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不接俞思冕的糖葫芦,低下头小声地说:“我就想知道它会不会飞。”

俞思冕将糖葫芦塞到他手里:“以后想知道什么,就直接去问,别用棍子去戳,会伤到别人的。”

那孩子拿着两串糖葫芦,啪嗒啪嗒掉眼泪:“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没关系,回去吧。以后别那么凶,对别人好一点,他们自然就会和你玩了。”莫尽言摸摸那孩子的头,转身走了。

那孩子连忙说:“我不是花子,我身上没有虱子,我祖母经常帮我洗澡洗衣的。”

莫尽言转过头,对他莞尔一笑:“我知道。”

俞思冕追上去:“想什么呢,小莫?”

莫尽言摇摇头:“想起我小时候了。”

“你小时候也经常被大家孤立?”俞思冕问。

莫尽言感慨地点点头:“是啊,我从小就没娘,我爹有时候忙得顾不上给我洗衣裳,所以身上总是脏兮兮的,村里那群孩子就常欺负我。我当然不让他们欺负,老和他们对着干,别人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

俞思冕有些苦涩地笑:“刚刚那孩子和你小时挺像的吧?”

莫尽言点点头:“有点。一样倔强、好强。”

俞思冕伸出手,用自己的宽袖子挡着,迅速捏了一下莫尽言的手心:“以后哥罩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莫尽言转过头对着他笑笑:“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莫尽言道:“只有三间卧房,俞大哥和陈大哥一人睡一间,我和陈哥睡一间吧。”

俞思冕不动声色道:“小莫,我们这么久没见面,我有很多话想问你,还是我俩住一间吧。”

莫尽言脸红了,幸亏灯光暗淡,看不出什么来,他这么安排,就是为了免除和俞思冕同睡一床的尴尬,没想到俞思冕竟会主动要求与他同睡。

陈良连忙说:“我看这样也可以。小莫,我家公子都念叨你好久了,你陪他好好说说话。”

莫尽言只好点了点头:“好。我和俞大哥睡南厢房吧。”

俞思冕无所谓哪个房间,只要能和莫尽言睡一起就成。

莫尽言提了热水进房间:“天冷,今天俞大哥赶了不少路,泡个脚再睡吧。”

俞思冕正在桌边就着灯光看莫尽言的船模,他放下手中的船模:“这船模还是原来那些吗?”

莫尽言在桌子边放了个木盆,往里头倒热水:“是啊。就剩下这几个了,房子都烧了,东西被毁得差不多了,这几只是幸免于难的。”

俞思冕抬头看着他:“小莫,我回家去看了的,房子已经没了。你还活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莫尽言低声说:“房子里已经长满了草吧。水好了,来泡个脚。”

“一起泡一下吧。”俞思冕拉住他的手,将他按在凳子上。

莫尽言摆手:“你先泡,还有水,我一会儿去提。”

俞思冕不放手,将他的鞋袜都抹下来,按在水里,自己这才除掉鞋袜,在莫尽言对面坐了下来:“难得烧水,一起泡多省事。”

四只脚放在不大的木盆里,脚尖都只能脚叠着。俞思冕用自己的脚夹着莫尽言的脚,用脚心给他搓脚背。

莫尽言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脚底传到头皮,心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他连忙缩起脚。

俞思冕笑道:“小莫你怕痒?”

莫尽言翘起脚尖,想躲开俞思冕的碰触,面上有些发烧地说:“有点。”

俞思冕趁机用脚趾挠了挠他的脚心,莫尽言差点要跳起来:“俞大哥,痒。”

俞思冕哈哈大笑,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笑容变得柔和而生动,极具蛊惑力和感染力。

莫尽言的脸彻底烧起来了,他从没见过俞思冕这么爽朗地笑过,那喜悦似乎从心底最深处洋溢出来的,漫过全身,周围的气息都被感染得喜悦起来了。莫尽言只觉得周身都温暖起来,仿佛置身暖阳之中,无一处不被暖意笼罩着。

俞思冕看见莫尽言垂着眼帘,不敢看自己,眼睫毛投射出阴影,脸上似乎有两团红云,不由得心痒难耐,弯起脚趾尖,去勾莫尽言的脚趾头。

莫尽言在俞思冕的脚碰到自己之前提起脚:“我泡好了,俞大哥。”拿过帕子胡乱擦了一下脚上的水。

俞思冕脸上略略显出些失望来,为什么小莫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靠近自己了呢,难道是因为那次被拒绝的缘故?可是后来自己再见到他的时候,一直都表现得很亲近啊,难道这孩子迟钝了,察觉不出来自己的心意?

第49章 明了

俞思冕落寞地望着木盆出神。

莫尽言已经铺好了被子,转过身来发现他还在坐着:“俞大哥,水该凉了吧,洗好了没?”

“哦,好了。”俞思冕将脚提起来,拿起帕子擦了一下,正要弯腰去倒水,被莫尽言抢了先。

“我来。”

俞思冕伸手去抢:“小莫,我来吧。”

莫尽言笑而不答,端着木盆走了,俞大哥是堂堂卫指挥使大人,怎么能让他倒洗脚水呢。倒完水转身进屋,只见俞思冕站在原处,满眼柔情地看着自己。

莫尽言有些赧颜,掩饰地说:“睡吧,俞大哥,床已经铺好了。”

俞思冕转身看床上,居然有两床被子。他走到床边,捏了捏两床被子,指着其中的一床道:“小莫,这一床被子怎么这么薄?”

莫尽言道:“被子不够了,来不及买新的。我盖这床小的,俞大哥你盖大的。”

俞思冕将小点的被子抖开来,那被子薄薄的,硬梆梆的,一看就是常用来做褥子的。他调侃说道:“你还跟我孔融让梨呢?这种天气,这被子怎么御寒?”

莫尽言从他手里抢过被子:“我盖足够了,被子太厚了睡得热。”

俞思冕将被子抢过来,猛地一抖,铺在床上:“哥怕冷,这个做褥子吧,咱们合盖这床大的,你帮哥取暖。”

莫尽言:“…”他欲哭无泪:这是故意要为难我吧。

俞思冕上了床,含着笑好整以暇地等着莫尽言。

莫尽言只觉得那视线像个网,将自己密密地网织起来,他的心跳大得都能震穿耳朵了,头皮一阵阵发麻,腿脚都是酥软的,几要站立不稳。他强自镇定,三两步走到桌边:“还要灯吗?不要我吹灭了。”还未及俞思冕回话,便噗一声吹灭了灯。

四周一片漆黑,那视线终于消失了,莫尽言大松了一口气。摸黑走到床边,迅速脱了外衣,从另一头钻进了被窝里,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再也不敢动弹半分。

黑暗中,莫尽言只听得一声轻笑,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不一会儿,身边的被子被拉开了,有股凉风灌了进了,很快一个温热的身体贴着他,也躺下了。

那背上的温热立刻变成了心底的燥热,颈脖处又传来温热的呼吸,像一根小羽毛,撩拨着他心底最敏感的部位,又痒又麻,想逃,又不愿意逃开。莫尽言捏紧拳头,全身都紧绷起来,以控制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俞思冕装作若无其事地拉了拉被子,替莫尽言掖了一下被角,然后满足似的长叹了一口气,叫了一声:“小莫。”

莫尽言正在悄悄挪动身体,使自己不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那种温热的触感会令他过分激动,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突然被俞思冕这么一叫,唬了一跳:“嗯?”声调都变得不太自然,“什么?”

俞思冕笑起来:“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莫尽言偷偷长吁了口气,背上感觉都湿热了。

俞思冕向莫尽言贴近一些,尽量与他肢体相触,莫尽言几乎要哭了,刚才悄悄做的一切又白费了。

“小莫,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在船上那样?”俞思冕略带怀念的语调响起来,“那时候船窄床小,我们也是这么挤在一起取暖的。天虽然很冷,但是感觉一点都不冷。小莫就像个小火炉一样。”他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

莫尽言不知道怎么接话,那段时光,是他有限的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每每觉得生活太过艰难自己要熬不住的时候,就忍不住拿来回味,总能生出无限的希望和力量。

“小莫,你不喜欢回忆在船上的日子吗?”俞思冕轻声问道,也许小莫不愿意再提起那段尴尬的过往。

莫尽言摇了摇头:“不,喜欢的。”岂止是喜欢,简直是太喜欢了,喜欢得不愿意拿出来和任何人分享,常常一个人独自品味。就像私藏的陈年佳酿一样,只愿意偷偷地独自品酌,独自沉醉。关于这个人的回忆,就仿佛黑暗中的豆大油灯,寒冬里的一束暖阳,无与伦比的美好。

俞思冕悬着的心落下去,伸出手,握住了莫尽言的左手,低低地说:“我曾以为,那恐怕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再也无法重来。我的余生,只能依靠它的温暖来活了。”

莫尽言心中大震,原来俞大哥,与自己竟是同样的感受吗?那段日子,竟然让他记忆如此深刻,感受如此强烈?

俞思冕用两只手包住莫尽言的手:“小莫,现在我不担心了,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在一起呢,那就会有更多美好快乐的经历。小莫,你愿意陪我吗?”

莫尽言的心怦怦狂跳,这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还是只是像从前那样,只作为普通的兄弟,陪着他一起?他伸出右手,压住突突直跳的额角,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等我这边的事处理好了,我就去镇东卫找俞大哥,到时候你可要收留我啊。”他不能确定俞思冕的意思,只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俞思冕半晌没有接话,莫尽言的心悬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问:“小莫,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莫尽言被这句话弄得一愣:“我没有受伤啊。”

俞思冕将莫尽言的手松开,放到他的左胸:“就是上次你说的伤,在江口渔村受的伤。”

莫尽言总算明白过来,这事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惦记着呢。便说道:“俞大哥,不用看了,已经好了,没事了。”

俞思冕不理他,将手从他的衣摆下探了进去。莫尽言浑身如被触到麻穴一样,全身都酥麻战栗起来,几乎令他的意志力分崩瓦解,差点就要呻吟出声,他连忙抓住俞思冕的手:“俞大哥,真不用看了吧,已经好了很久了。”语气中带着些哀求,还有不自觉的一丝撒娇的味道。

俞思冕闷闷地说:“我只是想看看伤得有多严重。”那是他引起的错,就似长在心上的一个痈疽,不除掉病根,就永远也不会痊愈。

莫尽言听出他的坚持,便说:“好吧,等明天天亮了再看好么?”

俞思冕抽出衣襟里的手,匆匆跳下了床。

莫尽言吃了一惊:“俞大哥,快上来,天太冷了。”

“不冷的,你别下来,我很快就好。”俞思冕摸到桌边,窸窣着摸索了一阵,终于将油灯点亮,拿过来,放在床头,“就现在看。”明天要是小莫天未亮就起来了,自己还是看不到啊,天这么冷,总不能白天叫脱了衣服来看吧。

莫尽言对俞思冕的这一动作有点哭笑不得,就不能不看么。

见俞思冕放好灯,莫尽言连忙拉开被子,将两个人都紧紧裹起来,肌肤隔着薄薄的单衣,紧紧相贴,他心底悸动不已,但此刻也顾不上避嫌了。

两人焐了一会,直到身上都回暖了,俞思冕才揭开被子,解开莫尽言的衣襟。莫尽言的身体已不是当年的单薄消瘦,显露出成年男子常年锻炼后的健硕,骨肉匀称,浅色的左胸侧,一道狰狞的两三寸长的伤疤,从前胸一直蔓延到后背。

俞思冕用颤抖的手指,轻轻地触摸了一下紫红色的伤疤,疼惜地说:“再深半分,就要伤及心脏,好险。在床上躺了多久?”

“没有多久。”莫尽言被俞思冕的手指触抚得止不住颤抖,想要挡开他的手。

哪知俞思冕将手心覆盖在伤疤上:“小莫,这一刀是我欠你的。”

明明只是温热的手心,莫尽言却觉得被覆盖的那一块燃烧起来了,他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这一次,连俞思冕都察觉到了。

“小莫,冷吗?”俞思冕问。

莫尽言咬着下唇,面色通红地瞟了一眼俞思冕,黑亮的眼瞳里流露出尴尬和羞涩,他迅速用一只手挡住了眼睛,身子往后缩了缩。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这样地敏感,被俞思冕这么一碰,会有这么明显的反应。

俞思冕被那一眼看得半边身子都酥麻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莫尽言的感情更多的是歉疚、怀念、感动和感激,但此刻他的心脏却如遭雷击,跳得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他确信,自己是爱上这个人了。

俞思冕这一次没有迟疑,他的行为顺从了自己的心意,伸出另一只手,两手轻轻一拉,将莫尽言抱进了自己怀中。“小莫,小莫!”他叹息似的叫着他的名字。

莫尽言此刻颤抖不已的不只有身体,还有灵魂。他已经完全晕眩了,不知道自己处于云端还是海底,一点真实感都没有,鼻息中全是俞思冕温厚可亲的气息,令人迷醉。他闭上眼睛,理智完全顺从了本能,贪婪地贴近着这具温暖的身体,呼吸着他的气息。

俞思冕抱着他,像抱着稀世的珍宝,吻轻柔地落在莫尽言的额上、手背、鼻端,最后在离唇一公分的位置停住了,气息交缠,两个人的嘴唇都微微颤抖了,似在期待,却又有点儿害怕。

俞思冕伸出手,轻轻托起莫尽言的颈,移开挡在眼睛上的手,暖黄暗淡的灯光落在这张朝思暮想的脸上,紧闭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泄露了他的紧张。俞思冕轻轻地凑过去,触碰了一下那张淡红的唇,出乎意料的温软,他启开唇,吻住了莫尽言。

仿佛是一道暖流,冲破了凝结在二人心间的冰墙,两股情感的洪流向对方心间涌去,融汇成一片,所有无法说出口的感情,似乎都在这一刻通透明了。

这个吻温柔而缱绻,浓情而悠长,几乎让人忘记了地老和天荒、世情和凡俗,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被迫分离。

灯芯“啪”地响了一声,将俞思冕从恍惚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才惊觉身在何处,他看着怀中的莫尽言,正满脸绯红地闭着眼睛,半张着嘴努力地喘息,那神情令人心动不已。

俞思冕将他的头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肩窝里,用自己的脸蹭着他的侧脸和脑袋,不舍地呼唤着:“小莫,小莫。”

莫尽言不答话,但是呼吸更加急促了。

“小莫,跟我在一起,不要离开我。”俞思冕略带恳求地说。

第50章 春梦

莫尽言心跳几乎骤停,这是他最渴望听到的话,但是此刻,除了欢喜和感动,还有一种无可避免的惆怅。

如果是三年前,他听到这句话,只怕会当场欢喜得跳进水中游个几里来表达满心的欢愉。但如今,他却顾虑重重,失去了三年前无所顾忌的冲动和勇气。那时候真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而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却多了很多的顾虑,连喜欢都不能坦然接受了。

俞思冕半晌没有听见莫尽言的回复,不由得着了急:“小莫,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吗?莫尽言问自己,怎么不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啊。但是,愿意又如何,真的能在一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莫尽言也知道了,其实契兄弟,多半都是一种暂时的关系,年长男子爱慕端丽秀美的少年郎,与他结为契兄弟,一同起居。及少年郎成年之后,便各自去娶妻生子,这契兄弟的关系,基本也就结束了。仿佛曾经付出的感情说收就能收一样。

而他如今已经成年了,已经过了结契兄弟的最好年纪。俞思冕比自己更是长了好几岁,又是朝廷命官,必定是要娶妻生子的。纵使自己的念想一直未断,这契兄弟又如何能结得成?就算是结成了,到头来还是要分开,一刀两断。

他问自己,敢不敢再冒一次失去的险,无所顾忌地爱一回?到时候能够放得开,丢得下?伤过一回的心口,还能够经得起再一次撒盐?

莫尽言有些苦涩地笑:那个无所顾忌的勇敢少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份感情,虽然不曾变过,却也只能埋藏得更深。此刻,他仿佛理解了当初俞思冕拒绝自己的心情。

而且他们之间,还有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俞思冕不知道,自己却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他是官,自己是匪,官与匪,自古就是水火不相容。俞思冕现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到时候,在感情和大义面前,让俞大哥如何去抉择?

“俞大哥,还是算了吧。”许久许久,莫尽言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俞思冕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莫拒绝自己了,小莫居然会拒绝!他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最终艰难地问出声:“小莫,你不喜欢大哥了?”

俞思冕脑中十分混乱,他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世界简直是太荒唐了,这不是说谁对谁错,只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错过?小莫喜欢自己的时候,自己不能接受,现在自己喜欢他,小莫却不愿意接受。

谁对了,谁又错了呢?谁也没有对错,只是他们互相都错过了。

一股哀伤涌上俞思冕的心口,他的喉咙,哽得十分难受。

莫尽言回答他的是沉默。怎么可能不喜欢,简直喜欢到了骨髓里,身上每一个念头都在叫嚣着喜欢,情感要冲破理智的城墙,扑向面前的这个人,告诉他满心满眼的喜欢,一直都喜欢,从来都没有变过。

但是理智的城墙始终比情感要高出一分。莫尽言用力吞咽了一下,似乎要将自己的喜欢吞进肚中,也将自己的眼泪和哀伤吞进肚中,但是情感太过汹涌,它找到了出口,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俞思冕竭力控制心中的恐慌和难受,颤抖的手摸上了莫尽言的脸颊,他知道小莫还是喜欢自己的,不然他怎么会接受自己的拥抱和亲吻,但是小莫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的手触到一片濡湿冰冷:“小莫,小莫!别哭,是不是哥让你为难了?别哭。”情不自禁地吻上那些泪水。

莫尽言再也控制不住,放开声音呜呜地哭了起来,仿佛走失了的孩子终于找到母亲似的伤心委屈,伸手紧紧抱住俞思冕,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哭得毫不掩饰,痛快淋漓。

俞思冕抱紧他,闭上眼睛,两颗清泪从眼角溢出,滑过脸颊,落在莫尽言脸上,两人的泪水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既然让他那么为难,自己就退一步吧,都随他的心意。

莫尽言终于在俞思冕怀中安静下来,由于太过伤心,还止不住抽噎。

俞思冕轻轻拍着莫尽言的背,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莫尽言哭,而且还哭得如此伤心,哭得他的心都绞成了一团,疼痛难当:“小莫,哥不为难你,我等你想清楚。”

莫尽言吸着鼻子,闭着眼睛,眼角依旧有泪水渗出,但是依旧没有接话。

俞思冕的中衣全都被泪水湿透了,他将中衣脱下来,搭在床头,赤裸着上身,抱着莫尽言,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水。

油灯此刻正好油尽灯灭,屋内一片漆黑。俞思冕吻吻莫尽言的脸,温柔地说:“睡吧。”

莫尽言终于觉得不好意思了,刚才实在是太糗了,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呢。他羞涩地转过身去,默默地拉上被子,将头蒙了起来。

俞思冕不知道他的想法,只以为他想与自己保持距离,只得苦笑了一下。将莫尽言的被子掖好,让他去睡。

这一晚,莫尽言哭过之后,竟然睡得异常深沉。

俞思冕却是胡思乱想了许久,一直不能入睡,后来听到莫尽言绵长清浅的呼吸,终于释然笑了,这人还在自己身边呢,他并没有变心,就算是他现在不答应自己,总有一天会答应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再大的困难能有多难?总赶不上阴阳相隔吧,自己一定能够排除的。这么想着,心便安然了,伸出手,圈住莫尽言的腰,将他拉到自己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终于也睡去了。

莫尽言又做春梦了,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沙滩上,身上什么都没穿,身子埋在温暖的沙里,太阳暖洋洋地照着,他正惬意地眯着眼睛晒太阳。

突然,有个人从海里走上来,在自己身边躺下,紧挨着自己,也钻进了沙子里。他的背贴着那人的胸,臀部贴着对方的胯,有个什么东西戳到自己臀缝间去了,硬硬的,热热的,比阳光还暖,比沙子还热。自己突然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了,他有些慌乱,又有些期待,那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一只手放到了自己腰上,将他拉向后方,他察觉到对方的那个东西并没有进入到身体里,而是在自己双腿间来回摩擦,又硬又热,摩擦得自己的身体都飘了起来,一股快乐和热意传到了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对方用力一顶,一股热热的暖流喷洒到了自己腿根的会阴处,他也禁不住一哆嗦,热液喷洒了一地。

莫尽言觉得又羞又甜蜜,靠着那人回味良久,贪恋那种甜蜜又快乐的感觉,甚至都不舍得睁开眼睛。

对方突然向后退去,莫尽言只觉得背上一片空虚,心里一慌,连忙睁开眼睛,伸手去拉人,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背后赫然正是俞思冕。

莫尽言一瞬间睡意全无,他面红耳赤地想起那个梦,自己靠着俞思冕居然做出那么淫靡的梦来。

莫尽言没有觉察到,其实俞思冕此刻也面红耳赤。莫尽言动了一下身体,突然愣住了,自己的双腿间一片湿滑,他悄悄伸手摸了一下,连大腿中间部都是湿的。莫尽言的脸上顿时火烧火燎的,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一定是憋太久了。缩在被子里不肯出去,想等俞思冕起来后好悄悄换裤子。

而他不知道的是,俞思冕这会也正尴尬无比,他也做了个春梦,梦里无比缱绻缠绵,结果梦遗了,睁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梦里那个温暖狭窄的所在,竟然是莫尽言的双腿间,而他,居然就在那里丢盔卸甲了。纵使那个春梦让他面红心跳留恋不已,但是也不敢停留了,迅速退后,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两个人怀着同样的心思,等对方先起来,但是谁都没有动。

莫尽言闭着眼睛装睡,心里却在想:俞大哥还没醒吗?他怎么还不起来。

俞思冕则在想:小莫会不会发现不对劲?我要不还是偷偷起来算了?

过了好一会儿,泛白的窗户外,许哥已经在“啁啁”叫早了。这是许哥的习惯,每天起来,先叫上几嗓子,以宣示领地主权。

俞思冕心想,还是早点起来吧,省得小莫醒来了发现什么不妥,两个人可怎么消除尴尬。只好忍受着满裤子湿滑冰冷的感觉,穿上外衣,悄悄地下了床,轻手轻脚出门去了。

莫尽言听见门响,将蒙着头的被子拿下来,大喘了几口气,翻出床头的包袱,找出干净裤子换上。看着那湿答答的裤子,脸不禁又红了,想起那个羞人的春梦,不禁又有些燥热,下面又有些儿硬了,忍不住用手去碰那儿,联想起梦中那个硬热的物件摩擦在腿间的灼热感,很快便硬得跟枪似的。

他卖力抚摸着自己,大概因为已经释放过一次的缘故,这次并不没有很快释放出来,憋得有点难受,他生出个大胆的想法,这是俞大哥的手在摸自己,仅是刚生出这个念头,他便一泄如注了。快感蔓延向全身,束缚得他蜷缩起脚趾,回味了老半天,才终于缓过劲来。

理智回到脑袋中,莫尽言欲哭无泪,因为刚换上的裤子,又变得湿答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