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太奇葩了。

顾绮罗心中哭笑不得,暗道第一次见面就送姑娘家弯刀,你真做的出来啊。再者说,这是私相授受啊,这……这不是宅斗中的大忌吗?不过转念一想:这货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视世俗礼教为无物的狂傲嚣张,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其实也不算很意外。

“这不是私相授受。”却不料萧江北似是看出了顾绮罗心中所想,忽然又硬邦邦说了一句,然后他的目光在厅中众人身上掠了一圈,那意思很明显:这么多人看着呢,怎么能叫私相授受?

“好,那就多谢公子了。”顾绮罗接过弯刀,一脸平静:呵呵,反正我也是大家眼中从乡下来的野丫头,放肆些,不懂事些,这不都是应该的吗?这弯刀上的宝石可值不少钱呢,北匈左平王的东西,那能差了吗?最重要的是,这样震动人心的浪漫,一生能够经历一回,便是做的出格些我也认了。

萧江北心中的欢喜更多了几分,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在众人眼中有多么乖张狂傲,但眼前女子竟丝毫没有被惊吓到,甚至直到此时,她仍是一脸平静微笑,这绝对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女人,没想到老天对自己还真是偏爱得紧。

原本热闹的厅中再次落针可闻。女眷们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暗道这萧江北果然是在边关住了十五年的野人,就算是定亲了,哪有当着众人面就送未婚妻东西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女孩儿们也都掩住小嘴咽下惊呼,心道这太可怕了,真是咄咄逼人,虽然长得真好看,不过性格果然好凶。唯有如此想,她们才能欺骗自己:心中泛起的那些莫名情绪绝对不是羡慕和嫉妒,绝对不是。

周太夫人对萧江北这举动倒是不以为忤,不过也知道这坦荡磊落的孩子显然犯了忌讳,老人家正要打圆场呢,却不料自己孙女儿竟大大方方收下了那把弯刀。老太太先是一愣,接着便微微笑开来,转头看着香姨娘小声道:“这两个孩子彼此看对眼了,我也觉着他们真是难得的般配。”

“是啊是啊。”香姨娘连连点头,心中大大松了口气:萧江北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她也给吓到了,幸亏那顾家大姑娘竟如此端庄大方体恤人,拼着自己被人看轻也不肯让未婚夫难堪,不然若此时她恪守礼教,不肯接受的话,二少爷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用不上一天工夫,京城里那些看不得他们萧家好的小人就能把他给编排的灰头土脸。

想到此处,香姨娘心中对顾绮罗的好感度立刻呈爆发式增长,再听到顾老太太这句话,她一双眼睛都笑得月牙儿般弯起来,想着回去就应该预备下聘的事了。

“少爷,您给老夫人的礼物奴才给带来了。”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一个喘着气的声音,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一个小厮捧着一张大老虎皮走进来。

萧江北目光一闪,知道大概是父亲听说自己跑后院来了,所以立刻让小厮把自己送给周太夫人的礼物给直接送到了这里来,好歹也是个理由嘛。

这礼物原本是和寿礼一起的,萧江北并没想着单独拿过来,此时小厮捧了来,他在心里想着自己确实粗心了。因就将那白色的老虎皮从小厮手中接过,又来到周太夫人面前,双手递上去,郑重道:“这是小子在北疆猎杀的一头白老虎,剥下皮精心炮制后的成品,还请太夫人笑纳。”

下面立刻又响起了一阵惊叹声:原本众人看着萧江北是这样一个俊逸少年,都有些怀疑他在北疆的凶名了,不过如今一看,这玉树临风的少年竟是连白老虎都能打死,那功夫得多出色。

当然,这会儿就没人会去想什么杀人狂魔的传言了,在座的贵妇人们不约而同想到的都是如此年纪轻轻,便有这样勇武,若是再过几年,他要立多少战功?是不是积累下来都可以封爵了?武将的地位虽然比文官低,但若是有了爵位,那就大不同了,若是真的荣亲王将来能登大宝,凭着他姐姐,说不定就能封侯甚至是国公,真要是有这样造化,那就是一步登天啊。

这样想着的贵妇人们心中更是懊悔,都埋怨丈夫听信传言,也不好好打听打听,早知今日,这萧府奶的位子轮得到那从乡下来的野丫头吗?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且她们不但不能表现出悔意,还得装出平和微笑模样附和几句郎才女貌的祝福,因为基本功扎实,所以大家表现的都很得体。

香姨娘心中虽得意,却还没有忘形,因咳了一声,意在提醒萧江北:少爷啊,你可该走了,人看了,礼也都送了,还想怎的?再在这里赖下去,可就有些太过放肆,也是对顾家的不尊重了。

萧江北也明白庶母的意思,他虽狂傲,却也知凡事该适可而止,自己仗着在边关十五年闯出的名头,今天已经是过分了。这也是无奈,他这些日子每每想起当日酒楼上那沉着动听的声音,想到那一番话,心中就总有热血翻涌,今日来到顾府,原本想克制一下的,可应付前面那些文武官员的夸赞,很快他就不耐烦了,一个冲动之下,便忍不住过来了这里,他真的很想看一看,那个还未见面就让他念念不忘的未婚妻究竟是什么模样。

如今人看过了,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欢欣喜悦,心满意足之下,便行礼告退。却不料还未走出门,就见顾府那吕总管匆匆跑进来,结结巴巴道:“萧……萧千户,宫里来人传旨,请您即刻进宫见驾。”

萧江北一愣,不明白皇上怎么会知道自己,而且还特意派人传旨要见自己,但他很快就醒悟过来,于是点点头便要出门,却听身后香姨娘急切道:“传旨的公公可曾说过是什么事?”

吕总管摇摇头,心想您真看得起我,我从我们老爷做一个七品的通政司经历开始就在这府里当差,到现在也有十几年时光了,就压根儿没看见过那些宫里的公公,我敢凑上去和人家搭话吗?

萧江北却回过头来,沉声对香姨娘道:“无妨,想来是郑老将军在皇上面前提起了我。”

香姨娘心中一暖,虽然少爷对自己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但他对谁都是这么副样子,也就是刚刚看见顾家大姑娘,方露出一丝笑。如今肯和自己解释一句,自然是知道自己担忧,这不但是难得的体贴,更是在众人面前表现他这个嫡子对自己这庶母的尊重。

于是便笑着点头道:“若是这样,倒还好,少爷见驾后若无事,就早些回府里。”

萧江北点点头,大踏步去了。这里众人方又议论起来,顾绮罗就转头问顾兰绡道:“郑老将军是谁?”

顾兰绡看着这大姐姐,她心里倒没有顾锦绣程秋婵等人的不甘嫉妒,知道萧江北再优秀,和自己都没有关系。只是忽然之间,一桩原本是火坑一样的婚事就变成了如意姻缘,让她此时心情也是有些复杂,更感叹顾绮罗的好运气,听见对方问话,便连忙笑道:“郑老将军乃是当朝老臣,三年前因为鞑子犯边,他率军前往边关,将鞑子阻于长城之外,才保住了我大夏边境上百个县城……”

不等说完,顾绮罗已经恍然,点头道:“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位郑老将军,听人说他就是咱们大夏军队的定海神针,难怪,若是他在皇上面前提起萧二公子,皇上一时兴起,召见也是顺理成章的。”

话音落,就听顾兰绡悄声笑道:“怎么?大姐姐现在就开始为二公子担心了?叫我说根本不必要,就不是郑老将军,冲着荣亲王那边,还有二公子少年建功的面子上,皇上也不会发落他啊,我看姐姐是关心则乱。”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顾绮罗一瞪眼:“这样混账话也拿来和我打趣。”

顾兰绡撇撇嘴,小声道:“这会儿怎么又胆小起来?刚才二公子忽然过来见你,又送你那把弯刀,你竟然还收了,这何止是胆大妄为?简直就是要捅破天了,这会儿又一本正经和我讲起什么混账话来了,若说混账,我那未来姐夫其实比我混账多了。”

“我倒是就喜欢他这份儿混账,怎么着?”顾绮罗一挑眉,也悄声笑道。顿时让顾兰绡得了理,拉着她小声奚落个不停。只是一面奚落着,这二姑娘心中便不由有些惆怅,暗道那萧二郎走了这一遭,虽是狂放,却又何尝不是潇洒之极?只看他对大姐姐的眉目神情,便知大姐姐日后和他做夫妻,必然是不错的。也不知我的姻缘在哪里?我将来的夫君,可有这份胆魄气概,视那些规矩礼数为无物?

第十三章:悔之晚矣

且说萧江北,从后院出来到前面,见了传旨太监后,便随着一起来到皇宫。

彼时皇帝正在和郑卫国说话,听说他来了,便叫进来,一见之下,不由大笑道:“萧家子在边关十五年,变成杀人狂魔的流言,连朕都曾经耳闻。郑爱卿你刚刚说他仪表不凡,朕心里还想着即便谣言夸张,你这话也多半是溢美之词,没想到真正看见了人,竟比你说的还要优秀。更难得他小小年纪,竟是文武双全,不错,我大夏有此人才,何愁国运不昌?”

郑卫国见皇上满面欢喜,心中也十分欣慰,他在边关三年,对这个威震北疆的少年早已当做自己子侄般看待,因听了皇上的话,便连忙笑道:“皇上真是目光如炬,不是老臣夸口,老臣在军中也曾试炼过他,当真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嗯!文可安邦,武可定国。难得,着实难得。是了,朕记得你有个姐姐,似乎是成儿的侧妃对吧?要从这层关系论,咱们可还是亲戚呢,唔,朕来算算,你是成儿的小舅子,那……嗯,也算是朕的子侄辈儿了。”

饶是萧江北拥有雪崩面前也不变色的定力,此时那张淡泊面孔上也不禁难得的露出了几丝茫然:头一次进宫,他就成皇帝老爷子的子侄了?这关系……是咋拉成的呢?哦,想起来了,因为自己有个好姐夫。

正想着,就听皇上又和颜悦色问道:“朕听说你在北疆曾经偷袭左平王部,一举成功,还把左平王脑袋砍了下来,得了他的宝刀,那把刀在哪儿?你拿来给朕看看,郑爱卿刚刚在朕面前提两回了。”

萧江北忍不住就看了郑老将军一眼,然后老实回答道:“启禀皇上,宝刀……刚刚送人了。”

“送人了?谁?哦!朕明白了,你十五年不曾回家,如今回来了,自然要把身上最好的东西孝敬给你爹,好吧,明儿朕宣你爹过来再看。”

萧江北微微低头,有些尴尬的开口道:“回皇上,家父手里没有,臣刚把短刀送给了顾家大姑娘。”

“顾家大姑娘?那是谁?”皇帝陛下茫然了,看向郑卫国求解释。

“顾家大姑娘?”郑卫国也是一脸思考状,然后身子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江北:“那个和你定亲的女子?”

萧江北点点头,下一刻便听到老将军的咆哮声:“你说你这个没出息的,这还没娶回来呢,宝刀就先送出去了?对你爹也没见你这么孝顺。”

萧江北一抬头,理直气壮道:“那是我的。”言下之意我爱给谁给谁。

“你……”

郑老将军顿时被噎的够呛,而皇上也囧囧有神的的看向这未来的国之栋梁,好半晌才咳了一声,堂堂的皇帝陛下竟给臣子打起了圆场:“那个……郑爱卿不必恼怒,这孩子驻守边疆十五年,如今回来,看见定亲的女孩儿,唔……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皇帝陛下寻思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好说辞,只好一带而过。

而此时的顾家却又迎来了一位贵客,顿时让整个后院再度沸腾起来,顾绮罗吕夫人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多公侯贵妇等意外的客人到场了。

荣亲王侧妃竟然亲自驾到,不得不说,这的确令人意外,更令整个顾家都蓬荜生辉。而当侧王妃萧静春把顾绮罗叫到跟前问了几句话,便将手上戴着的一个金镶宝石镯子褪下来送给她之后,贵妇和女孩儿们心中的懊恼嫉妒又更深了一层。

这一天吕夫人自然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到最后,顾家几位姑娘也被安排了差事各处布置应酬,这却是顾绮罗的长处,大大露了一回脸,顾锦绣嫉恨之下,只以为这姐姐是有意炫耀嘚瑟,但其实这却是小人之心。应酬往来对于顾绮罗来说,那几乎就是本能般的存在,再者这时也没必要藏拙,难道眼睁睁看着因为这意外情况而造成各种招待不周的事情出现?那丢的也是顾府的脸,她也跟着没什么光彩,更何况这是顾老爷的寿辰,如果是吕夫人的,或许顾绮罗还会冷眼旁观幸灾乐祸,但谁让这是那个糊涂老爹的生日呢?看在他误打误撞替自己找了个好像还不错的男人份儿上,帮忙周旋也是应该的。

好一番忙碌,总算是把这一天应付过去了,吕夫人和四位姑娘都累瘫了,顾明阳和顾清云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容易看着人把东西都简单收拾了,吕夫人给下人们放了赏钱,这才回房安歇。

却见顾明阳坐在床上,看着她呵呵笑道:“今儿那萧家子大伙儿都看到了?如何?这回可没人再说我卖女求荣了吧?”

吕夫人一想起这事儿,心里就如同吃了个苍蝇似得,恨不能立刻就把婚书上的名字改成顾锦绣的,只这时候万万不敢露出丝毫痕迹,只好打起精神笑道:“可不是?唉!真没想到,你说当初是谁传的谣言,怎么会离谱到这个程度?”

“可不是?多好一个孩子,未来必定会是国之栋梁,结果就让那些嘴刀给毁了。”顾老爷摇摇头苦笑:“果然这三人成虎,流言真是可怕啊。”

放屁!毁的何止是那萧江北?我女儿又何尝不是被那谣言害惨了?不然今天占尽风光的会是那从乡下来的野丫头?

吕夫人怒气冲冲想着,却又听丈夫诚恳道:“是了,说起这事儿,当真要好好感谢夫人和冬云,不是夫人力劝,不是冬云为那孩子正名,我也险些被谣言所误,错过这门亲事。夫人,这件姻缘能成,你当居首功啊。”

饶是吕夫人城府极深,此时也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丈夫的话如同在她心上狠狠插了一刀。偏偏还要把眼泪往肚子里吞,强颜欢笑道:“老爷说什么话?什么居功不居功的,一家人还论这个?”

“昨儿我听说皇上把他戴了多年的玉佩赏了荣亲王,这是一个好兆头,如今大家都十分看好荣亲王的前景,毕竟静贵妃已经掌管六宫好几年,无论身份尊贵还是睿智聪明,荣亲王在皇子当中都是拔尖儿的。”

顾老爷捻着胡须微微笑,而吕夫人的心中却又是一沉。她之所以极力撺掇丈夫把顾绮罗许配给萧江北,就是为了能和荣亲王府拉上关系。要在朝廷里平步青云,才干从来都不重要,能混到这个圈子里的人物有哪个是庸才?只有简在帝心,才能飞黄腾达。然而此刻,她心里却一点儿也不想听到这个消息,只想着若是荣亲王真的做了太子,那这门姻缘也未免太如意了吧?凭什么?这样的好姻缘,凭什么给那个没了娘的野丫头?老天老天,你是要让她得意到什么地步?

“真是没想到,萧二公子竟然会是这么个模样,这下姑娘可放心了,连带着奴婢也松了一口气呢。”

洗浴出来,便看见杏花捧了一杯热茶送上,顾绮罗微微一笑,接过茶喝了一口,就听对方又嗔怪道:“这头发还没擦干呢,姑娘就出来了,北方天气可不比南方,万一着凉了,可不糟糕?”

一面说着,她就让春雨拿了两条毛巾过来,两个丫头将顾绮罗摁在椅子上,开始帮她擦头发。

顾绮罗微微扬眉,察觉到杏花对自己的态度转变,看来今天萧江北这出其不意唱的一出戏,对这个丫头杀伤力也颇为巨大,最起码她现在明白自己不会抵触这门婚事,而一旦自己能够顺利出嫁,那她就很有可能是自己的陪嫁丫头,屁股该坐在哪一边,似乎越发不用选择了。

想到萧江北,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那俊逸少年郎的模样,顾绮罗感觉到脸颊似乎微微发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心中暗道:顾绮罗啊顾绮罗,你可真是个没出息的,好歹也是穿越而来,看过那么多言情小说,难道就对那萧江北一见钟情了?他不就是长得帅了些,行事潇洒不羁,有些对你的胃口吗?该不会这就被那男人迷住了吧?

虽这样想着,她却不得不承认:萧江北今天那干脆利落又大胆直接的举动,或许在很多人眼中都没办法接受,认为这是离经叛道,对顾家缺少尊重。但在她这个穿越女看来,未婚夫简直帅呆了酷毙了。

如果真能和他成为夫妻,想必他是不会用三从四德来要求自己的,哪怕自己抛头露面经商做买卖,只要把话说开,他也是能够理解并支持的吧?在这个女人寸步难行的古代,如果真能有这样一个男人托付终身,那上天对她真的就是不薄了,不,何止不薄?根本就是厚爱了。

“姑娘是没看见,程九姑娘那眼神都快变成刀子了。”

正想着,忽听春雨笑着说了一句,这小丫头虽没有杏花沉稳,却也是聪慧活泼,她和顾绮罗也更亲近些,此时叽叽喳喳笑说着当时身旁几位姑娘的反应,最后一撇嘴道:“哼!当日萧二公子被说得就如洪水猛兽一般,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如今看见人家才貌出众,方开始后悔,可惜啊,后悔也晚了,那是姑娘将来的姑爷,嘿嘿嘿。”

第十四章:混账

“什么才貌出众?这种词一般是形容女子的好吧?”顾绮罗又好气又好笑,站起身把头发甩了甩:“好了,不用擦了,这就差不多了。哎,你们说他头上的那个束发金环,是纯金的吧?”

杏花差点儿晕倒,心想姑娘这关心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偏偏听身旁春雨还在那里认真分析道:“以萧二公子的身份,肯定是纯金的吧?用镀金的那也太掉身价了。”

“行了,姑娘胡闹,你也跟着闹。”杏花在春雨额头上轻轻戳了一指头,然后看着顾绮罗正色道:“姑娘,别家姑娘也就罢了,即便嫉恨,却也没办法。但咱们府里,您却不能不防。”

“哦?怎么说?”

顾绮罗饶有兴趣的看着杏花,只听她认真道:“当时奴婢在姑娘身旁,看的清楚,三姑娘看萧二公子的眼神很是不一般。说起来,若是早知萧二公子是这般人才,只怕这门婚事也轮不到姑娘身上,如此一来,不要说三姑娘懊恼,怕是太太这会儿都捶胸顿足呢。这还是寻常情况,姑娘再想想,若是荣亲王真的成了太子,那姑娘的处境便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是这越来越风光的背后,怕这门如意姻缘能不能顺遂就是两说了。”

顾绮罗喝茶的动作猛然就是一顿,然后她将茶杯慢慢放在桌上,抬头似笑非笑看着杏花,淡然道:“怎么?你终于肯对我推心置腹了?”

杏花垂下视线,轻声道:“姑娘说哪里话?奴婢对姑娘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扑哧”一声,顾绮罗忍不住就喷笑了,然后拍了拍胸脯对杏花道:“幸亏我那口茶咽了下去,不然非喷到你脸上去不可。”

杏花面不改色地点头:“是啊,奴婢也十分庆幸,今儿这裙子可是第一天上身,就这么弄脏了,奴婢也会心疼的。”

顾绮罗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杏花的肩膀:“你这丫头真是合我的胃口,脸皮够厚,心思够深,定力够强。怎么样?不如定下心跟着姑娘我混吧,但凡我有好日子过,也绝不会亏待了你,你看如何?”

“奴婢是姑娘的丫头,自然会为姑娘尽心竭力。”杏花仍是微笑着回答,丝毫没有被冤枉的委屈和辩驳,显然她其实很认同顾绮罗对自己的评语。

顾绮罗摇摇头,知道自己已经打动了这丫头,只不过要让她从此后就对自己忠心不二,恐怕还有点距离。这也正常,又不是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凭什么靠着这一个月的相处就对你忠心耿耿啊?虽然萧江北很出色,但在这个家里,自己的弱势地位其实并没有根本改变。

因此顾绮罗也不以为忤,躺到舒服温暖的被窝里,她看着杏花替自己放下床帐,又吹熄烛火,然后如往日般轻声说她就在外面,晚上需要服侍叫一声就行的话。心中不由得暗自想道:这丫头对我虽无忠心,却还是很尽职尽责的,用着也好。小说里多是女主穿越后就有忠心丫头陪伴在身边,我这大概也算是不落俗套了。

寿辰过后,仍是要恢复日常生活。虽然夜里歇的晚,可第二天一大早,顾明阳还是得上朝。因早早起了床,将顾绮罗给的护膝绑在腿上,穿戴整齐后在地上走了走,忽地呵呵笑道:“真是好东西,护着膝盖这里暖和的很,难为那孩子怎么想出来的。”

吕夫人在他身后撇撇嘴,强笑道:“是啊,大姑娘素日里刺绣不太好,我还担心发愁呢,如今看来,这真是多余,就是这份儿巧心思,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顾明阳骄傲点头,忽听外面丫头说时辰到了,他便戴了帽子,又和吕夫人嘱咐了几句,便出门而去。

这里吕夫人脸上强装的笑容褪去,只觉心里十分没滋味,因回到卧房半倚在床上,对身旁丫头道:“姑娘们过来还得一会子,我先歇歇,她们来了你再叫我。”

丫头答应了,吕夫人便闭上眼睛,拼命让自己不要去想顾绮罗的那门亲事,为这个,昨晚她几乎一夜没睡。

“娘。”

刚刚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大呼小叫的声音,接着就听丫头小声道:“太太歇着呢,姑娘且先进屋,轻点声儿,莫要吵到太太。”

“走开,我有事。”

顾锦绣哪里会把丫头的话放在心上,此时没有父兄在跟前,她立刻露出了骄纵面目,径直闯进来。就见母亲从里屋走出,脸色不太好看,看见她,便没好气道:“有什么事?一大早就跑来了?”

“娘还问我?难道你不知我有什么事?”顾锦绣气呼呼在椅子上坐下,指着自己两个黑眼圈道:“我昨晚一宿没睡,怎么想都不甘心,凭什么那野丫头就有这样好运气,原本应该和萧家定亲的是我才对……”

“闭嘴,满口里说的什么混账话?”

虽然和女儿一样的心思,然而这种心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好在此时顾明阳已经去上朝,上房里都是自己的心腹。但吕夫人仍是严厉瞪了顾锦绣一眼,然后转头对身旁丫头道:“好了,我和三姑娘说会儿话,你先去门外守着。”

“是。”丫头答应了,转身出去。这里吕夫人才坐到上首,沉声道:“你这孩子也太沉不住气,这种话就算是心里想着,能说出来吗?在这一点上你真该跟着你嘴里的野丫头学一学,从她进府,你看看她行事举止,那是什么模样?”

“那些以后再说。”顾锦绣来到母亲面前,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娘,咱们怎么也不能让大姐姐如了愿,她凭什么嫁到萧家去啊?她只不过是个从乡下来的女人,什么礼仪规矩都不懂,若是嫁去了萧家,日后有了丢脸失礼的地方,不但咱们家跟着丢人,萧家也会生咱们的气,你说是不是?”

吕夫人知道女儿是什么心思,因冷哼一声道:“你大姐姐虽是乡下出来的,可这么些天下来,你可曾看见她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不过就是第一天把我送的两个丫头改了名儿罢了,那也是她刚刚知道定了亲事,心里堵得慌,这事儿我在你爹面前说,你爹都没有二话,你这会儿诋毁她,可知是造谣生事。”

“是,我就是要造谣生事。”

顾锦绣赌气放开吕夫人手臂,咬牙道:“从前那萧二郎被人说的可怕,所以娘才不敢把我许配给他,可如今他是这样人才,若是我们家要和萧府联姻,娘怎么也该帮我才是。不为别的,就为荣亲王……娘,难道你甘心让这样好的亲事落在那野丫头身上?她若做了萧家妇,眼里还会有咱们娘儿俩吗?”

这话恰恰说中了吕夫人的心事,只是以她的城府,自然不会立刻跟着女儿附和。因慢慢道:“你给我稍安勿躁,荣亲王还没当上太子呢,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倒是你,如今这么大了,别连点心事都装不下,不过昨儿见了那萧二郎一面,晚上竟然就睡不着了,你自己也不嫌丢脸。看看这两个黑眼圈,今儿怎么出去见人?”

“多扑些粉也就是了。”顾锦绣听出母亲这话有些松动,连忙兴奋扑过去,小声道:“娘,是不是荣亲王若做了太子,您就肯帮我想办法了?”

“你先把心思给我收了,这种事本来就是难上加难,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我才不会去费这个力,更何况费力还可能讨不了好。”吕夫人揉揉眉头,疲惫道:“你爹对你大姐姐可疼爱的紧呢,你往后也别像如今这样眼里没人,多和她攀攀关系拉拉交情,了解下她的心性,以后做事才能得心应手,明白吗?”

“女儿知道,女儿也只是在娘面前才叫她野丫头嘛。这些日子女儿对她已经很好了。”母女十几年,顾锦绣哪里还不了解母亲的性子?这话虽然也是严厉拒绝,却没说死。她心里知道母亲对这门亲事也不是没想法的,若荣亲王真做了太子,这想法只怕就会变成行动。虽然做起来必定千难万难,但只要能达成自己心愿,那就值得。那顾绮罗再好,也就是个没娘的野丫头嘛,父亲再怎么疼爱她,难道还比得了十几年的夫妻恩爱之情?只要母亲想办法吹吹枕头风,再配合点行动,自己心中那异想天开的野望,似乎也不是不能实现的。

顾锦绣这样想着,只觉得胸中郁气一扫而空,忙到了吕夫人身边,替她捏着肩膀,讨好笑道:“昨儿那样大的场面,真是突如其来,女儿当时都懵了,幸亏娘纹丝不乱,指挥布置样样得体,这才过了关。若是别人,只怕早丢人丢到家去了。不过想一想,昨儿真是咱们府里最风光的一天,那么多公侯夫人都到场,女儿也认识了几个朋友,可都是平日里没办法结交的。最可喜是荣亲王侧妃竟然亲自到场,这真是……京城里别说五品官儿,就是三品四品官,谁能有这样的面子?”

吕夫人听着女儿喋喋不休,心中也是十分感慨,喃喃开口道:“侧王妃是萧二公子唯一的亲姐姐,若只是寻常定亲,她也不会这般纡尊降贵。只是之前她弟弟在京城可谓名声狼藉,许多有女孩儿的人家一听说要和萧府结亲,无不退避三舍,只有咱们家例外,所以才会有她昨日前来贺寿的事情,这样荣光,日后也万万不会再有了。”

第十五章:奴婢

“所以,娘亲更不能把这样好的亲事给大姐姐。”顾锦绣充满怨毒的说了一句,脑海中全是昨天萧江北进门时的威风潇洒,还有旁若无人赠顾绮罗弯刀时的盖世风流,这三姑娘忍不住就想到:若他眼里看的是我,那样放肆大胆的对我好,即便是违了礼数,却也是让我死都甘愿的。

一念及此,顾三姑娘的脸庞悄悄爬上了一丝红晕,在她看来,萧江北会那样对顾绮罗,只不过因为大姐姐是他的未婚妻,如果换做是自己和他定亲,他深情似火的对象一定就会变成自己。

“杏花姐姐,姑娘对咱们多好啊,你为什么总是说那种话?这幸亏是姑娘,若是别人,例如……你换做三姑娘看看,她不知道怎么恨你呢,哪里还能容得下你?”

顾绮罗去了顾兰绡那里,没有让杏花和春雨陪伴,于是两个丫头便坐在廊下说话,横竖这院子里除了服侍周太夫人的那两个丫头仆妇外,也没别人,于是春雨便不免开始说一些在顾绮罗面前无法出口的话。

杏花听了,只微微一笑,仍是低头扎着自己的花儿,轻声道:“若我是去服侍三姑娘,自然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三姑娘只要你听话奉承就好,才不会管你心里怎么想,她也看不穿,我乐得哄她高兴。咱们姑娘却不一样,若我只拿那些表面上的好话来应付她,她嘴上不说什么,心中早和我生分了。呵呵,都说咱们姑娘是乡下来的,叫我说,这府里所有人,算上老爷太太,加起来也未必有姑娘这份眼光和心计。”

“咱们姑娘还叫有心计?”春雨瞪大了眼,声音却压得越发低沉:“姐姐你是逗我的吧?从姑娘进府,如今也有一个月了,我就没看见她做过什么出头的事儿,这叫有心计?有心计也不会被太太压得死死,当日萧二公子还没露面时,那桩亲事简直是逼人去死,也没见姑娘反抗过。”

杏花摇摇头淡笑道:“你啊,终究是小,经历的也少,哪懂这其中的厉害?你看咱们姑娘进府这才一个月,庄姨娘和二姑娘以及二少爷对她多亲热?别忘了,如今可是太太当家,她们还能这样对姑娘,最重要的是,竟然都没人发觉,怕是庄姨娘她们自己都没在意过这事儿,可见姑娘是不动声色间就把她们拉到了自己身边,这得是什么心思城府才能办到?这叫被太太压得死死?姑娘如今不过是根基浅薄罢了,所以她就按兵不动。若说反抗,呵呵,什么都不管只闹一场子,能有什么结果?反而把老爷都给惹恼了,于姑娘又有什么好处?像是现在,老爷待姑娘如同掌上明珠似得,她在这府里算是彻底站稳了,结果那倒霉亲事又变成了意外之喜,这样的好局面,还不是姑娘慢慢经营出来的?”

“这么说,接下来姑娘有了根基,就能在府中扬眉吐气了?”春雨细想想,还真是这样没错。她如今已经把自己视为顾绮罗的人,吕夫人那边早忘了个底儿掉,自然最喜欢听这样的消息,因眼睛就是一亮,小声问了一句。

杏花终于停下手中针线,沉吟道:“姑娘这个人,我到现在也没真正看透呢。但我感觉,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击’的性子,先前那些暗中经营,或许是因为对亲事不满,所以有什么打算,但如今这亲事已经是坏事变好事,我估摸着姑娘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作,更何况萧家那边大概不会让她等很久,顺利的话,明年夏天之前,说不准便会出阁,所以只要太太不太过分,姑娘应该没心肠和她争什么。若这样,自然是千好万好,我只怕太太未必能拎得清,就是三姑娘,我料着她这会儿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呢,一旦太太和三姑娘出手了,除非姑娘立刻就嫁过去,不然这府中可就有热闹看了。”

她说到这里,便似笑非笑看了春雨一眼,轻声道:“若真是那样,你站在哪一边?”

春雨立刻毫不犹豫道:“这还用问?我自然站在姑娘这一边的。遇见这么个主子多不容易啊,更何况我还是姑娘的人。”

杏花看着春雨那如同发誓般的正经模样,不由摇摇头,无奈笑道:“真是孩子气,不过这也好,春雨,你其实是个聪慧的,心思又单纯,姑娘如今也信你,待你也好,她又不似那无情无义怯懦的,你只认准了她,不会吃亏的。我真有些羡慕你。”

“你为什么羡慕我?你也可以啊。”春雨歪着头看杏花:“我知道自己的性子,纵然不傻,也是活泼不稳重,在姑娘心里,真正值得倚重的还是姐姐。姐姐,你何必多想?别忘了,你也是姑娘的丫头,难道真有那么一天,你还要胳膊肘向外拐不成?”

“唔,你就把太太的吩咐都忘了?”杏花打趣,却见春雨冷哼一声道:“太太给了我什么?就凭她当家太太的身份,就想让我对她言听计从?若是姑娘不好也就罢了,偏偏姑娘还这么好,我如今只当太太没说过那些话。姐姐不是说了吗?姑娘有情义,也不怯懦,我跟着姑娘,自然从此后就要一心一意了。姐姐这话什么意思?你还怕太太么?”

“你别多心。我其实也是和姑娘一条心的。”杏花拿起绣绷重新扎起花来,一面淡然道:“我只是经历的太多,心思太重罢了。姑娘要我和你一样对她忠心耿耿,这我目前却是做不到。天下事谁能说得准呢?若我这么轻易就付出这颗心,将来万一离了姑娘呢?是不是都不能活了?其实我也不想寻思这些,活的那叫一个累,只是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过的,一时间改不过来了。但姑娘真若是和太太相争,我倒还是看好姑娘,虽然她现在根基仍浅。所以我自然会一心一意为姑娘打算。”

“这不就是忠心吗?绕了一大圈,姐姐还不是和我一样?”

春雨确实有些糊涂了,杏花看着她迷惑的表情,微微一笑摇摇头,也没说什么:这个世间,做丫头的都是这样,遇见一个好主子,或是从小儿服侍一个主子长大,便把命都交出去了,真正是忠心不二,也不独春雨一个,只是她……绝不会这样轻易就被主子收服,从此后心里眼里全是主子,连自己都不去想了。她虽不是唯利是图的小人,但人活一世,总是要爱自己,为自己打算打算才对。

杏花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在奴才当中就是个异类。做奴才的,要么心思奸猾见风转舵,甚至是欺主犯上;要么就是如春雨这般,认定了一个便忠心追随,从此把自己的命运都系在主子身上。像她这样既不肯生二心,又要自己把握命运的,一个不小心便是飞蛾扑火。因为真正精明的主子容不下她,蠢笨的又注定不能给她任何益处。

我是异类,姑娘又何尝不是异类?她看穿了我,竟还能容我,这样的主子,只怕也是世间少有。

想到此处,杏花忍不住微微一笑,忽见春雨凑过来,看着她绣绷上的花儿羡慕道:“姐姐的花扎的真漂亮,你最拿手的便是绣花了吧?”

“不是。”杏花摇头,听春雨惊讶的问她那是什么?她苦涩一笑,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我最拿手的,是厨艺,不过我却不想做厨娘。”

“咦?我身旁竟然还有个这样的人才?”

身后极近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差点儿没把杏花吓得坐在地上,回头一看,只见顾绮罗站在那里,得意挑眉道:“春雨只顾着去看你绣花,也没看见我进来,方让我这样容易就得手了,嘿嘿!吓得小心肝乱跳吧?”

“还好。应该没有姑娘当日见二公子时跳得厉害。”杏花一笑,站起身来。

“胡说。就算他的确是一表人才,姑娘当时也是镇定得很,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心跳得厉害了?”顾绮罗昂起下巴,随即又道:“大冬天的,你们两个怎么坐在这里说话?”

“今儿没有风,太阳也大,这会儿不甚冷,在屋里让火盆地龙烤着,虽然暖和,嗓子里却发干。”杏花解释了一句,便对顾绮罗道:“姑娘从二姑娘那里回来,只怕身上冷透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顾绮罗点点头,带着两个丫头进了屋,她便正色问杏花道:“你真的很擅长厨艺?那若是我说出做法,你可能按照我的做法做出菜肴来?”

“只要有材料有做法又不至于太难,例如要让锅子飞上房顶之类的,那奴婢应该可以做出来。”杏花微笑着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顾绮罗:“姑娘可是馋了?只如今没有小厨房,奴婢若去大厨房,怕是厨房里的人要担心饭碗了,岂有不怨恨奴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