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自报家门说:“家父是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丁大人?你是帝师的孙女?”

“是。”

妇人有二十五六岁,弯眉,凤目,鼻梁直挺,殷红朱唇,一双黑亮的眸子满是亲近,身材高挑,却不显得单薄,给人以匀称的感觉。

周身打扮得体大方,头上一只步摇晃动着珍珠盈亮的光芒,凸显她明艳高贵气质,身上穿得云锦长裙,下摆处,挑着明黄色的金线,丁柔推测她定然出身不凡,从她亲和的态度看,因该是认识祖父,丁柔轻声问道:“您是?”

“我复姓上官,闺名深雪,为皇四子正妃。”

上官深雪将姓名全都告诉了丁柔,足以证明她对丁柔的善意,丁柔没见过箭法精湛的女子,她亦没见过敢拿簪子刺伤猛虎的小姐,从发髻上看丁柔尚未及笄,脸色略显苍白的丁柔,脸上还残留着猛虎溅出来的血。

丁柔福身行礼:“见过四皇子妃。”

听说四皇子妃是江南豪族出身,丁柔一直以为她会是婉约有着江南水乡柔美的美人,没料到她是一位射术骑术精湛的飒爽女子。四皇子丁柔远远的见过,身材高大健硕,是应该配一名高挑的女子。

“我祖父曾经同丁太傅相交,后祖父离京在江南为官,上官家同丁家才逐渐疏远了。丁...”

“丁柔,奴婢..”

四皇子妃拽住丁柔的手腕,摇头笑道:“不必以奴婢自称,你是叫丁柔?在丁家排行第几?”

“上面有五位姐姐。”一向不喜同陌生人亲近的丁柔,并没后退躲避四皇子妃的亲近,四皇子妃笑道:“你若是不明说,我以为你是名满京城的才女丁小姐——丁敏。”

丁柔抿了抿嘴唇,说:”她是我的三姐姐,丁家最有名的除了兰陵侯夫人之外,就是三姐姐了。”

四皇子妃直爽的笑道:“我没想见她,对才女我最是头疼了。”

丁柔同样报以笑容,她们心知肚明,丁敏的才名中有多少是虚浮没用的,彼此间微笑,使得她们更为亲近上几分,四皇子妃说:“方才听见虎啸,恰好赶到...”

见丁柔还想道谢,四皇子妃压下她的话,“你再说那些道谢溜须的话,我可恼了,不是你沉着的拖住了老虎,我也赶不及射箭,有许多被老虎咬死的人,都是因为惊慌失措或者放弃了求生丢了性命。”

“谁都不想死的,但在生死时刻,脑子会混乱,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怎么活下去,别的并未多想。”

丁柔很少会如此坦诚,对于她的救命恩人,第一次见面的上官深雪,丁柔仿佛同她是多年的老朋友,说话行事上不再内敛平庸,处处小心,她在四皇子妃面前更像是丁柔,挥洒自如,她想同四皇子妃交朋友,朋友之间讲究得是真诚,丁柔更愿意用真实的一面同她相交。

“奇怪,射月围场怎么会有斑斓猛虎?这类虎豹,狗熊一般都会放到北边供男人射猎,南边是最安全的,猎物都是野兔,小鹿,这次谁清的围场?怎么会有漏网之鱼?偏偏让老虎来到此处,惊吓到了丁柔妹妹。”

四皇子妃很明白,女子骑射再好比男子来说也略逊一筹,每次随着陛下围猎,男女是分开的,猎物的放养也不同。丁柔心中一紧,问道:“以前围猎出这类错误?”

“虽然难免有疏忽之时,但从没有放个成年暴躁老虎入射月围场南边的时候,在围场南边大多是夫人小姐,哪会不慎重?真伤到了谁,陛下怪罪谁都承担不起、”

四皇子妃还有一点没明说,能来射月围场的小姐都是重臣家的嫡女,非正三品官不许带家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女,一旦出了意外差错,她的父兄能放过放生猎物的人?遂每次放生猎物的安排都会慎之又慎,检查好些遍。

四皇子妃顾忌到丁柔是庶女,丁家长房丁栋只有两个嫡女,京城大部分权贵都清楚。庶女再受宠也越不过嫡女,丁柔能来射月围场顶已经不错了。

她虽然感觉丁柔不会受困于庶女身份,从谈吐上看也不会比嫡女差什么,谨慎的四皇子妃并没多提,见到赶过来的侍卫,说道;“等他们救命,黄花菜都凉了...真..”

丁柔反手握住四皇子妃手,问道:“今年负责放生猎物的是哪位大臣?”

四皇子妃见丁柔急迫的神色,想了一会说:“听四皇子恍惚提了一句,是刘大人吧。”

“刘大人在北疆待过吗?”

“这还真不清楚,不过朝中现在的武将副将,大多去北疆历练过,大秦如今也只有北疆不安稳,海军将领同路上的将军不对付,不是皇上同信阳王太妃共同压制着,两边的将领没准会打起来,每年为了各自的军费争吵不休。”

丁柔听后腿有些软,拼命的暗示她想多了,可脑中的念头却挥之不去,从盛宠到冷落心态失衡的人什么都敢做,木太妃将李思完全当成女儿在宠,她的一切琐事都是李思操持着...李思在北疆长大...李思在王府很有地位...李思可命令仆从...李思认识王府的侍卫...唯有此时柳氏离开木太妃身边,她才有可能动坏心思。

木太妃最近在给李思招婿,京城许多人都知道的,原先名门望族愿意忽略李思不高的出身,只为了她被木太妃当女儿疼惜。

但现在有了安阳郡主,众人才明白,木太妃从未真正的将李思当女儿,木太妃对安阳郡主才是母亲为女儿的安排,况且安阳郡主姓齐,是正经祭拜过祖宗,上了齐家族谱,记在木太妃名下的郡主,是齐家的血脉。

安阳郡主又得帝宠,虽然她死了丈夫,但并不妨碍名门望族对她的关注,而李思,不过陪伴木太妃的丫头,姓李不姓齐,遂李思从炙手可热到无人问津,小门小户人家,李思哪里会看得上?

她是打算趁着还没嫁出信阳王府,她的影响还没消失,木太妃并未完全收回给她的权利,她想借机除去安阳郡主?丁柔越想越是心惊肉跳,越想越觉得柳氏即便躲过了猛虎,可能还会有危险。

“你怎么了?还没缓过来?”

四皇子妃见丁柔脸色比方才还难看,说道:“我扶着你去歇一会,可怜见的小姑娘,一定是被猛虎吓坏了,我带了去年埋在雪地梅树下的梅花娘,喝两杯?”

她以为再坚强小姑娘,生死劫难之后必会虚脱,四皇子妃没往别的地方想,她不知安阳郡主曾经到过树林。

“您能不能借我一匹强壮的骏马,我有急用。”

不管推断是不是正确的,丁柔不看见柳氏平安她不会安心,丁柔握紧四皇子妃的手:“求您。”

那匹被老虎下趴窝的小马已经不能再骑了,丁柔跑着去的话根本来不及,她手心慢是冷汗,穿在里面的亵衣被汗水打湿,黏在她的后背上,丁家也没脚程快的骏马,丁柔再次恳求道:“上官姐姐,求求你。”

第一次对人恳求,丁柔眸子里含着焦急,一声上官姐姐,让四皇子妃心一软,她嫁给四皇子有十年了,长女养到三岁上时夭折了,如果女儿长大比丁柔小不了两岁,安抚般的轻拍丁柔的手臂,“别说借给你骏马,送你都成,但你现在状况不太好,你能骑马?”

脚程快的骏马调教得再温顺,以丁柔现在的精神状况,弄不好会从马背上掉下来,一旦骏马飞奔疾驰,摔下来不死也会受重伤。四皇子妃总不能眼看着丁柔出了危险,问道:“你要叫谁?我让侍卫去为你跑一趟..”

“多谢上官姐姐费心,我必须得亲自去。”

“一定?”

丁柔毫不犹豫的点头,“一定要去。”

四皇子妃指了指她方才骑的浑身赤红,唯有四蹄是白毛的骏马,道:“你骑绝影。”

“绝影,你不许耍脾气,她是我妹妹。”四皇子妃拍了拍绝影的马头,不放心的告诉绝影,“安稳的托着她去要去的地方,知道吗?”

丁柔骑上高大健硕的绝影,感念道:“上官姐姐今日之恩,丁柔没齿不忘。”

她一抖缰绳,绝影撩开四蹄绝尘而去,虽然丁柔的身体略显得晃动,看得出不是老手,她还记得齐恒说过的骑马要领,不熟练却足以驾弩绝影,她赶去同柳氏约定的地方。

ps端午快乐,明天双更。

第二百五十八章 阴谋

于此同时射月围场南边有猛虎来袭的事情,顷刻间传遍了围场,文熙帝动怒,皇后娘娘震怒,下令传唤负责放生猎物的刘大人。

木太妃送走了齐恒,因上了年岁,不像年轻时喜欢骑马射箭、回京后的木太妃锋芒嗜血少了,更为的平和一些,她正想着如何回绝兰陵侯府,甚至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警告,信阳王府容不得他们算计...

“启禀主子,丁刘小姐在树林旁遇见斑斓猛虎。”

“丁柔?”木太妃紧张的站起身,声音有着不可压抑的颤抖惊慌,“她...她可曾...平安?”

丁柔生长在丁家,见识上会好一些,但在骑射上木太妃不看好,如果丁柔长在自己身边,木太妃有信心她一生的绝学有了衣钵传人。

她也教导过李思,但李思在天分上差一点,形似而神不似,再加上李思不是齐家血脉,木太妃不可能倾囊相赠,找回了柳柳后,木太妃发现她也不适合,唯一适合的人,对她成见很深,不是看在柳柳的面子上,丁柔甚至都不愿意同她见面。

木太妃究竟沉浮,不似齐恒所有人对他都是逢迎的,有些小姐喜欢玩欲迎还拒的戏码,遂虽然丁柔表现得很明显,齐恒就感觉不出,反而更激起他好胜之心。

“回主子,丁小姐虎口逃生,没受伤,也多亏四皇子妃相救,否则...怕是会丧生虎口..”

木太妃听丁柔没受伤,悬着的心刚放下一些,突然又吊起来,问道:“你方才说猛虎出现在何处?是南边的小树林?”

“陛下同皇后娘年已经命御前侍卫捉拿刘大人问话,听四皇子妃所言,方才很是惊险..”

小树林——是她们母女约定的地方,丁柔名声不显,谁会搭理她一平常的庶女?是有人对着柳柳来的,是谁?是信阳王府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木太妃不想再尝试丧女的痛苦,丁柔的指责再次在耳边响起,‘她已经为你的大义牺牲过一次了,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王府郡主的富贵,你还想让她再牺牲?你是她母亲,并不能决定她的生死。’

木太妃紧了紧衣袖,撩开大帐帘子,骑上她曾经纵横疆场的骏马,扬鞭去见文曦帝,木太妃的骑术比之前丁柔眼里很出色的四皇子妃高出一筹不止,更有让人不敢违逆其锋芒的凛冽杀气,死在她手上的人太多了,有元蒙铁骑,有鞑子,也有大秦帝国的官员。

安国夫人年轻时曾有个外号,玉面修罗...当时能将夜哭的小孩吓得都不敢再哭泣,只是最近几年她低调了,内敛了,专心念经,反倒让人欺负到头上来,她做不到将此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敢于算计信阳王府的人——死。

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寂静人迹罕至,射月围场总是有这种地方。草丛有人膝盖那么高,一穿着盔甲的汉子焦急的等待着,从他古铜色的脸看出焦急,紧张,担心,以及鱼死网破平的决心。

啪啪的马蹄声在寂静之处格外的清晰,汉子看清他汗血宝马上的人,迈开大步快速走进,道:“思小姐终于来了。”

一身红色骑马装的李思明艳高贵,她穿着的靴子上带着一圈的拇指大小的珍珠,腰带上也镶嵌着红宝石,脖子上更挂着赤金宝石项圈,高高俗束起的发髻带着闪烁得钻石发卡,耳朵上火红的钻石耳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这一身打扮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也衬得李思越发的耀人双目,在射月围场上,她就是最为璀璨的一颗明珠,一朵带刺的玫瑰。

木太妃对她着实不错,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每年给她做的衣服首饰多得数不清,以前李思不会像今日一样穿着,她是不是穿得好,别人都会将她当成信阳王太妃最亲近的人看待。

她严守奴婢的本分,会让人高看她一眼,但自从安阳郡主回京,受到冷遇李思变了,找出漂亮的衣服首饰,唯有这样穿戴,她才有安全感,她还是信阳王府的李思小姐。

李思勒住缰绳,看了一眼赶到她马前求助般的汉子,问道:“刘叔叔有什么事吗?”

汉子一听,激动的说道:“你还问我有什么事?御前侍卫快到了,陛下责问我时候,你猜会不会说出是受你指使的事儿?你早就看不惯受宠的安阳郡主,谋害安阳郡主的性命,李思,你以为太妃殿下会放过你?你算是是什么东,?享受了十几年的富贵日子,却做出谋害王府郡主的勾当。”

李思拍了拍汗血宝马的脖子,平淡道:”我猜你不会出卖我,我的事轮不到你插嘴,谁相信我谋害安阳姑姑?空口白牙,太妃殿下会相信你?还是相信她从小养大的我?”

“你以为我不会留下证据?”刘涛怒极而笑:“早知道你会卸磨杀驴,李思,我落网你也跑不了。”

李思瞟了他一眼,摸了摸耳朵上的钻石耳环,道:“ 大秦律例叛国罪诛杀九族,刘大人,你想你们刘家彻底的断根绝种?”

汉子脸煞白,向后倒退了两步,大骇道:“叛国?谁叛国?”

“当然是你刘涛刘大人。”李思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为了掩饰你叛国的罪证,屠杀北疆一个村子,使得太妃殿下最信任的将领张将军陷入元蒙的包围,力竭战死,如果太妃殿下知道事情,她会活寡了你给张将军报仇,你也跟了太妃殿下几年,难道不清楚她的手段?”

“你胡说,我何时叛国,陷害张兄?”

李思从马鞍下取出一卷宣纸,高傲的扔到了他的身上,“你自己看,你被蒙古女子魅惑,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吗?死人也能说话。”

刘大人看了一眼宣纸,脚一软跪在了草地上,“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你一好色,、二好酒,好控制得很,太妃殿下曾经教导过我,抓住弱点为我所用,我不过是学以致用罢了,没有这些证据,我敢让你放猛虎?刘叔叔,我不是蠢人,不打没把握之仗,多亏安阳姑姑返回王府,要不然我也不会彻底的想明白昔日太妃殿下所教导的东西。”

“你想怎么样?李思..你到底想要如何?”

李思冷笑:“你弄错一点,不是我想怎样,是你想怎么死?安阳姑姑多受太妃殿下宠爱,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而太妃殿下的狠辣手段,你不是也见过?左右不不过是死罪,就看你是想干脆一点呢,还是想死的痛苦些,或者你想...想抄家灭族,挖坟鞭尸?”

刘大人痛苦的阖眼,这份叛国的证据呈上去,他的家族会彻底被毁灭,没有一人能幸免,李思说得并不夸张,道“你不会将证据呈给陛下?”

“我能帮你隐瞒下来,你又为我出过力,你识趣,我也不是无情之人,叫你一声刘叔叔,当然不忍心看你刚出生的嫡孙被斩杀,你因放生猎物一时的失误,影响不到儿孙的将来,陛下不会迁怒于你的妻儿宗族,但叛国罪...刘叔叔,可得想好了啊。”

刘大人苦笑:他怕是从未想过会被十五岁的少女威胁,仰头看着朗朗乾坤,“报应,报应。”

刘涛直视李思狞笑着问:“你就不怕报应?不想给张兄报仇?他疼你如同疼闺女一般,张兄中了数箭而亡,你不是在哭死过去?发誓为他报仇?你会饶了我的刘家?”

李思面色难看了一些,道:“我不会迁怒于人,主谋死了,张叔叔的仇自然报了。”

“但死去的张兄身上担着轻敌冒进的名声,不是太妃殿下压住,陛下念着他以前的功劳,他岂可入烈士陵园?”

“人死一切都过去了,我只能向前看,”李思嘴唇抿成一道线,对刘涛道:“你也不必试探我,我说不会说,就不会说,你再不信的话,我发誓好了。”

李思举起右手,竖起三跟手指,“苍天在上,我李思发誓不会将刘大人叛国的证据告诉任何人,如果违背誓言,愿意受五雷轰顶,烈火焚身之苦,死后永坠十八层地狱,不能超生。”

刘涛拿起火折将手中的宣纸焚烧干净,渐渐熄灭的火苗预示着他即将死去,刘涛起身,从腰中抽出宝剑架在脖颈上,赤红的眸子紧紧盯着李思,”如果你违背誓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刘涛手上用力,锋利的剑刃划破脖子,他向后倒去,手中的染血的宝剑落在草丛里,刘涛身体最后颤抖抽搐了几下,气绝身亡。

李思在北疆见惯了死人,但这是她第一次设计人性命,脸色有些白,翻身下马,小心的走到刘涛身边,见他确实死了,他即便死了还不肯阖上眼睛,李思心被揪得生疼,倒退两步,说道“不怪我,是你叛国。”

李思骑马飞速的离去,在一旁的山丘后,一人站起身,怀里抱着一直长耳朵的白兔,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刘涛,又看了看远去的李思,他摇头道:“丁柔,为了给你抓只寓意吉祥的白兔,我又见了一桩秘闻,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ps今日双更,晚上还有一章。

第二百五十九章 纷乱(加更)

到了射月围场,一向是众人瞩目焦点的尹承善低调了很多,最近试探他,拉拢他的皇子太多了,不到站队的时候,尹承善岂会轻易投靠皇子?唯有躲开,安守本分,图谋蓄势而动。

原本他同二皇子有故,但他既然不想娶嘉柔县主,同二皇子的关系逐渐疏远,他唯一的知己好友信阳王齐恒比较欣赏四皇子,他却觉得四皇子胆子太大,行事太过着急,世上就没四皇子不敢做的,如果夺位失败,四皇子没准会兴兵造反。

自古夺皇位造反的人,就没有人成功过,以己之力攻打全国,胜算不高,使得大秦陷于战火,无论成败都会留下骂名,尹承善在这一点上非常不看好胆子大的四皇子。

性格刚烈倔强的齐恒,唯有尹承善的建议能听进去,遂齐恒对四皇子的关注少了些。尹承善在文熙帝面前转了一圈后,在射猎开始后,就去了偏远之处,文武双全不是在射猎场体现的。

长毛长耳兔唯有在射月围场才能见到,这种兔子性情温和,皮毛又软又长,颇为得闺阁小姐们欢心,被寓意为吉祥活物,然长毛长兔稀少,即便到射月围场,没有机缘巧合根本无法找到它,因稀少,长而长毛兔越发珍贵。

丁柔即将及笄,他琢磨着送什么礼物合适,他眼尖看见了稀少的长毛长耳兔子,放弃了射猎,他的名声已经够响亮了,不需要在围场上再压所有人一头,看见兔子的还有几个人,尹承善略施小计,调开迷惑了他们的寻找方向,他自己看准目标追着兔子跑到了人烟罕至的地方,终于在山丘后抓到了长毛长而兔,准备送将长毛长耳兔给丁柔做礼物,顺便还打算看看射月围场有没有大鹰大雁什么的,射下来做聘礼会很出彩。

因嫡母的苛责,尹承善不想聘礼寒酸的话,这些东西都需要他自己准备,虽然师傅很乐意帮忙,但尹承善希望凭他自己的能力,给丁柔一分体面的聘礼。

尹承善其实没有想象中的窘困,他出京一趟私下得了不少银钱上的好处,在官场上两袖清风等同于自寻死路,必要的应酬礼物,尹承善不会清高的拒之门外,他去得又是比盐政还有银钱的海事衙门,其中的油水不足为外人道,后他随着海军剿灭海盗,缴获得到的战利品不少,这也是不成文的规定,是他们拿命搏回来的,皇帝陛下会睁一只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就行了。

他在行事上很会做人,一同出战的海军将领非常信服他,遂缴获得战利品随他挑选,尹府也算是名门望族,他虽然是庶子,但鉴赏力比行伍出身的将领要好很多,尹承善看似没挑选什么金银珠宝,但大多值钱的古董都归了他,他打算得很好,给妹妹送去一份补妆,妹妹在王家的日子会好上一些,剩下的用都做聘礼,他不能让丁柔嫁得太委屈了。

尹承善抓到兔子后,打算去射大雁的,没想到偷看到这么一出,如果换个人家,尹承善全然当做看不见,望族之间纷争实在是太多了,他不会为旁人操心,但涉及信阳王府,尹承善不得不重视,他不想唯一的知己落入李思的算计,齐恒对安阳郡主的敬重,尹承善就更不能眼看着了,既然李思为了地位富贵敢牺牲安阳郡主,难保将来她不会牺牲齐恒。

信阳王府的危局,并非只有丁柔看得到。他搂紧兔子,打了鸣响,白马跑到了他身边,尹承善在御前侍卫找到自绝身亡的刘大人之前,离开了此处,当听四皇子妃的威名,她救下人的是丁家六小姐时,在尹承善怀中长毛长耳兔子死命的挣扎,告诉尹承善这则消息的人,也打了个寒颤。

“你认识丁家小姐?”

“见过一面,不熟。”

尹承善安抚颤抖挣扎的长毛长耳兔,旁人心里嘀咕,不熟?看着不像啊。尹承善打听道:“信阳王殿下如今在何处?丁...丁家小姐脱险后,可受了伤?在何处修养?”

“听四皇子妃殿下说,丁小姐骑马离去了,许是有要事吧。”说话之人不无羡慕,“四皇子妃以绝影相赠,信阳王殿下具体方位不知。”

四皇子妃的绝影是京城名驹,略逊于方才李思起的血汗宝马。尹承善知道丁柔不是个没分寸之人,更不会强出头,她骑着绝影做什么?尹承善更为的担心些,心怦怦直跳,好像丁柔还会有性命之忧。

将长而长毛兔交给随从小厮墨玉,尹承善说道:“先喂养着,将来我有用。”

“是,少爷。”

尹承善辨明了方向,他不知道是丁柔倒霉,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听李思的话因老虎真对得是安阳郡主,为什么恰巧让丁柔撞见?射月围场很大,以丁柔的性格来来说,她会躲开一切的麻烦,是意外?还是另有原因?

在京城也唯有他知晓信阳王齐恒欲娶丁柔为次妃,尹承善寻找丁柔的目光里带着些许的焦急,仅仅是因为他们那次在万梅别院的偶遇?因为齐恒在断崖上救过丁柔?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

不怪尹承善想多想,他本就是个精明重视细节之人,丁柔又不是天仙绝色,性子严格说起来不够温婉,明显不是以前齐恒说过会喜欢会娶的小姐,信阳王齐恒即便是次妃都有很多选择。

马蹄声阵阵,尹承善回头时,见到不远处几道极快的影子闪过,单以骑术来说没得挑,是信阳王太妃——安国夫人,她风风火火得去找谁?尹承善一抖缰绳,追着安国夫人而去。

木太妃非常的紧张柳氏同丁柔,得知丁柔骑着绝影追出去后,强压住急迫的心情,同文熙帝说起此处的纰漏、

文熙帝很了解木太妃,看出她有些许的异样,以为是担心安阳郡主,失而复得的女儿会更加的珍惜,尤其安阳郡主温婉柔顺,虽说不知木太妃在何处找到了她,但皇后曾同他提过,柳氏受过苦,受过委屈,皇后很喜欢安阳郡主的性子,经常提起她,文熙帝对柳氏的印象好,于情于理都更加的在意她。

李思射了几只野兔,小鹿收获颇丰得回来后,听人说方才的惊险,以及说起四皇子妃箭射猛虎,在虎口下救了丁柔,李思暗道安阳郡主的好运气,没碰到猛虎。

她嘴上随人称赞起四皇子妃。得知木太妃去见文熙帝后,李思赶去,一是因担心事情暴漏,二是想站在木太妃身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还是木太妃最看重的人。

因在围场规矩相比较皇宫少了很多,文熙帝仿佛为证明他还不老,并未去金顶御帐歇息,随意坐在高台下等候在射月围场射猎最多的人,李思再怎么说也是信阳王太妃的人,她见到木太妃很容易,李思安静的站在木太妃身后,静静的听着木太妃同文熙帝谈话。

让她心惊的是,当她见过木太妃后,能从木太妃的眼里看出疏远冷意,李思心惊肉跳,莫非事情暴漏了?

迟迟找不到刘大人,文熙帝怒气更重,木太妃皱眉道:“他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到底是手何人指使?”

文熙帝说道:“会有人指使?对安阳下手?”

木太妃苦笑,”陛下,我同恒儿身边都有人保护着,我们祖孙是在北疆闯过来的,想要下手很难,安阳不同,她一直没经过这等事儿,、我对她愧疚疼惜是主因,高僧早就说过我命格不好,克夫克子...天煞孤星...”

“皇妹。”文熙帝怒道:“你英明一生,还相信死和尚的话,母后不是送高僧去侍奉佛祖了?信阳王府为大秦戍边多年,朕岂会不知你的苦楚?”

木太妃嘴角苦涩更重了些,在文熙帝身边还有几位重臣,丁栋不擅长骑射站在相对靠后的位置,当听说丁柔差一点丧生虎口时,他很是紧张,并下了决定改日一定登门拜谢四皇子妃。

木太妃此时不方便多谈,对文熙帝称呼安国夫人为皇妹,大臣不是第一次听,亦很习惯了,谁让安国夫人是太祖皇后的唯一弟子,叫皇妹也说得过去。

“启禀陛下,刘大人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自尽,从现场看刘大人畏罪自尽了。”

文熙帝怒道:“查,给朕查清楚,检察院接手此事,朕要有个结果,尚未解释清楚就自尽,他一死,朕更怀疑他背后有人指使,他是被逼的畏罪自尽。”

一向温和文熙帝阴狠的眸光扫过身边的重臣,最近又有人不安分了,安阳郡主便是试探吗?

丁柔被所有人忽视了,在所有人的观念里,她不过是个倒霉蛋儿,安阳郡主离去,她正好撞上了猛虎。

“安阳呢?她在何处?”

“在射月围场西南方,安阳郡主说想单独走走...”

木太妃一下子站起,“陛下,我去...我去看她。”

木太妃不等文熙帝说话,骑上马冲了出去,柳柳,你不能有事,柳氏同丁柔的安排,瞒不过木太妃,既然有人想要柳柳的性命,也许会在马上动手脚,木太妃先救下女儿后,再调查到底谁下的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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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惊马

丁柔骑绝影赶到同柳氏约定的地方后,她心中一凉,柳氏没到。这么大的射月围场,她到何处找她?如果离开寻找柳氏,丁柔又怕同她错过了,但在苦等,丁柔又对柳氏不放心,一旦柳氏有危险怎么办?

此时她不再想着怎么演好这出戏,只想着柳氏能平安,丁柔焦急的四处眺望,生怕柳氏在她想不到的环境下出危险,坐下的绝影被丁柔紧紧的勒住了缰绳,不安得刨着蹄子,时而嘶鸣,如果不是四皇子妃的关照,绝影会将骑术稀松平常的丁柔甩下去。

她到底在哪?丁柔顾不得别的,柳氏很重视她,不可能迟到,丁柔不敢往坏处想,见绝影动作大了,丁柔让它在围着这处小跑起来,她可借着绝影跑动,搜寻范围更大些。

既然柳氏同丁柔打算演戏,丁柔选定的地方相对平缓,即使马匹受惊后,丁柔救不下柳氏,也不会让她有太大的风险,丁柔不会选择悬崖峭壁旁边,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她不会疏忽柳氏的安全。

丁柔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心慌慌使得手心都是冷汗,她无法在原地等下去,阖眼感觉了一下方向,她的第六感比旁人敏锐一些,同柳氏母女连心,有了一丝特别的触动。

丁柔提了缰绳,拨转绝影的马头,让绝影向西南方向跑去,绝影跑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丁柔听见在竖立的大石后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

让绝影停下,丁柔仔细的分辨,她焦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是柳氏。丁柔从绝影上跳下来,牵着绝影绕过大石头,见到头戴惟帽的柳氏安然的骑在马上,丁柔悬着的心放下了,她是平安的。

“你...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柳氏的话音中略低一丝焦急,她同丁柔相约的时间已经过,再不去丁柔会着急的。

“不是你突然冲出来,我不会撞到你,但你受伤了话,我也有一分责任,你养伤时的开销,给你的那张银票还不够?你总是拦着我做什么?我还有要事,您先让我过去好不好?如果你不满意的话,可去信阳王府找安阳郡主。”

柳氏到现在还没学会以郡主的权势压人,换个骄纵的金枝玉叶早将马前的老头踢开了。丁柔松开绝影的缰绳,看见在柳氏马前站着一名穿着宝蓝色衣挂,鹤发童颜的老者。

老者的头发花白,面色红润,听见安阳郡主的名字,并没怯懦让开道路,反问道:“你是安阳郡主?郡主就能欺负人?用一张银票打发了我老夫?告诉你,老夫不缺银子。”

“老人家,我真有要紧事。”

“信阳王府世代忠良,岂能出不讲道理的郡主?”

柳氏紧了紧缰绳,“信阳王忠于大秦帝国,忠诚于陛下,守护大秦帝国北疆的安危,即便我撞了你,我不讲道理,同信阳王的忠诚有什么关系?我女儿曾经说过,你这样的人就是仇富,自己没本事,偏要对信阳王羡慕嫉妒恨。你不去想你为大秦帝国做过什么,反而嫉妒因在北疆戍边多年的信阳王齐恒应得的尊荣,当今陛下宽厚仁慈,是赏罚分明之君,你有在此处胡搅蛮缠的功夫,还不如报效陛下,换得封妻荫子。”

当柳氏好欺负的?有如此口才,丁柔对柳氏的将来也会更为放心些,木太妃再疼爱柳氏,以她的脾气也不会事事为她出头,木太妃在口才上确实差了点,她更相信拳头,说不过,就打服了。

老者说道:“你女儿说?你不是安阳郡主?谁不知道安阳郡主没有女儿,你敢冒充安阳郡主?”

柳氏抿紧嘴唇,她说不出女儿已经死了的敷衍话,丁柔却不顾及这些,出声道:“老爷爷,如果你不信她是安阳郡主,你还会堵住她吗?安阳郡主成过亲,为何不能有女儿?即便不是亲生,还不能有义女?”

老者看向说话丁柔,带着些许的嘲讽道:“你又是谁?安阳郡主的女儿?”

柳氏看见丁柔稍稍的送了一口气,听见老者这话,心有提了起来,木太妃说过,如果她暴漏了同丁家的关系会非常的麻烦。为了丁柔好,这秘密必须守下来,郡主不能为妾的。

柳氏还没否定前,丁柔笑吟吟的说:“路不平有人踩,莫不是在老爷爷的眼里,唯有亲生女儿才能说句公道话?”

“这...这...”

大秦民风淳朴,尤其是在天子脚下燕京城,可以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治安非常的好,如果丢了钱袋,八成能召回来,燕京城百姓自豪的面对来朝拜天朝上邦的各国使臣。

丁柔走到还在马山坐着的柳氏身边,丁柔没理会尴尬的老者,还是先让柳氏下马的好,脚踏实地比坐在马上安全,谁也不知道李思会不会对柳氏再下很手。

“见过安阳郡主。”丁柔福身,笑着说道:“方才在密林处见到您,没料到又在此处意外碰见。”

柳氏此时才看清丁柔,松散的发髻,脸上还带着血迹,穿的衣裙上也染着血,裙摆沾着草芥,柳氏问道:“方才你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了?受伤了?”

在柳氏眼里丁柔终于一切,丁柔瞥见老者的疑惑,抬手握住柳氏擦拭她脸颊的手掌,“安阳郡主不用担心,我没受伤,方才在树林边上遇见了猎物...”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号角声,嗡嗡的号角声预示着狩猎即将结束,丁柔准备搀扶柳氏下马时,她骑着骏马突然长啸,丁柔因对此早马匹早有疑心,看见状况不对,想将柳氏直接拽下来,她们双手相扣,丁柔道:“下马,下马..”

没等她说完,骏马亮起前蹄,长啸般的嘶鸣,丁柔见事情不好,她得骑术不佳,但比柳氏还能好一点,她跑不过发狂的骏马...旁边的老者稍愣神时,看见丁柔动作利索的翻上了似箭翎一样飞奔出去的骏马,“小心,丫头,小心。”

他再想行动时,已经晚了,骏马托着丁柔同柳氏远去,老者高喊:“来人,救人,救人。”

他一边喊着,一边追着马跑,此时他才明白丁柔那时上马有多么的正确,他根本追不上,就算是年轻时也追不上,骑马追...老者者跺脚怒道:“可恶,我将马给打跑了。”

“师傅,你怎么会在这?”

尹承善骑马赶到,他先前正满围场的寻找丁柔,被熟悉的喊声招来,见到老者异常的吃惊,“师傅..”

“什么也别说,救安阳...快去救安阳...”

尹承善瞄了一眼还能看见的骏马,在发狂马上的身影很熟悉,是丁柔?尹承善不再耽误,马鞭狠狠的抽在白马上,叫道:“驾,驾,驾。”

他的骑得白马为良驹,挂念丁柔的安危,全力追赶,一会功夫便落后丁柔两个马身,安阳郡主在尹承善眼中不算什么,他对着丁柔喊道:“跳马,我接着你,丁柔...跳马...”

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尹承善会直接告诉丁柔别管安阳郡主死活,她平安就好,救不下安阳郡主的后果,他帮丁柔承担,一向沉稳的尹承善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大叫:“丁柔,跳马。”

丁柔搂紧柳氏的腰肢,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刮过脸颊有些疼,丁柔尽量的控制着缰绳,她记得射月围场西边是悬崖,决不能让马跑到西边去,她努力控制骏马的方向,安慰柳氏:“娘别怕,我们不会有事,我们一定不会有事。”

她不是没听见尹承善的声音,也不是不相信他,丁柔知道尹承善一定会接住她,但她怎能此时跳马,她跳下去了,柳氏怎么办?丁柔珍惜性命,但同样不能看着柳氏出事。

柳氏此时已经完全惊呆了,她练习骑马不足一月,记不住掌控马匹的要领,却只记得一事:“小柔不应上马,你为什么要上马来?”

如果丁柔不曾上马,她就不会有危险,柳氏悔恨,内疚...丁柔故作轻松的笑道:“我上马来就是为了救您,娘,这不是咱们希望的?这关头谁还能说一切是假的。”

尼玛,谁怀疑谁来试试看好了,丁柔差一点爆粗口,努力的控制着发狂的骏马,但马匹还是向西边跑去,丁柔甚至能看见远处悬崖..

丁柔回头看了一眼追着她们的尹臣善,他眼中的关切担心,丁柔不会再怀疑他是不是真心的,能在危机关头追来,足够了。

丁柔扣紧柳氏的腰,用尽浑身力气搂紧,强行转半转身,对尹承善喊道:“你接住了,我相信你——尹承善,救她。”

丁柔用力将柳氏抛出去,尹承善以为丁柔会跳马,骑白马狂追,恰好接住了柳氏,尹承善卸下冲尽力时,眼看着丁柔跑远了,她身下的马匹已经彻底的发狂,尹承善再想追,已经来不及了,尹承善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傻,有这么大的力气甩人,没有力气跳马?”

“小柔,小柔。”安阳郡主喊道:“丁柔。”

她的喊声,让尹承善回神,将安阳郡主放在马下,再次扬鞭追着丁柔,即便机会不大,尹承善也不想放弃。

ps不行了,胃肠感冒,坚持不住了,欠下的加更,下周补上。请默念,夜是亲妈。

第二百六十一章 救美

疾驰发疯的马匹卷起了一阵阵的劲风,不仅彻底吹散了丁柔的发髻,刮在她脸上很疼。

方才她用力将柳氏甩出去,可以说耗尽了丁柔全部的力气,不在危机关头激发了她的潜力,换个场合丁柔绝对做不到。

丁柔双腿已经无力夹紧坐下的马,手臂颤抖几乎握不住缰绳,更无力控制发狂的疯马冲向悬崖,丁柔想要跳马,但她知道跳下去必死无疑,摇摇晃晃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从马上掉落,丁柔索性扔开缰绳,身体下沉抱住嘛脖子,用不多的力气加紧双腿,死就死吧,无所谓了,丁柔不觉得遗憾。

没有必须得报复的人,没有必须偿还的恩情,丁柔即便死了也问心无愧,离悬崖还有几尺时,“丁柔,丁柔,伸手,抓紧我。”

熟悉声音,让丁柔迎着逆风睁眼,朦胧中看清前面站的人,“信阳王齐恒。”

她不畏惧死亡,但有一线生还的可能她也不会错过,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丁柔相信齐恒会努力救她,危机关头男女大防就没在丁柔脑子里出现过。

丁柔如果伸手去抓他的话,可能还没碰触到齐恒她先被疯马摔死了,齐恒伸手站在疯马的行进道路上,丁柔喊了一声:“闪开。”

齐恒执着的伸手,面对飞驰而来的疯马面不改色,一手抽出匕首,在马头到达他身前时,扭身闪开,寒光四射的匕首直插马脖子,疯马嘶鸣一声,抬起蹄子踢向齐恒。

齐恒手上用力,将匕首几乎全部插入疯马的脖子,灵活的闪开飞踢来的马蹄子,另一只手抓住了丁柔的衣袖,他从记事起就骑马,几乎可以说在马背上长大的,细算起来在北疆除了睡觉之外,一天中大部分在马上,不是领兵作战,就是训练手下骑兵,对马性,齐恒知道的很清楚,知道如何杀马。

齐恒持匕首的手随着躲闪横划,“啊,啊。”齐恒怒目圆睁,额头青筋凸起,几乎将马脖子割断,飞溅起来温热的鲜血染红了他穿着的银白软盔甲,疯马倒下了,由于惯性,丁柔被甩到了空中,撕拉一声,齐恒拽着袖子撕裂,丁柔后悔她怎么没长的胖一点,身体太轻,向前冲的惯性太大,这不是得飞倒悬崖上去...

齐恒疾跑了两步,小腿用力,凌空跃起,“手...”

丁柔将手臂尽量向他身去,齐恒看看握住了她的手腕,但离悬崖很近,齐恒落下后,大半的身子如出悬崖,丁柔更是重重的击到悬崖边壁上,除了手腕被齐恒抓住,她整个人悬空。

丁柔此时已经没力气再用攀岩什么的了,看着还在向悬崖边滑去的齐恒,她会将他拽下来的,丁柔无力的轻声说道:“放手。”

齐恒趴在地上,手紧紧的抓住丁柔,脚尖点在草地上,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他的身体还在向前去,“不放。”

丁柔脑袋晕沉沉的,思路凌乱,如果信阳王就这么死了,木太妃会失望,信阳王府再也不用镇守北疆了,齐玉不是当将军材料...也许信阳王府的风险就没了,齐玉会是太平的信阳王,丁柔想过再狗血一把,拨开信阳王的手,但她珍惜性命,也自私了些,能说放手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丁柔睁大了眼睛,看向半个身子探出来的齐恒,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尹承善同木太妃同时骑马赶到,尹承善翻身下马,齐恒是听见消息慌忙赶来的,将王府的侍卫抛在后面,他来不及多想,抓住了齐恒的胳膊,跪在崖边,“丁柔、伸手。”

丁柔看见是他,努力伸出手臂,同他手相碰,尹承善将她拽上来,丁柔劫后余生的瘫软在草地上,断头的疯马,同样躺在地上胸口起伏的齐恒,蹲在她身边的尹承善,神色莫名难测的木太妃,此时才赶到的王府侍卫,再远处,是在射月围场射猎的朝臣,以及骑马赶过来的带着惟帽的柳氏,一切...清晰又模糊,

“丁柔。”

尹承善扶住了晕倒过去的丁柔,她安心般的靠在他的怀里,长翘的睫毛无生气般的垂下,眼睑挡住了那双极美的眸子,尹承善眷恋得看着她,但周围的环境不准许他做得太过分,柳氏下马跑过来,尹承善似明白了什么,将丁柔交还给柳氏,轻声说:“她累晕了,没事的。”

柳氏眼圈红红的,跪在草地上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紧紧的,谁不能再将她们分开。

木太妃走到齐恒面前,低头看着仰面躺着的孙子,道:“起来。”

齐恒从拦下惊马,到他们平安,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除了武艺高强,精通骑术的齐恒,无人可以做到。他再无力气,才会眼看着丁柔昏倒在尹承善的怀里。

齐恒见到木太妃面容凝重,喘了几口气,缓过来一些,手撑着地面站起身,声音沙哑:“祖母。”

木太妃只说了一句话:“你是信阳王。”

“祖母...”

齐恒无法辩解,他清楚肩上的责任,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信阳王府就垮了,祖母再也经不起折腾,他是祖母全部的希望,但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丁柔出事,当时他就一个念头,救她。

木太妃此时才将目光放在晕倒的丁柔身上,有欣赏,有困惑,有不舍...她对丁柔的感情最为的复杂为妙,木太妃缓了一会,说道:“安阳,你先把她搀扶回你的帐篷里,她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信阳王府不忘。”

“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