,清瑛啊你可多长长心。

时间过的飞快,两个师弟渐渐长大了,师父却被顽疾拖垮了身体,清瑛每天哭得眼睛通红,他与清陵稍稍坚强一些,默默地期盼着会有奇迹发生。

最终,每个人都是一样,谁也不可能超脱,这也算是道法自然。

师父嘱咐完两个师弟之后,将张真人叫到床边:“徒儿啊,你两个师弟都不用为师操心,为师有些放不下你。

你啊,眼神不好,将来要找个眼神好的为你带路,听他的,跟着他,往后的路才能平顺。”

张真人似懂非懂,这是道士的老毛病,话说三分留七分,时间久了自己都弄不清楚那七分是什么了。

“为师还记得当年你被送到为师跟前儿时,死死地抱着为师的腿不放,”师父脸上显出几分欣慰的神情,“这个最大的优点不要改啊。”

张真人点点头。

师父放下心来:“一会儿为师登仙时也不要哭,听到你的哭声,为师万一踏错云朵掉下来,一身修为也就没有了。”

张真人含着泪:“记住了。”

屋子里立即安静下来,张真人等待着,突然师父硬生生地憋过一口气:“为师…还有事…忘记…告诉你…怕你…会…不知道…你…两个师弟,其实是…一个师弟…一个师妹,你的师妹是…”

张真人愣在那里,看着师父闭上眼睛,他的眼泪默默地在脸上流淌。

送走师父之后张真人生了一场大病,感觉有人在照顾他,柔软的手不时地摸着他的额头,在他昏昏沉沉时与他说话,为他修剪指甲,揉捏他的手臂和双腿,不知不觉中心里滋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努力想要去瞧身边的人到底是谁却没有力气,总算他的病好起来,他也渐渐清醒,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脸惊喜的清瑛。

清陵去煮药,清瑛拿出干净的衣衫:“师兄换上衣服吧。”

新衣服十分合身,清瑛看着大手大脚的手艺是真不错。

张真人忽然想起师父临去前的嘱托,清陵和清瑛两个人谁是师妹呢?

想及那位女冠子,想及师父去时清瑛哭哭啼啼,应该是清瑛吧!

师父走了,师兄弟三人一起下山历练,悲伤被他们压在心底,两个师弟年纪越来越大了,两个人也仿佛有许多心事,开始对他躲躲闪闪。

张真人准备找个合适的时候,问问两个人到底谁是师弟,谁是师妹,却在这时候遇见了一个凶徒。

此人假扮道士四处谋财害命,被他们师兄弟三人堵在了江边,没想到假道士还有帮手,他们师兄弟奋力搏杀,张真人为了保护两个尸体,将假道士扑入江中。

张真人与假道士在江中一番生死相搏,终于略胜一筹,却没有力气再回到岸边。

难道这么快就要去见师父了?也不知道师父是否会踏着七色彩云来接他。

迷迷糊糊间,张真人隐约看到一个人向他游过来,她长发散落,如花般绽放在水中,伸出手臂紧紧地拉住他,他似是闻到股沁入心脾的香气。

那是师妹吧!

人生也是奇怪的很,每次见到师妹时他都是这样的情形,这次他一定要将师妹看清楚。

可疲惫像一座山紧紧死死地压着他,他好不容易才从中挣脱而出。

有人说:越努力的人越幸运,他这样不甘地与命运走斗争,定然会有一个很好的结果。

事实证明,这话不适用于每个人。

如果不是那次的努力,或许张真人的人生会更顺畅。

张真人醒过来了,他着急地向周围看去,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户大家屋中,不远处的清瑛浑身湿透了,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再去看清陵,清陵穿着一身干净的道袍正与一个妇人说话。

他什么都懂了,救他的是清瑛。

人不能太自以为是,如果当时他开口问问,而非用聪明才智去猜的话,也许就会换另一个结果。

可惜他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始终觉得自己眼神很不错,果然最了解他的是师父。

那天清陵、清瑛都跳入江中救他,正因为清陵是女子,妇人才会带着清陵去换衣袍,若干年后听到真相如此,他只能可怜兮兮地求饶:“师妹,我错了。”

那次,他好起来之后,在一个月色看起来很不错的夜晚将清瑛叫到一旁,想要说些什么,可不知为何,人是那个人,可他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没有说出口。

之后又有过几次类似的情形,他总会单独拦住清瑛,话到嘴边却就像被堵住了般…到底是为什么呢?他那时怎么也想不明白。

再后来,清瑛被他折磨的烦了,干脆跑了路,他想要跟着追过去,却被清陵拦下来,在清陵开口说话之前,他急着将对清瑛的感情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那么奇怪,对着清瑛说不出来的话,对着清陵却说得那么顺畅。

可是结果…清陵也跑掉了。

他神情落寞,悔不当初,只得四处寻找师弟、师妹期望再续前缘。

“小师妹,别走,等等我。”

“师弟,你别走,师兄想你了。”

“师父,徒儿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您显显灵帮徒儿一把!”

道观中,玉清元始天尊像突然抖了抖冲着张真人砸了下来。

正文卷 番外 那些孩子(一)

当今皇帝登基之后,大周内外安定,国力日渐兴盛,各国使臣开始陆陆续续进京朝贡,废弃了许多年的西北商路又重新热闹起来。

商贾运货来来往往,从前的荒凉之地建起了不少的客栈和酒肆,自然也有盗匪盯上商队,前来抢掠货物,朝廷派出兵马清剿盗匪,商路重新恢复安宁。

酒肆里,众人听着酒肆的伙计说话,向西北的商路已经走到一半,如此长途跋涉不免会觉得疲累,听伙计闲谈也能让紧绷的精神轻松一下。

伙计说完立即给客人斟茶,角落里也传来冷哼声:“让你这样一说,往返这条商路好像有多简单似的。”

众人立即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中年汉子抬了抬眼皮:“从大周一路往西,路途遥远,就算盗匪不敢明目张胆前来抢夺货物,也可能会出各种差错,死在这条路上的商贾不在少数。”

中年汉子说完这些再次看向伙计:“为了招揽客人,就说得风调雨顺,未免太过黑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