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程统的为人,顾绮罗发现自己的猜测无限接近现实,所以说什么勇往直前重拳出击都是借口,这厮来辽东后之所以第一个就拿北峰山开刀,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公报私仇罢了。

一念及此,顾绮罗的心情十分复杂,目光在程统和钟春风的面上来回梭巡着,暗道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呢?钟春风看上去对程统是深恶痛绝的,可事实上他又十分委曲求全,这不符合他的性子,难道真如萧江北所说,其实这货对程统是又爱又恨,或者因爱生恨?我一心想让他离程统远点儿,难道真的只是枉做了小人?最重要的是:程统这腹黑毒蛇虽然表面上总是逼迫钟春风,但心里对那毒舌的家伙明明是关怀备至。

第一百七十三章:雕冰灯

这样想着,顾绮罗就打定主意日后再也不管程统和钟春风的事情了。可怜的钟大才子哪里知道不过是和程统说了几句话,就让顾绮罗对自己的同情消失殆尽,从同一阵营变成了保持中立。他这会儿正想着元宵后要撺掇顾绮罗,让程统快点把唐万年收拾掉,然后赶紧滚回京城呢。

这也可算是一顿另类的全鱼宴了,无论主子奴才,将军士兵,大家都吃的十分欢畅开怀。到最后还剩下了不少鲜鱼,因为天气冷,也不怕坏掉,所以都收拾了,准备带回总兵府继续吃。

眼看已经是半下午时分,若再不回城,晚上大概就要露宿在荒郊野地了。于是众人把各自东西收拾好,甚至连垃圾都妥善处理,这一点在萧江北和程统等人看来简直是多此一举,不过顾绮罗一定坚持要这样做,他们也就无所谓,反正不用他们动手。

临走之前,顾绮罗担心冰面上那些窟窿,所以亲自跑去看了一下,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窟窿里的水又结了薄薄一层冰,可见等到了晚上,就又会冻结实了,不可能造成事故,她这才彻底放心。

钟春风看见她和萧江北从冰面上回来,嘴巴就又忍不住痒痒,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从前没发现奶奶是这样婆婆妈妈的人,这大河少有人来,就算有人来,他又不是瞎子,还能眼睁睁掉到冰窟窿里去不成?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呢?”

“程统,看好你的人。”

顾绮罗还不等说话,萧江北就沉着脸冲程统说了一句,登时把钟春风气得跳脚,张牙舞爪就要扑过去和萧江北决斗。却被程统死命拉住,听他小声吼道:“你疯了?和萧江北决斗?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儿。你从来都是大智若愚的,怎么如今竟这样自不量力?”

让程统这一说,钟春风才醒悟过来,不由得羞惭满面,但旋即就回过头去,咬牙道:“你说我是什么?大智若愚?”

“唔。要不然你更喜欢大愚若智这种形容?”程统微笑。目光中与其说带着一抹挑衅,还不如说是调戏。

“看不下去了,一对狗男男。简直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顾绮罗喃喃念着,身旁萧江北没听清,连忙问她说什么,被敷衍过去了。

等到晚上回来。不但从河中挑那清澈透明的冰块取了好些,就是临走时往自家大水缸里冻得冰块也都成了。于是众人都兴高采烈的各自拿了冰,反正也不求什么形神兼备栩栩如生,大家都只是胡弄一气,取个乐子罢了。

这时候的辽东还是很冷的。冰也冻得结实,顾绮罗费尽力气,才勉强雕出了一朵荷花。自己端详着,还觉得挺满意。却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奶奶,你雕个大海碗做什么?难道这会儿还想着喝鱼汤不成?”

二奶奶的脸一下子就黑成锅底了,扭头对秋容道:“有没有眼光有没有眼光?这是海碗吗?你过来仔细瞧瞧,看看是什么?”

秋容疑惑地走过来,左右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道:“唔,是……豁了口的海碗?”她只见这一个大碗形状的边上都是豁口,所以只想着这海碗是掉到地上崩了口子不成?却是压根儿就没往荷花的方向上想。

顾绮罗欲哭无泪,忽见萧江北坐在那里不知道雕着什么,她便嚷道:“萧江北,你过来看看,秋容说我雕的是海碗,真真气死我了。”

正用心雕刻的萧二爷立刻化身召唤兽,来到妻子身边,仔细看了看她面前那个冰雕,说实话,他也觉着是个豁了口的大海碗,但秋容刚刚已经说过了,所以这个答案肯定是不对的,不过,除了是海碗,这还能是个什么东西?

萧二爷急的都快挠头发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绮罗,你这个是……还没雕完吧?”

“扑哧”一声,秋容忍不住笑出声来,暗道爷比我还不如呢,不是雕完了,奶奶会这样气急败坏?果然,就见顾绮罗一脸崩溃的表情嚷道:“怎么没雕完?这就是完成品,你说,我雕的是什么?”

萧江北皱着眉头瘪着嘴,努力思索天地万物中有哪一种东西和老婆大人雕刻的完成品是形状相近的,最后,倒还真被他想出一个来,虽然怎么想都觉得太不靠谱,但被逼无奈之下,他还是吭哧吭哧地说了出来:“绮罗,你这个应该是圆凳吧?只要倒过来,这几个豁口就是圆凳的腿子?唔,这还真是奇思妙想……”

“奇思妙想你个脑袋。”如果不是秋容还在这里,顾绮罗真想一巴掌敲在丈夫头上:她没事儿雕凳子干什么?还圆凳的腿子,亏他怎么想得出来?她一向觉着自己的想象就够天马行空的,没想到萧江北这家伙的想象力竟是比自己还神来之笔。

“我这是荷花,荷花,你们难道都没看出来?”顾绮罗索性自己说出了答案,反正看这趋势,就算是最贴心的杏花过来,大概也猜不出,若是再说出什么更离奇的答案,她真就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荷……荷花?”

向来泰山崩于前都不变色的镇北候爷惊得眼珠子差点儿瞪了出来,心情极度崩溃之下,他想也不想就问出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这哪里能看出是荷花?花瓣呢?叶子呢?”

二爷说错话,奶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是屋中几个奴婢的共同想法,大家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萧江北,却不料顾绮罗在咬了一会儿牙之后,便把手上的工具一扔,颓然道:“罢了罢了,我也知道这不像荷花,可是这能怪我吗?这冰太坚硬了,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整出这几个豁口,哪还有精神雕荷叶?”

“那这个豁口到底是……什么?”萧江北小心翼翼的问,虽然也知道问出这话大概没有好果子吃,但是没办法,他真的太好奇了。

“是花瓣,花瓣啊。”顾绮罗眼泪都快出来了:看来果然是知易行难,她可以制定出最复杂的商业计划,却连这小小一块冰都搞不定。

“原来是花瓣啊。”萧江北咳了两声,然后握住妻子冰凉的手,郑重道:“绮罗,你说的没错,这不是你手艺不好,是冰太硬了,你能凿出这几个花瓣,已经是非常成功了。”

秋容斜睨了自家爷一眼,暗道爷啊,知道你宠奶奶,可是要不要宠到这样睁眼说瞎话的地步?刚想到这里,忽然就听一声欢呼,接着春雨欢叫道:“奶奶快来看杏花姐雕的牡丹花,真是太好看了。”

顾绮罗连忙奔过去,果然见杏花已经雕好了一只牡丹花,约有大海碗那般大,虽然不能说是栩栩如生,但最起码可以让人看出这是一株牡丹,形状非常漂亮,若是点上蜡烛放进去,那画面一定很美,最起码比自己的“荷花”要美多了。

“这死丫头,非在这种时候弄出了这么一朵花,这不是越发显得我无能吗?”

顾绮罗悻悻自语着,却听萧江北笑道:“好了,你也说过术业有专攻,哪里能什么都让你得了去呢?你会做生意,杏花又不会。”

顾绮罗心里舒服了点,忽听外面有人道:“奶奶,程大人过来了,要寻奶奶说话,奴婢让他在小花厅里等。”

“程统?他来找我做什么?”顾绮罗惊讶,却听萧江北小声道:“该不会是要向钟春风提亲……”不等说完,就被妻子狠狠拧了一下,听她咬牙道:“胡说什么?小心被丫头们听到,你又不是不知道钟春风那厮性子有多别扭,万一流言四起,他真会拽了裤腰带上吊的。”

萧江北一笑,这里顾绮罗就问道:“程大人找我做什么?让二爷去见他吧。”

那媳妇连忙道:“程大人只说寻奶奶,倒没说寻二爷,所以奴婢料着他大概是找奶奶有什么私密事要说。”

萧江北眉头一皱,顾绮罗却是眉头一挑,冷笑道:“这大概又是让岳嬷嬷收服的,倒没想到,你那乳母对我竟这样恨之入骨,无时无刻不想找人给我上眼药。”

萧江北微微一笑,轻声道:“那你就去呗,我只做不在意的样子,气死那老货。”说完便亲自从衣架上取了斗篷,送顾绮罗到门口,为她披上斗篷,一面郑重道:“程统大概是有什么要紧事,你去看看他怎么说?若是有需要咱们帮忙的,千万莫要推脱。”

顾绮罗知道萧江北原是打算和自己一起去见程统的,却恰恰因为这媳妇一句话,便改了主意。因也娇笑道:“好,那我就去见他一见,你且在屋中用心雕着,回来我看你雕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就真的比我强?”

说完转过身来,就见那报信的媳妇大张着嘴巴,满脸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她便悠然笑道:“怎么?你这是吃鸡蛋噎着了?还是晚饭没吃饱,想让我喂你点儿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程统的请求

“奴婢不敢。”那媳妇一下子低了头,表面上虽平静如常,心中却是滔天骇浪,暗道爷怎么会这样大方?那位程大人大晚上的特意来找奶奶,他竟然问都不问一声,随随便便就让奶奶过去了,男人哪有这样大方的?爷就真爱重奶奶到了这个地步?这么说来,岳嬷嬷那点儿心思岂不是压根儿就没有指望?她那些撺掇,在爷和奶奶眼中难道只是笑话?难怪奶奶从来不理她,也不借着什么由头处置,我原先还想着她是顾忌对方乃是爷的乳母,所以不敢发威,如今看来,我竟是大错特错了。

这媳妇乃是新进来的,所以和那玉儿犯了一样错误,不过她为人却是十分机灵,只从萧江北和顾绮罗刚刚那番举动,便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此时镇定了一下情绪,便连忙上前陪笑道:“程大人看样子找奶奶是有正经大事说的,不然也不会在夜里过来,钟先生也在。其实,不管是什么事,也不必瞒着二爷,却不想二爷竟把什么事都交给奶奶,这真真是对奶奶信任的紧。”

顾绮罗微微一笑,知道这媳妇会过意了,于是淡淡道:“二爷是个淡泊懒散性子,除非在战场上上阵杀敌,其他事情他都不喜欢过问,所以家里这些杂事自然就由我一手包办了。不过程统也是奇怪,什么事这大半夜的跑过来?也不怕人家说闲话。”

“程大人和二爷相交莫逆,如今又住在咱们府里,他又是钦差,肯定心里头有大事儿,不然怎会贸贸然过来?”那媳妇为自己之前的错误进行了描补。觉着这话说到此处已经够了,剩下的便只看这位二奶奶是不是能容下自己,于是她说完这一句后,便不再多说,心中却着实不安。

顾绮罗轻轻扫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暗道倒还算是个有眼色的。日后看看吧。若是可用就留着,我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少,这样知情识趣的。若不给个悔改的机会,有点可惜。

且说顾绮罗离开后,萧江北仍坐在桌旁细心雕着自己的那块冰,这会儿已经初具形状。依稀看去竟是个人形。不过杏花春雨等人此时谁都没心思去猜主子要雕刻的是个什么物件儿,她们只是觉得震惊:二爷真的让二奶奶自己去见程统了?这也未免太大方了。虽然说是表示出对奶奶的信任,只是……却也有些不妥当,万一让人看见,岂有不说闲话的?

一念及此。杏花便开口道:“二爷,奴婢知道您刚才和奶奶说的话,不过是说给那赵家媳妇听。只是……您真就不陪奶奶过去吗?这万一让人传了谣言……”说到此处,她便咬紧了嘴唇。再没有多说。

萧江北看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只是淡淡道:“绮罗不怕这种谣言,她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女子,她不想依附我也不肯依附我,所以将来她必然要做出属于她的一番事业。到那时,不知道她要单独见多少人做多少事,难道我都亦步亦趋跟着?那成了什么?在经商方面,我不能帮她什么,只能做她最坚强的后盾,支持她相信她,将一切放手,给她最大的自由,然后在她需要的时候,尽我所能为她遮挡风雨。如此而已。”

这一番话被萧江北用平淡的口气说出来,透着那样的理所当然。若非心中就是这样思想,此时便断断不会波澜不惊说出这种话。几个丫头向来知道这位主子对顾绮罗爱到骨子里,然而如今她们才真正明白:这份爱意到底有多深。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顾绮罗回来了,脸上的神色颇有些古怪。萧江北见她回来,这才丢下手中弯刀,起身道:“程统有什么事?”

“真是没想到,那么腹黑的一个家伙,竟然还有这样玩心。”顾绮罗喝了一口茶水,说话的时候仍觉着有些不敢置信,喃喃道:“你知道他这大半夜的跑过来找我是干什么?那厮竟兴冲冲让我在总兵府前后街举办冰灯会,你说这不是胡闹吗?且这是一件什么正经事?还用得着他拽了钟春风巴巴跑过来当做一件重要事说。”

萧江北目光闪动了一下,依他所想,程统绝不是这样无聊的家伙,他必然是有自己的目的,不过对方既然不肯说破,他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因此便问顾绮罗道:“你答应他了?”

顾绮罗冷哼道:“我本不想答应他,这得添多少麻烦?可架不住那厮苦苦恳求,还允诺说,让民间那些匠人赶制冰灯,到时候一应用度都由他出,咱们只出人维护治安就好。又说辽东百姓实在辛苦,一年忙到头,有时候甚至不能得到温饱,平日里又没有什么趣事,比中原百姓差远了。你说,这家伙什么时候转了性子?竟能为百姓们考虑到这个地步了?我看他就是自己想玩儿,这会儿却把百姓们拿出来当借口。”

萧江北笑道:“不管是不是借口,他说的也没错,如此说来,你是答应他了?既如此,那今晚早些休息,明日让曾远等人把这事儿办起来吧。距离元宵节只有几天时间,就算这山春府的人加紧赶制冰灯,大概也赶不出多少来,倒是明年,大家提前准备着,那时候就一定热闹了。”

顾绮罗点点头,忽一眼看见萧江北雕的那个冰人,不由好奇走过去,看了看形状,她便抿嘴笑道:“这是刻得我?看不出你还有这份儿手艺,只是这身段会不会太苗条?我可不觉着我有人家这样妖娆。”

“一个冰人,哪里能比得上你这个真人妖娆?我不过是雕着玩儿的。”萧江北笑着拿起那冰人看了看,接着道:“好了,你先去歇息吧,我把这个雕完就睡。”

顾绮罗道:“这个明天再接着弄,又不着急,何必连夜赶工……”说完见丈夫看向自己的目光忽然添了几丝古怪,然后就听他低声道:“你是这样说的吗绮罗?我也觉着,雕冰人不如抱着真人舒服。”

萧江北的声音本是十分清朗好听的,此时却添了一丝沙哑,听上去魅惑无比。

然而顾绮罗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想起昨晚让这家伙折腾到半夜,深陷其中的自己到最后竟沉溺的无法自拔,以至于今天早上腰酸腿软,如今又累了一天,万一这家伙兴致不减,又把自己的“性致”给撩了上来,再折腾半宿,她明天还能下床吗?让丫头婆子们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想到此处,二奶奶便断然道:“罢了,你还是连夜赶工出来吧,我知道,你不弄完心里不踏实,睡不安稳的。”

“也不会,没什么不踏实的。”萧江北将冰人放在桌上,正要陪着老婆共入红罗帐,就见顾绮罗猛然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指着那冰人道:“那个……你还是雕冰人吧,不然你踏实了我不踏实。睡觉这种事,也不……急于一时嘛,明天……我让你补觉,现在你赶紧卖力工作。”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逃进了里面寝室,这里丫头们都是疑惑不解,纷纷小声议论道:“奶奶怎么了?怎么忽然这样执拗起来?这东西明天雕又如何?”

独有萧江北知道爱人为何会如此?看来昨夜的索欢是有些过度,以至于让天不怕地不怕的绮罗都把自己当成洪水猛兽了。只不过这能怪他吗?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在某些方面的欲求旺盛一些也是正常的啊。

手指温柔抚摸过冰人,那冰凉的触感却让他联想到昨夜妻子火热的身体,忆及昨夜的旖旎缠绵滋味,他微微一笑,让丫头们去歇息后,便在灯下继续认真雕刻起来。

这一全神贯注,便浑忘了时间流逝,直到身上传来一阵暖意,他方才惊觉,抬头一看,就见顾绮罗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把一件姑绒披风给他披在身上,于是他抬头轻轻吻了吻妻子的脸,轻声道:“就快弄完了,你去睡吧,我等下就睡了。”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术业有专攻,人不可能有完美的。”顾绮罗却坐下身,双眼紧盯着那个冰人,嘟囔道:“可你怎么什么都会?不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是这样需要细心地玩意儿,你这个武夫竟然也做的比我好千百倍,我觉得我这个真人都没有你雕的这冰人漂亮,这不是讽刺吗?”

“哪有你说的这样好?我倒是想雕出你的神韵来,可惜也没做到。”萧江北摇摇头,放下手中那件作品,却听顾绮罗道:“这还叫没有神韵?你想一想我那荷花吧,你这家伙,还给不给人活路?说,你还有不会做的事情吗?”

“当然有。”萧江北镇定点头:“你昨天还说我钓鱼不行。”

“但是你叉鱼是一把好手。”

“唔,那我做生意肯定不如你啊。”

“但是你都没做过生意,也许你做了生意,才发现原来你也是商业天才,在这方面也比我强。”

第一百七十五章:灯会拾趣

“绮罗,我不如你细心。”

“这可不一定,你做的那个干花标本反正我是做不出来的。”

“好,就算我比你强,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男子汉大丈夫,要强一点才能保护妻儿啊。”

“所以你也承认,我不如你是吧?”

眼见妻子钻进了牛角尖,萧二爷深怕爱人从此后陷入自卑的心理阴影中,因冥思苦想了好一番,忽然大喜道:“是了,有一条,绝对是你能做但我却怎么也做不到的。”

“是什么?”顾绮罗斜眼看他,现在她很怀疑世上还有萧江北不会做的事。

“生孩子。”

萧二爷振振有词的回答,心想这下好了,终于可以让绮罗扬眉吐气。然而只见老婆呆了一下,旋即便是恶狠狠一指头戳到他肩膀上,气呼呼道:“竟敢拿这种事来当说辞,你今晚不要想着上我的床了,去书房睡。”

“绮罗,绮罗,我只是想逗你高兴啊。”萧江北大惊,跟在老婆后面不住解释,还茫然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因挠着头想了半晌,最后只能得出结论:女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啊。

很快便到了元宵节,这一天天公也做美,虽是干冷干冷的,但却没有一丝儿风。到了傍晚,眼看着夕阳西下,总兵府的人便忙碌起来,一盏盏大大小小的冰灯被运到前后两条官府街上,摆了一溜两行,待夜幕降临时,就有人将蜡烛点燃放到冰灯里。不过一会儿功夫,总兵府总督府这前后两条宽敞大街上便是光辉熠熠起来。

山春府的人一早就得了信儿,说是钦差大人和总兵大人体恤百姓,所以今晚上在那官府前后街有灯会,大家都有些好奇,所以但凡能出门的百姓,傍晚用完饭后。看着天气还好。便呼朋引伴的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此时顾绮罗杏花春雨等人在曾远应飞鸿以及十几名侍卫的陪同下,也出了总兵府的大门,左右一看。顾绮罗便笑起来,对杏花道:“如今还没细看,只是大略看过去,就已经美得很。不枉我晚饭都没心思吃就巴巴儿赶出来看灯。这样美景,该当给府中人都放个假。让他们一起出来看看才对。”

杏花笑道:“这个却是奴婢虑到了,早已分派好当值的人手,让大家伙都能轮流出来凑个热闹,左右不过是两条街。就来回走几遍,时间也有限,让她们轮流出来。也是妥当的。”

顾绮罗点点头道:“这安排很好。说起来大家在京城时,总不会年年元宵节当值。都有出去逛的时候儿,这灯节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这一次却是冰灯,和京城的灯节不一样,她们哪里会不好奇?”

一面说,众人便下了台阶,沿着那街道两边缓缓而行,彼时街上人已经很多了,却因为街道宽阔,所以还不至于十分拥挤。这一路走来,只见各种冰灯流光溢彩,闪烁辉煌,恰似天上银河落九天,虽不如现代那些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浮华多彩,却别有一番别致幽雅的意趣。

“咦?这是谁?好巧的心思。”

顾绮罗忽然在一座冰灯前停下脚步,只见这冰灯足有一座假山那么大,也不知放置了多少蜡烛,但因为冰上涂了一层色彩,便有了群山叠翠,小桥流水,仙鹤徜徉,竟是描绘出了一幅人间仙境般的景象。

这座七彩冰灯在相对单调的冰灯中显然是光彩夺目的,灯前也有许多人驻足议论,指点赞叹。此时杏花听见顾绮罗动问,便笑道:“这是程大人请山春府城中最有名的几个匠人合伙雕刻的,难为他们如此用心,不说别的,就说这画彩,当真是难得的,涂得厚了,便没有这样晶莹剔透,太薄了,又怎会如此色彩分明?这竟是恰到好处,真真是下了苦功。”

顾绮罗点头道:“没错,难得程统竟这样上心。奇怪,他当日提议举办这个灯会,我只以为他是为了好玩儿,如今又让人做了这样一座出彩的冰灯,可见他对此事上心,怎么这会儿又偏偏不见他?春风,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钟春风淡淡道:“我哪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我知道奶奶肯定是想错了他,那毒蛇一般的家伙肚子里全是坏水儿,哪里会有这样童真意趣?他让奶奶弄这个灯会,八成是要借机做什么坏事儿,奶奶还真当他是喜欢冰灯啊?”

曾远也在一旁道:“春风说的没错,若是以往,这样的趣事二爷怎么会不陪奶奶过来?我先前就看见他和程大人在一起说话,大概确实是有事。”

顾绮罗这才恍然道:“我说呢,本来吃饭的时候说好了要和我们爷一起出来,结果他说程统找他有事,要晚点儿出来,原来他们早就密谋好了,哼!竟然还瞒着我,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话音落,只见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她,顾绮罗不由气结,没好气的挥手道:“好了,去看灯了,你们看我做什么?我也不过是说说狠话罢了,难道我还真能收拾他不成?我虽泼辣,好歹也懂得三从四德好吧?女子以夫为天嘛,再说就我这细胳膊细腿,能收拾的下他吗?”

一语未完,咳嗽声纷纷响起,顾绮罗四下里看去,就见众人都在斜眼看她,不过碰上她恶狠狠地目光后,就都若无其事转过头去,但那意思却很明显了:奶奶你不用解释,大家都知道你很能收拾侯爷,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哈哈,你还能记得这个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顾绮罗恨得牙根儿痒痒,索性不理会众人,径自向前走着,忽见前面也有一大群人在那里议论指点,她以为又是有一座出彩的冰灯,连忙紧走几步上前,只是这里围着许多人,东北人又高大,任凭她踮起了脚尖,却也看不到里面的冰灯究竟是什么样?

因心下就犯了嘀咕,暗道怎么回事?刚才那人间仙境的大冰灯隔着几十步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这里一盏小冰灯竟也能这样引人注目?难道是因为雕的精巧无比?

正想着,就听旁边圈子里一个人高声道:“我说这是大碗,就必定是大碗,你看这形状?不是大碗还能是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另一个声音嘲笑道:“你家大碗是长这样儿的?那旁边那些口子怎么说?你别告诉我说是打碎了,哪有打碎的豁口是这样整齐的?”

顾绮罗心中陡然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大碗?打碎了的豁口?这形容怎么听着就那么熟悉呢?她正要挤进去看,就听又有一个声音道:“没错,谁家碗是这样的?叫我说,这必定是从番邦进贡来的那种稀罕的玻璃鱼缸,我听说那些番邦进贡的物件都是千奇百怪,这豁口还算整齐,也许就是一个奇形怪状的大鱼缸。”

“玻璃的东西就是这种形状?也太奇怪了吧?”

围观百姓们纷纷笑着议论,而此时顾绮罗和杏花春雨曾远都挤进去看了一下,接着几人便出来了,钟春风向来不凑这种热闹,不过这会儿却也有些好奇,便问曾远道:“究竟是个什么形状?竟惹出了这么些议论来,连番邦进贡的玻璃都拿出来说了,这泥腿子倒还有些见识。”

曾远摇头道:“你自己去看看吧,我实在形容不出来,那看上去像是个……”

不等说完,就听旁边顾绮罗气急败坏低声叫道:“是哪个混蛋把这东西拿出来了?当初不是都扔了吗?是谁给捡了,然后还摆在这里丢人?”

杏花和春雨秋容面面相觑,三人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古怪神情,曾远和钟春风疑惑看着,心中同时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莫非这引得人驻足观看费神猜疑的冰灯竟然是二奶奶雕的不成?

正想着,就听杏花笑道:“奶奶不用生气,虽说是个四不像,好歹那冰当真是干净剔透的,许是当日扔出去后不知被谁捡了,以为是不小心掉了的,又送进库房里,不管怎么说,这灯能引来这么多人驻足观看,也足以说明奶奶的手段高超了。”

“讽刺我是吧?明褒暗贬?”顾绮罗这个气啊,而到了此时,曾远和钟春风哪里还有怀疑?这一下就连钟春风都感兴趣了,一扫之前的淡然,竟大呼小叫的拼命挤了进去,顾绮罗有心拉他出来,到底晚了一步,只能看见那货游鱼般钻进人群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竟是隐隐有盖过那“人间仙境”七彩冰灯的势头,顾绮罗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正在这时,就见钟春风终于连滚带爬的挤了出来,一溜烟到了顾绮罗面前,这货用前所未有的诚恳语气道:“奶奶,我就一个问题问你,求你告诉了我,不然我一定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没法儿活了。”

顾绮罗不答话,只是虎着脸看着钟春风,提醒这货最好莫要惹祸上身,然而此时钟春风哪里还顾得上看她的脸色,只是一味诚恳地问道:“奶奶,求求你告诉了我,您这雕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去死吧。”

顾绮罗一听果然是这个问题,钟春风这个没心没肺的是压根儿不想给自己留面子啊,因怒吼一声便大步离去,这边钟春风也知道从她这里问不到答案,于是连忙拉了杏花软磨硬缠。

第一百七十六章:大局已定

顾绮罗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那厮放肆无忌的大笑声,情知是有人把答案给泄露了,她心里这个气,暗道钟春风,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等着,明天我就把你卖给程统,竟然敢取笑我,哼哼!

正生气间,忽然就听应飞鸿大叫一声:“啊,是哪里走水了?”她一惊之下连忙转身抬头,果然就见不远处夜空中有火光闪亮,看方向应该就是总兵府的后院。

“怎么回事?”

当下也顾不上生气,而钟春风应飞鸿等人也都惊疑不定,眼见顾绮罗竟然奔跑起来,他们连忙拦住了,曾远便道:“奶奶,如今情况不明,且稍安勿躁,总兵府有二爷和钦差大人在,应当不会有事的。”

“怕就怕他们不在。”顾绮罗此时只害怕是下人们贪玩,一时间粗心大意,以至于哪里的灯火烧起来,当真是心急火燎。然而此时那十几名侍卫竟也团团围上前来,其中的首领道:“夫人且莫焦急,大人早有准备,临行前大人吩咐我们保护夫人,说无论府中出现何种情况,都莫要焦虑,且在原地等待。”

不但顾绮罗愣住了,就是曾远杏花等人,此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情况一定早就在程统和萧江北的预料之中,甚至说这一次的元宵灯会,恐怕就是为这一次事件打幌子的。

连他们都明白了,顾绮罗又怎么会糊涂,因定了定神,她便点头道:“如此就劳烦各位了,我们在这里看看情况再说。”说完就听钟春风嗤笑道:“如何?我就说那条毒蛇才不会有这样天真心思。灯会?看灯?呵呵,都是借口,不过是借此机会方便行事罢了。”

顾绮罗皱眉道:“可程统是钦差,他要做什么事不能做?还得趁着这样机会?”

钟春风淡淡道:“奶奶莫非忘了他这个钦差来辽东是做什么的?这么些时日过去,你看他做成了什么?除了北峰山金矿被封外,他还做了什么事?躲在暗处的老狐狸可不是省油灯,想那么容易就将他连根拔起。哪有那样简单?呵呵。一只毒蛇,一只狐狸,倒不知这一次的斗法谁会大获全胜?”

“你希望谁获胜?”顾绮罗斜眼看向钟春风。却见他虎着脸道:“我希望两败俱伤。”

“一定要分个胜负呢?”顾绮罗怎么会放任钟春风给这种敷衍人的答案?因此追问不休,却见这家伙脸色难看了一阵子,方缓缓沉声道:“我当然希望程统获胜。”

“咦?”

顾绮罗惊讶,却见钟春风悲愤道:“奶奶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是非不分的人?大局为重,江山社稷百姓为重。辽东发展为重,所以我当然希望程统胜出。”

话音未落,就听曾远在旁边嗤笑道:“我看你倒未必有这么高尚,程大人胜了。就可以回京复命,你是因为这个才盼望他赶紧料理掉某只老狐狸,然后赶紧走人吧?”

钟春风被曾远戳穿。却也没有半点羞愧,反而鼻孔朝天道:“果然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你对我也算是有些了解。”

“我觉得这世间能有一个程统来克制他,真的是太好了,这一定是老天爷开眼,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安排。”顾绮罗忍不住对杏花道,得到杏花春雨秋容三人一致点头认同,实在是钟春风此时此刻的模样太欠揍了。

此时百姓们也都发现了火光,大家的注意力总算从冰灯上转移开去,但是并没有听到什么骚乱,不过一会儿工夫,那火光就低了下去,显然是被人扑灭。倒是紧邻着的总督府,似乎有嘈杂声传来,但此时街上人多,鼎沸的议论声中,那点嘈杂声很快便被淹没了。

虽然只有两条街,但架不住这冰灯做的精巧漂亮,因此直到三更以后,人群方三三两两恋恋不舍得离去。顾绮罗心里悬着萧江北和程统今晚的计划,虽然此时月上中天,洒下万里清辉,她却也没有了月下漫步的心思,带着一行人急急回到总兵府后院,还不等进院子,就见萧江北一身戎装走出来,看见她方松了口气,遂笑道:“怎么逛到这么晚?不过两条街而已,我还以为你早就回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