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们不再与我为敌,我不会为难他们……”端木云枫顿了顿,“若晚辈落败,希望燕舵主也不要向我端木世家报复……”

燕天澜微微点了点头……二人不再开口,俱虎视耽耽地盯着对方……两只小舟在激流中越飘越远,但两只小舟间的距离却并无改变,既不分开,也不凑近……突然,燕天澜所立的小舟乘风破浪,向端木云枫的小舟撞来……端木云枫脚下劲力暗吐,小舟立刻荡开一丈,躲过了燕天澜的撞击……就在两只小舟交错而过的瞬间,燕天澜身形一拔而起,凌空扑向端木云枫……就简端木云枫身形如大鸟般跃起,在空中与燕天澜连对数掌,双方具备震得向后飘落……眼看就要落水之时,二人同时以掌击水,河水被震得冲起数丈高的水柱,二人利用水柱那一瞬的冲力再次跃起,大鸟般扑向对手……端木云枫没有用剑,在空旷无人的河面上他没有必要掩饰,也无法再掩饰……若不用“万法归宗”心法,他根本没有赢的机会……二人再次在空中交手数招,这才力竭落回小舟,燕天澜以察觉端木云枫武功的霸道和诡异,不由叹道:“看来江湖传言你是魔教大教长欧阳纵横的传人,完全不是空穴来风……”

端木云枫坦然点头道:“若非如此,我也没有资格跟你一较高低……”

燕天澜微微叹息:“难怪你要栽赃言家,挑起争斗,原来都是魔教的野心……”他微微一顿,“燕某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相信天地有道,人须顺天……魔教违背天道自视为神,即便再多努力也不过镜花水月,我只是为公子感到惋惜……”

端木云枫傲然道:“你还是先为自己惋惜吧……你既知我武功来历,今日我们两人,就只有一人能活着上岸!”

燕天澜昂然一笑:“当年欧阳纵横横行天下之时我尚年少,未能与之一战,实为平生憾事……如今他既有传人在世,当可补偿我的遗憾……来吧!让我见识魔教震教之宝的万法归宗!”

“好!我让你如愿!”端木云枫说着脚下用力,小船顿如离弦之箭直射向燕天澜站立的小舟……就在两船即将相撞之际,他突然凌空扑向燕天澜,左掌用“吸”字诀,右掌用“推”字诀,就见一股旋风顿时裹挟了燕天澜身影……燕天澜忙用千斤坠稳住身形,同时双掌齐推进行反击,不过虽挡住了端木云枫的掌风,却无力再顾及小舟……就见那艘蕴满内力的小船重重撞在他脚下的小舟上,小舟应声碎裂……由于相撞的力道实在太大,两只小舟俱碎成几大块……燕天澜忙跃上一块较大的船板,就见端木云枫脚尖在一块碎木片上一点,再次凌空向自己扑来……船板在汹涌的波涛中远不及小船稳定,飘飘荡荡犹如浮萍……燕天澜脚下不稳,不敢硬接端木云枫强横霸道、泰山压顶的一掌,连忙跳向另一块船板闪避……就见端木云枫的身形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一折,竟如巨鸟掠空般追击而来……燕天澜震惊之下举掌相迎,二人四掌相接,就见端木云枫接反震之力倒卷身体飞上半空,而燕天澜脚下一软,半截身子被震得没入水中,待他再次扶起时,下半身已完全湿透,脚下的船板也裂成了几块……端木云枫半空中一声长啸,流星般扑了下来……燕天澜心知水中无从借力,唯有拔起身形以硬碰硬……二人手掌再次在半空中相击,虽然燕天澜内力深厚,但怎及欧阳纵横几十年的霸道修为,被震得再次跌落船板,此时水中的船板已随波浪 四年飘开,要想再找个落脚点已越来越困难……身负欧阳纵横一身内功和精通万法归宗心法的木云枫,此时的武功已超过燕天澜的想象……他实在没想到对手竟然能借自己的反击之力跃上半空,从空中向自己进攻……这一策略说起来容易,但也只有精通万法归宗心法的端木云枫才能做到……“看掌!”端木风再次从天而降,掌劈燕天澜……燕天澜心和这样下去自己必败无疑,不得已兵行险招,出奇招反击……只见他不顾端木云枫拍来的掌见,却挥掌击向水面,就听一声巨响,河水被击得反弹起来,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水花四溅的水墙,扰乱了端木云枫视线……趁此机会,燕天澜突然凌空跃起,从下方偷袭端木云枫小腹……就在他一掌击中对手中腹的周时,他的后心也吃了重重一击,浑身顿时一软,从空中坠下……谁知尚未落水,又被端木云枫以“吸”字诀拎上半空,跟着胸膛再吃了重重一脚,口中顿时鲜血狂喷,重重地坠入水中,溅起漫天水花……待水花落定,水面上渐渐飘起一缕鲜血,顺水飘出老远……端木云枫落在一块较大的船板上,捂着小腹喘息连连……燕天澜方才那一掌也将他击伤,不过这伤对他来说不足以致命……见燕天澜再没有浮起,端木云枫振臂一挥,放声长啸……听到这啸声,岸边顺水水而下的无数战船立刻扬帆起航,浩浩荡驶向对岸……燕天澜一败,向北六省绿林的总攻也就开始了……黄河对岸的北六省绿林好汉,眼见总舵主沉河,心知再无力抵抗,纷纷四下逃散……在中原武林群雄承受后的追杀中,有的无奈投降,有的远走他乡,但更多的人投奔了魔教,因为如今在江湖上,也只有魔教才有实力与中原武林群雄相抗……燕天澜一死,北六省绿林在中原武林和魔教双重打击下,顿时土崩瓦解……由于绿林是以抢劫为生,所以人们对燕天澜的败亡没有任何同情,许多人如沧州彭家弟子,甚至对新盟主端木云枫推崇备至……认为他是为武林除了一害……面对江湖上的赞誉,端木云枫并没有任何欣慰和喜悦,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比燕天澜正大光明,不过为了心目中向往的光明世界,征战杀伐总是难免……经此一战,以端木世家为首的六派联盟名声大振,中原武林纷纷托庇于旗下,争相加入联盟……如此一来,端木云枫真正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原武林盟主,其令旗所至,人们争相效命,中原武林无人敢违抗……战乱渐渐平息,江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过这平静只是表象,人人都能感觉到江湖上那平静之下蠢蠢欲动的暗流,有如早春二月即将破冰的黄河……济南大明湖烟雨缥缈的湖畔,一座小的不能再小的临湖酒肆中,一名气质高贵、眼色忧郁的年轻人,正一杯接一杯地对空独饮……他的身旁已经堆起了六七个空酒坛,酒肆的老掌柜从未见过有人如此狂饮,几次想劝,可一看到那人眼中的寂寥和萧瑟,他就不得不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在心中叹息:这人心里不知隐藏着怎样的痛苦,也许酒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解药……老掌柜怎么也没想到,这狂喝滥饮、寂寥萧瑟的年轻人,会是新近在江湖上闻名遐迩的中原武林盟主……桌子对面还有一个空酒杯和一副碗筷,端木云枫每干一杯,都要举杯与对面的空杯虚碰……那是他兄弟的位子,自从他做了武林盟主之后,龙小虾就不原意再跟他同桌喝酒……虽然现在想跟他同桌喝酒的江湖豪杰多不胜数,但他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酒肆的门帘被缓缓撩起,一个打着油伞的女人带着蒙蒙雨珠款款进来……像这样的天气很少有酒客上门,何况还是个优雅端庄的贵妇……小二连忙过去招呼,她却置若罔闻,优雅的收起油伞,凤目在酒肆中一扫,款款走向临窗独饮的端木云枫,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端木云枫目光已有些朦胧,他望着那女人愣了半晌,终于认出是柳夫人,他突然咧嘴一笑,举杯叹道:“我无论躲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柳夫人捋捋鬓边秀发,淡然道:“逃避不是办法,你现在不仅是中原武林盟主,而且还是圣教未来的大教长……”见端木云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解释道,“你勇夺中原武林盟主之位,剿灭北六省绿林等等功绩,足以证明你是大教长最合适的人选……希望你莫要辜负我和傅先生的期望……”

“功绩?”端木云枫望着自己的手,嘴边露出一丝苦笑,“我的手现在已沾上者的鲜血,无论我洗多少遍,依然能闻到上面的血腥气……我失去了唯一的兄弟,就连妻子都与我疏远,为了这功绩,我付出如此代价,值吗?”

柳夫人轻轻握住了端木云枫的手,柔声道:“云枫,想想你梦想中的大光明世界,你就会觉得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光明……世界……”端木云枫眼神渐渐迷蒙起来,他失魂落魄地端起酒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然后带着浓浓的酒意喃喃问:“是不是 圣教又有新的行动?”

柳夫人点了点头:“如今北六省已是圣教的地盘,中原武林也已归入你的旗下,只有江南武林还偏安一隅……而江南武林又分为两股势力,其中一般是以慕容世家为首的武林白道,另一股就是苏梦兴把持的江南盟……”

端木云枫打着酒嗝问:“目标是苏梦兴?”

柳夫人点头道:“苏梦兴上次去慕容世家提琴不成,公然拐走了慕容奇的女儿,已与慕容世家势成水火……江南盟还有不少黑道朋友,只要你率中原武林群雄讨伐苏梦兴,他们必定会向你投诚,这一战应该比对付燕天澜还要轻松……现在,你只缺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这有何难?”端木云枫嘴角泛起一丝嘲讽,“让圣教长老假冒江南盟高手,做下几桩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血案,江南盟就人人得而诛之,我也就师出有名了……栽赃嫁祸,这不正是圣教的拿手好戏吗?”

柳夫人不以为然地淡淡道:“不必如此费神,我会给你找到更好的借口,你只要照计划行事就行了……”说道这她顿了顿,“待江南武林臣服后,你就有可能继承大教长之位,圣火令也就必须要找到,你要抓紧……”

端木云枫抖着手又去拿酒,却被柳夫人按住手道:“你该回去了……现在你是中原武林盟主,不能像过去那样恣意妄为,率性张狂……”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手,就见两个仆佣打扮的汉子悄然而入,在她的示意下,两个汉子扶起醉醺醺的端木云枫,像来时一般轻盈而去……柳夫人目光转向一旁呆若木鸡的掌柜和小二,淡然问:“你们都听到了?”

二人眼中俱有些茫然,老掌柜陪笑道:“咱们虽然不小心听到了夫人的话,可是却半句也不懂……”

“很好!”柳夫人嫣然一笑,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递到掌柜手中,然后在他千恩万谢中撑起油伞离去,出门时她举起右手竖起拇指,倒转拇指往下一指,然后便在烟雨朦胧中渐渐走远……老掌柜喜滋滋地掂着手中的银锭,正在庆幸今日遇到了贵人,就见屋檐上落下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双目犹如鬼火般幽幽发光……老掌柜正待惊呼,突然感到颌下一凉,热腾腾的鲜血顿时灌满了整个脖子,跟着浑身一软,一头栽到在地……倒地时他看到小二跌跌撞撞走出几步,最后捂着脖子栽到在了门口……

九、道圣

中原武林新盟主端木云枫,向江南盟发起挑战的消息,并没有让江湖中人感到太意外……不少人知道苏梦兴与端木云枫之间的恩怨,再说北六省绿林一倒,武林中除了魔教,就只剩下江南盟是最大的黑道势力……而苏梦兴与端木云枫又是近二十年来,江湖上最出类拔萃的两个年轻人,且都是武林世家的嫡系传人,因此整个武林,也都在期待着他们的决战……在杭州郊外一座不起眼的庄园中,苏梦兴正负手望着窗外的景色……这里离苏家老宅只有半里之遥,自从老宅被大火毁去之后,苏梦兴就买下这处庄园作为江南盟的总舵……通过他所在这座望月楼的窗口,可以遥遥看到老宅焚毁后留下的废墟,以及离废墟不远那座母亲的孤坟,这时时提醒他莫忘复兴家门的重任……“兴弟,又在想你娘了?”身后传来一声柔柔的问候,不知何时慕容雪也来到楼上……苏梦兴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花,回头强笑道:“没有,我只是看看今晚的月色……”

慕容雪轻轻为他整整衣衫,幽幽叹道:“你不用瞒我,我知道你每遇为难之事,都要到这里来看望你娘,你是想从她那里得到信心和力量……”

苏梦兴轻轻将慕容雪揽入怀中,遥望远处那黑黢黢的苏府废墟,点头道:“不只是我娘……我站在这里,似乎能看到苏家列祖列宗留下的荣光,它在我最艰难绝望的时候,能给我信心和力量……”

“你是在为端木大哥的挑战烦恼?”慕容雪幽幽问,见苏梦兴微微点了点头,她遗憾道:“可惜我对魔教的万法规宗也了解不深,又没有证据证明端木大哥是欧阳纵横的传人,不然就可以帮你逃过这一劫……”说到这她不禁仰起头,满含希冀地问,“你有没有想过解散江南盟,从此退出江湖,不再卷入江湖的征战杀伐?”

“退出江湖?”苏梦兴嘴边泛起一丝苦笑,抬手遥指远处黑黢黢的废墟,“我母亲在看着我,我苏家列祖列宗都在看着我,我好不容易有了江南盟的势力,你要我就此放弃?我苏家子孙可以战死,但绝不会退缩……”

望着一脸决绝的苏梦兴,慕容雪怔怔地落下泪来,忍不住自责道:“枉我熟读天下武功,一向自认见识过人,却偏偏不知万法归宗……我真是没用,没法帮到自己的爱人……”说道最后,已忍不住失声痛哭……苏梦兴轻轻将他拥入怀中,柔声安慰道:“这不能怪你,万法归宗是魔教不传之秘,除了魔教大教长,恐怕江湖上也没第二人知道……”说到这他顿了顿,叹道,“我不相信,万法归宗就没有任何弱点,他端木云枫就能天下无敌?”

慕容雪一怔,突然惊喜道:“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当年欧阳纵横横行江湖之时,曾经败过一次,败给传说中的道圣……”

“道圣?”苏梦兴皱眉问,“那是什么人?”

慕容雪遗憾地摇摇头:“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个云游四方的野道士,甚至没人知道他的师承来历和名字,就连道圣这称呼,也只是旁人对他的敬称……”

苏梦兴闻言苦笑道:“这样一个不知来历,不知所踪的世外高人,就算有也未必还活着,就算活着也不一定能找到,就算找到也未必会帮我这个黑道人物……要知道端木云枫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比我苏梦兴要光彩的多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慕容雪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当年道圣跟欧阳纵横并无恩怨,却也孤身挑战如日中天的魔教大教长,若他知道欧阳纵横已有传人,万法归宗再现江湖,说不定他还会出手……咱们只要让人在江湖上放出风声,说万法归宗重现江湖,欲为欧阳纵横雪当年一败之耻,这消息一旦传入道圣耳中,没准他会再度出手,就算他自重身份不与晚辈计较,但只要给你指出万法归宗的弱点,对你也有莫大的帮助啊!”

苏梦兴想了想,摇头苦笑道:“这也实在太过渺茫,江湖上若知道是我放出这样的消息,定会笑我怕了端木云枫,这让我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又如何领导江南群雄?”

慕容雪抬头望着苏梦兴的眼眸,用异样的声音说道:“兴弟,你就算不为我,也该为咱们的孩子想想吧,难道你忍心让他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什么?”苏梦兴一怔,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慕容雪拉着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肚子上,红着脸小声道:“他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若不是为了他,我也不会背叛家门,跟你私奔……”

“我……我有孩子了?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苏梦兴一扫一向的从容镇定,语无伦次地连连追问……见慕容雪红着脸点了点头,他兴奋地在房中走了几个来回,正要张臂抱起慕容雪,却又赶紧收回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腰,轻轻抱着在房中转了两圈……“快放我下来,吓死我了!”慕容雪脸上闪烁着幸福的红晕……苏梦兴连忙听话地将她放下……他脸上的喜悦渐渐褪去,望着慕容雪殷切的目光,他迟疑良久,终于涩声道:“为了你和孩子,我尽量不跟端木云枫正面冲突,就算做一回缩头乌龟也认了!因为我现在的性命已不仅仅属于我自己……”说到这他顿了顿,沉声道:“明日我就令人放出消息,就说欧阳纵横的传人已现江湖,要为欧阳纵横雪当年一败之耻,但愿这消息能将道圣给逼出来……”

慕容雪高兴地扑入苏梦兴的怀中,她终于感觉到眼前这少年已经长大、成熟……欧阳纵横的传人重出江湖,欲挑战道圣以雪先师一败之耻的消息,在江湖上不胫而走……人们纷纷揣测谁会是欧阳纵横的传人,已有不少人立刻联想到如流星般崛起的端木云枫,不过更多的人都将这消息当成了谣言,当成是别有用心的人诬陷如日中天的新盟主的谣言,因此人们并没有将这消息放在心上……不过柳夫人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她一面暗中布置对江南盟的战争,一面留意着端木云枫的动静,当她得知道圣的挑战书出现在端木云枫面前时,她当即赶去面见这个精心栽培的弟子……“听说你接到了道圣的挑战书?”柳夫人在端木云枫临时包下的一座江南小院见到他时,立刻开门见山地问……为了更好地对付江南盟,端木云枫将自己的居所也移到了江南……面对柳夫人的询问,他坦然点头:“不错……”

“把挑战书给我!”柳夫人一扫往昔的优雅娴淑,无礼地伸手要书……“我已经烧了……”端木云枫淡然道……柳夫人悻悻地收回手,追问道:“把他约战的时间地点告诉我……”

“为什么?”端木云枫有些意外……就听柳夫人恨恨道:“我要调集圣教所以高手,将其一举击杀!”

“你是怕我败在他手中?”端木云枫沉声问,“你对我没有信心?”

柳夫人恨恨道:“先夫当年就输过一阵,输给了这个所谓的道圣……先夫回来后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地苦练武功,几乎到了不问世事的地步,最终导致走火入魔……我不想你重蹈先夫的覆辙……”

端木云枫望着有些失态的柳夫人,突然失笑道:“我想欧阳前辈若是在世,一定会与道圣再战,以证明自己才是天下第一人……如今我身负大教长一身修为,精研圣教镇教之宝‘万法归宗’,若不替他一战,大教长地下有知,定会后悔选我做传人……”

“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和圣教的前途去冒险!”柳夫人急道……“圣教的前途?”端木云枫有些惊讶,“我有那么重要?”

柳夫人神情肃穆地盯着端木云枫,正色道:“我与教中长老和三位尊者达成共识,待你剿灭江南盟后,就共尊你为新一代大教长,所以你不能逞一时之勇去冒险……你的胜败不仅关系着你个人的名誉和生死,也关系到圣教的前途和未来……”

端木云枫愣了片刻,拱手拜道:“多谢夫人和众位长老、尊者的厚爱,不过我更应该与道圣一战,才无愧于大教长之位,还请夫人恩准!”

柳夫人心中有些气恼,质问:“我若不准,你是不是要抗命?”

端木云枫抬头直视着柳夫人,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刚毅:“夫人若是不准,云枫只好退出圣教,以端木世家公子的身份,与道圣一战……”

柳夫人凝望着端木云枫的眼眸,从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决断,心知这是武功达到绝高境界后,对绝顶对手的渴望和向往,和自己丈夫当年一样……她无奈的叹口气,只得退而求其次:“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告诉我决斗的时间和地点,我会让傅天尊和商天尊为你掠阵,你若不敌,他们也好出手相救……”

端木云枫微微摇头道:“为了这一战的公平和公正,我不会让任何人旁观,更不会让任何人为我掠阵,我要靠自己的实力战胜传说中的道圣……所以,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决赛的时间和地点,包括夫人在内……”

面对端木云枫从未有过的倔犟,柳夫人迟疑半晌,只得颓然低下头道:“那好吧!我只有求先夫在天之灵保佑你了……”

“多谢夫人!”端木云枫连忙拱手致谢,脸上闪过前所未有的昂扬之色,毫不掩饰对这一战的兴奋和向往……落日在长江尽头投下一抹亮丽的余晖,使江面染上了一层闪亮的金光,就连葱翠碧绿的碧螺山,也被晚霞染上一层猩红……就在这秋风萧瑟、落日如轮的时刻,端木云枫避开所有人,独自登上了碧螺山的最高处……这里可俯瞰长江,遥望采石矶,当年南宋名将虞允文大败金兵百万雄师的采石矶大捷,就发生在这里……如今,这里又成了新近崛起的中原武林盟主,与传说中的道圣决战的秘密地点……“你来晚了……”身后传来一个平和淡泊的声音……端木云枫回头望去,就见林木掩映的小径中,缓缓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那乞丐须发皆白,满脸皱纹,老的已不能再老,手中还拄着一根粗陋的拐杖,三步一停地慢慢登上了山巅……注意到老乞丐破旧不堪的衣衫,似乎是一件褪了色的道袍,端木云枫皱眉问:“你就是道圣?”

“道圣?”老乞丐嘴边闪过一丝自嘲,喘着气在草地上盘膝坐下来,嘟嘟囔囔地嘀咕道,“只是愚人的胡乱称呼罢了,这世上都是俗人,哪来什么圣?”

老乞丐虽然在否认,却证实了自己的身份……端木云枫心中暗自惊讶,他无数次揣测过道圣的模样,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乞丐……只见他脸上的皱纹比江南的河道还要稠密,凌乱的须发已完全看不到一根青丝,浮肿的眼眶中粘满眼屎,就连干枯开裂的双手,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就像一个年迈多病的垂死老人……不过端木云枫却不敢因对方的形象而有任何轻视,他恭恭敬敬地抱拳道:“晚辈中原武林盟主端木云枫,见过道圣前辈……”

“年轻人很懂礼貌嘛,来来来,坐下陪我喝酒……”老乞丐取下腰间的葫芦,拔开木塞喝了一口,然后递了过来……端木云枫也没推托,接过来灌了一大口,然后在老乞丐对面草地上盘膝坐了下来……能与这传说中的人物公平一战,已令他万分激动,不在乎耽误这一会儿……“听说你是欧阳纵横的传人?”老乞丐打量着端木云枫问道……“算是吧……”端木云枫模棱两可地答道……“难怪你精通‘万法归宗’……”老乞丐嘀咕道,“想当年欧阳纵横凭‘万法归宗’纵横天下,一晃已经是三十多年过去,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端木云枫沉声道:“当年欧阳前辈败在了你老手中,晚辈作为他的传人,自然要为他雪耻……真是要感谢前辈主动向我挑战,不然我还不知上哪里去找你呢……不过我很奇怪,你在我即将讨伐江南盟之际向我挑战,实在有些不合时宜,但愿你不是为帮江南盟这股黑道势力而出手……”

老乞丐摇摇头:“我不是帮江南盟,而是在帮你……”

端木云枫惊讶地问:“帮我?此话怎讲?”

老乞丐叹了口气道:“因为你在做一件天大的错事,并且还很有希望做成功……如果没有人站出来阻止,你会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端木云枫越发惊讶,沉声问:“我在做哪件天大的错事?”老乞丐浅浅呷了一口酒,脸上泛起一丝神秘的微笑:“年轻时我曾经也是光明教教徒,在教中地位还不低,对光明教的教义恐怕比你研究得还透彻,大概你不会想到吧?”

端木云枫揣测过道圣的各种来历,却怎么也没猜到他曾经也是一名光明教教徒……端木云枫有些疑惑的问:“那前辈后来为何退出了圣教呢?”

老乞丐叹道:“因为光明教是人间最大的邪教,当你一件件剥去它用幻想和谎言编织的华丽外衣,会发现里面包裹着的,是最邪恶丑陋的身体和灵魂……”

端木云枫脸上陡然变色,厉喝道:“你不要侮辱千百万教徒和我心中最神圣的梦想……”

老乞丐宽容地看着脸色铁青的端木云枫,微微笑道:“我当年何尝不是将大光明的世界当成心中最神圣的梦想?但后来我才发现,无论多么神圣、多么美好的梦想,当你用暴力强加给他人的时候,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它的反面……光明教正是用一个虚无缥缈、看似美好的大光明世界,来让教徒理直气壮地不断突破做人的底线,做到不以恶为恶,这才是人间至恶啊……”

端木云枫针锋相对道:“在追寻光明的道路上,总得有人牺牲,总得有人为之付出代价……江湖上的丑恶黑暗,不用暴力不能荡涤清除,人心的教化,更是不用强制无力推行……只要目的正大光明,是为天下人谋利,何必问过程和手段的善恶正邪?”

老乞丐定定的望着一脸坦然的端木云枫,突然摇头叹了口气,沉吟良久问道:“端木公子出生世家名门,自幼饱读诗书,可否还记得《道德经》第二十五章最后几句话是怎么说?”

端木云枫想了想,朗声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那你可知何谓‘道法自然’?”老乞丐追问道,见端木云枫有些茫然,老乞丐续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是我亲身经历的故事……”

老乞丐呷了一口酒,沧桑的眼光渐渐迷离幽远,目视天空徐徐道:“那时我还很年轻,胸怀安邦定国、救世济民的雄心壮志走遍天下,为百姓去寻找一个更加公平美好的世界……那一年我来到漠北大草原,见到牧人的羊群被狼群捕猎杀戮,这激起了我天生的侠义之心,发誓要斩尽这里的恶狼,为牧人们留下一个没有恶狼的草原……在牧人们的帮助下,我将那里的狼群斩尽杀绝,看到羊群从此不再受恶狼的捕杀,我带着行侠仗义的满足继续西行,十多年后我又回到那个大草原,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端木云枫想了想,迟疑道:“莫非那片草原又有了更多的恶狼?”

老乞丐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喃喃叹道:“没有恶狼,没有羊群,也没有牧人,甚至没有青草树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什么活物都无法生存的沙漠……”

端木云枫有些意外,不过想想沧海桑田的变化,心中也就释然,不以为意的叹道:“世事变迁令人唏嘘,不过自然之力无可抗拒,却也令人无可奈何……”

老乞丐懊恼地摇摇头:“那不是自然之力造成的结果,而是我的杰作……”他脸上满是悔恨,低头道,“我找到还残存在最后一片绿洲中的牧民,才知道当年那个为他们除掉恶狼的英雄,如今在他们心目中,已是带来灾难的恶魔,比最凶狠的狼群还要狠……原来狼群消失后,牧人们的羊群不断繁殖壮大,啃光了这片草原上的每一棵草,使这片美丽的草原慢慢变成了一毛不生的大沙漠,羊群成批地饿死,牧人们的生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悲惨境地,他们因食物匮乏而饿死者,远远比当年死在狼群口中的要多……我当初虽是抱着帮助他们的目的,最终却害得他们整个部落差点灭绝,幸存者不得不迁徙到遥远的邻国,在别人的国土上卖身为奴……”

端木云枫呆呆地望着满脸懊恼自责的道圣,心中震撼莫名……就听老乞丐喃喃叹道:“以前我熟读道家典籍,《道德经》更是倒背如流,却并没有真正理解‘道法自然’的真义……我遇到狼吃羊,拔剑斩之,这是天性的慈悲;但我因此就视狼为恶,欲除恶务尽,却反而害死了更多的羊,以及以羊为生的人,你说这是为什么?”

端木云枫低头陷入沉思,心中一片迷茫……就听老乞丐叹道:“那是因为我将自己当成了神,靠个人的喜好来判定别的动物的善恶生死,却不知每一种动物生存在这个世上,冥冥中都有它的合理性和正义性……自然之中蕴含某种神秘的法则,巧妙地维持着世界的平衡,若是用暴力打破这种平衡,会给世界带来无法预料的灾难……这种灾难只巨,远远超过任何血腥和暴虐!道法自然,就是要以自然为师,顺天行道,是为天道……”

端木云枫沉吟良久,抬头道:“多谢道圣指点,云枫受教……不过你说这些,跟咱们今天的决斗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乞丐遥指四方叹道:“其实人类社会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何尝不蕴含着某种神秘的法则?狼吃羊,在人看来是残忍和不公,但放在整个狼群和羊群来看,却有它的必然性和合理性;同样,这世上有的人天生就锦衣玉食,有的人劳碌终生却难求一日温饱,这是何等的不公和黑暗,但放在整个人类社会,却偏偏有它的合理性,或者说自然本身就包含了这种不公和黑暗,正如这世上光明与黑暗总是共存,绝对的光明与绝对的黑暗,只存在于人们的臆想之中……而光明教的宗旨正是在违反这种自然的法则,逆天行道……子夜暮雨他为天下人带来一个大光明世界的梦想,正与我当年以为杀掉所有恶狼,羊群从此就可以过上幸福生活一样,都是极其荒谬和愚蠢的,都只会给世界带来无尽的痛苦和灾难……”

端木云枫立刻反驳道:“公平和正义,不仅仅是光明教的追求,也是我华夏千古侠义的精神所在,难道它们都错了?一个人人平等、处处公平的大光明世界,也许在今天看来实在有些虚幻和渺茫,但这个梦想,不正是每一个侠义之士最大的向往和不懈的追求吗?”

老乞丐点头道:“公平和正义,是每一个善良之人心底最真的梦想,但任何人也不能将自己的梦想强加给他人,更不能将自己当成神,用自己个人的准则来代替自然的准则,随意判定他人的善恶生死……这世上没有圣人,更没有永远正确的神人……”

“但总得有人站出来,为天下人谋利不是?”端木云枫昂然道,“我不是圣人,更不可能永远正确,但我愿意站出来,以自己绵薄之力,为天下人带来真正的光明……如今北六省绿林土崩瓦解,消灭江南盟指日可待,放眼天下,还有谁可阻止我圣教的步伐?一旦圣教一统江湖,一个公平和正义的大光明世界,就指日可待!”

“公平?正义?”老乞丐冷笑道:“光明教本身就在制造不公和邪恶,何来公平和正义?这不过是它打着公平正义的幌子,妄图凌驾于整个江湖之上罢了……就算它一统江湖又如何?靠暴力建立的霸权,必将在暴力中土崩瓦解,时间会验证我的预言……只是这个过程对全天下人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灾难,所以我不能坐视它发生……”

端木云枫一声冷笑:“说到底还是要靠武功来证明你我的道理,当年欧阳纵横大教长败于你手,今日我端木云枫要继承他的遗志,与道圣再决高低……”

老乞丐叹了口气,将葫芦中的酒喝得涓滴不剩,然后长身而起,对端木云枫淡淡道:“那好!就让老朽再次领教魔教镇教之宝‘万法归宗’……”

端木云枫不再说话,脚下不丁不八,左手在胸前缓缓划了个半圆,右手突然一掌拍出……尚不知道圣虚实,他这一掌只是试探,仅用了三分力……即便如此,掌风依旧透掌而出,如飓风般卷向老乞丐前胸……老乞丐抖着手似要抬手封挡,但动作却慢了一步,被掌风拍中胸膛,身子顿时飘飘荡荡落在三丈开外……端木云枫后续的招数正待发出,突然发觉老乞丐已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竟然被自己试探的一招击成了重伤……“怎么会这样?”端木云枫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再看看倒地不起的道圣,心中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他对自己的武功有莫大的信心,却也没想到自己能一招重伤传说中天人一般的道圣……“我老了!”老乞丐终于挣扎着半躺半坐在一块岩石旁,语音中满是萧索,“三十年前我还能与欧阳纵横一战,今天却连他的传人一招都挡不了,看来谁也经不起时间的侵蚀,这是每一个人都无法抗拒的自然法则啊……”

端木云枫呆呆地望着胸膛塌陷了一大块的道圣,只见随着他每一次喘息,口中就涌出一股鲜血,自己这一掌竟然将他的胸骨完全击碎,伤无可救……端木云枫没有一丝胜利的快感,只有莫名的愤怒,厉声质问:“你明知已不是我的对手,为何还要来送死?”

老乞丐淡淡一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光明故,从善除恶,喜乐哀愁,皆归尘土……呵呵,每一个人,心目中都有自己的向往和追求,为之而死,岂不是死得其所?”

听老乞丐竟念起了圣教的经文,端木云枫心中感到一种莫大的讽刺,继而生出一丝悲哀……他俯身在老乞丐面前蹲下来,轻声问:“前辈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心愿?”老乞丐嘴角泛起一丝遗憾的微笑,“可惜我看不到你醒悟的那一天,也看不到魔教的败亡和分崩离析……不过我坚信,逆天而行者,必遭天谴……你就算天下无敌,也无法战胜天道……只有天道,才是无敌……”

望着道圣缓缓闭上了双眼,苍老的脸上泛起一丝安详的微笑,像辛劳一生之后终于可以安然入睡一般惬意……端木云枫心情复杂地目送着他的微笑渐渐凝固在脸上,默默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端木云枫极目四顾,只见四周阳光明媚,竟是深秋季节难得的一个艳阳天……从碧螺山回到临时居所,老乞丐的话一直在端木云枫心中萦绕,始终挥之不去……道法自然,天道无敌……可何谓自然,何又为天道,端木云枫心中并没有明确的答案……柳夫人早就焦急地等在端木云枫的居所,见他安然回来,顿时脸露喜色,欣然问:“你赢了?”

端木云枫木然摇摇头:“我不知道……”见柳夫人疑惑地盯着自己,他淡淡道,“你别担心,道圣已经死了……”

柳夫人脸上闪过莫名喜色:“你终于战胜了道圣?为纵横报了当年一败之仇?太好了!你不愧为纵横的传人,我真佩服自己当初的眼光!”

柳夫人兴奋地在房中踱了两个来回,最后她停在端木云枫面前,欣然道:“现在,你只要将江南盟连根拔起,并找回圣火令,就有资格做圣教新一任大教长……江南盟虽然在江南根深蒂固,但你的实力已远在它之上,加上我在暗中协助,你必定能手到擒来!”

端木云枫神情落寞地走向后室,萧索的声音摇摇传来:“夫人尽管安排布置,云枫无不从命……”

柳夫人目送着端木云枫离去的背影,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难掩的忧色……

十、决战

道圣一死,江南盟的命运再无悬念,就在端木云枫向江南盟发出最后通牒的第二天,苏梦兴带着慕容雪悄然远遁,不知所踪……江南盟旗下各黑道帮派,或向端木云枫投降,归入中原武林联盟麾下;或解散帮派隐匿江湖;也有不少帮派干脆投入魔教门下……如今江湖势力看起来是中原武林与魔教两雄并峙,其他一些地方势力如慕容世家、蜀中唐门等,根本对他们没多大威胁……外人根本没想到,如日中天的中原武林盟主端木云枫,竟然早已是魔教长老,并且即将成为魔教大教长的继承人……“现在,到了必须找回圣火令的时候了……要不要我帮你?”当柳夫人说出这话的时候,端木云枫心神一颤,忙道:“不用,我会处理……”

这里是江南一处雅静的小院,也是武林盟主在江南的临时居所……小院后方有一间紧闭的客房,由端木弟子戒备森严地看管,任何闲人,包括盟主夫人都不能走进……自从端木云枫做了盟主之后,就一直将龙小虾带在身边,只不过现在不是作为兄弟,而是作为囚犯……见端木云枫过来,两个守卫弟子连忙打开房门……就见卧榻上龙小虾蒙头高卧,也不知是睡是醒……端木云枫招招手,一名弟子将早已准备好的酒菜送入房中,然后悄然退了出去,出门前不忘悄悄带上了房门……屋里顿时幽暗下来,端木云枫倒上酒,淡淡道:“我知道你没睡,起来陪我喝酒……来,我敬你!”

龙小虾翻了个身,冷冷道:“别!你现在是中原武林盟主,并且即将成为全天下的武林盟主,我可受不起……”

“你还在生气?”端木云枫叹道,“我将你留在身边,是不想你因为圣火令受到他人威胁,其实只要你交出圣火令,随时可以走……”

“我要是不交,你是不是要关我一辈子?”龙小虾调侃道,“也许你现在好吃好喝养得我已经有些不耐烦,是不是打算刑讯逼供了?我可一直等着呢……”端木云枫苦笑道:“小虾,我们曾经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现在却是这样看我?就连陪我喝一杯酒都不肯?”

龙小虾翻身坐起,冷笑道:“只要你放我走,我立刻在太白楼请你喝酒,喝到醉死都行……现在我是你的囚犯,我陪不起你……”

“小虾,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端木云枫痛心疾首地道,“你一出这小院,无论黑白两道还是圣教中人,都不会放过你……如今江南盟已经土崩瓦解,整个江湖已没有圣教的对手,我迟早要继承大教长之位,这离我心中的目标又近了一大步……想当初我们闯叶家庄,斗苏梦兴,不都是为了一个公平和公正吗?如今咱们有希望在江湖建立一个真正公平公正的光明世界,你为什么不愿意帮我?”

“是啊!不过是一块破铁牌,我留着又没有,为什么不给你?”龙小虾苦笑道,“这些天来我想了很多,以前只是凭一种本能,现在我想通了……”

端木云枫忙问:“想通什么?”

龙小虾款款道:“你心中的光明世界,其实只是你自己,或者说是所有魔教教徒的梦想,却不是全天下人的选择……你靠武力将自己的梦想强加给天下人,跟黑道上那些仗势欺人的强人有什么区别?如果有人比你更强,是不是他也可以将他的喜好强加于你?如此一来这江湖除了实力,还有什么公道可言?你把自己当成了神,要为天下人安排他们的生活和秩序,也许你本意是好的,但你可知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吃饱穿暖,也不是空泛的公平公正,而是自由!当你将魔教信念强加给他人的时候,就是在剥夺人们选择的自由,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

端木云枫面对龙小虾的质问,想要反驳,张张嘴却无言以对……就见龙小虾跳下床,叹道:“小时候我最爱捉小鸟,每捉到一只就用漂亮的鸟笼给它作巢,每天喂它最好的食物,用最大的爱心来照顾它,可小鸟还是拼命挣扎想冲出鸟笼,结果总是喂不了几天就会死去……那时我百思不得其解,想笼中的小鸟既无鹰隼的威胁,又无饥饿寒冷的顾虑,为何不如笼子外面的小鸟活得长久?以前我不明白是为什么,不过这段时间被你软禁起来后,我终于明白了……小鸟是要在天空下自由自在地飞翔,哪怕要忍饥挨饿受鹰隼的威胁,它宁愿死也不愿失去自由……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你用武力将魔教的信念强加于他人,让天下人都为你心目中那所谓的大光明服务,就是在剥夺人们比生命还重要的自由……就好像我宁愿饥寒交迫宁愿让人欺负,也不愿让你锦衣玉食地关在这里……自由比夫妻之情、比兄弟之义甚至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你要还念及咱们当初出生入死的情谊,就请还我自由!你要心中还有最后一丝良知,就不要用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剥夺天下人的自由……这,也正是我不愿将圣火令交给你的愿因!”

端木云枫怔怔地望着龙小虾,只见他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决……端木云枫突然想起道圣临死前说过的那句话——道法自然!然道天道就是在这自然之中?然道自由就是人们最大的天道?

低头沉吟良久,他缓缓起身打开房门,挥手让守卫的弟子退开,然后回身端起桌上的酒杯,对龙小虾涩声道:“现在你自由了,可愿陪我喝上一杯?”

龙小虾先是有些意外,不过立刻就端起酒杯,与端木云枫一碰,然后一口而干……他抹去嘴上的残酒,对端木云枫一拱手:“多谢!如果你哪天不做这盟主和什么长老,我请你喝酒……”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目送着龙小虾单薄瘦削的背影,端木云枫突然感到心如刀割,泪水夺眶而出……他猛地一头撞在墙上,捂着嘴发出压抑的号哭……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轻轻来到客房,停在端木云枫身后……他猛地转过身,像孩子一样扑入那人的怀中,忍不住失声痛哭……银凤公主紧紧拥着丈夫,轻轻抚着他的后心静默良久,最后柔声道:“云枫,我知道你心里很矛盾,很痛苦,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真希望你丢下手中的一切,咱们一起回滇西,像一对普通夫妻那样生儿育女,日日相随相伴,直到天荒地老……”端木云枫微微摇摇头,慢慢止住哭声,喃喃叹道:“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小院外的阳光异常明媚,令人几乎睁不开双眼……龙小虾眯起眼环顾四周,贪婪地呼吸着带有桂花香味的空气……看看前方就是熟悉的闹市,他感到异常亲切,大步奔将过去,闻着闹市中那熟悉的汗臭味、鱼腥味和烂菜帮子腐烂的味道,耳边听着熙熙攘攘嘈杂的人声,以及拖着嗓子的高声叫卖和吆喝,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惬意……慢慢走过一个街口,突然看到几个乞丐缩在墙角赌得正欢,叮叮当当的骰子声真是异常悦耳……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表情,欣欣然走将过去,不由分说往人丛中一挤,从怀中掏出几个大钱往地上一顿,意气风发地抱拳笑道:“丐帮弟子是一家,算我一个!”

众乞丐见是同行,本钱又如此之厚,俱没有任何异议……众人正待下注,突见龙小虾对面一个乞丐无端端平飞了出去,落在数丈开外的街道中央……他留下的空位立刻被一个浑身黑衣,满脸也是黢黑的汉子填补……那汉子四十多岁,目光像蛇芯一般闪烁着点点红光,只见他眨巴着那双白多黑少的眸子,对龙小虾嘿嘿笑道:“龙少侠,在下陪你赌一把如何?”龙小虾一见那人模样,脸上陡然变色,他看看左右,强笑道:“宁长老想跟我赌什么?”

“就赌你手中的圣火令下落……”那被称作“宁长老”的黑衣人嘿嘿笑道,“我赢了你就交出圣火令,你赢了我就随你处置……”

龙小虾强笑道:“宁长老真会说笑,圣火令早已失落,我要有圣火令早交给云枫了,还能留到现在?”

那黑衣人嘿嘿笑道:“我有没有说笑,你马上就会知道……”说着伸手一探,抓住龙小虾便往肩上一扛,也不顾惊世骇俗,跃上街边屋檐就飘然远去……几个赌钱的乞丐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定期举行的中原武林掌门聚会,已经不止是最初的六大门派……随着联盟的发展,加入的门派越来越多,其中还有不少是黑道帮会,他们的加入使每次参与讨论武林大事的人越来越多,也使这聚会变得越来越混乱和嘈杂……在众人纷纷的议论声中,宏光大师不得不提高声音对心不在焉的端木云枫道:“盟主,如今南北两大黑道联盟土崩瓦解,无数门派纷纷加入咱们,咱们的实力已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是不是该与魔教一决生死了?”

“是啊!”武当掌门明阳真人也接口道,“如果咱们不与魔教决战,江湖上有关盟主与魔教渊源颇深的传言,可就越发喧嚣尘上,更加令人莫辩真伪了……”

端木云枫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将探询的目光转向旁人……就听一名黑道帮会的帮主接口道:“万万不可!咱们人数虽多,却比魔教教众松散,真正实力还远不及魔教……要想与魔教一战,咱们所有帮派弟子都该像魔教教徒那样,向盟主一人效忠,誓死为盟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做不到这一点,就还不能贸然跟魔教决战……”

明阳真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鄙夷,悄悄骂了声“马屁精”……如今随着加入的门派越来越多,鱼龙混杂,这样的马屁精也就渐渐多了起来,令人无可奈何……端木云枫却似乎没意识到那人在拍马屁,追问道:“如何才能让众多门派的弟子,抛开门户之见,大家齐心协心,像魔教教众那样团结如一人?”

“那当然是要将盟主视为最神圣、最不容怀疑的圣人,盟主任何英明的决定,都是超越所有门派门规或帮规,超越所有掌门意见的圣旨,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在盟主的英明领导下,不断发展壮大,直到消灭以魔教为首的所有江湖势力,为江湖带来真正的和平和光明!”另一个不知名帮派的掌门大声答道,他的脸上洋溢着虔诚和崇拜,若非众目睽睽之下,说不定他已屈膝跪倒……端木云枫迟疑道:“我真有那么英明?”

“盟主是古往今来江湖第一人!”不少人附和,纷纷道,“你的出现是上苍对世人的仁慈,是茫茫黑夜中一盏指路的灯搭,是遥遥夜空中永远高悬的北斗!”

端木云枫目光萧索地环视着这些陌生的面孔,其中有不少是从江南盟新近加入的黑道帮会老大,他很遗憾没有在他们中间看到向千里……也许像向老大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吧……他在心中暗想……众人见端木云枫似乎并不反感别人的奉承,顿时人人争先,个个恐后,纷纷向盟主献媚,一时间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只有少林宏光大师、武当明阳真人、崆峒玉霞道长等少数人,暗暗摇头苦笑,一筹莫展……端木云枫知道,这奉承之声一起,任何关于对付魔教的讨论和计划都进行不下去,他若有所思地倾听着众人争先恐后的吹捧,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看来人们是需要一个主宰和偶像,或者说是需要一个神,这也是无数卑微的人共同的愿望吧?

他缓缓抬起手,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齐齐把目光转向略带几分厌倦和疲惫的端木云枫……就听他用一种懒洋洋的声音说道:“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就先讨论一下如何消除门户之见,取缔各帮派之间的差异,使所有门派团结如一人……在这个问题没有解决前,与魔教决战的思想是一种极其愚蠢的冒险……”

说完,他不顾宏光大师等人的阻拦,缓缓起身离开议事厅走向后堂,留下众人在厅中没完没了的争执和吵闹……后堂内,柳夫人一直留意着大堂上的动静,见端木云枫回来,她淡淡道:“这些人迟早得一个个解决,对你忠心耿耿的人可以留下,其余的人应该尽快清除……”

“我知道,你不用操心……”端木云枫淡然答道……见他并没有拿出任何计划,柳夫人不由劝道:“云枫,做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你一日不清除宏光、明阳之流,你的地位就一日不稳,也会影响你继承圣教大教长之位……”端木云枫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问道:“现在教中还有谁反对我继承大教长之位?”

柳夫人迟疑了一下,遗憾道:“以法王格日勒为首的少数教徒,其中还有几名长老……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谁敢阻止你,都将被清除,即便是法王也不例外……”

端木云枫淡然道:“那就有劳夫人……”

柳夫人低声道:“清除以格日勒法王为首的反对者,不是小事,必须你亲自出手……”端木云枫首道:“云枫听从夫人安排……”

柳夫人压低嗓子道:“下个月初三,是本教纪念第一任教尊创教之日,将举行纪念大典……本来大典是由大教长主持,如今大教长空缺,所以将由法王格日勒主持……这次大典将在泰山之巅秘密举行,参与者是长老以上的首脑人物,这是一个机会……”

端木云枫眉梢一跳:“夫人想趁这个机会动手?”

柳夫人微微颔首道:“我会通知自己人借故不去泰山,届时泰山之上就只有格日勒和他的心腹手下……你先率少林、武当等中原武林群雄,趁机袭击格日勒和他的手下,待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后,我和傅先生会率人收拾残局,届时不光格日勒之流会被清除,就是少林、武当等不甘屈服的中原武林群雄,也在清剿之列……”

端木云枫脸上微微变色,一时没有开口……柳夫人低声道:“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你千万莫要错过……为了圣教之大光明,暂时的流血和死亡不可避免,你要当机立断……”

端木云枫怔了半晌,最后涩声道:“好!下月初三,清除教中异己……”

柳夫人展颜笑道:“好的,我去安排……你我内外联手,定能一举成功……”

从后门离开端木云枫的小院,柳夫人登上了门外等候的马车……马车中,魔教光明使傅悠远略显紧张地小声问:“怎样?”

柳夫人微微一笑,拍拍车厢,马车立刻沿着长街辚辚而行……柳夫人这才悠然笑道:“成了,你尽快调集人手,将格日勒和中原武林群雄一网打尽……”

傅悠远舒了口气,却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真要扶他做大教长?不怕他将来凌驾于你我头上?”

柳夫人淡然一笑,徐徐道:“当初我用尽手段邀他入教,主要是看上他名门世家嗣子的身份,以及在江湖上良好的声誉……如今他果然如我所愿,不仅夺回端木宗主之位,还将中原武林各派群雄尽收麾下,并替圣教消灭了燕天澜和苏梦兴两大势力,甚至还击杀道圣,为先夫报了一箭之仇……他已经做到了我希望他做到的一切,现在,就只剩下泰山之巅最后一战,替我们扫清所有异己了……”

傅悠远眼中闪过会心的微笑:“他的利用价值即将用完,夫人是想扔掉他了?”

柳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其实他若听话,我还真打算扶他做大教长,毕竟他的影响力和武功,在教中无人能及……但他毕竟是新入教的教徒,对圣教的忠贞怎及几十年的老兄弟,尤其在短时间内升上高位后,更有些无所适从,这令我越来越担心,尤其他与道圣一战之后,更加令人琢磨不透……而大教长的人选关系到圣教几十年的兴衰,一旦所托非人,我将成为圣教千古罪人……”

傅悠远恍然大悟道:“而咱们已经给他许下过太多承诺,若不让他继承大教长之位,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他的实力足以与圣教抗衡,一旦翻脸咱们还真不好应付……”

柳夫人悠然道:“所以我要履行诺言,让他做大教长……”

傅悠远先是有些不解,但看到柳夫人眼中那意味深长的得意微笑,他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做一天的大教长也是履行了诺言……夫人准备怎么让他做完一天的大教长之后,心甘情愿地退位?”

“不是做一天,我要他一直做下去……”柳夫人诡秘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交给傅悠远道,“在他继承大教长之位的大典上,他将在圣火面前向圣教历代教尊立下誓言……你事先将这药投入圣火,他一旦吸入后,我就会让他做一辈子的大教长……”

傅悠远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瓶,迟疑道:“这药是……”

柳夫人若无其事地道:“这药无色无味也无毒,投入火中会随烟而起,一般人闻了没有任何影响,不过身负‘万法归宗’内功的人闻了,很快就会走火入魔……如此一来,他虽有大教长之名,却无大教长之实……圣教的实权,依旧牢牢掌握在咱们手中……”

傅悠远恍然大悟,不禁竖起大拇指:“夫人高明!佩服佩服!”说到这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失口道,“那当年欧阳大教长也是……”

话未说完他就赶紧住口,心中一阵后怕……偷眼打量柳夫人,只见她若无其事地捋了捋腮边鬓发,淡然道:“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

傅悠远忙赔笑道:“是啊,我的记性也不大好,刚才说了些什么,也是忘得干干净净……”

二人各怀心事地望向窗外,就见两旁景物飞驰,马车已出城驶往郊外……纪念首任教尊创教的大典,本是光明教最重要的大典之一,但因为中原这支光明教远离波斯总坛,因此历任大教长都在刻意削弱教尊在教徒心目中的地位,以树立自己的威信……如此一来纪念创教的大典渐渐不被教徒重视,其重要性已远不能与圣火节相比……所以格日勒法王对众多长老缺席这次大典,心中虽有不满,却也不怀疑……冓火已经生起,明月升上中天,将泰山之巅的玉皇顶照得如同白昼……格日勒看看不会再有长老赶来,不得已对手下宣布:“不等了,开始举行大典……”

泰山从天街开始,早已被教徒全部封锁,不会再有闲人来打搅,就连山上寺庙道观的出家人,也已被暂时看管起来……整个泰山之巅除了圣教教徒,应该没有任何外人……所以当格日勒看到无数僧侣、道士以及服色杂乱的江湖人物拥上玉皇顶时,不由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只见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花甲老道,背负三尺青锋,气质飘逸如仙;在他身旁,是一位手拄锡柱的古稀老僧,步履矫健,精神铄;老僧之旁是手执长刀的五旬老人……虽然许多人格日勒并未见过,却立刻猜到他们的身份,中原武林几大门派的头面人物,竟然齐至玉皇顶……“什么人?竟敢擅闯我圣教大典?”格日勒厉声喝道……就见领头那老道捋须长笑:“泰山乃佛门名山,岂容你魔教玷污?识相的束手就擒,不然格杀勿论!”

格日勒打量着场中情形,判断着双方的力量优劣……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堵住了玉皇顶所有下山的去路,将不多的黑衣教徒包围在中央,实力对比异常悬殊,以硬碰硬占不到便宜……他心知中原武林是由端木云枫做盟主,而端木云枫乃是圣教中人,他不由喝道:“你们端木盟主呢?让他出来!”

五虎断刀掌门彭归山一声冷哼:“咱们盟主是你想见就见的吗?乖乖束手就擒,咱们或许可以将你绑去交盟主处理……”

“放肆!”格日勒一声厉喝,一把抓向彭归山,出手异常迅速……这一下变故突然,鼓归山没料到格日勒在群雄重重包围之下,还敢暴起伤人,一个措手不及,竟被抓了一个正着,跟着就听“啪啪”两声脆响,脸上已吃了格日勒两记耳光,顿时肿起老高……中原群雄没想到格日勒如此凶悍,一招之间就制住了五虎断刀门掌门,心中俱闪过一丝惊惧,不由退开两步,暗自戒备……“让你们盟主滚出来!”格日勒放声高喝,他自恃中原武林盟主也只是圣教长老,因此根本没将群雄放在眼里……这时突听有人高喝:“魔教妖孽,伤我同伴,大伙儿并肩上,为彭掌门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