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一下,停一下。”

丁敏突然吩咐,标示着岳宁侯府标示的马车停靠路边。因玻璃的普及,马车窗户大多是玻璃的,有喜好隐私的贵妇在车窗上挂上纱帘,外面的陆人很难看见疾驰马车里的动静,但马车里面的人想看的话可以将道路上的状况看清楚。

“夫人,您是怎么了?”

夏荷跪坐在丁敏身侧,眼看着丁敏攥紧薄纱帘,指甲仿佛能将纱帘弄出个窟窿,眼里恨意是夏荷不曾见过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过是一会馆,并非看出有什么不妥。

“那处会馆是京城才子经常聚会之处,听说当今也曾私访过此处,许多御史和在翰林院的大人都偏爱会馆种植的梅兰竹菊,闲暇时会来会馆以文会友,或者小酌两倍,文人御史一贯如此。”

丁敏仿佛没听夏荷的解释,目光能将玻璃刺穿,“夫人?”丁敏一贯看不上酸腐的清流御史,今日怎么会一反常态?

过了好一会,丁敏仿佛很挣扎,“走...不,再停一会儿。”

“雷音寺不去了?”

“不是不去,是我始终狠不下心,我总不能眼看着...”

眼看着他再被人欺骗,眼看着已经出嫁的七妹妹重蹈她前生的覆辙。丁敏无意识般拍了拍逾期香炉,精雕细琢是她上辈子所没有过的,丁敏嫁入岳宁侯府之后,虽然有着诸多的不顺,但在吃穿上一直是高享受。

她本来不应该在记挂着他,然看到他...丁敏并非是三心二意的人,只是无法做到全然的无视,即便梅家一旦有事的话,她会倾注全力相帮,但丁敏不忍心眼看着他走上错路去。

雷音寺那里有不能不去...丁敏左右为难。

会馆的人进进出出,丁敏总不能一直等候在会馆门外。岳宁侯比不的京城重臣阁老,但岳宁侯的富庶也很多人惦记。

“走吧,去雷音寺。”

丁敏艰难的吐出这句话,倦怠得和上了眼睛,夏荷将水貂皮子盖在丁敏的膝头,铺平褶皱时,见到一人从会馆里出来...马车走得很快,夏荷认识他——七姑爷,她寻常一般的坐在丁敏身边,垂着粉面将银碳放到宫马车上内置的炉子里,是看他?

丁敏没注意夏荷的动向,转而想着过量日给七妹妹提一句呢?起码不至于像她前生被人欺骗了,把坏人当成好人。

雷音寺是一座经营惨淡的寺庙,前两年还穿出闹鬼的传闻,如此更是雪上加霜,来雷音寺的香客越来越少了。寺庙主持想尽办法都不能挽回名声,总不能请道士来寺庙里抓鬼吧。

于是主持连着念了一个月的经书,没想到累得吐血,养病的时候,寺庙里的小沙弥云游去了不少,雷音寺越发的荒凉,到是有一些穷苦百姓将棺椁寄放在雷音寺里,都是鬼的话,谁吓谁?

虽然给灯油钱不多,但有胜于无,主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尚也得吃斋饭,因为有了这一项收入,雷音寺勉强维持着,大秦规定,寺庙道观也得每年上税,也是有人头税的。上税的银子对香火好的寺庙来说不算什么,但对雷音寺是很沉重的负担,如果税赋不够的话,寺庙会被强行关闭。

主持实在不想传到手中的寺庙就此淹没于尘世,于是雷音寺里最多得不是香客,而是黑漆漆的棺材。

寒风中,一衣着褴褛的中年汉子穿着露脚趾头的鞋子,蹲在雪地上,搬动地上的石快,小心的找寻枯黄的草药,在雷音寺四周的石头地下生长着一种草药,去药店能卖上二三白纹。

汉子的脸上露出笑意,将手深入雪下,扫开了积雪,将草药挖出来,不顾受伤冻得裂口的疼痛,小心而满足的放到腰间的袋子里,装得半满的袋子看起来今日他收获不少...将布袋子紧了紧,生怕草药露出去一根。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嘀咕一声,站起身子用手锤了酸痛腰,蹲着太久了,他眼前有些昏,停了一刻他向前雷音寺走去。

途中路过一处水面结薄冰的湖泊,汉子想了想,将那双破旧的鞋子,放在岸上,将裤腿挽起来,雪地上留下凌乱的脚印,赤着脚狠狠的跺进水面上,脚一下子没入冰冷的水中,汉子嘶了一声,将腰间的布袋子挂在脖子上,踏碎冰面,弯腰用网子池水里捞鱼。

冰面被他弄碎,冰茬子划破了他的腿,猫腰了好意会,汉子提起了网子,看见里面留下三寸长的此小鱼,嘿嘿:“小东西再来两条,足够给燕娘熬一晚鱼汤了。”

将网子的小鱼仍到岸上鞋边,从准度上来说,汉子伸手不错,来回捞了半个时辰,汉子从池水中上岸,腿已经冻得通红,擦干净腿上的水珠,放下挽着的裤腿,将小鱼一条一条的数好放到网子里,“只有三条,早知道多说两条。”

穿上鞋子,搓手...他向寺庙里跑去。

“铁柱子,你可回来了,你夫人咳嗽了好半天了。”寺庙里穿着补丁僧衣的小沙弥给停放的棺材前点长明灯,听见咄咄的脚步声,知晓是三个月前投靠到寺庙里的人回来了,转身压低声音说:“我听主持说,明日不会留你了,你夫人...的病太重,主持怕她在庙里没了。”

汉子道:“老和尚死了,燕娘也不会死,雷音寺不缺死人。”

“铁柱子,你小心。”

“多谢你。”

汉子伸手感激的拍了拍小沙弥的肩头,小沙弥想了想将袖口的鸡蛋拿出来,塞到汉子手中,“山下福婶子给的,我...我不杀生,给燕娘施主吃吧。”

“等过了这恼人的冬天,我去...我去南山射猎,你..”

“阿弥陀佛...小僧不吃。”

小沙弥咽下了口水,汉子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阿弥陀佛。”

汉子也没客气收好了鸡蛋,快步转回破败的庙宇,来到后面一处更矮小的屋子前,尚未走进就听见里面咳嗽声,汉子猛然推门而入,“燕娘。”

“啊,你回来了。”

屋中病弱的妇人脸色土黄,尽力压着咳嗽,拿过水喝了一口,“我...我是...嗓子干...咳咳...咳咳。”

汉子几步走到她身前,将水夺过去,已经凉了,“大夫说你不能喝凉水,我去烧水,今日抓了几条小鱼,草药的收成也好。”

屋子里漏风,很冷,依靠在炕上的妇人看着他忙碌,反倒不觉的冷了,“穆铁,是我拖累了你,我...我怎么就不去了呢...”

烧火的汉子手停了停,“燕娘你说得是什么话?没有你就没穆铁今日,我们是夫妻,真如果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了你。”

燕娘擦拭了眼角,她不知道还能陪着他多久,真如去了,不拖累他是好事,但她去了,以穆铁的性子必然回去报仇...

穆铁将鱼放到锅里时,听见外面有陌生的脚步声,穆铁回身,门口站了一位穿得貂皮斗篷的妇人,一身的打扮贵气袭人,主持在旁边眼中露出巴结,“铁柱子,快见过李夫人。”

“你来作什么?”

妇人对主持说道:“你先回避一下,我认识他们。”顺便给了方丈两颗金瓜子,主持笑着离开,“您忙,您忙。”马骝的走了。

“铁柱子?你还想守着这她几时?”

“不用你管。”

穆铁将鱼汤倒在破了边的碗里,好像看不到门口那名美艳的妇人,端到燕娘身边,一改方才的冷淡,体贴的说:”喝吧。”

“你还是我认识的穆铁?你为了她...为了她得罪得人还不够多?”

“不用你管。”

“穆铁,你忘了伯父的遗愿了?”

“不用你管。”

穆铁脸色铁青,眼里极快得划过一分愧疚,“燕娘是我穆铁的妻子,岳父同父亲是生死之交,穆家绝不会背信弃义,为权势折腰。”

李夫人看向燕娘,目光里带着很重的仇恨,“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了他。”

燕娘无言以对,就在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划破了阴霾,“你错了,不是她害得他,而是你不懂夫妻真情。”

穆铁身子一震,真情?他同燕娘之间说不上谁害了谁。

门口出现一名穿得比李夫人还好的女子,也更为的美艳动人,燕娘喃喃说:“你是?”

丁敏含笑说道:“我是岳宁侯夫人。”

ps最近渣男太多了,穆铁是个好男人,有很多最宝贵的特质,是一个重要的人物。

第四百零二章 扭转

破败屋里的那对夫妻做到了不离不弃,无论燕娘背负什么样的罪名,穆铁将来如何得意,他们都不曾分开。

穆铁能文能武,曾是尹承善的左膀右臂,穆铁最大的优点信守承诺对恩人非常的忠心,丁敏看重的就是他的忠心,无论多少人收买也无法动摇的忠心。

屋子里浑浊的气味,让闻惯熏香的丁敏稍感不适,为了收服穆铁,丁敏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对穷酸的在意,迈进屋里,

“如今最重要得是尊夫人的病,看她的样子不能再拖延了,此处的状况实在是不利于尊夫人的病情。”

燕娘拽了拽穆铁,略带几分警觉的问道:“堂堂的侯夫人怎么会来雷音寺?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到我们这里来?”

这也是穆铁的疑问,丁敏每次做什么事情总会有人问这问那,她就想为什么眼前的人不能愚蠢一些?听她说话就会相信该多好。

好在她早有准备,“我是路过雷音寺,原本去雷音寺之前的大佛寺。马车坏了,我在马车里无所事事,看见雷音寺就进来看看,又见到方才这位身穿华服的夫人,主持又说起你们夫妻的事情,主持感叹你是真正的好人,我一时好奇便想着见见您们,我最为敬佩得是善待妻子之人。”

“这位夫人虽然深处陋室,然有此情深意重的丈夫,实在是让世间诸多女子羡慕。”

丁敏话语里满是真诚,漆黑的眸子是感动,“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旁边被丁敏气势压住的李夫人反驳:“还有一句话是贫贱夫妻百事哀,穆铁表哥是对燕娘有情,可这份情谊牺牲了多少?穆家几代的恩封都搭进去了。”

李夫人眼里是恨意,对燕娘的恨意,对穆铁不识时务的恨意,“你是姨母亲最疼的儿子,也是穆家几代一来最出息的儿子,可你看看...你的志向早就被燕娘拖累的没了,如果姨夫知晓你如此衣衫褴褛,仕途断绝,一准后悔给你们定亲。”

燕娘枯黄的脸上也有几分的后悔,“我..我..”

“燕娘不必听她的,父亲过世前还叮嘱我好好待你。”

“是我拖累了你。”

丁敏努力回忆,穆铁到底是怎么落魄的?或者说他得罪了谁?她知道得并不多,只听过尹承善用几句话语,一个承诺换来了穆铁死心塌地的忠诚,他们这对似知己似主仆的见面,很多人都说尹承善慧眼识珠。

那一个承诺很少有人提起的,别说丁敏,除了当事人之外鲜少会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承诺。丁敏自知她给不了穆铁承诺,眼里漫开温暖的效笑意:”燕娘这话说错了,你在的话,他会是铁柱子,一旦你...你的性命不单单是你的,夫妻之间相扶相携,哪会有连累一说?”

穆铁对丁敏投以感激,丁敏接着说:“我认识神医门门主,燕娘的病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想要什么?”穆铁警觉的看向丁敏。世上也只有神医门门主能救下燕娘。

无名小卒穆铁闯过几次神医门,都被档回去,又不能再泄露踪迹。

丁敏笑着说:“你有什么可以给我的?我只是感动于你对燕娘的情谊,想帮你们。”

李夫人唇边满是冷然的嘲讽,“岳宁侯府是开过第一列侯,泼天的富贵真是好大的名头,不知晓这名头能不能挺得住扫把星。”

“住嘴。”穆铁咪起眼睛,“不关燕娘的事儿,你休得再提以前的事情。”

“哼。”

李夫人冷笑一声,“那我就祝愿表哥忘记前尘。岳宁侯夫人救了燕娘,我想你必会报恩,跟着第一列侯也比你窝在这鸟不拉屎的的地方强。”

“告辞。“李夫人转身就离开了雷音寺,坐回马车里双手捂着脸,呜咽:“太好了,表哥终于不用在沉寂下去了。姨母,表哥不会再一贫如洗了,您可以放心。”

丁敏皱了皱眉头,难道燕娘并非想得那么简单?她又看向穆铁,想到穆铁在她前生做出的事情。

“此处也不是养病的好地方,神医门门主如何都不会来雷音寺给燕娘看病,你同我回岳宁侯府如何?”

“可方便?”

穆铁抢在燕娘拒绝之前说道,握住燕娘的手,燕娘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侯爷好客,定然不会责怪我帮助有情有义之人。”

穆铁站起身一躬到地,“小人姓穆为铁,愿入...入侯府做工。”

“夫君。”燕娘忍不住开口,穆铁洒然一笑,“燕娘,我如今还有什么坚持的?”

夫妻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燕娘擦拭眼角的泪水,“我...我也愿意伺候夫人。”

丁敏见降服了穆铁,心里很是高兴,不管穆铁有什么苦衷,上辈子冷清尹承善都能让穆铁臣服,今生她得了穆铁的承诺,穆铁不会背叛她。

丁敏轻盈笑道:“侯府里不缺下人,穆先生,我愿意代替世子拜你为师。”

没有人比穆铁更为合适,丁敏用此借口拐到了穆铁,世子是不是成才,她不在意,只要让穆铁同岳宁侯见上一面,岳宁侯定能发现穆铁的才干,倒时岳宁侯带穆铁入仕,穆铁是侯府的人了。

“夫人,马车修好了。”

按照约定的时辰,夏荷跑上山来通知丁敏,看到穆铁夫妇有几分吃惊,屈膝道:“夫人是不是回侯府?”

“燕娘陪我坐马车,穆先生只能辛苦你骑马了。”

“遵命。”

屋子里的东西没什么需要收拾的,燕娘手里只拿了一个青花布的包裹,随着丁敏上了马车,丁敏大方了一把,给了主持一百两银子,主持装作推迟不过的手下。

丁敏当着穆铁的面说道:“这是你应得的,主持大师深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道理,雷音寺会因收留了穆先生而扬名的。我保证此处不会再如此荒凉。”

“承您吉言。”

主持看在一百两银子的份上,对丁敏极为客气。丁敏说道:“回府。”

在马车行进时。一直低垂着眼帘的燕娘抬眼看了岳宁侯夫人,咬了咬嘴唇,“夫人,我是个不详之人。”

“燕娘同我一见如故。哪会有不详?小人的议论,你不必在意的。”

丁敏宽慰琪燕娘,记忆中她后来...后来好像一剑退敌,细节丁敏记不住了,但眼前风以吹就被吹跑到病弱的人竟然会武?丁敏揉了揉额头,对穆铁的记忆是清楚的,燕娘的事情丁敏知晓的不多。看她骨瘦如柴的身子,许是记错了吧,一剑退敌不应该她。

燕娘勉强的笑笑,身体靠着窗棂,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骑马的丈夫,燕娘抿紧了嘴唇什么都没再提起。

回到侯府,丁敏很亲和的安排穆铁夫妇的住处,并指指派了四个小丫头伺候燕娘。并且保证说:“我这就去给神医门门主送信。”

“多谢夫人。”

丁敏安排妥当了才去见岳宁侯,进了书房门,见岳宁侯在桌后奋笔疾书。丁敏笑吟吟的屈膝,“见过侯爷。”

岳宁侯停笔问道,“夫人有事?”

“今日我出门帮了一对夫妻,并且带到府邸来了。”

岳宁侯这才抬头,“帮忙本侯不反对,但带回府里,你是不是做得太多草率?你知晓他的背景身世?”

“我感念他对夫人的不离不弃,这等重情的男子太过少见,况且观他说话行事有礼有节,进退有度。应该读过书。”

丁敏走近岳宁侯,亲自奉上了茶盏,瞄了一眼书桌上的纸张,谦虚的说:“我一妇道人家只能看出这些,别得瞧不仔细,岳宁侯府千金重担压在您身上。京城中的谋士也不可能落户侯府,看侯爷整日为公事买卖操劳,妾身很是心疼,今日碰见个有才学的,妾身就想着是不是能帮上您。”

岳宁侯眉间的郁色散了,语气和蔼上几分:“即便如此也不能贸然的领回府里,身在京城,夫人更应该仔细。”

“妾身记下了,侯爷不妨亲自去同穆先生说话,侯爷见多识广,是真有才学还是假道学一看便知。”丁敏抬手给岳宁侯按摩肩头,轻声说:“我既然能领他回来,如果此人败絮其内,一句话也就打发了,万一他有倾世之才,此时解下善缘,对侯爷也是个助力。”

“勋贵不得干政,不得掌权。”岳宁侯叹息,“夫人是好意,一旦此人真是个有才的,本侯也没能力保荐他。”

“这...”

丁敏光想着穆铁拐回来,才记起岳宁侯没有保荐名额,更不能像尹承善一样安排穆铁做官,穆铁如果不做官,对岳宁侯又有什么帮助?真得做教书先生?可惜了穆铁一身的本事。

岳宁侯以为丁敏脸上的阴郁是好心不被理解,道:“也罢,本侯看在夫人的面上同穆铁谈谈。”

“嗯。”

丁敏此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看出岳宁侯的疑虑,低声说:“穆先生最是忠诚不过,侯爷尽管放心。”

岳宁侯用过晚膳后,溜达到了穆铁所住的院落,丁敏怔怔的出神,天色完全大亮时,丁敏看见岳宁侯喜笑颜开的走进来,“夫人,你找了有本事的人,穆先生...是本侯的知己,大才之人。”

丁敏听岳宁侯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们昨晚的谈话,岳宁侯准备大用穆铁,可是经商...丁敏面对岳宁侯的感激,已经分不出是喜悦还是悲伤了。

第四百零三章 内情(求粉红)

很快穆铁夫妇在岳宁侯的地位直线上升,岳宁侯对穆铁很客气。丁敏再多的不甘心也信守承诺给神医门门主送信,但神医门门主却没有亲临,而是指派了一个弟子到侯府诊脉。

丁敏面对燕娘的疑惑,低声说:“杨门主脾气古怪,如果他治疗不好你,我亲自去神医门,定然会请到杨门主。”

燕娘摇头说:“我并非是为难夫人,只是看方才的大夫不像是杨门主才会问一句,您对我恩同再造,我只有感激。”

丁敏笑着说:“穆先生得侯爷看重,你且放心在府里住下,有什么不妥之处可同我说,断不可同我客套了。”

“多谢夫人。”

燕娘送走了丁敏,岳宁侯府的富贵实在是超乎她的想象,在她家没落魄的时候断没有如此的好享受。燕娘的目光落在汤碗上,泛白的嘴唇蠕动,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也好,也是好的。”

丁敏将神医门门主的书信放在了桌上,什么叫做两清了?丁敏还记得丁柔对神医门门主的随传随到,到她这里就诸多的推诿,并非是丁敏小气,而是实在气不过杨门主厚此薄,也使得她在燕娘面前丢了面子。

自从穆铁来到侯府后,岳宁侯对丁敏好了许多,有些事情也愿意同丁敏商量,丁敏手中的权柄也逐渐大了。总归是两世为人,丁敏的见识不差,她又是个肯用心学习的,虽然刚嫁侯府因为不懂规矩弄得手忙脚乱的,后来见得多了,丁敏慢慢上手,虽然细微处有些顾虑不周全,但大体上丁敏还是做得不错的。

“夫人,侯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丁敏怔了怔,这光景岳宁侯就回府了?丁敏压下心底的疑惑去书房见岳宁侯,“见过侯爷。”

丁敏见半晌没有动静,悄悄的抬起眼睑,岳宁侯神色凝重,他面前放着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侯爷?”

岳宁侯回神说道:“夫人起身。”

丁敏端着坐到他身边,瞄了一眼纸张,丁敏讶然:“是穆铁?”

“嗯。”岳宁侯将纸张拿起,想了想又放下,然后翻过来,丁敏眼里划过失望,他不信任她,“侯爷叫我是...”

岳宁侯端起茶盏,眼角的余光扫过丁敏,“你可知穆先生的身世?”

这个丁敏是记得的,笑道:“我悄悄的人打听过,穆先生出身官宦之家,父亲致仕后家里才逐渐没落下来。”

在丁敏的前生,穆铁是如此介绍的,“听说是个武将吧。”

“他父亲致仕的时候不到五十。”岳宁侯眼里划过一分无奈,“本侯是看中穆铁的才干,让他的身世...实在是...”

“他父亲致仕并非年老?”

丁敏眼里闪过几分惊讶,五十不到就致仕的话,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就是避祸,前生穆铁说得不详细,丁敏也只听过那段有名的尹承善同穆铁心心相惜的相遇,以及穆铁的才干和他对妻子的专一。

因为穆铁痴情,他虽然敬佩尹承善,但据说对尹承善纳妾很不赞同,还规劝过尹承善几次,御史清流对尹承善风流的行径也是不满的,丁敏听说过好几次御史为纳妾的事情弹劾尹承善,但嘉柔县主不在意,说是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丁敏想到今生,尹承善可没前生的好运气,丁柔可不是嘉柔县主。

“夫人?”岳宁侯提醒陷入沉思的丁敏,“本侯看他父亲致仕并不简单。”

丁敏回神,对穆铁父亲的交代是极少的,“我看他是个有才的,家事也清白就带回侯府,穆先生的父亲是不是得罪了了不得人?”

岳宁侯摇了摇头,“他倒是没得罪什么人,但是穆先生的夫人...身世太过离奇,才高八斗的穆先生会娶一青楼女子为妻?”

“啊,燕娘是...”

丁敏这回彻底的愣住了,“怎么会?燕娘怎么都看不出在风尘中打滚的人,况且燕娘...我听穆先生说过是父亲给她定下的燕娘。”

得恨自己的儿子的父亲将让儿子娶ji女为妻?岳宁侯说道:“燕娘是清泠,然清泠也很少能做正妻的,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故。”

丁敏有些后悔对燕娘的好,ji女是最为低贱的,清泠也是艳ji,“侯爷是从何处知晓的?”

岳宁侯道:“本侯再看重穆先生也不能不差清楚就留在府里,查证小事本侯抬抬手的事儿,但燕娘的身世查不清楚。”

“要不我从旁打听?”

“不必了,本侯会直接向穆先生询问。”

“可他会说吗?”

岳宁侯淡淡的说道:“本侯爱其才,如果他有心跟随本侯,穆先生会说出实情,如果不肯说,侯府容不下他了。”

“他一旦走了...”

“有穆先生本侯会觉轻松,没有他相帮,岳宁侯府也不会垮掉。”

岳宁侯有这种自信,丁敏咬了咬嘴唇,“侯爷说得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夫人能看出穆先生之才已经很难得了,你是想着本侯才会引他回府,本侯记得夫人的好处。”

岳宁侯拍了拍丁敏的手臂,温言宽慰她道:“凭穆铁敢同你回京,敢在本侯面前展示才华,穆铁是绝了再入仕的心思,你不懂朝廷规矩,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本侯无法保荐他为官,一旦同本侯牵扯上,这辈子也只能做个商贾,如果他有难言之隐或者想要报仇的话,不会如此,夫人不需要太担心,本侯走南闯北许多年,虽不说见惯人情世故,但看人能有八分的准头。况且有为难也可求教姻亲。”

“六妹夫?”丁敏咬着牙根试探的问道。

岳宁侯微笑着点头,“就是他。”

“最近您同六妹夫长有往来?”

“喝过两次酒,六妹夫最近很忙碌,伴驾的时辰长。”

岳宁侯脸上不见任何的生疏,丁敏犹豫了好半晌才说道:“六妹夫是官身,前程也看好,同侯爷不同,聪明之极。”

岳宁侯认同的说:“六妹夫是比本侯聪明,所作所为本侯做不得,本侯亦看好他的前程。”

“聪明的人薄凉,为了达到目的往往不择手段。”

“这本侯也相信,憨厚和善的人在官场上混不久。”

“侯爷。”丁敏有些着急了,岳宁侯笑道:“本侯心里有分寸,本侯能置办下这么一大份家业,本侯不是庸人,一会穆先生就书房了,夫人你要不回去,要不在里面避一避。”

丁敏道:“我...回去好了,侯爷只需告诉我结果就成。”

男人的事儿,不能插手,丁敏屈膝离去,岳宁侯眼里滑过失望,其实他更想丁敏留下,可惜她避开了。

不大一会功夫,穆铁到了书房,岳宁侯直言询问。书房里隐隐传出穆铁的声音,“譬如昨日死,我不愿意再多想,同燕娘过好余生罢了,”

“我同燕娘是大秦的百姓...他是大秦的功臣,燕娘一家落入那般的境地并非是他,报仇之事儿早就淡了。”

“请侯爷放心,我对侯爷诚心诚意,如果想为官,不会投靠侯爷,穆铁知晓自己的能耐,不会因夫人几句话就从雷音寺下山。”

穆铁跪坐在地上,唇边含着释然的微笑,“只要燕娘身体好转,我陪着她,我们没有放不下的事儿,岳父岳母在地下也会安心。”

“这一句话我不知晓是谁说的,好像是...大秦亏待了你,并不是你叛国的理由,这话我一直记得。”

岳宁侯搀扶起穆铁,“这话如果本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夫人的六姨妹说起的,本侯恍惚听人说起过,放下以前的事情也好,对你,对你夫人都是好事。”

穆铁点头,如果他再执着于过去的事情,燕娘曾经做过清泠的事儿绝对隐瞒不过去,到时燕娘会活在旁人的鄙夷之下,岳父到死都没会喊一句冤枉,宁可全家受苦也没说委屈冤枉,他不是没有机会的,而是不想...亦不不能。

父一辈对大秦帝国的赤诚,提起大秦,那份骄傲...穆铁释然笑道:“放下了。”

“下个月,穆先生去一趟广州,本侯同六妹夫商量的买卖交给穆先生,尊夫人身体不好,京城太寒冷,对她的病情没好处,南下广州,气候适合令夫人。”

岳宁侯对穆铁拱手,“广州之事儿一直是本侯最为难的,今日得穆先生相助,本侯感激不尽,本侯的六妹夫,也就是广州知府尹承善,能同他打交道非穆先生莫属。”

“我不会辜负侯爷的厚望,请您放心。”

且说丁敏回到屋里,再也提不起兴趣同燕娘亲近,ji女...实在是想不到燕娘如此低贱的身份,前生她任何的风声都没听到,莫不是尹承善掩盖住了?

不对,燕娘是官家小姐,明明是官家小姐,今生她怎么成了清泠名ji了?

丁敏困惑的揉着额头,夏荷给丁敏上茶,“燕娘夫人的病...您看是不是去请神医门门主?您方才吩咐过的。”

丁敏没信心能情动神医门门主,“罢了,这事先放一放,倒是我让你打听的事儿,你可有了消息?”

夏荷道:“暂时还没有。”

ps今日双更,求粉红。晚上七点有还有一更,月底了,大家也该清仓投粉红了。

第四百零四章 下注(二更)

丁敏不会将一切都告诉给夏荷,总是被婢女背叛的她学乖了许多,只是吩咐夏荷打听消息,看看都谁同他见面了。要不然直接打听七妹夫,一旦露出马脚那就是宣然大*。

晚膳后,乐宁侯明确告诉丁敏穆铁可以信任,且岳宁侯在丁敏屋里安置,丁敏伺候他之后,看着他熟睡,丁敏心中像压了一块石头。岳宁侯重视穆铁将广州的生意交给他,广州...丁敏左思右想的睡不着,小心的起身披上外衣,走到桌前倒了一辈热茶。

广州可是尹承善的地盘,穆铁又同尹承善牵扯上了,虽然以穆铁性格不会忘记岳宁侯府,虽然有人不喜欢尹承善,但亦有人看重他,穆铁会不会走上老路?

再有燕娘,两世为人的丁敏最看不起的便是名ji。生于清流之家,前生所嫁的梅家也是清流,丁敏的认知名ji是不守妇道的女子,她该如何对待燕娘?

让神医门门主出诊,难道她还得求丁柔去?可如果不在京城治疗燕娘,一旦他们去了广州,再让丁柔示好抢先,她所计划的一切有给丁柔做到了假嫁衣,丁敏实在是不甘心。

丁敏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暖炕上传来乐宁侯的鼾声,他倒是睡得着,丁敏站了好一会,喝了茶水,重重的叹息一声,笼着袖子蹑手蹑脚的上了暖炕,先是帮岳宁侯掖好了被角,丁敏躺下了,小腹隐隐多了几分的坠胀,她失望的合眼,她的小日子又快到了。

前生丁敏成亲后很快就有身孕,并且一举得男,今生快两年了,她还没有动静,丁敏心里多了几分的焦急。

尹大学士府邸,丁柔将茶杯放下,笑吟吟对依靠着炕桌上读书的尹承善问道:“是不是去梳洗,看时辰不早了。‘

“嗯。”

尹承善作势很专心的看书,但他眼角的余光一直打量着丁柔,他翻了一页书,瞥见丁柔起身先去了浴房,屋子里只留他一个,尹承善将书册卷起,敲了敲脑袋,“不对劲,不对劲。”

以前晚上看书时,丁柔总会同他依偎在一起,或是问他问题,或者让他讲外面的新鲜事,尹承善也很享受暖玉在怀的感觉,每次都会忘记了读书,做一些他最喜欢的事情,丁柔在此时一般都会顺着他。

可今天...晚上读书不好用了,不是他想错了,是丁柔在生气,虽然她还如同以前一样,每次对他都是笑盈盈的,也很认真的听他说话,细心的帮他准备饭食衣物,晚上也不会拒绝他的亲近,总之凡是妻子应当做的事情,她都做了。前两日忙,没感觉出来,今日原本感觉越发的深刻。

“你到底在气什么呢?最近我帮你应对外面的关注也很不容易。”

尹承善虽然语气里有几分不甘心,但眼里满是得意。谁也不会再说他随意的娶个没有才名的庶女,他想到过丁柔会收拾文莱公主,但他没料到会如此的干脆漂亮,如今她同安阳郡主认亲,身份不低于任何人,外人都说他慧眼识珠娶了个好夫人。

他满足,他骄傲,但丁柔却跟他生气了,娶一个聪明细心的妻子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尹承善就想不到丁柔为什么生气?也不明白她生气的方式同自己记忆中的不像。

尹承善看了一眼落地的时钟,放下书册,如果他这个时候再做错了一丁点,那就是错上加错。于是尹承善从没想过用丫头之流同丁柔赌气。

如果他敢做的话,那不是赌气,是不想同丁柔过下去了。原则的问题,他看得很清楚,丁柔在成亲前就告诉过他底线,说得明明白白的,他想记不住都难。

尹承善去了浴房,男人嘛哄哄妻子没什么丢人的,同女人一样小心眼儿才要不得的,何况丁柔...是他钟情的人,从欣赏好奇到情有独钟,尹承善没料到他会下陷得如此之快。

雾蒙蒙的水汽,馨香的花瓣香味儿,他隔着珠帘看到她躺靠在美人榻上,在她左手边放着一玻璃盏,里面盛得是牛乳,在上面漂浮着***瓣...丁柔将标示着豆蔻坊的精油倒在另外一处小碗里,岚心将截掉一部分的蜡烛放到小碗下,烛光下的美人越看越是美丽,扑鼻暧昧的香气,尹承善咽了口水,下身略微有抬头的迹象。

美人,美酒是享受,也是陷阱。尹承善定下志向那一刻,就对美人美酒很小心,他曾想过可小酌,但不可贪杯,想过可妻妾成群,但不可因美人误事。

他也自信能把持得住,但他现在自我怀疑了,不是能把持,而是诱惑不够大,不是怕丁柔恼了,他会直接扑上。

丁柔身上紧裹着一块浴巾,她的手沾着牛乳在手臂,脖颈,胸口涂抹按摩...尹承善看到她脖颈处一滴牛乳顺着曲线滚入乳沟中,他快步走过去,“小柔。”

丁柔回头,双腿叠加在一处,仿佛遮掩一般的挡住胸口,白皙细滑的**在浴巾下时隐时现,语气是那般的慵懒,”夫君怎么来了。”

岚心悄悄的站起身,顺着边边离去,并且细心的和上房门。岚心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冲散了她身上的热度,屋里摇曳的烛火,四奶奶的气也该消了。

‘岚心,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生气了,无关女人,是他不信任我。’

‘如果真照他所想,那么我同他会面对很多困难,彼此不信任,存着猜忌,我同他走不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