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岫喘着粗气走来,道:“吱吱你来得正好,替我跟他们玩会儿蹴鞠,我去抱叮叮铛铛。”左芝弯腰把藤球放到地上,撩起裙摆别在腰间,飞脚就踢了出去:“团圆接住了!”

左芝尚是小孩儿心性,跟团圆又格外投缘,这场蹴鞠一玩儿便是一早上。到了午时大伙儿饥肠辘辘,还好情岫过来叫大家用膳。

素鸡腐竹、瓜豆菜脯、凉拌木耳、咸蒸山药、甜酱核桃…菜色倒是不错,可左芝一见却苦了脸。因着情岫从小就是吃素的,一丝荤腥也沾不得,所以就算这里是公主府,御厨再怎么顶尖、再怎么变着花样做三餐,吃来吃去也还是青菜豆腐之流。

左芝冲情岫抱怨:“嫂子,好歹上门也是客,你不用大鱼大肉招待我,小炒肉总要给我上一盘儿吧?我瞧着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没胃口。”情岫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主动为一家人盛饭,她一听赶紧劝道:“杀生是好大的罪过!吱吱你不要吃肉,不然死了会被打入地狱,让小鬼扔下油锅炸。”

“下就下呗,那也是死了以后的事儿。”左芝满不在乎,“但是要我活着几十年都不吃肉,真是比下油锅还惨。”她耸耸肩膀,指着团圆道:“嫂子你不吃我可以理解,可你得让团圆吃吧?小孩儿要喝骨头汤才长得快呢。还有我哥,若被饿得面黄肌瘦丑不啦叽的,你还喜欢他?”

情岫眨眨眼:“没有啊,九虎相公现在已经不吃肉了,身体照样很好。”左芝嗤之以鼻:“哈!我哥的话你也信,上回他还偷偷带着团圆去我家找肉…唔!”

团圆赶紧塞了一块米糕进左芝嘴里:“小姑姑你尝这个!”小家伙使劲冲她眨眼,暗示她别说漏了嘴。情岫好奇:“九虎相公去你家找什么?”左芝顿觉失言,赶紧收口:“没啥没啥,就是找我啦…嗯嗯,嫂子你言之有理,我不该吃肉,绝对不该!”

情岫眉开眼笑:“就是嘛,你家沐乘风也吃素呢。”

这句话钻进左芝耳朵里,她仿佛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抓不住紧要的地方。一闪而过,便抛诸脑后了。

午时过后团圆有功课,没了她左芝玩不起劲,便跟着情岫四处溜达。绕过前面的庭院,走进仿照野外山谷地势建造的后园,一眼瞧见座简陋草棚,然后四周有潺潺溪流、参天树木、不知名的野花…以及一群飞禽走兽。

高挑的仙鹤单脚站立在溪水中央,正在用细长的喙梳理自己洁白的羽毛。而身带梅花的野鹿不时左右穿梭,跳跃着寻找鲜嫩藤叶。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树底下一座小山似的东西,浑身黑毛体格巨大,胸口缀有一道白色,正懒洋洋睡在那里打瞌睡,磨盘大小的脑袋边还有块没吃完的蜂巢。

“嫂子,”左芝害怕得缩在情岫身后,扯扯她袖子,“那头…熊,凶不凶?”情岫含笑安抚她:“吱吱你不要怕,它脾气很好,九虎相公还骑过它。咱们进屋说话吧。”

净室清雅,用博山炉爇沉水香,香烟缕缕直透心窍。两女燕坐,纸窗竹屋檐下垂柳,小几上清茶一壶。左芝看着正在努力学习针线的情岫,忽然明白为什么打小就不可一世的左虓,竟然甘愿屈尊做个入赘的驸马。

情岫单纯,非常得单纯,甚至有些傻气。你说什么她信什么,缺心眼好糊弄,同时又很恬静乖巧,不胡闹不惹事,对人也是一心一意的好。

相比之下,左芝自己都觉得自己刁蛮极了。她小气多疑,锱铢必较有仇必报,而且霸道、任性、闹腾。可就是这个一无是处的左芝,居然嫁给了全天下最无可挑剔的男人。

她不禁有些糊涂。她喜欢沐乘风在情理之中,很多女人都喜欢沐乘风,可是沐乘风喜欢她么?如果喜欢,又是为什么喜欢?

“吱吱你帮我看看这个。”左芝的思绪被情岫打断,眼前过来一个香包。情岫吮着被扎破的手指头,皱眉道:“是不是很丑?”左芝看了看,道:“还成。哎呀怕什么,这可是你亲手做的,我哥敢说一句不好!抽死他丫的!”情岫羞羞地笑:“你不要给九虎相公说呀,我要给他一个惊喜。下个月我们就成婚六年了。”

左芝惊叹:“都这么久了!咦?不对啊嫂子,我怎么记得哥哥带你回家的时候是初夏?当时你俩都已经成过亲了。”情岫大大方方解释:“九虎相公说那个不算,因为成婚那夜没有洞房。他说要按洞房的日子算。”

还有这档子事?左虓竟然也玩起了正人君子坐怀不乱那套?左芝讶然,遂问:“洞房花烛夜我哥他居然没碰你!他脑子进水啦?后来呢,你们为什么隔那么久才…那个?”

情岫抿抿嘴:“因为我想学啊,就叫九虎相公教我了。当时我都悄悄哭了,因为好痛好痛,我还把九虎相公的肩膀都咬出血了。吱吱你有没有哭鼻子?我听说洞房的时候多数女孩子都是要哭的。”

“我…”左芝难为情地垂下脑袋,撅嘴扳着手指头,声音细细如蚊蝇,含糊其辞,“哭倒是没有怎么哭,但是我…”

“我把木头…踢下了床。”

作者有话要说:~(@^_^@)~

第十五章 一鼓作妻

忆当年,洞房花烛。

虽然迎亲时是男女颠倒,不过拜堂之后却还是按着规矩来,新嫁娘回房等待,新郎官留在外面招待宾客。左芝对此事倒也想得通,好歹是人家的地盘,且让死木头出去招呼乱七八糟的人,她正好趁机歇歇脚,骑马骑得腿根都痛了。

侍婢前来伺候更衣,左芝脱下繁厚沉重的宫装,一转眼看见莺儿捧着条红绸裤,两条裤腿之间还开着缝,活生生奶娃尿裤的样式。

左芝皱起眉头数落:“偷懒的坏丫头,做工都只做一半,裤子这样你叫我怎么穿?当我三岁小孩儿呢!”莺儿委屈解释:“小姐,成亲时穿的喜裤本来就是这样的…”

左芝不明白:“为什么?”

“郡主,让老身来慢慢告诉您。”旁边一个有经验的喜娘插话,笑纹皱起,“自古以来人生大事有两件,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咱们大人贵为副相,朝堂之上早已名声鹊起,故而头一件大事算不得什么,大人也不稀罕。所以,当下紧要的是这第二件事,千万出不得岔子,定要十全十美才好。”

喜娘奉承道:“郡主您是黄花大闺女,咱们沐大人也向来洁身自好,您二人端的是天造地设,再也般配不过。不过这洞房夜若两人都是初次,恐怕…”喜娘故意顿了顿,掩嘴直笑,“恐怕会像鸟窝里的小雏儿,虽然有翅膀和羽毛,却飞不起来,又或者刚扑腾两下就摔到地上,煞了风景,如此就不美了是不是?”

左芝成婚前也瞧了几本春宫,大概懂了喜娘的意思。她脸颊红扑扑的,咬着唇问:“你的意思是…担心我们不会?”

“也不是怕您不会,不知郡主听过一句话没?情不自禁。”喜娘索性咬着左芝耳朵低声道:“男子一激动往往会把持不住,精气神儿立马就泄了。您穿上这喜裤,一来是避免头一回做这种事尴尬,二来也是为了让男人别被刺激狠了早早投降,尽量持久一些。”

喜娘年纪大了,经历多的事也多,说这些话倒也不怕臊面子。左芝微微脸红,其实脑子里还有些混沌,不大懂什么久不久的,只晓得懵懂点头:“嗯。”

换了衣裳用过米粥,左芝把伺候的人都遣出了房去。她坐在床头等沐乘风,双腿紧紧闭拢,怎么坐怎么不自在。

“唉——”

左芝长吁短叹的,总觉得腿缝间凉飕飕,想找个什么东西遮住才好。这时,外面响起莺儿的声音:“姑爷。”

沐乘风推门进来,左芝急忙理理裙子翘起了二郎腿坐好。弹指之间,沐乘风已经走到她的跟前,挑开了盖头。

她还是有些娇羞的,含笑抬眸望了他一眼。沐乘风眉眼中央神色淡淡,不似一般儿郎成婚时的喜悦,嘴角也未挂着笑容,只是些许酒气上涌,脸庞稍稍泛红罢了。

左芝也不介,他素来冷清惯了,要是此刻咧嘴大笑才会把她惊着。于是她主动唤道:“木头,啊不对,相公!”沐乘风眉心微动,紧绷的嘴角松了松,方才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娘子。”

“诶!”左芝欢快地答应,笑着指桌子上的酒,“快把合卺酒拿过来喝了,然后就可以睡觉了。哎哟累死我了,腰酸背痛的…”

守在窗外的莺儿听见这个“死”字,脱口而出:“小姐,大喜的日子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快呸呸吐掉!”左芝气没料到还有听墙角的,气不打一处来,吼道:“给我滚!谁准你们偷听!”

一群好事之徒赶紧拖着莺儿走,莺儿还要喊:“小姐快吐口水…呜!”惦记着吉利与否的莺儿被人捂住嘴拽出院子,这下左芝耳根子清静了,催道:“木头快点呀,咱们把该办的事办了,速战速决,再好好睡个懒觉。”

哪知沐乘风转过了身,却不是要去端酒,而是从墙角掂起痰盂,放到左芝面前,道:“吐一口。”左芝茫然:“为什么?”沐乘风一本正经沉眸敛眉举着痰盂:“不吉利。”

原来死木头还信这些呢。左芝暗地里笑了一番,乖乖含了口唾沫,“噗”一声吐进痰盂之中,“这下行了吧?”沐乘风点点头,把痰盂放回原位,又净了净手,接着才端来酒杯。

左芝双手捧杯,正想站起来与他饮一杯交杯酒,忽然觉得腿根凉幽幽的,赶紧又一屁股坐下。沐乘风瞥见她细小的动作,问:“作甚?”左芝咬住唇有些羞赧,“没什么…木头你坐下,坐我旁边。”

她拍拍床沿,沐乘风顺从地坐下来,两人侧身相对,可就此停了下来没有进一步动作。左芝看沐乘风木讷如斯,主动牵起他的手臂与自个儿胳膊相绕,然后举杯在手,笑呵呵道:“这样就是交杯了。木头,喝吧,喝了咱们就永远和和美美长长久久。”

她一饮而尽,沐乘风却凝望她好一阵,静若镜湖的眸子中眼波微动,说不清是什么情愫在流滚翻涌。

须臾,他也缓缓把杯沿放到唇边,徐徐饮完这杯有些辣有些甜,极度醉人心房的合卺酒。

“铛”一下,左芝喝完酒豪迈地把杯子一扔,继而两只手臂都环上沐乘风脖子,如藤蔓般缠着他,嘟嘴索吻:“木头亲我一个,就像以前那样。”

沐乘风板着脸,缓缓低头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如蜻蜓点水般疾速落下点到为止。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似乎在别扭着什么。

“我也亲你一个好不好?”

左芝话刚出口,人已经扑了过来,径直按住沐乘风啃咬他的嘴唇。珠贝般的牙齿磨在他唇上,又酥又痒,还有一丝丝疼。沐乘风搂住了她的背脊,身子后仰仿佛招架不住,于是躺了下去。左芝趴在了他的身上,红裙撩开露出底下的红绸裤。

合卺酒里有些催情的东西,左芝此时有些口干舌燥,她亲吻一会儿抬头,眼眸迷离地看着清醒依旧的沐乘风,用手指头勾勾他的腰带:“木头,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哦,要听我的话知不知道?”沐乘风眼神清明,呼吸却重了几分,抿住唇点了点头。

“嘻嘻,”左芝拿脑袋在他颈窝蹭蹭,撒娇道:“你要对我好,嗯,我也会对你好的,对你爹娘好,还给你生小木头。我好羡慕哥哥,团圆都那么大了呢,如果当年你跟我成亲,我们的孩子会跟团圆差不多年纪…”

不知是不是酒有些烈性,左芝仿佛醉了。沐乘风默默听着她说醉话,一开始既不搭腔也不动作,就这么静静躺着,抱着她。

左芝含住他耳垂舔了舔,带着憧憬与忐忑热情邀请:“你还在等什么,来呀…”

沐乘风的身子微微颤抖一下,抱着左芝的臂膀倏然收紧。她忽然一阵晕眩,回过神来已被他翻转过来,压在身下。

心跳噗噗,左芝额头都滴下不知是冷是热的汗水。她下意识手捂胸口,十指死死抓住了衣襟。沐乘风倒也没去扯她衣裳,而是掀开裙子顺着小腿爬上,摸到了薄薄的红绸裤。

他的鼻尖蒙上薄薄的汗珠,大概是也有些发热。于是他扯开衣领,露出一抹平坦结实的胸膛,左芝盯着眼前的那片麦色,只觉得愈发燥热起来。这时,沐乘风的手已经探到了她的大腿,不慎摸到绸裤上的开口,登时一顿。

“怎么…”

左芝怯怯垂下眼睛,却见沐乘风跪立在上,低着头微微蹙眉,正盯着她私密的地方看。表情十分严肃。她害羞地想扯过裙子遮住:“别看啦…”

沐乘风一把按住她的手,敛眉又盯了片刻,忽然拾起枕边的白色锦帕,垫在她双腿之间。他抬起眸子,迟疑地问:“你…尿床?”

乍听此言,左芝顺口回答:“没有啊,我都多大了,怎么还会尿床…”电光火石间她顿时反应过来,气得一腿蹬上去:“你才尿床!你全家都尿床!”

沐乘风始料未及,差点踉跄摔到地上,还好扯住帐子才没有落下床。左芝气呼呼爬起来,把裙子往腿上一盖,脸红脖子粗地说:“呆木头!那是、那是…别人成亲都要穿的,不知道就别乱说,没见识…傻木头!呆子!”她羞得满脸通红,都不好意思看他,捂住脸咕哝,“呸呸,我后悔了,我不要跟你洞房了…”

沐乘风凝神思忖片刻,很快就想了个明白。他重新过去抱住左芝,就如拿个软绵绵的棉花枕头那般轻巧,把她捞过来圈在身下。他试着解释:“我以为…是我想错了。”

“就说你是块木头。”左芝小声嘀咕埋怨,还羞赧得不敢看他,“你以为我想穿这个呢,是喜娘怕你太激动,还没…没那个就、就…那个了…”

“不会。”

沐乘风清冷的声音还飘荡耳畔,左芝突然觉得一阵剧痛,有什么硬物贯穿了身体。

“啊!”

她不禁痛呼一声,牙关紧合都把嘴唇磕破了。

他什么时候把裤子脱了?她怎么没有察觉!

那个玩意儿怎么突然这么硬!

还有,他是怎么进来的啊啊啊啊啊!!!

“痛死了木头!”左芝吃痛,扬手狠狠打在他身上,眉眼鼻子都皱成一团。沐乘风不吭一声,又是用力一耸,便再侵入半分。听着左芝痛苦的嗷叫,他不仅没有安慰之语,甚至还张嘴咬上纤细的香肩。

“嗷——”

一痛未去又添一痛。左芝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气得昏了头,一巴掌拍上沐乘风的背脊:“你竟敢咬我!”

终于,沐乘风可能察觉到此时咬怀中娇人是不恰当的行为,于是乎松开了口,撑起身子凝视于她,眼里终于有了几分朦胧:“我…”

哪知他刚刚直起身,左芝就抓住时机狠狠抬腿,对准他胸口就是一脚,径直把他踢倒摔下了床。

“少废话,本姑娘不奉陪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情趣不会前戏…木头需要调~教~

第十六章 闲妻求药

“啊,你家沐乘风生气了么!”情岫惊讶地捂住了嘴,“如果是九虎相公被我揣下了床,他一定会乱扔东西踢床板发气的。”

左芝赧然,心里觉得当时也有点太急了,可嘴上气势强硬不改:“哼,他生哪门子气?他敢!不过就是灰溜溜爬起来,然后就安分了…”

那晚,沐乘风猝不及防跌下床去,半晌都呆坐在地上,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左芝。左芝把枕头被褥一股脑都朝他头上扔去:“滚开滚开滚开!我不跟你洞房了!嘶…好疼…”

从小到大都没人敢动她一根汗毛,爹娘更是舍不得打她,连重话也没说过一句。这次洞房应该算是左芝有生以来第一次“流血流泪”,她眸子里迅速聚起水雾,闭拢腿蜷缩在床角,咬着嘴唇死命瞪沐乘风:“我不和你睡了!”

须臾,沐乘风缓缓站起来,捡起被褥给她搭上,然后放下床头帐子。红彤彤的幔帐落下,瞬间隔绝了他的身影,左芝脱口就问:“你干嘛?”

“我睡外面。”

沐乘风在床榻边和衣睡下,隔着朦胧红帐,左芝偷偷撩开缝觑了一眼。只见他安然躺在地上,面朝门口背对自己而眠,似乎很是平静舒适。她心中愈发郁结,气呼呼地扔下一床绒毯,哼哼道:“活该!就罚你不许上床!”

之后左芝也平躺了下来,腿根处还隐隐作痛。“死木头,明儿再收拾你…”倦意袭来,她咕咕叨叨一阵,居然很快睡着了。

第一次的亲热就这般糊里糊涂以失败告终,然后第二次她还是痛,第三次依然痛…

一年过去,当左芝扳起指头算了算,才发现她跟沐乘风同床的次数居然两只手就数的完!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她对房事是惧怕多于欢喜,少来几次还乐得清闲。问题是,左芝耳边总有几只蚊子嗡嗡叫。

“小姐,女人没有子嗣地位不稳,以后会失宠的!”

“啊呸!我是冷宫里的妃子么?我会怕没人宠?笑话!”

“媳妇啊,我临死之前还能不能抱上孙子?”

“婆婆您面色红润身强力壮,再活五六十年不成问题,孙子的孙子都能抱上!”

“小姑姑,你生个妹妹跟我玩儿嘛,我都有两个弟弟了,还缺个妹妹。”

“去!你当小娃娃是玩偶呢,还陪你玩儿?叫你爹娘给你生去。”

“喂,臭丫头,那块木头是不是有隐疾?是的话给你哥我说,咱们休了他,省得让你守活寡!”

“滚!你才有隐疾!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人人都催着她生孩子,内忧外患夹杂之下,原本不那么想生孩子的左芝也忽然变得急不可耐起来。没有孩子人生就不完美,地位也岌岌可危,还会受公公婆婆的白眼…

想她堂堂东晋郡主,跺跺脚连地都要震三震,何时受过此等窝囊气!

今日左芝深刻反省,笃定了是自己当初的莽撞坏了大事,俗话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从前抗拒房事,现在为了生儿子豁出命去也得拼一拼。

于是,她一把抓住情岫:“嫂子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做死木头才会…咳,那个如狼似虎?”情岫为难:“我也不会啊,我只是坐在那里,九虎相公自己就会扑上来。”

左芝失望极了,这种事拉下脸来问本来就不容易,女人之间还好说,可要喊她问左虓那只狐狸?让她死了算了!忽然之间灵光乍现,左芝一打响指,雀跃道:“听说团圆的师父是个神医?那他有没有吃了就不怕痛的药?”

情岫懵懵懂懂点头:“有呀,喝下去身体木木的,不会觉得痛。”左芝眨眨眼,耷拉下嘴角,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嫂子,你去帮我取一副这样的药好不好?我家丫鬟得了绝症,要吃这味方子才会好,求你了嫂子…”

话分两边,沐乘风这日下朝之后,被女皇内侍单独召见进了后殿。

巨大的麒麟香炉里腾起细若蚕丝的青烟,女皇朝服未换,只是卸下头冠,坐在九龙交错的金椅上休息。整个后殿寂静如死水,连廊柱底下宫婢的呼吸声也格外清晰。

沐乘风踏上青毯,洁白鞋底与柔软的羊绒相摩擦,发出微微的兹兹声。他端直走到女皇座下一丈的距离停住,正欲开口问安。

“乘风来啦。”女皇率先出声,尚且阖着眸子。沐乘风略略躬身:“君上。”女皇淡淡应道:“嗯,赐座。”

内侍搬来锦纹圆凳,沐乘风道谢之后落座,背脊挺得笔直,在威仪天成的女皇面前显得并无狭促,而是不卑不亢。女皇随手一指案几上的几张卷纸:“你看看。”

“是。”沐乘风拿过卷纸,只见三张纸上各有文章,题目相同笔迹如一,只是内容相异。粗略浏览一遍,他对此卷来源心中有数。

这是今年恩科殿试的考卷,女皇给沐乘风阅览的是誊抄以后的答题。想来,坊间传闻女皇对名次定夺尚有疑虑是真,今日的召见,大概是女皇意欲与他共商状元榜眼探花花落谁家。

“你且说说。”女皇睁开眼吩咐道,她已年近五十,纵然保养得宜却还是不免偶感疲累,两鬓也已微微泛白。沐乘风指尖尚余墨香,但三份卷纸的内容已经记入脑海,他眉眼无澜,娓娓道:“一卷重纲纪,二卷强勤勉,三卷倡新法。各有千秋。”

女皇轻轻一叹:“三者皆是栋梁之才,言言切中要害。如此不相伯仲,才叫寡人难办。”沐乘风面不改色,道:“微臣以为,法纪乃国之根本,根基不可动摇,是故状元当属卷一,入尚书省。”女皇颔首:“寡人正有此意,如是甚好。”

“勤勉者心细谨慎,可为榜眼,入中书省。”评断完状元榜眼,沐乘风略略停顿,因为他瞧见第三卷上的一句话——“改科制,设女官”。他稍微有一丝的讶异,虽然南楚为女帝当政,朝中也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女官,但都是承蒙女皇提拔做了近侍一类的职务,负责传话和女皇日常起居。如今有人大胆提议要让女人也参加科举,正儿八经入朝为官,与一群男子同商国策。纵使沐乘风见惯风浪,也不禁激起波澜。

很快他恢复平静,道:“此卷作者倡新变革,思维新颖亦有胆识,只是尚缺火候。如此便给个探花,打发出去历练一番。不知君上以为如何?”

“准。”女皇同意了沐乘风的建议,于是让他替自己在卷上写下名次。毫笔蘸上朱砂,沐乘风手腕平放,工工整整在第一张卷纸上写下“第一甲第一名”。女皇静静看着他,忽然问:“乘风你…最近有没有去公主府?”

沐乘风继续写字,恭敬回答:“没有。”女皇眼中划过一丝失望,大概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作罢了,只是道:“有空多去走动走动,寡人的意思你可明白?”

笔尖的朱砂厚了一分,纸上落下略显粗浓的一笔。沐乘风眼皮也没抬一抬,道:“是。拙荆与驸马兄妹情深,微臣会经常带她过去相聚。”

女皇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阖眸挥手:“去罢,寡人累了。”

沐乘风告退,等他出了后殿,秋风吹进衣领脖颈凉飕飕的,掌心亦润了几分,都是细蒙蒙的汗。内侍官一路送沐乘风出宫,半道上一顶软轿迎面而来,眼看二者狭路相逢,此内侍官上前一步,问道:“何人?”

软轿边伺候的都是一群女子,也有女官打扮之人,为首者答:“轿中乃是淮南王府的嘉兰郡主,尔等还不速速让开!”大概是见沐乘风步行,料想对方官阶不高。此女官口气很是傲慢,甚至还有几分颐指气使的无礼。

沐乘风冷眼不语,显然是不对这种事上心。倒是内侍官常在女皇身边伺候,见状气不过,喝道:“这位乃是当朝右相沐大人,好个没眼力劲儿的丫头片子!”乍闻此言,为首的女官怔了怔,下意识往轿辇那方一望,而轿中之人并未出声,于是她急忙赔礼:“小人不知是沐大人,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大人恕罪!”说罢她挥挥手让人把轿子抬到墙边,意思是让沐乘风先走。

哪知沐乘风并不搭理,在轿辇挪动的刹那,便从一旁的空隙穿过,落落而走衣袂飒飒。王府女官惶恐至极,还想进一步解释:“沐大人留步…”内侍官白她一眼,幸灾乐祸道:“活该!”说罢他提起袍角,急吼吼追沐乘风去了。

等人走远,一直都没出声的嘉兰郡主撩起轿帘,往长街尽头望去,一道似峰若竹的身影依稀可见。嘉兰郡主抿住唇笑:“原来他便是沐乘风。”

沐乘风离宫后直接去公主府接左芝。到了那里他并不进去,只是差人去喊左芝。没一会儿左芝兴冲冲地跑出来,粉嘟嘟的脸颊上还缀着汗珠。她跳着就扑上去:“相公大人!”

沐乘风赶紧一把接住她,像搂只小猫儿般把人框进怀里,抬袖仔细拭汗:“玩儿什么这么疯?”左芝挂在他身上,笑嘻嘻道:“和团圆蹴鞠呀,你要不要玩儿?”沐乘风摇头:“不了,跟我回家。”

“沐乘风,跟吱吱在这里用过膳再走吧,九虎相公很快就回来了。”跟随左芝出来的情岫热情留客,左芝也猛地点头:“对啊对啊,我们吃了饭再回去,还想再玩一会儿呢。”

可是沐乘风依旧拒绝:“天色已晚,该回家了。”今日的他有些奇怪,似乎有什么急事想要单独给左芝说,于是把唇凑到她耳畔,压低嗓子问:“想不想吃红烧肘子?”左芝一听晚饭有肉,再想起公主府寡淡无味的饭菜,顿时改了主意:“想!木头我们快走!”她笑眯眯冲情岫摆手:“嫂子我先回了,明天过来。”

“多谢公主殿下美意,他日微臣再登门拜访。”沐乘风疏离有礼地知会一声,紧紧握住左芝的手,“走吧。”情岫不觉他口气生硬冷淡,站在门口傻乎乎点头:“慢走呀,有空来玩儿。”

一路上两人亲昵有加,沐乘风还破天荒地揽住左芝的腰。左芝偷拿眼角瞟他,暗中估摸他今日心情是否大好。袖子里装的那包小小的药,分量忽然沉重起来,左芝不时捏捏手腕,一直担心会不会突然掉下。

沐乘风瞥见她的小动作,遂问:“怎么了?”左芝心慌意乱赶紧否认:“没什么没什么…我有点饿了。”沐乘风捏捏她脸颊,半分无奈半分宠爱:“真馋。”

他今日格外温柔,左芝心跳噗通,鼓起勇气扯住他袖子,仰头问:“木头相公,你今晚上不要看公文,早点休息好不好?我想、我想…”她说着说着声音小下去,几乎像蚊蝇般细细嗡嗡,“我们那个,我给你生小木头。”

沐乘风垂首凝望左芝,听清楚了她的话,却沉默了片刻。好一阵过去,正当左芝以为他不会答应,都要改口了:“不想就算了…”

骤然间沐乘风严肃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喵~昨天和小学同学聚会,大家变化都好大啊,都是孩他妈了!但是我还木有嫁出去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