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虾忙道:“我在树上见你被抽得毫无还手之力,慌忙赶过来,刚好有我两个同行在门洞里睡觉,我给了他们些银两,要他们照我的话喊着跑开,总算救了你出来,不然我只好冲进去拼了……”

心知龙小虾把那个黑衣人误认成了自己,木云枫也没心思说破,只叹息道:“幸亏风无痕紧张神木令,不然如此幼稚的伎俩怎么骗得过这老江湖,今晚真是两次走了大运,只是不知道屋里那蒙面人是谁?为何要放我一马?”

“什么蒙面人?”龙小虾忙问……“不好!”木云枫突然变色,“那蒙面人说不定就是来盗贼,前面由那黑衣人吸引鞭神注意力,他在后面盗令,不然干嘛要蒙面?想不到咱们无意间竟帮了他一把!”

“算了算了,这神木令咱们也不要想了,”龙小虾不以为然地道,“它丢不丢都跟咱们再没关系,还是另想办法找雪儿要紧……”

“那怎么行?”木云枫决然道,“这神木令若是因我丢了,我一定要为那孤儿寡母找回来……”

“你又犯傻了不是?”龙小虾没好气地道,“盯着神木令的都不是善类,能把它盗走的更是比咱们还高的高人,咱们先想法找雪儿要紧,再说神木令丢没丢还不能肯定,反正马上就到神木令拍卖的时候,到时咱们看情况再说……”

木云枫想想也是,只得颓然道:“也只好如此了……”

二人垂头丧气地回宴宾楼蒙头大睡,直到正午,一阵擂门声把二人从睡梦中惊醒,刚醒来便听到门外小二惶恐无比的声音:“二位小爷快起来,外面向舵主要见你们!”

二人草草穿衣梳头,只听小二在门外不停地嘟囔着:“两位小爷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向舵主,这不是把脑袋往石头上碰么?”

二人相视一笑,龙小虾小声道:“想不到向神虫在金华这么威风,居然没人敢得罪,要不咱们戏弄一下这小二?”

不等木云枫反对,龙小虾已抖着嗓子冲门外可怜巴巴地喊道:“小、小二哥,求你帮我们遮掩一二,就说我们不在房中,回头我们一定重重谢你……”

“不行不行!”小二立刻撞开房门闯了进来,却不敢去碰木云枫,只拉住龙小虾,“向舵主就在外面等着,我敢骗天王老子也不敢骗向舵主,你也不用太害怕,只要好好给向舵主磕几个头,向舵主通常不会为难求饶之人……”

说着小二已拉起龙小虾往外就走,木云枫苦笑着跟在后面,心中暗叹:看来权势这东西真是神奇,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人尽心尽力去办,难怪天底下的人都为争权夺势前赴后继,死而后已……三人来到楼下,只见向千里正倚在柜台前,颇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平日里热闹喧嚣的大堂此时鸦雀无声,众食客恭恭敬敬地望着向千里,脸上尽是献媚的笑,看那表情是想招呼一下套套近乎,却又怕无意间得罪这威震一方的黑道老大……“两位小兄弟快跟我走!”一见龙小虾和木云枫下来,向千里亲切地拍拍二人肩头,小声道,“拍卖会提前了,咱们得抓紧点赶去!”说着拉起二人就往外走……龙小虾走出两步,突然转头冲小二嘻嘻一笑:“回头再找你算账!”

小二脸色蓦地就白了,抬手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你这不长眼的东西,谁不好得罪,居然得罪向舵主的朋友!”

门外,向千里奇怪地问:“算什么账?”

“没什么……”龙小虾嘻嘻笑道,“只不过是一点赌债而已……”

十几匹骏马风驰电掣般冲出金华北门,扬起的尘土扑得城门外几个守兵灰头垢面,骄横跋扈惯了的守兵此时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懑,只望着远去那十几彪骑,眼里满是恭敬和羡慕……尾随着向千里打马出城,一路往北,见道路越显狭窄,两旁景物渐渐荒凉,木云枫忍不住问:“咱们这是去哪里?莫非这拍卖地点还在荒山野岭不成?”

向千里抬起马鞭,遥指前方那座江南较为少见的高山:“这地点挑得还真绝,看来苏家也是有心,想这些参与拍卖的不是一方霸主就是山寨寨主,咱们这些人一朝聚会,若是在城中闹市,恐怕会惊动官府……咱们虽然不怕,却也不想惹什么麻烦,如今到那北山双龙洞,就算斗个天翻地覆也不会惊动旁人……”

龙小虾缩在马鞍上,惴惴问道:“大家不会到那里去拼个你死我活血流成河吧?咱们可跟神木令没什么关系,只是想找回雪儿而已,要不我俩先在外面等着,等你们斗出个结果我们再进去?”

向千里哈哈一笑:“这次能拿出价值十万两以上宝物的都不是江湖小混混,不会趁乱群殴,若要论人多势众,这儿是我向千里地头,谁能及我?不过为了不引起别人猜忌和不满,我仅带了这寥寥十几人而已……”

龙小虾转头望望四周,只见那十几个大汉个个精壮彪悍,眼中精光四射,气定神闲,显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大傻二傻和白总管也在其中……但龙小虾心中还是没有一丝安全感,连连摇头道:“太少太少!不如咱们回去多带些人手,向舵主若能夺下神木令最好,不然大伙儿就一哄而上,抢他奶奶个熊猫!”

“小虾你别说浑话!”木云枫忙低声喝道,“怎么说与会的都是威震一方的英雄,岂能像你一样,尽用些不入流的手段?”

龙小虾一脸不以为然,小声嘟囔道:“我看还是这不入流的手段管用,明明可以智取的何必要用蛮力?我看江湖上这些英雄多少都有点傻气,神虫是这样木头也是这样,名气越大傻气越足,总有一天都要成为大傻二傻那样的英雄!”

嘴里嘟囔着,脸上便露出忍俊不住的微笑,转头望向大傻二傻……被他似笑非笑地打量半晌,大傻二傻只觉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龙小虾脸上满是崇敬,“我总觉得你俩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大傻二傻愣了愣,不禁挺直了身子,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得色,心中暗道:总算还有人识货!

四、结盟

三十里路转眼即到,在山脚下栓好坐骑,留下两个兄弟看守,向千里正要带着众随从登山……就见一彪人马飞驰而来,不多时便来到近前,只见领头那人一身土黄旧袍,年逾六旬,双目猩红,一脸焦黄,稀疏淡黄的胡须挂在那长长的马脸下,就像一络玉米缨子,再加那瘦小佝偻的身形,伏在高高的马鞍上,就像骏马背上驮了只大马猴……龙小虾看到那人模样,正要笑出声来,却见向千里神情一肃,远远迎着那人拱手道:“龙老爷子不在三江两河纳福,却到这穷山僻壤来受罪?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好让向某整备酒菜给老爷子接风洗尘!”

“嘿嘿,不敢当!”那老者来到近前却不勒马,任那奔马照向千里直冲过来,一旁已传来龙小虾的失声惊呼,眼看那奔马就要撞上向千里,向千里还是面带微笑,拱手抱拳纹丝不动,直视那奔马如无物……直到奔马离向千里不足一尺时,那老者才一勒马缰,骏马萧萧长鸣,人立而起……老者甩蹬下马,稳稳立在向千里面前,嘿嘿笑道:“向老弟人称神龙,又掌着好几个帮会的帮务,老朽岂敢叨扰……”

向千里哈哈一笑:“我这假冒的神龙岂敢在老爷子这真龙面前摆谱?有漕帮龙老爷子在的地方,谁敢称龙?谁配称龙?”

马脸老者捋着稀疏胡须,脸上露着一丝自得的微笑:“向老弟客气,黑道三龙的说法早盛传武林,老朽早想见识见识和我齐名的少壮英雄,想当年初见向老弟的时候,实在没想到老弟会成为这江南数一数二英雄,老朽这眼光真是差劲得很呢!”

向千里神情微变,心知对方是在揭自己当年在漕帮不能出头的短,更兼暗讽自己浪得虚名……他不禁冷下脸来,嘿嘿笑道:“向某岂敢与龙老爷子并列,只有那瀚海飞龙古海涛才有资格与老爷子并成当世双龙!今日这盛会想来古帮主是不会错过的,到时老爷子可以跟他多亲近亲近……”

马脸老者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原来那瀚海飞龙古海涛乃东海飞龙帮帮主,与漕帮向来不睦,一直为近海水运争斗不休,最近两帮更火并了几场,漕帮吃了大亏……如今向千里这样说,简直就像当面扇了龙帮主耳光,也难怪他气得说不出话来……龙小虾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听着二人唇枪舌剑,不禁哈欠连连,心中暗道:做虫子好威风么?一个陆地神虫还不够,又出来个瀚海飞虫,还有这漕帮老虫,如今这三虫聚会,可有得热闹瞧了,也不知是神虫厉害呢还是飞虫厉害?又或者是这老虫?呸!这老虫跟本小虾同姓,他要是老虫我岂不成了小虫?以后不就叫虫小虾了?

心中想着,不觉“嘻”一下笑出声来,那老者眼光刷地一下射到龙小虾脸上,盯着龙小虾淡淡道:“向老弟手下果然人才济济,就连一个小小的随从也有如此胆色!”

向千里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正犹豫着不知说什么才好,龙小虾已嘻嘻笑道:“不敢不敢,小的这胆子呢就算加上向舵主,也还是比龙帮主的胆子小上那么一点点,天地间也只有龙帮主胆子最大,大到完全可以把天都包起来!”

那老者见龙小虾居然敢抢向千里的话头,不禁对他多看了两眼,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头,却又不知不对在哪里,只好冷哼一声,率众望山上而去……待漕帮众人走远,大傻二傻立刻不依不饶,抓住龙小虾质问:“你小子怎么能说咱们舵主的胆子不如那龙老儿?天地间只有我们舵主胆子最大!”

“放开他!”向千里拼命忍住笑,“小虾说得没错,我胆子再大,也不如龙老儿狗胆包天!”

众人恍然大悟,忍不住暴出震天的欢笑,本来压抑的心情,立时变得如这明媚的阳光一样,灿烂无比……双龙洞坐落在北山的南坡,沿着山路登上山腰,就见老大一个溶洞出现眼前,木云枫望着那怪石林立如犬牙交错的洞口,好奇地问:“这洞干嘛叫双龙洞?有何特别?”

向千里笑道:“双龙洞分内洞和外洞,外洞宽广平坦,高大明亮,内洞深邃幽暗,有一条青色钟乳岩纹自东北洞顶蜿蜒而来,另有一条黄色钟乳石自西北俯冲而至,状若龙形,因此被称为双龙,最为奇特的是内洞与外洞之间仅有一清泉相通,一块巨大的岩石覆盖在清泉之上,水道宽丈余,岩底离水面仅一尺左右,进出内洞需得用船,人直躺在船底,小船从岩底的水面穿引而入,两三丈后方达内洞,也算是天地造化的绝处!”

“不好!”龙小虾突然失声惊呼,“这儿叫双龙洞,如今却来了三只龙,恐怕总有一只有些凶险呢!”

向千里昂然一笑:“我向千里从十八岁出道以来,什么时候不是在凶险中打滚?”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洞前,只见洞内高有二十余丈,广、深各十余丈,洞底较平坦,有一排排石桌石椅,能容纳千人的洞里已有百余人早候在那里,依穿着打扮的不同,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几拨,人数虽众,却个个神情肃穆,不闻一丝喧嚣……众人见向千里一行进来,忙客气地抱拳招呼,但神情间却是戒备多于客套……“哈哈,古帮主也来了,幸会幸会!成老大不在关外逍遥,也到这里来凑热闹?秦寨主难得下山一趟,要见你可真不容易啊!咦!怎么不小心把脸弄伤了?”向千里客气地和几个黑道老大打过招呼,便带众人捡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环目四顾,却不见有苏家的人……不需向千里介绍,木云枫也猜到了几个黑道老大的字号,更让木云枫惊异的是其中还有两个熟人,一个便是在金华城外拦截苏家马车那个轻功超绝的小贩,听向千里称他为秦寨主,那该是琅琊山的飞天灵狐了,只见他脸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明显是鞭伤,再看他的身形模样,木云枫立刻就认出他就是在客栈内想盗神木令的那个黑衣蒙面人……另一个落腮胡的成老大,居然就是在宴宾楼外大战马帮众人的家伙,还有一个神情木然,四十岁出头的白脸汉子,则是纵横东海的瀚海飞龙古海涛……另外还有就是漕帮诸人,其它尚有几拨人马,大概向千里觉得没资格跟自己论交,因此只微微点头示意,没有一一招呼……片刻之间龙小虾也看遍了洞中所有人,最后失望地摇头道:“没有,没有雪儿!”

木云枫也是神色黯然,喃喃自问:“莫非我们根本就猜错了?雪儿的失踪跟这些人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二人相对无言,心中一片茫然……日影渐渐西移,开始有人不耐烦起来,洞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龙小虾也忍不住问向千里:“你是如何得到拍卖的信息的?该不是被人给耍了吧?”

向千里也不敢肯定,小声道:“是有人送帖子到我庄上,要我到此来参加拍卖会,那人自称是苏家人,知道这挡子事的不是很多,想来不会有假吧?”

就在这时,突然听洞外了望的人喊起来:“来了来了!有抬轿子过来了!”

不多时,几个家人打扮的汉子护着一乘精巧的软轿子停在洞外,一个粉雕玉琢的白衣少年小心揭起轿帘,搀着一个婷婷婀婀的蒙面妇人跨出轿来……妇人在那少年的引领下,袅娜地拾级而下,缓缓步到洞中,众人眼光随着她的步伐而移动,心中也随着那摇曳生姿的轻盈起了阵阵涟漪,虽然没有看见那妇人的面容,众人心中已当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妇人在洞中捡了个高突的地势,本聚在那里的一帮汉子慌忙闪开,好像生怕惊扰了这楚楚可人……待那妇人坐定,龙小虾与木云枫惊异对视,虽然早知道如此,眼中还是闪出一样的惊异:果然是那妇人!

只见她缓缓扫视了全场,虽隔着黑黑的面纱,众汉子还是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好像能感到面纱后的眼光正从自己面上缓缓扫过……“诸位英雄,”妇人甫一开口,软腻的嗓音又是让众人心中一酥,“未亡人苏叶氏给诸位见礼了!”说着微微福了福,立刻有不少人应道:“苏夫人不必客气!”

苏夫人重新坐定,捻着鬓边秀发缓缓垂下头:“想来大家都知道了原委,未亡人也就不再废话,这端木世家的神木令如今就在这里,只求有人能出个公道的价钱,让我娘儿俩能衣食无忧地过下半辈子……”

话音刚落,她身后一个瘦削如刀的青衣老家人已捧着个锦盒上前,把锦盒递到她手中……苏夫人揭开锦盒,轻轻放到面前的岩石上,幽幽道:“这就是神木令,贱妾想委托一位信得过的英雄全权主持它的拍卖!”

众人正仔细打量着锦盒中黑黢黢的神木令,只见那不过是根木炭样的物事,模样隐约像块木疙瘩,只是黑得赛过寻常的墨块……听得苏夫人如此说,便有人问:“不知苏夫人想委托谁呢?”

有人则道:“咱们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真的神木令?要是一块寻常的木炭怎办?”

待众人渐渐安静下来,苏夫人才缓缓道:“东海飞龙帮古帮主,原与我苏家有些交情,就烦古帮主主持这拍卖,至于真假,只需让人试试便知……”

东海飞龙帮的古海涛应声而起,冲众人拱手道:“我古某原也不敢自称英雄,只是当年曾受过苏家恩惠,所以苏夫人这一说我便勉力应承下来,当着大伙儿的面,自然公公道道把这神木令拍个好价钱,才对得起苏夫人的信任,不知诸位可有意见?”

“这里这么些人,不知苏夫人为何偏偏要托古帮主?”古海涛话音刚落,漕帮一个大汉便不阴不阳的质问……众人正要随声附和,只听向千里突然喊道:“神木令本是苏家之物,苏夫人想托谁便托谁,也不必跟谁商量吧?”

见向千里如此说,众人想想也是,便把反对的话缩了回去……古海涛感激地冲向千里微微一拱手,然后转向众人道:“大家都知道这神木令入水不沉,刀剑不伤,大家可以推举几人上来试试真假!”

众人乱了一阵,推举了几个信得过的好手,几人用刀剑在神木令上各砍了几下,却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再把神木令放到溪水,果然是入水不沉,大家也就不再怀疑……“诸位!”古海涛平静地环视众人道,“苏夫人原定的起拍价是十万两白银,大家就先拿出十万两银票或者价值十万两银子的宝物,一齐放到这前面来,有了起码的银子咱们再另行出价……”

古海涛说着已出怀中掏出一方木盒,打开一亮,只见一团荧光弥漫,荧光中是一个鹅蛋大的珠子,立刻引来无数惊羡的啧啧声……古海涛把盒子放到石桌上,傲然道:“这是东海采得的夜明珠,世间只有一颗,至于价值,当由苏夫人着人评估……”

“兴儿,你去看看!”苏夫人对身后的少年轻声道,只见那白衣少年缓步上前,轻轻托起珠子,先是用手轻轻抚摸,然后又对着洞外的天光仔细查看,这当儿苏夫人对众人解释道,“犬子梦兴,从小就对各种古玩珍宝颇有研究,又得金陵古香斋计师爷亲自传授,眼光已不亚于任何鉴宝大师,决不会低估诸位宝物的价值……”

人丛中响起一阵惊叹,这少年的眼光如何大家不知道,但金陵古香斋计师爷却是这一行的泰山北斗,一生仅收过三个弟子,这少年能得他的亲传,必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虽然由苏家人来估众人宝物的价值颇有些不合规矩,尤其这少年得计师爷亲传也只是苏夫人片面之词,这话要由别人说来众人早就反对了,但由苏夫人说出来,大伙儿竟都觉得理应如此……“这是闪黄夜明珠,更难得浑圆硕大,且无一丝瑕疵,堪称世所仅见!”少年的声音沉稳老练,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值多少?”有人高声询问……“无价!”少年说着,将珠子放回了锦盒……人丛中起了一阵骚动,无价之宝,岂不是稳稳拍下那神木令了……就在此时,突听有人高声道:“请苏公子也看看在下这玩意儿……”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琅琊山飞天灵狐秦旭缓步而出,把一个锦帕包着的物事递给了那少年……那少年接过包裹小心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只古香古色的铜爵杯……众人一见之下不由笑出声来,一只酒杯就算是金子做的也值不了几个钱,即便是古董却也算是有价之物……不想那少年慎重其事地接过杯子,也不抚摸也不查看,只去小溪边舀上一杯溪水,然后对着杯底仔细看了半晌,众人正不明所以,少年已到掉溪水平静地道:“没错,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九龙杯!”

人丛中再次响起一阵骚动,不用少年估算,大伙儿也知道这也是无价之宝……“秦某这九龙杯,不知能否与古帮主的夜明珠比?”飞天灵狐挑衅地望着那少年……“不能……”少年淡然道,“两件都是无可估价的宝物,实在分不出谁高谁低……”

“呵呵,老朽这里有个土特产,也请苏公子看看!”漕帮帮主,九江游龙龙翔话音刚落,就有漕帮汉子把一个长形锦盒递给那少年……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只尺多长的人形老参,不仅有手有脚,甚至口鼻五官也栩栩如生……虽然大家也听说过人形老参,那最多不过分出四肢而已,像眼前这支如此神似,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和传说中,更难得的是如此硕大,就以千年来算恐怕都低估了……少年犹豫道:“我虽然对药物没什么研究,但计师父曾说过,参长一尺就堪称无价宝,可以活人吊命,更难得的是如此神似的人形老参,自然也是无价之物……”

龙小虾望着众人争奇斗宝,不禁小声问向千里:“不知向舵主准备了什么宝贝?可别让人给比下去了噢!”

向千里哈哈一笑:“我向某穷光蛋一个,哪有什么宝贝,只有拿银子凑凑趣罢……”说着冲那妇人道,“苏夫人,我向某只有银子,不知可否投拍?”

苏夫人转向向千里:“贱妾早说过,只要有十万两银子就可以投拍,没说一定要无价宝……”

“是啊!”立刻有人附和,“别人孤儿寡母当然还是要银子好,要那些不能当饭吃的宝物有何用?”

有苏夫人这话,立刻有人和向千里一样拿出十万两银票,不多时银票便在苏夫人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可是,既然有那么些无价宝,怎么分出谁高谁低呢?”有人问……“这个问题贱妾交给古帮主,”苏夫人淡淡道,“让古帮主想个公允的法子……”

众人望向古海涛,实在不知会有什么好办法……只听古海涛道:“大家都要这神木令,不知是想作何用途?”

众人听古海涛这一问都是一愣,山洞中一时鸦雀无声,半晌方听漕帮的龙翔嘿嘿笑道:“古帮主打算作何用,咱们自然也就是作何用!”

古海涛迎上龙翔挑衅的目光:“不错,想来大家看上的不是这神木本身,虽然一块千年神木也算一宝,但比起端木世家的承诺来就实在不算什么了……”

“是啊是啊!”立刻有人随声附和,“端木世家的承诺,那才是天底下最珍贵的无价宝?”

古海涛环目四顾:“不知道大家为何这么渴望这神木令?难道是想借端木世家的力量称霸江南,进而称霸武林?”

有人不满地喊道:“不知道古帮主为何也想要这神木令?难道称霸东海还不够,难道还想称霸江南么?”

“非也!”古海涛微微一笑,“咱们江南各堂口帮会向来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虽然我飞龙帮和漕帮最近有点小小的冲突,但总的来说所有帮会大都能和平共处,就因为这种实力的平衡……如今突然出现这神木令,势必要打破以往的平衡,江南各帮会恐怕就要战乱纷起,相信不少人并无争斗之心,只是怕神木令落到旁人手里,实力大增之下再容不下自己,因此才像古某一样,心存侥幸来争一争!”

有不少人在微微点头,向千里更是悄声赞道:“这古海涛是个人物,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实质,让向某想不佩服都难!”

龙小虾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人物倒是人物,就怕没安什么好心……”

只听古海涛又道:“其实无论谁拥有了神木令,恐怕江南地界就再无安宁,没有神木令的怕他觊觎自己的地盘,有神木令的怕人窥视自己的神木令,争斗随时会降临,这绝非江南各堂口帮会之福,尤其黑道一直生存在官府和白道势力的夹缝间,这争斗一起,大家的日子恐怕都不好过了!”

众人哑然,就连一向与古海涛有隙的龙翔也默不作声,显然大家都想到了争斗的后果,终于有人沉不住气问:“不知古帮主有什么好办法?”

古海涛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道:“想大家混迹黑道,过这种刀尖上打滚的日子完全是无可奈何的选择,谁不想坐拥良田万顷作一富家翁,又或经营产业,作一富贵商贾……只是天下所有能正大光明挣钱的行当都已被官家或白道势力垄断,咱们除非去作苦力,不然就只有抢抢行商、贩贩私盐、做做海盗,子子孙孙都只有作贼,混迹黑道的下场想来大家都清楚,不知道可有谁是寿终正寝?”

众人在古海涛的扫视下都哑然无声,做了强盗还想寿终正寝,岂不是比妓女想从良还难,就连一向豪迈的向千里也神色黯然,龙小虾一见之下,忙拍着他的肩嬉笑着安慰道:“我看七十二行行行都能出状元,强盗这职业也蛮有前途,向舵主也不用沮丧……”

“古帮主到底想说什么?咱们从做强盗那天起就没想过要安渡晚年,只要能潇洒活一回也就够了!”有人不满地喊道,立刻引来一片附和声……“咱们怎么不能做些既赚钱又不冒险的买卖?像经营江南的丝绸?在金陵开几间当铺?垄断沿海的渔业?经营几家米行商行?”古海涛不待众人回答,又大声道,“就因为这些都已被江南各大世家望族、巨商富贾完全垄断,咱们实力根本不能与他们争!如今若因这神木令再起战端,咱们只怕不待别人动手就要自取灭亡!咱们为何不能效北六省同道那样联合起来?正所谓合则力强,分则力弱,只要咱们能结成共同进退的同盟,江南白道就无奈我何,那些赚钱的行当咱们就能分一杯羹,胜过现在这朝不保夕的生活!”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像炸开了锅,虽然古海涛描绘的前景是如此诱人,但习惯了江湖生涯的这些汉子们一时怎能理解,当即有人大声质问:“难道咱们这些穿粗布短褂的老粗,还能像那些世家子一样穿起绫罗绸缎?到城里去吃喝嫖赌?”

古海涛嘿嘿笑道:“只要咱们能光明正大地挣钱,不仅能穿绫着缎吃喝嫖赌,还能像那些大户望族一样,娶他十七八个老婆,生一大堆儿子,没准咱们的儿孙也能出个状元探花什么的!”

众人渐渐静了下来,大把花钱也还罢了,做强盗也可以办到,只生儿育女安居乐业的美事,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如今听古海涛这一说,好像这奢望也不是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关键是,结盟之后,谁来做盟主?”就在众人沉浸在生儿育女安居乐业的美梦时,突然传来向千里淡定自如的声音,一下子就道出了众人心中想问的话……古海涛微微一笑:“这好办,谁能赢得神木令,谁就是江南黑道的盟主!”

“怎么赢?比人力比财力还是比武功?”立刻有不少人问……“既比财力,又比武功!”古海涛胸有成竹地道,“无论是谁,拿得出十万两银子或与之相当的财物,就可以角逐神木令,凭武功决胜负!”

众人一时哑然,这办法一下子就淘汰了许多小帮会,有资格参与角逐这盟主的也就寥寥几个大帮会的头领了,大家都望向几个有实力的黑道枭雄,只听漕帮帮主龙翔捋着稀疏的黄须悠然道:“就算决出了盟主,怎么保证大家都能遵从他的号令?”

古海涛点头道:“这倒是一个问题,小弟有个想法,一是歃血为盟,一旦谁靠武功夺下了神木令,咱们就尊他为江南道的盟主,永世不得背叛;二是咱们参与投拍神木令的财物不再退还诸人,除付给苏夫人一大笔银子买下这神木令外,余下的财物都归盟主掌管,作为保证金……无论是谁成了盟主,既有神木令又有这大批财物,实力将远远凌驾其它帮派之上,也没人敢不尊号令!只要江南主要几个大帮派联合起来,其它小堂口无不望风归附,实力大增之后,咱们就可以涉足钱庄商行、码头海运等赚钱的行当,与江南白道争一日之雄长!”

大多数人都听得心头火热,也有少数人高喊:“咱们自在逍遥惯了,不想受任何盟主约束,不想结什么鸟盟!”

古海涛笑望众人:“结盟全属自愿,不会强求诸位,我想先听听龙老爷子、向舵主、秦寨主还有成老大几位的意思,想离开的大可现在就走!”

这几人都是所有人中的翘楚,众人见古海涛这么说,便冷眼旁观几个黑道枭雄的反应……只见漕帮龙翔捻着胡须一言不发,向千里则低头沉吟,琅琊寨秦寨主一脸木然,难以看出心中所想,关外的成老大则踌躇半晌,最后一声长叹:“这十万两银子是手下兄弟们的活命钱,俺老成可输不起,再说这里几位老大的武功都在俺老成之上,咱可不敢把钱往水里扔,便退出这角逐吧!”

说着成老大已拿回了自己的银票,有他带头,立刻有几个自觉没什么把握的小帮会头领也都拿回了自己的银票,最后在那石桌之上,就只剩下飞龙帮的古海涛、漕帮的龙翔、陆地神龙向千里、琅琊寨的秦寨主的财物和银票……向千里望向剩下几人,只见大家都默不作声,显然是等着更多的人退出,争斗虽然尚未开始,几人就已经在暗暗较劲,要知道十万两银子对任何帮派来说都不是小数目,更不说价值远在十万两银子之上的几件宝物,如果不能夺下神木令,那就输得惨了,不仅输了神木令,更输掉白银财宝和独霸一方的地位,从此就都沦为他人的下属……虽然大家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但这种惊天动地的豪赌,反激起了几人心中的斗志,更不愿在手下面前露出一丝怯弱……古海涛见再无人退出,缓缓点头道:“好,既然大家不再有异议,咱们就先歃血为盟,无论结果如何,从此就是兄弟了,无论谁夺得神木令成为盟主,咱们都要尽心尽力地辅佐,使咱们江南黑道联盟再无人敢小觑!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秦寨主微微点了点头,龙翔矜持地捋着稀疏黄须,等着向千里先表态,龙小虾见众人结盟一事眼看就要闹成了,不禁小声提醒向千里:“向舵主,你不是反对结盟吗?”

向千里嘿嘿一笑:“我要反对才是退缩,古老大说得没错,江南黑道中人只有联合起来才有出头之日,我没有理由反对,再说这里几位的武功我心里有数,正大光明地比试,我向某不棘任何人!”说着一拍石桌,昂然道,“既然是结盟,咱们就郑重点,排上香案,告过天地神灵再歃血为盟!”

“好!有向舵主这句话,咱们这江南黑道盟就算是成了,”古海涛说着突然省起漕帮龙翔尚未表态,忙转向他,“就不知龙老爷子怎么说?”

龙翔半阖着双目,淡然道:“本来这等争强斗胜的事,老朽早已无心无力,但既然几位老弟都这么热心,老朽又怎能扫诸位雅兴,便陪几位当世英雄赌上一赌又何妨?”

“好!龙老爷子也这么说,咱们就排香案,拜鬼神!”古海涛说着拍拍手,立刻有飞龙帮手下拿出香烛向南而插,由于事先并无准备,所以一切从简,还好像飞龙帮漕帮这些远离总舵的帮会,通常都随身携带有香烛纸钱,以备有兄弟出了意外好随处安葬祭拜,倒也不用特别预备……香烛点上后,几位各霸一方的枭雄俱慎重其事地跪在香案前,齐声奏明神灵今日结盟的经过和缘由,并歃血为盟,龙小虾见几人一本正经旁若无人,心中暗暗好笑……却不知江湖中人尤其黑道中人,最看重一个“义”和一个“信”字,这香案一排,头一磕,就算给上苍和自己一个承诺,轻易不会违背,不然就为江湖中人不齿,一个人要失信一次,在江湖上就不会再有朋友,也很难再做一方老大了……几人拜过神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喝过血酒,然后众人都鸦雀无声地望向古海涛,大家都在等着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以武夺令!

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古海涛对向千里几人拱手道:“既然今后大家都是兄弟,比武最好点到为止,为了不出意外,咱们就只比拳脚,不出兵刃暗器,如何?”

见古海涛说得在理,几人便也没有异议,最后商定两两对决,胜出者再进行最后的决战,连胜两场者便可拥有神木令……洞中立刻让出一大块空地,几个江南黑道枭雄抓阄排定对手,却是秦旭与龙翔战第一场,向千里与古海涛战第二场……“好耶!”沉闷了大半天,龙小虾见终于等到有热闹可瞧,压抑不住兴奋,悄声问木云枫,“你说谁能最后胜出,夺得神木令成为江南黑道的盟主?”

木云枫尚未回答,一旁的大傻已嗡声嗡气地抢答道:“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咱们向舵主,天下谁能跟咱们向舵主比?”

龙小虾撇撇嘴,正要反讥相讽,转而一想,何必跟个浑人一般见识?便顺着他的话敷衍道:“不错不错,向舵主武功天下无敌,大概把古海涛龙翔秦旭三人捆一块儿也不是向舵主的对手!”

“你知道就好!”大傻二傻一脸得意……“只是,谁去把古海涛三人捆起来呢?”龙小虾促狭地笑道,“我看非两位大英雄莫属!”

大傻二傻面面相觑,一时没明白龙小虾的意思,只愣愣地问:“咱们公平比武,干嘛要去把别人捆起来?”

木云枫见向千里一干手下脸上都露出不快,忙岔开话:“向舵主武功我见识过,堪称世间罕见,但想那古海涛一力促成结盟,当然不会平白为人作嫁,想来对各个对手都有所了解,该有点把握才会如此热心结盟……这一场实在难以预料,该是一场恶战,那秦旭的武功我也见过,轻功虽然超绝,但这四人中大概以他的武功最低,夺令的机会最小,至于其他三人,大概功夫都在伯仲间,实在难以预料谁能最后胜出!”

龙小虾笑道:“我更看好古海涛,就冲他那四平八稳成竹在胸的模样,我想他该有点杀手锏才会如此托大,该不是……”说到这龙小虾蓦然住口,转望木云枫,只见木云枫脸上也露出一样的表情,心中都有一样的疑问:莫非雪儿在他手上?

说话间秦旭与龙翔已动上了手,只见龙翔不动则已,一动身形便灵活如猴,在洞中穿梭跳跃,完全不像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相反有飞天灵狐之称的秦旭,在龙翔一招快似一招的抢攻下,竟只有勉力抵挡,完全没有一丝灵狐的模样……龙小虾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剧斗,嘴里喃喃道:“木头你说得不错,这灵狐根本不是那老虫的对手,也傻那吧叽地拿宝物出来打水漂!”

说话间只见飞天灵狐已被逼到一角,苦苦抵挡着龙翔的强攻,漕帮众人暴出齐声的喝彩助威,更激发了龙翔的斗志,只见龙翔此时已如扑猎的猎豹,招招凶狠毒辣,显然是想尽快结束战头,以充沛的体力应付下一场决战……木云枫渐渐皱起了眉:“虽然这灵狐功夫差点,但也不该如此不济,莫非是昨夜受了暗伤?”

话音刚落,只听飞天灵狐一声惨呼,肩头已吃了龙翔一记炮锤,人也随拳而倒,不想身子尚未着地,立刻手脚并用,仰躺着如灵狐般从龙翔身旁窜了出去,龙翔收拳回身,正想趁胜追击,陡见对手一个倒翻凌空跃起,双腿幻出无数揣击、蹬踏、点刺的利足,把龙翔身形完全罩住,看那灵活多变、凶狠毒辣的腿势,哪里有一丝受伤的模样?

见对手攻势陡盛,龙翔欲往旁躲闪,这才发现这角落左右都是凸起的钟乳石,把自己身形完全逼住,一时躲闪不开,只得拼命出掌挡住那一招快似一招的连环踢,只见飞天灵狐好像对龙翔的招式完全熟悉一般,每一招飞腿都击得龙翔不得不用全力硬挡,身形因地势的限制,竟完全失去了当初的灵动和快速……“啊!”终于传出龙翔的惨呼,在秦旭双腿的闪击下,龙翔再抵不住那疯狂的硬攻,嘴里“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显然已受了内伤……“龙老爷子,承让承让!”秦旭终于收腿后退,对龙翔抱拳为礼,只见这一轮急攻下来,他也是脸色煞白,气喘吁吁,显然也颇不好受……龙翔脸上露出羞愤之色,在手下的搀扶下退了开去……琅琊寨众人暴出阵阵欢呼,而漕帮众人则一片默然,神情大是不忿,显然是觉得秦旭有用诡计取巧之嫌,但合理利用智谋和地利,却也不违背公平比武的原则……木云枫满面惊讶:“我还真小看了这飞天灵狐,原来他居然深藏不露!”

“也不是什么深藏不露,不过是战术对头罢了!”一旁的白总管插话道,“先是示敌以弱,让龙老爷子以为可以速战速决,为节省体力一味抢攻,结果落入绝地,失去了灵活多变的身形步伐,只有与秦寨主硬拼体力,结果毕竟上了年纪,终于没有拼过年轻力盛的秦寨主……这计谋要用到咱们舵主身上,就根本不能凑效!”

说到这白总管突然顿了顿,有些疑惑地自语:“只是这些说起来容易,但若不是对龙老爷子的武功特点了如指掌,根本不可能办到!尤其从那绝地窜出来的怪招,刚好是龙翔不能封住的死角!如此知己知彼,堪称罕见!”

木云枫闻言浑身一震,缓缓望向龙小虾,只见龙小虾脸色凝重,小声问:“难道雪儿在他手里?”

“哈哈,向某早仰慕古帮主瀚海飞龙的威名,今日有幸得见古帮主英姿,向某高兴得很哪!”二人正在猜疑,只见向千里已笑着越众而出,对古海涛遥遥抱拳为礼……“不敢不敢,向舵主为江南武林翘楚,古某今日真是荣幸万分……”古海涛面带微笑,不亢不卑地拱手还礼……二人缓步上前,大约在一丈开外同时停下脚步,只见古海涛淡淡笑道:“能领教向舵主威震江南的神掌绝技,古某无论输赢,都已不虚此行!”

“古帮主客气,古帮主威震东海的霹雳手,向某也是心仪已久!”向千里微微一笑,双手呈一闭合的圆环,似和自己合为一体……古海涛一见,脸上神色不变,只是抱拳的双手已微微分开,似软弱无力地封在胸前……龙小虾见二人客气半天还未动手,立刻不满地小声嘟囔起来:“打就打吧,又不是请客吃饭,想不到向老大一向豪爽,说起话来也会这般恭敬客气,原来也跟我差不多,遇到个厉害的对手先用客气话罩住对方,对方动起手来也就不那么好意思下狠手了……”

“你奶奶的胡说什么?当我们老大是谁?”大傻二傻双眼一瞪,齐齐怒视龙小虾,恨不得在老大动手前先把这讨厌的小子教训一顿……“他们已经动手了!”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的木云枫轻声道,略显紧张的声音终于把大傻二傻目光从龙小虾身上引开,望向遥遥对峙的向千里和古海涛……只见古海涛双手缓缓变幻着姿势,就像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敌手过招,但动作却又缓慢无比,而向千里则纹丝不动,但那环抱的双手却又如承受着不小的压力,那手背上的青筋都像一条条蚯蚓般活了起来……“看招!”古海涛终于大吼一声,双手暴然推出,向千里双手也是一分,迎上了古海涛排山倒海的双掌,只听“砰”地一声暴响,如平地一声焦雷,震得众人耳中嗡嗡直鸣,场中一时烟尘弥漫,待烟尘散去,只见二人身形还立在当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是二人脚下那坚硬的岩石已尽数碎裂,二人双足更是入石三分……“好!再看这招!”只听古海涛淡定的声音盖过洞中众人齐齐的喝彩,像海上的楼船始终凌驾于滚滚波涛之上……随着古海涛的声音,那双手已如利剑直插向千里胸膛,然后二人四只手掌一阵眼花缭乱的往复穿梭,迅捷得超过了眼光追视的速度,四只手掌就在二人的胸腹咽喉面门前风驰电掣地盘旋掠过,却又每每于刻不容发间被对方挡开,那种烈掌及体的凶险让旁观的众人瞬间既感受到无数次,却又偏偏无法真正落实,直让人大气也不敢稍喘,生怕一疏神便错过了胜负立判那一瞬……终于,一声闷雷般的碰响过后,在洞内的袅袅回音中,二人身形暴退,再次遥隔丈余,默然相对……众人鸦雀无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见二人神色都是一样的灰败,实在看不出谁占上风……“古帮主果然好功夫,向某佩服!”就在众人不明所以时,只见向千里已拱手后退,慢慢退到自己人这一侧,一跤跌坐于石凳之上,脸色煞白,胸口急剧起伏,竟像喘不过气来一般……立在原地的古海涛咧嘴一笑,那笑容却更像在哭,不经意间闪出的门齿上,竟是殷红一片……声音也像向千里一样的嘶哑:“向舵主客气,咱们其实难分伯仲……”

向千里微微摇头:“我已无力再战,而你却还留有余力,当然是你赢了!”

“什么?不是吧?”龙小虾大惊失色,“我还没看清楚,向老大你就已经输了?”

白总管附在向千里身旁小声问:“舵主,你有没有觉得输的有些蹊跷?”

向千里垂下头,悄声道:“他的功力不在我之下,而我每一招好像都在对方算中,虽然有些奇怪,却也输得无话可说……”

木云枫面色微变,龙小虾也是陡地睁大了眼,显然二人心中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望望神情木然的古海涛,再望望压抑不住面上得色的秦旭,二人心中的疑惑无以言表……“古帮主果然厉害,秦某多半不是对手了!”此时秦旭已站了起来,嘴里虽然客气,但面上神情却像胜券在握一般,也难怪他会如此自信,古海涛与向千里硬拼上百招,显然已受了不轻的内伤,他当然不会给对手多一点喘息的机会……飞龙帮这边立刻传出阵阵嘘声,显然是不满秦旭如此明目张胆地趁人之危,想为帮主赢得一点休整的时间,但古海涛却抬手压住众人的鼓噪,从容地对秦旭抱拳道:“秦寨主的灵狐百变身法海涛早已仰慕,今日能亲眼一见,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木云枫望着静静对峙的秦旭和古海涛,悄声叹息道:“没想到最不可能胜出的秦旭如今居然最可能夺下神木令,真是出乎人的预料!”

“只是出乎你的预料而已,”龙小虾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我看还是古老大会最后胜出,而不是那个秦寨主!”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木云枫忍不住问,“难道你没见古海涛身负重伤?”

龙小虾笑道:“白痴都看得出来,但他敢立刻迎战,而不是想办法拖延调息,肯定就有些必胜的把握……”

木云枫不屑地摇摇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打不赢就只会想办法拖延?江湖英雄有时候明知道是输,也不会退缩一步!”

龙小虾一声冷笑:“嘁!我龙小虾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英雄好汉见得多了,但这种明知是输还要上的英雄,也仅仅见过一个而已……”

“谁?”木云枫好奇地问,脸上神情颇有些钦佩……“还能有谁?还不就是你这位木大英雄?”龙小虾没好气地白了木云枫一眼……木云枫一窒,一时听不出龙小虾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不知自己是该谦虚两句还是该反讥相讽,就在此时,古海涛与秦旭已动上了手……只见秦旭步伐轻灵围着古海涛疾走,手脚连环攻出,招招凶狠……经过短暂的休息后,他已完全恢复了体力,身形步伐一点也不显迟缓呆滞,手脚劲力也不见减弱一分,而古海涛则不同,显然是受内伤体力的影响,凶悍迅捷的霹雳手已变得迟重无比,脚下更是不敢移动一步,生怕这一移步便被对方乘隙而入,这一交手高下立判,古海涛只是全力封住全身要害,尽量拖延最后倒下的时间……木云枫暗暗摇头:“古海涛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想不到最后胜出的居然是武功最弱的秦旭!”

话音刚落,就见秦旭陡然增强了攻势,身形凌空跃起,双腿连环,瞬间既飞出十八踢,虽然被古海涛尽数封住,但那沉重的脚力仍踢得古海涛身形一阵摇晃……众人看秦旭那轻盈的身形、凌空而下的各种腿法,这才明白为何他叫飞天灵狐……就在秦旭连环十八踢堪堪使完时,古海涛终于移动了一步,不是后退也不是向左右躲闪,而是斜斜向前伸出一脚,却又不踏实,只是这么莫名其妙地伸出去,同时击出一记重拳,却不是打向秦旭,而是击向秦旭右侧的空处……秦旭一轮强攻过后,自然落下身形,只待双脚在地上借力后再度跃起出招,却陡然发现古海涛那脚就精准地伸在自己落脚之处,并且他伸出的时机是如此的巧妙,刚好是自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那一瞬间,使自己完全躲避不开,唯一能作的就是狠狠向古海涛脚腕踏去……一脚踏上古海涛脚腕,只听古海涛忍不住一声闷哼,而秦旭只觉脚下一歪,重心不稳,身体不由向右侧倒去,刚好迎向古海涛那原本击在空处的拳头,秦旭大惊失色,完全无力变招躲闪,只有勉力护住前胸要害,只听“砰”一声巨响,秦旭的身体已被凌空震出数丈,以轻功见长的秦旭失去重心后的仓促一挡,怎能敌住有霹雳手之称的古海涛全力一击,只见飞出数丈的秦旭仰天喷出一口血雾,摔在地上半天挣扎不起来,伤得着实不轻……“秦寨主,实在对不住,古某一时收不住手,希望你伤得不是太重!”古海涛脸上也是煞白,想方才那剧斗也让他颇不好受……“你!”秦旭挣扎着坐起,指着古海涛脚腕说不出话来……却见古海涛微微一笑,轻轻提起裤脚,露出脚腕上那鳄鱼皮打制的护踝……通常习武者为防练功时手腕扭伤,会用牛皮打制护腕保护手腕关节,但像这种戴在脚腕上的护踝却从来没见过,尤其是用比牛皮还要坚韧的鳄鱼皮打制而成,也只有如此,才承受住了秦旭死命一踏,不然这脚腕也早被踏断……看到这护踝,秦旭终于明白古海涛是有备而来,更可怕的是对自己身形步伐已了如指掌,才能预先知道自己十八连环踢使完后那落脚的地点,才能专门针对自己的步伐特点使出这一怪招,看这一招的巧妙和娴熟,显然是预先演练过无数回……“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灵狐百变?”虽然已猜到答案,秦旭还是不甘心地问……古海涛没有立刻回答,却上前扶起秦旭,并在他的身旁悄声问:“你又是如何知道龙翔那游龙掌和仙猴拳的呢?”

这暗含威胁的一问立刻让秦旭闭上了嘴,待重新站起时,秦旭脸上那愤愤之色已变成发自内心的折服,恭恭敬敬地对古海涛拱手道:“恭喜江南黑道终于有了一位雄才大略的盟主,这是我秦旭之福,也是江南同仁之福!”

古海涛呵呵大笑:“秦寨主千万莫这么说,咱们结盟后就是兄弟,将来仰仗秦寨主的地方还很多呢!”

飞龙帮众人齐声欢呼,琅琊寨众人中也传出稀稀落落的应和声,而其他人则默然无语,都望向龙翔和向千里,看他们如何表态……只见向千里缓缓站起,对古海涛遥遥拱手道:“恭喜古兄成为江南黑道联盟的盟主!”

见众人眼光都落在自己脸上,让龙翔再稳不住,应景似地对古海涛抬抬手:“老朽见过盟主!”

见向千里和龙翔也尊古海涛为盟主,众人连忙上前道贺,但从那言不由衷的道贺声,可知大多数人不过是应付一下而已……在飞龙帮的欢呼声中,古海涛返身取过那黑黢黢的神木令,把神木令高举过头,环视众人道:“从今往后,这神木令就是我江南黑道联盟的最高令符,神木令所到之处,就如盟主亲临!”

——第五部·神木令·完——

【第六部·圣火】

滇西四季如春,风光秀美,其中又以大理为最……尤其大理郊外那一弥嫩绿的洱海,如镶嵌在滇西崇山峻岭中的一块绿宝石,将天色与云霞尽收其中,使这片神灵眷顾的土地,成为各民族聚居的天堂……在洱海边一片平缓的山坡上,一座古堡巍然耸立,与滇西常见的竹楼村寨风格完全不同……这是由百年前从中原避祸来到滇西的端木一族所建,经百年经营,端木世家已由一个难民村,发展成为滇西首屈一指的江湖势力,隐然成为受滇西各族尊崇的盟主,而洱海边这座端木堡,正是端木世家的标志和中枢……这日午时刚过,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相携来到这里……二人无视端木堡的威严就要往里闯,守门的堡丁连忙将二人拦住,才发现是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浑身污秽,神情疲惫,就如乞丐一般……不过仔细看二人模样,却又五官端正,眉目清秀,满脸污秽也掩不去眉宇间的神采……“去去去,哪里来的小乞丐,这里是你乱闯的么?”一个堡丁挥棒就要将二人赶开,谁知尚未动手,哨棒一头被少年单手抓了个结实,那堡丁连夺了几夺,哨棒纹丝不动,真看不出这个瘦弱的少年,竟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二位大哥,我要见你们端木堡主,麻烦通报一声……”少年年纪不大,却有一种不亢不卑的从容……另一个堡丁见同伴满脸憋得通红,却始终夺不回哨棒,不由一声怪叫:“放手!咱们堡主是谁都能见的么?”说话的同时,已挥棒抽向少年的胳膊……少年另一只手轻盈一翻,稳稳接住了哨棒,气定神闲地对两个堡丁道:“二位大哥,在下并无恶意,只想求见堡主,还请通报一声……”

两个堡丁被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刁难,拼尽全力也夺不回哨棒,怎丢得起这个面子?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口里说道:“好,我们带你去见堡主……”脚下却同时飞起,一个踢向少年的裆部,另一个则扫向少年的脚踝……“兴弟当心!”少女失声惊呼……少年终于被激怒,双腿一收夹住了二人踢来的脚,跟着收腿一绞,只听“喀嚓”两声轻响,二人的小腿竟同时折断……两个堡丁倒在地上,捂着断腿凄声惨呼,那少年眼里没有半点怜悯,只盯着二人冷冷道:“我最恨别人使阴招!”

“什么人在此放肆?”随着一声冷厉的呵斥,洞开的堡门内,一个身形彪壮的白衣男子大步而出……两个堡丁连忙争先恐后地呼叫:“云松公子,这小子一言不合就动手伤人,将咱们的腿折断,你可要替小人作主啊!”

那白衣男子看看两个堡丁的伤腿,顿时面色铁青,怒视着瘦弱少年喝道:“看你年纪不大,出手怎这般歹毒?”

少年坦然迎上对方的目光,“在下只是想求见端木堡主,谁知这两个恶奴不通报不说,还要出手伤人……我不过是自保罢了……”

白衣男子一声冷笑,“你小子什么来历?凭什么见我伯父?”

少年没有回答,却缓缓从袖中拔出了一柄奇特的短刀……那短刀脊长锋短,刃向前收,在前端收出一个漂亮的弧形,形状十分怪异……白衣男子一见之下不禁失口轻呼:“无影风!你是江南苏家后人?”

见少年满是骄傲地微微颔首,白衣男子连忙抬手示意,“请到偏厅稍候,我这就去请堡主……”说完连忙示意随从将两个受伤的堡丁抬进去,再不提方才的冲突……少年带着少女随他进入端木堡,跨过重重门户来到一间雅室……白衣男子请二人落座后,立刻急奔后堂……待他一走,少女担忧地小声道:“兴弟,你一来就伤了别人的堡丁,恐怕端木堡主不会就此罢休……咱们这次贸然前来,本就有些冒险,现在恐怕是险上加险了……”

少年不以为然地一声冷哼,“两个看门狗,也敢对我如此无礼,不给他们点教训,怎消我心头之气?你放心,端木景若记得我先祖的大恩,我就算杀了那两个看门狗,他也不会计较;他若是忘恩负义之人,我就算给他磕头,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咱们苏家虽然家道中落,可也由不得别人如此轻视……”

说话间就见一个青衫老者由内堂大步而出,人未至就在惊喜地呼叫:“苏贤侄在哪里?”

少年一见那老者相貌和气度,就知是端木堡堡主端木景无疑,他连忙起身一拜,“金陵苏家子弟苏梦兴,拜见端木堡主……”

青衫老者连忙将少年扶起,惊喜地问:“你真是金陵苏家后人?”

端木景这话并没有质问的意思,但听在少年耳中却满不是味……他一言不发从怀中掏出一段黑黢黢的乌木,冷笑道:“我是不是苏家后人都不重要,你只要认得这神木令就行了……”

端木景神情大变,慌忙拜倒在地,“果然是恩公后人,端木景有礼了!”

苏梦兴将神木令高举过头,淡淡问:“这神木令原本是你端木世家之物,百年前端木先辈将它送给我曾祖父苏逸飞时,不知说过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