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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小絮抬起头来,看了罗哲明一眼,他仿佛想对她解释。她已经感觉到她挨着他那个秘密的边缘了,原来他果然是有秘密存在的。她曾经在他的心门之外,趴着窗千方百计的想往里面窥视,到如今,她灰心绝望转身远走,他却追上来说,他可以告诉她一切?只是现在,再解释有什么意义呢。一只玻璃瓶碎了,难道会因为摔碎的人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从前是有苦衷的。”就会变得完好如初?施小絮不想听。

“我要走了,天晚了,我老公肯定会着急的。”

“小絮?”施小絮没有听到他最后的呼唤,转过身,低了头,裹紧大衣,在寒风中走得很快。罗哲明那无可奈何的一声就碎在风里了。他有些怃然的看着小絮的背影,直到那娉婷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浓重如墨的夜色里。

第六章 现实的压力(上)

(六)

(上)

两个人结婚过日子,感觉比一个人在外面工作要过得快。曾经有人说过,为什么要结婚?因为一个人过一生日子漫长又无聊,找个伴侣吵架闹腾一下,时间也就过去了,看来是很有道理的。转眼就要过年了。说起过年,小絮是想回自己在长沙老家的。大学毕业来浙江工作两年,第一年她在杭州飘着,第二年原打算带罗哲明回家给爸妈看看的,结果罗哲明和她分手,伤心之下,自然也不想回家,到现在,她已经是三年没有回自己家了。

当时离开长沙,非常轻松的上了火车,简直没有多想,总以为家永远在那里,离开了任何时候想回来就可以回来的。可是在外面飘了三年,她才发现,很多时候,一个人是越走越远,飘泊有时候就是一条不归路,在外面不管多么想家,有时候就是腾不出时间回去一趟。一年难得回去一次,归家变成越来越奢侈的行为。小絮想着过春节要回娘家。而改成呢,他老家是山东的,小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回家,所以想着要问问他的意见。

一天晚上,等到改成从外面回来,她就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浙江有一种习惯,就是平时的时候,家里的成年男人都会跑到全国各个地方去做生意,辛苦一年,拼命赚钱,到年底了就全回来了。所以过年的时候,江浙特别热闹,街上到处都是名车宝马,车如流水马如龙。晚边呢,只要一入夜,天边就会出现许多灿烂烟火,从进入腊月开始,夜夜火树银花就没有断过。

小絮和改成坐在出租房子里的时候,房东家的大儿子从山西那边回来了。一家人就在外面放烟火,那天他们没有拉窗帘,烟火“呯呯啪啪”地升到半空又落下来,缤纷灿烂的花火,熊熊燃烧着,简直就像要烧到他们房子里来。或红或绿的火光映着小絮和改成的脸,他们在或明或暗的光影里静静相伴,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了。小絮走到改成身边,挨着他身子坐下。改成原本在看电视,见她突然亲近他,便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把她抱在怀里。外面的烟火依然不停的绽放,两个人就在震耳欲聋的焰火声中静默着。

小絮想了想,对易改成说道:“改成,过年怎么办?”

改成愣了愣,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小絮说道:“我想回家。”改成征了征,没有作声。一年前,他带小絮回去办过喜宴,然后今年在浙江两个人领了结婚证,但是小絮家里他从来没有去过,如果去她家的话,可能要再办一次喜宴,可他现在没有钱,身上的钱勉强够两个人的路费,没钱难死英雄汉。所以他沉默。这也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面临现实的压力。

改成和小絮认识也很多年了,从小絮读大学时就认识了,那时候他在长沙工作。他是山东人,没有读大学,高中没考上,就胡乱读了一个电大出来了,毕业后在家乡开了一个买各式手袋的小店,结果不赚钱反倒蚀了本,又不想在老家呆着。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是想出去走走的,特别是年轻的时候,所以他在一年中秋节,吃了团圆饭,就坐上火车出来了,在火车站买票的时候也是没什么目的,就是随意看到长沙这个站名,想着就到长沙吧,所以买了票就到长沙来了。改成事后多年想想,觉得一切也许是命中注定,冥冥之中,那么多的大小城市,他之所以到长沙,也许就是为了认识施小絮。

他从小絮读大学时就认识她了,可以说他在罗哲明之前认识施小絮的,不过那时候他刚出社会,在大学生施小絮面前太自卑了,第一眼看到小絮的时候不是满心的欢喜,而是心痛。按理说,在对的时间遇到爱的人,应该是快乐才对,可他却是痛楚,那种尖锐的带着淡淡绝望的痛楚。

此后多年,他为了将来有更好的前途,南下广州深圳打工,从最底层的销售员工做起,做到销售经理,也算得上是一个白领了。

在深圳的大公司,那些前台、秘书、助理总是羡慕着对他说道:“易经理,你们做销售的多好啊,不用按时上下班,经常出入高档饭店和娱乐场所,祖国大好风光免费游,拿的工资也是最高的。”销售这份工作,好像是特别风光体面,特别对于他这种没有大学学历的打工崽,能够有今天,他十分感谢销售这个平台,可是销售也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轻松,有时候业绩上不去,简直能把人逼疯。

从施小絮进入大学,到她来浙江工作两年,这六年他一直在深圳那边做销售,和小絮也一直是电话网络联系。小絮是一个非常不世俗的女孩子,自从认识他之后,从来不会因为他不是大学生就看不起他过,她对他很真心,把他当作好朋友,什么都肯对他讲。可是改成的心里,从第一眼看到施小絮开始,就不只是想把她当普通朋友的。那种尖锐的痛楚,在无数个深夜,带着绝望重现。他从来不曾忘记。第一次见到小絮,小絮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清汤挂面的黑色长直发,头上带着红色的发卡,肩上背着红色的手袋,脚上的红色水晶凉拖,抱着几本书亭亭玉立的站在那,笑着看向他,这个形象,在两个人分别的日子里,一直久存在改成心中,成为他辛苦打拼的动力。他想他能够走出来,有今天,成为一个销售经理,他是要感谢施小絮的。

小絮来浙江工作的第一年,易改成母亲在家里病倒,查出得了乳腺癌,他姐姐打电话要改成马上回家,妈妈没见到他之前,就问他有没有女朋友。那时候,改成第一次慌乱无助,在深圳只得给小絮打电话,在电话里说着说着就哭了,小絮二话没说,要他到杭州来找她,她陪他一起回家,那时候,她千里迢迢的来投奔罗哲明,罗哲明不肯见她,她一个人负气飘泊在杭州。

她陪改成回了他老家,改成妈妈很喜欢施小絮,一定要给他们办婚宴,而且坚持办完婚宴她才肯动手术,老人是小学退休教师,有一些文化,知道癌症手术有风险,也许进去了就出不来,她不放心唯一的儿子,所以如此坚持。改成自然是没意见,他担心小絮不同意,因为知道她一直喜欢一个浙江的男孩子,没想到,善良的小絮却同意了。两个人在他老家办了婚宴,成了假结婚。改后事后经常回想,小絮也许不爱他,但可以肯定,她不讨厌他,也许有些喜欢他。正是因为这一点,让他对今后有了信心,他相信假以时日,总有一天,小絮会忘掉从前,真正爱上他,就像他爱她一样。

老人终于放心进了手术室,手术成功,这两年,身体也没什么异样,如今打电话来,也只是催着他们俩快点生孩子。

两个人一个回杭州一个回深圳后,对于老家那场婚宴,改成也不敢当真,他对施小絮充满了感激。但是没想到,大概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小絮最后竟然真的和他领了结婚证,两个人正式结了婚。故事说起来时间很短,两个人却感觉,在一起仿佛是千山万水走过了。易改成如今回忆起从前,往事就像倒带的风景片,在他脑海里一一闪现,他不是不感慨的。

小絮毕竟是女人,没有改成那么成熟老练,想不到那么周到和遥远,她只是想念父母,想回家了,她在那里轻声说道:“改成,回我家过年好不好,加上今年,我已经三年没回家过年了。”想起家乡一到腊月就会忙活起来,打扫房间、杀年猪、腌制腊肉腊鱼,到了小年,每天鞭炮阵阵,满地的红色鞭炮屑子——小絮更加想回家了。

第六章 现实的压力(下)

(下)

“改成,你怎么不说话?”小絮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温柔的倚在他的臂弯,脸上都是回忆的神情。改成只得笑了笑,捉住她的一只手,在手心里捂着,想着一些现实问题她可能没有想到,他柔声细语地对她道:“小絮,今年不回去,我答应你,明年一定回你家。”施小絮愣了愣,从他的怀中欠起身来,直着身子,迷惑不解的看着他。“你要回你家吗,因为你妈妈的病?”她征征想着也是啊,他妈妈癌症动手术,今年是第一年,她应该回婆家的,癌症是绝症,查出来之后,每一天都感觉是从死神手里抢过来的,如果现在不回去,只怕以后没机会了。改成低了头,他内心的压力太大了,他说道:“小絮,我们也不回我家。”母亲的病,手术费、化疗费、每个月的医药费,已经基本上把他在深圳这几年赚来的钱花光了。如果现在回去,他母亲肯定又是催他们快点生孩子,买房子安家,这两点,都需要大笔的钱,他现在根本做不到。拿了半年两千多块一个月的工资,改成感觉自己真没本事。他痛恨这样的自己。

“不回你家就回我家好不好?”改成只得笑了笑,对她道:“小絮,我还没去过你家。”“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吧,我们都结婚了。”“回你家,肯定要办喜宴吧,小絮,我今年没什么钱,这半年业绩不好,每个月基本上没什么提成,这个地方太小,赚不到大钱。”改成的声音低低的,其实不管回自己家,还是回小絮家,都需要钱。他烦恼的抹了一把脸,想起他在深圳的时候,也曾经有过月入一万的历史,可是现在呢,在这个小镇,工作半年,基本上勉强糊饱肚子。对于两个人的前途,他也觉得有些茫然。

小絮听明白了改成的话,没有作声了。是啊,如果回家,她肯定要办婚宴的。在家里办婚宴,按湖南的规矩,闺女出嫁要办回门酒,要每家亲戚都要发喜糖喜烟,发红包,烟必须是最好的芙蓉王,二十五元一包,一条就是两百多块,几十条总要的吧。喜糖自然也要最好的,里面好歹也要包德芙巧克力,那种一块钱一个的。这些倒不是最重要,最破费的是红包,她大学毕业,又一直是家里的骄傲,如今结婚,每家亲戚至少要包五百,二十家亲戚,至少要一万,除此之外,还有办酒席的钱,现在在长沙,一桌七八百的酒席才算勉强上档次的,如果办二十桌,这里又是一万多,如果没有三四万钱,这回家的喜宴别想办得成功。施小絮语塞了,她也知道改成说得没错,到现在为止,她的年终奖五千,改成也是几千块的样子,两个人从浙江奔回长沙,不坐飞机坐火车卧铺,单车票来回就要一千多块钱。哪里来的钱?结婚是要钱的啊。

“可是我很想我爸妈。”小絮低声说着,眼睛愁苦的看向改成,改成心里一阵难过,两个人第一次感到生计的压力。清贫就像恶作剧的魔鬼,开始戏弄他们婚后的生活。改成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道:“小絮,我向你保证,明年一定回家,等过完年,我要想办法赚钱,我们三月份就回你家结婚,也不一定要等到过年,好不好?”他再次把她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心里想,等过完年,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赚钱了,成了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得给她过平安喜乐的生活。施小絮就说好。不说好又能怎么办呢?

大年三十的时候,她给爸爸打电话。在湖南,过年的规矩就是大年三十小孩子会挨家挨户的送恭喜,说着“恭喜发财”的祝福语,每户人家就会给小孩可口的糖果,大年初一,每户人家的年轻人都要挨家挨户的去拜年,到了大年初二,一家人就要带着孩子去外婆家去吃酒,大年初五,全家要在每间房子里放鞭炮,祭灶神,总之一直要忙到正月十五,规矩很多。

小絮打通家里的电话,是爸爸接的电话,小絮笑着说道:“爸,过年了,给你打个电话,你在家里准备年饭了吧。”爸爸在那边先是不说话,小絮正纳闷,老人却突然说道:“嗳,你妈妈来了,给她接吧。”爸爸的声音有点异样,仿佛不想多说的样子,小絮接到妈妈的电话,老人在那边说道:“你爸爸想你眼睛都红了。”小絮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断线珠子一样流了下来。她爸一直很疼爱她,从小到大,当她像掌上明珠一样的爱着,老人在她读大学的时候,就反复对她说过,“大学毕业了,就在长沙找个工作,你在眼前,爸妈也好照顾你。”她执意来浙江找工作的时候,老人送她到车站,一直在唉声叹气,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如今想来,她已经三年没有看到父亲了。因为已经声音哽咽,施小絮匆匆说了句:“妈,我在这边都好,明天再给你们打电话拜年。”就匆匆挂了电话。”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呆呆坐在那里,眼泪却一直没有干,改成一直静静坐在旁边,看到她在那里无声的掉眼泪,知道她想家了。便走过去,把她拉得站起来,抱她在怀,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充满歉意地对她说道:“好了,小絮,我带你出去买好吃的。”小絮倚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在他温柔的呵护声里,才好受了一些,两个人手牵着手在漫天的烟火里跑出去买吃食。

附近的本地人家全部都是大红灯笼高高挂,鞭炮声不断,年味十足,他们两个人走在路上,小絮看着身旁的改成,想着幸好有他,如果又像往年一样,一个人关在宿舍里惨兮兮的过年,真不知多可怜。“小絮,过年了,我们也多买点吃食吧。”他们一起去逛大超市,超市里放着喜庆轻快的音乐,是一首老歌,“每条大街小巷,都是春的信息,温暖的春风,又要吹醒大地。恭喜你呀恭喜你。”两个人相拥着走在货架之间,小絮心情好了一些,对改成说道:“改成,我们那里过年,从腊月就要开始采购,瓜子、糖果、花生、梅子、葡萄干,要采足六样或者八样点心,这样别人来家里拜年的时候,就拿这些点心招待他们。你们那呢,和我老家一样吗?”

改成就笑起来,他其实也是想家的,可是因为身上没什么钱,回去也没什么心情,所以也就不想回去了。他不敢看老人病痛的样子,不敢回去看到老人期待却失望的眼神,所以到最后也没有选择回去。在小絮的催促下,他回忆道:“我们老家过年要吃三天饺子,从大年初一到初三。”

小絮就笑,说道:“光吃饺子啊。”

一个是湖南省,一个是山东省,小絮有时候看着改成,都觉得不可思议,想着她怎么嫁给一个山东人了呢,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想过她会嫁给一个山东的男人。他们八十年代的人,比起以往任何一代,都感觉更有飘零感。许多异地的年轻人相爱结婚,南北联姻。西部的人嫁到东边来很多很多。许多儿女亲家,一辈子见不到一面的不在少数。仿佛改革开放后,中国大部分人都变成了候鸟,为了生活梦想,开始背井离乡,四处飘流。

两个人采购了许多水果零食回去,因为是过年,所以奢侈了一把。回家的时候,小絮已经兴高采烈了。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两个人尽顾着看远处的烟火,没提防附近有人也会放。小絮正和改成说着话呢,突然“嘶啦啦”然后“砰”的一声,一个烟花腾空而起,就在小絮身边炸开,小絮和改成立马陷入了漫天花雨里了,烟花打着旋如雪花一样纷纷飞落着,无数只小流星在他们身边流光飞舞,小絮害怕落到身上烫到衣服烫伤自己,一边尖叫着一边往改成怀里钻,改成用手护着她的身子,带着她往远处跑,两个人连笑带叫的跑出来。

“没烫着吧?”

改成替她拍打大衣,看向她的双眼内都是温暖的笑,小絮摇了摇头,回望着刚才经过的地方,烟花仍然怒放着,明媚的火花映称着他们,改成在烟火下的一张脸显得特别可亲,两个人相互笑看着,都有点发呆了,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小絮笑了笑,细声对他道:“改成,亲我一个。”“回家亲。”改成不好意思,他的骨子里是很传统的男人,在公共场所放不开,腼腆又害羞,当下就含着笑低头往前面走。小絮就突然特别想让他亲一下。她渴望有人爱她嘛,大过年的。身子泥在改成身上,一边走一边紧挨着他,就像绞股糖一样,对他粘粘地道:“亲一个,亲一个。”改成无奈,只得低下头,轻轻的在她的脸上啄了一下。他是很传统很内向的男人,这样做了着实不易,小絮就满足的嘻嘻笑了一下,改成在焰火中看了看她微笑的脸,幸福也盈满在他心间。

浙江省有它自己的特点,一般过完大年初六,青壮年就出门赚钱去了,他们总是在外面辛苦赚钱,然后回家买地造房子,这是浙江上百年的传统,所以钱塘自古繁华不是没根据的,他们舍得吃苦,懂得投资,故土观念隆重,施小絮看着本地人节俭勤劳的样子,有时候想着如果全中国每个省都像浙江一样,也许中国早就成为发达国家了。

施小絮和改成都是大年初六就上班了,两个人对于上班也没什么排斥心理,天天在家里看电视睡懒觉听鞭炮看烟花,也会无聊,所以初六那天,两个人都是早早起了床,梳拾打扮各自去公司了。

然而,晚上回到家里,两个人刚到家,房东太太居然来找他们了,倚着门,穿着毛拖鞋,一只脚踩在房内,一只脚还在外面,对他们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今年要办厂子,这房子要给工人住,不能租给你们了。”施小絮和易改成都呆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房东太太继续说道:“给你们三天时间,我这两天在招工,三天后我就要开工了。”施小絮就急了,对房东说道:“阿姨,你应该早点通知我们啊,三天时间我们怎么可能找到新房子?”房东太太摇了摇手,对他们说道:“没办法啊,我们也是临时决定办厂子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话说完就丢下他们转身走了。

第七章 房子,房子(上)

(七)

(上)

施小絮心情很低落,两个人原本做好了晚饭,饭菜都摆在桌面上,听到房东这个消息,她突然就没心情了。一个人征征坐在那里,皱着眉头发呆。改成把饭重新给她换上热的,端到她面前,对她说道:“小絮,先吃饭吧。”施小絮没有接,她轻声道:“怎么办啊,刚开年的,只有三天时间,怎么找到房子。”易改成把她的手拿起来,把饭碗放在她手里,用他的大手捂着她的小手,两个人同捧着一碗饭,对她微笑说道:“这事你不要操心,我来想办法。”

小絮不由苦笑,对他道:“只有三天时间,你有什么办法?”改成笑了笑,对她道:“你真是小看我,我在深圳这么多年,像这种房东突然不租房子的情况见得多了,你放心吧,我肯定能在三天之内重新找到房子的。”听了改成这样的话,小絮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她扁了扁嘴,斜了一眼房子角落,对改成说道:“这房子有什么好,房间里老鼠蟑螂到处爬行,四周住的都是民工,我才不希罕。”

说起老鼠,施小絮不由笑了起来。有时候两个人回到家里,改成打开房门,就对小絮很严肃认真地说道:“你不要进去。”施小絮莫明其妙,往里面一瞅,就看到一只大老鼠趴在房间里的垃圾篓上正找东西吃哩,她吓得直往后退,她是生性最怕老鼠的,小时候爸妈不在家,她想跑到阳台去晾衣服,楼梯上死了一只老鼠,她吓得不敢上去,衣服就一直没有晾,直到爸妈回来,把那只死老鼠弄走,妈妈当时笑她,“只是一只死老鼠。这你也怕?”小絮就不吭声,她就是最怕这种动物,毛呼呼,灰溜溜的,看起来就怕。她以前聊天的时候和改成说过,所以改成了解她这一点。小絮攥着他的衣服一迭声地对他道:“怎么办,怎么办?”改成对她道:“我去打死它,你呆在这里,不要进去。”小絮点头说好,改成就拿了拖把走进去,硬生生把那只老鼠打死了。

还有一次,小絮天真的买了粘鼠板,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只硕大无比的大老鼠粘在上面动弹不得,她吓得尖叫起来,惊醒了一旁的改成,改成对她道:“你不要下来。”小絮就站在床上,改成起了身,用扫帚把那块粘鼠板推出去,在整个过程中,那只大老鼠“吱吱”叫着,拼命想从粘鼠板上挣脱出来,而且改成用扫帚推动助了它一臂之力,它成功逃离,在屋子里上窜上跳,小絮就一直胆战心惊地的在床上尖叫蹦跳,改成眼疾手快,最终捉住了它,让它在他的手下毙命。如今回忆起来,在许多小事情上,他也事事保护着她。回忆让施小絮有点伤感,这间屋子竟然充满了温馨之感,平时最厌恶的老鼠蟑螂也不那么讨厌了。

第二天,改成就开始找房子。无奈三天时间过去,两个人费尽力气,也没有找到,这个小城不比深圳上海那种大城市,白领少,工人多,浙江家庭作坊多,他们在家里办厂,招外地人做工,包食宿,外地人就住在他们家里。所以靠出租过日子的人并不多,网上的租房网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三天后,房东请他们离开,小絮和改成没了办法,只得收拾行李,提着大包小包,走出了房子。

他们被房东赶了出来。当时是早上,两个人大清早的提着几大袋行李,小絮心里有几分辛酸,想着两个人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是多么可怜,租房子住是多么没有安全感,随时都可能被人扫地出门,哪怕按时交房租也不行。她想着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房子啊,这半年,她过得不错,几乎把租的房子当成她的小家了,时不时就添置点东西进去,如今卷铺盖出门了,才猛然意识到,当一个人只能租房子的时候,不管你多么努力想营造一个家,只要房东不租了,你这个家就像建在水上的,一切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平时添置的家俱电器,在搬家的时候,你会发现它们都成了最麻烦的累赘,只会让搬家的人更加伤感和焦虑,什么时候能够拥有自己的房子,从这一天开始,就成了小絮人生的首要目标。她经过一排小区房,那个小区叫“时代花园”就是这几年建起来的,可是小絮知道,在这里,房价已经到了七千多一平方了,她施小絮要半年的工资,才够买上两平方,想在这个地方买房几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施小絮想着这些,步子走得沉重无比。

“小絮,提不动吗,来,我来提。”改成伸过手来,把她手上的几个大包都拿过去了,小絮只要提着她的手袋和两个人的拖鞋,而改成呢,一共提了五个包,分别是被子、衣服、电器、厨具,以及其它零乱的东西,他们还有一床夏天的席子没有拿送给了房东,因为实在拿不动了,煤气灶和煤气罐也没有带走,和房东说好,过几天找到地方再来搬,最后会不会去拿也是一个未知数。

小絮呆呆的看着改成大包小包的像一个流浪汉,突然心酸的想起,只觉得他们生在八十年代的人,特别是飘在异乡的人,如果没有买房,真的是很可怜,行李简直就只能随身带在身上,因为随时都有可能搬家。她的情绪很低落,这些现实的问题,在以前的日子,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现在却全部到她面前了,她开始强烈的想要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小絮,我们先到你公司的宾馆里开两天房间吧,我相信再给我两天时间能找到房子的。”改成内心也不确定,可是看到小絮的眉尖轻轻的蹙着,好像很烦恼,他便只能装作一切都笃定,在他掌控之中的景像。施小絮提着他们两个人冬天穿的拖鞋,那时他们一起在一个超市买的,小絮说拖鞋要穿一辈子,所以要买好一点的,是情侣拖鞋,鞋面上各有着一对可爱的小熊,她的是红色,他的蓝色。他心里自责,想着娶了老婆,让老婆跟着他受苦实在太不应该了。小絮却笑了笑,对他道:“只能这么办了,我们公司的招待所对员工有福利,只要五十块钱一晚,比外面便宜多了,就当是享几天福吧。”改成就微微的笑,看着她。

第七章 房子,房子(下)

(下)

然而,两个人到了宾馆,问起价格,宾馆的前台却告诉他们:“两百块钱一个晚上。”小絮说道:“怎么这么贵?”那前台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对她说道:“这还算贵,这是三星酒店,外面要三百多一个晚上!”小絮就有点生气,那女的爱理不理的,好像你有本事就不要住啊,小絮说道:“我是这公司的员工,以前不是员工家属只要五十块一晚吗。”她想着这样没问题了吧,那前台女服务员眼皮都没抬一下,对她懒懒的道:“现在政策改了,来探亲的家属太多了,公司吃不消。”小絮气得牙直咬,从手袋里翻出手机就想拨领导的电话理论,还是改成捉住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小絮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不但无济于事,反倒给领导留下她无理取闹的印象,只得收了手机,默默站在一旁,改成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手交了三百块钱押金,领了房卡,拿着行李进了房间,小絮走进去,就一个人坐在床上生闷气。改成把行李放在一个角落,对她安慰道:“你不要生气,我会尽快找到房子。”小絮看了改成一眼,心里却更加慌乱愁苦,想着这房子要是两三天之内没找到,难不成他们在这个宾馆一直住下去,一个晚上两百块,三天就六百块,谁吃得消?

晚上两个人洗了澡睡在一起的时候,小絮因为这个问题仍然睡不着,她对改成说道:“改成,如果明后天找不到房子,我们怎么办啊,这宾馆住不起,天天住也不是办法。”改成就只能抱紧了她,对她说道:“会有办法的,我会很快找到房子的。”小絮也知道这样反复催改成也没有办法,他已经尽力了,他又不是神仙,所以她也不说了,只得更紧的依在改成的臂弯下面,一个晚上翻天覆地想着这个问题,一直睡不着,改成也一直没有睡,晚上看着身边的小絮在那里动来动去,就知道她在焦急,他的心里不由更加难受。

三天后,他们仍然没有找到租的房子,小絮打电话对改成说道:“改成,我们不能在宾馆住下去了,我们得想办法。”他们住宾馆已经花了六百块钱,已经是她施小絮工资的三分之一,改成在电话那头没有作声,不住宾馆住哪里去呢。

“改成,我想了想,晚上睡我办公室吧,我办公室大,至于洗澡,可以到我的宿舍里去洗,第二天我们早点起来,只要同事没来,就没事的。”这是她冥思苦想想出来的办法,她在公司的财务部工作,是一个小员工,审核结账那种大事轮不到她头上,因此工作很闲,每个月除了月初月尾有点忙,平时就是聊天上网玩,办公室只有两个女同事,都是本地人,没下班之前就早早溜掉,上班的时候都是要迟到半个小时的人,她想着这是一个办法,改成可以和她住在办公室,虽然如果同事知道,可能会被人指责成为他们公司的笑柄,可是想着每天可以省下两百块钱,再说了,只要她小心一点就不会发现,这样不是很好的一个办法吗。今天上午她这个想法在走投无路的前提下就想好了,所以中午估摸着宾馆要退房的时候她就和改成说了。改成倒是愣了愣,为难的思索着。

小絮笑了笑说道:“改成,就这么办吧,一会你回到我这来,我们一起去退房,下午的时候,你先去上班,行李放在我员工宿舍里,我那间宿舍和另一个公司员工住着,那宿舍也有我的一半,你晚边下班了就给我短信,我叫你过来好了,然后我们一起去公司食堂吃晚饭,晚上就睡在办公室。”

易改成一直没有说话,小絮笑着说这些时,他只是心里难过,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不能这样下去,一定要想办法赚钱,一定要早点买到房子。因为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他没有提出异议,两个人算是商量好了,改成利用中午的时间回了小絮身边,两人退了宾馆的房间,一起把行李提到了小絮的公司宿舍里,然后两个人在她的公司食堂吃了饭,他就匆匆去上班了。

晚边下班后,他先给小絮发了一条短信,小絮在办公室等着他,两个人会合后,她就带着他去自己的宿舍洗个热水澡,改成很爱干净,一直每天洗澡的,他是做销售的,每天在外面跑,晚上洗了一个澡才能彻底的休息睡好,小絮和他在一起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习性。两个人洗完澡后,就一起到公司的食堂吃晚饭,然后在附近逛逛,晚了就在小絮的办公室上上网,到了晚上十点,两个人就在地上打一个地铺睡觉。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天,这五天小絮一直像只出洞觅食的耗子提心吊胆的,每天七点就起来了,改成跟着她起来,他把地铺收好,小絮把办公室卫生打扫好,两个人一起走出去,小絮送改成出了她公司,然后她把地铺送回员工宿舍,自己再休息一下,又回公司上班。每天的生活都如此。

有时候,两个人睡在地上,改成有生理需求,伸出手抱着小絮的时候,小絮就有点紧张,她睁大着眼睛,惊恐的瞪着黑夜,对改成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办公室都会装摄像头。”改成就对她说道:“谁会这么无聊。”两个人在办公室做爱,虽然像作贼一样,可是因为特别惊险总是分外的刺激。事后小絮就总是特别自责,大半夜也要把窗打开通风,害怕有什么气味留存在房间里面,改成看在眼里,心里瞬息自然不是滋味。

住在办公室第六天的时候,这一天晚上,改成在小絮的员工宿舍洗了澡,两个人刚要走出去,她室友却回来了,看了一眼施小絮,对她说道:“施小絮,我有话要对你说。”施小絮愣了愣,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她对改成轻声说道:“你在外面等等我。”打起精神微笑着走进宿舍,室友双手抱着胸站在极远的距离里,板着一张脸,对施小絮质问道:“你老公这些天一直在这里洗澡?”

小絮只得陪笑脸,对她说道:“我们租的房子房东不肯租了,这些天一直在找房子,实在不好意思,等我们找到房子就不会了。”室友却继续冷脸说道:“我不管,明天你不能让他来洗澡了,这是我和你的房子,不是你和他的房子,现在我感觉这房子是三个人的了,每天回到房间,卫生间到处都是男人的毛发,你说算什么事?”小絮也火了,觉是室友有点过份,可是她不想起争执,本身已经够烦了,按下火气对她温和道:“你体谅一下好不好,我和你住在一起这么久,这半年来,我在这房里住了几天?每个月我们的房租水电都是分摊的,你在这里上网看电影,我说过没有?”那室友板脸说道:“这是公司分给我的房子。”

“也是公司分给我的房子,我也有一半。”

“你有本事独自申请一间房去。”

“我为什么要申请,我在这里住得美着呢,谁不满意谁申请去。”

施小絮也火了,再也不作省油的灯。

室友气急,对她怒道:“有本事找个有钱的男人,找个没钱的活成这样多丢脸!”

施小絮就语塞了,仿佛被人当场扇了一个耳刮子,苍惶之下,不知如何招架,立马转身走了出去。她们的吵架改成也在外面全听到了,两个人进了电梯,出电梯,小絮一直低头不说话,改成沙哑着嗓子对她道:“对不起。”一个声音在易改成的心理狂喊:“不能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你要失去她了,要失去她了!”小絮笑了笑,对他道:“那种恶女人,到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不管她了,走,我们吃饭去。”

晚上两个人睡在她办公室的时候,易改成没有睡觉,他在小絮睡觉后,又开了电脑,在网上寻找租房消息。庆幸第二天,他终于找到了房子,心里也拿下了主意。好男人是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吃苦被人看不起的。他告诉了小絮租到房子的好消息,也告诉了施小絮“小絮,我打算去上海发展。”

施小絮呆住了,上海离这里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意味着他们要分开?

第八章 为了房子首付(上)

(八)

(上)

施小絮已经习惯了和改成在一起的生活。她习惯了两个人一起买菜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睡觉,一起上班的日子。要她和他分开,她不愿意。她说道:“为什么?”

改成叹了口气,把她抱在怀里,对她说道:“小絮,你没发现去年下半年我很闲吗,做销售闲是最可怕的,闲就意味着你没钱赚啊。”施小絮说道:“我又从来没有嫌你赚得少过。”

改成看她一眼,小絮粘在他的身上,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对他很是依恋,他心里幸福又伤感,幸福是她如此依恋他,伤感是他为了生活不得不分离,他总不能一辈子和小絮过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太可怜了,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过的生活,他但凡有点责任心,也不能让自己的女人过这种生活。为了两个人能天长地久的在一起,为了两个人的将来,他必须暂时和她分开,去奔前程。小絮比他小三四岁,社会经验和生活阅历不如他,她不懂事,儿女情长,可是他不能跟着她一起糊涂。他看得比她远,自然知道,贫贱夫妻,如果不折腾,生活只会往更悲苦的路上滑下去。

他自然也不想和小絮分开,这半年,来浙江和小絮在一起后,他变得开心了许多。自从结婚后,再也不知道什么是冷清寂寞了。

“小絮,我们要买房,在这里,每个月两千块,我们何年何月才能买得起房,呵呵,一辈子都买不起啊。”施小絮知道改成说的是真话,可是她仍然不想和他分开,她说道:“这个工作工资低,并不代表这个地方所有公司的工资都那么低啊,你在这里再换个工作好不好,我们不要分开。”改成苦笑,两道浓眉无奈的皱在一起,对她说道:“小絮,我已经找过了,这里的情况都差不多,小地方,没多么机遇,我们是外地人,在这里没有人脉没有关系是没有出路的。你不知道,小地方只有靠关系才可能混得好,如果想凭能力凭本事混饭吃,想赚钱买房子,只能去上海北京那样的大城市,城市大了,相对会公平一些。”

小絮在杭州呆过,杭州虽然只能算二线城市,可是和这个江浙小城比起来,自然能说明许多问题,她知道改成说的是实话,可是她再也不想过那种形影相吊踽踽独行的生活了,特别是现在,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知道什么是温暖,又要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她担心自己再受不了那种入骨的孤独了。因此她坚持说道:“改成,我不想和你分开,这半年我过得很开心,以前一个人过日子,病了都没人知道,晚上没吃饭,半夜饿醒,没东西吃,只能撑到早上,有一次,我晚上忘了吃饭,宿舍里又没吃的了,第二天起来就没力气,往食堂走去的时候,就晕倒在路上,你知道我的,我不会照顾自己,我再也不想过那种生活了。”

改成听了鼻子发酸,脸上却微笑着对她道:“傻小絮,我去上海又不是去深圳北京,这里离上海很近的,只要两个小时车程,以后如果动车修成功了,可能只要一个小时了,我答应你,每个周末都回来,好不好?”

施小絮不吭声了,因为她感觉改成是非走不可,他执着的说服她,不是她几句撒娇的话就能改变的。再说了,她也不是完全不懂事的人,毕竟出社会工作也有一两年了。在情感上,她是舍不得易改成的。虽然从开始到现在,对于改成,她从来没有过狂热的爱,她的狂热都给了罗哲明,换来的都是伤害,她就不会那样去爱别人了。可是她是不讨厌他的,更何况他一直对她很好,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总是会有感情的,他们现在是夫妻,领了结婚证,是世俗认可的最亲密无间的人,她怎么舍得和他分开。

可是理智上,她也知道改成说得没错。想起室友那天嘲笑她的话,她在嘲笑他们没钱,因为没有钱,所以买不起房子,因为买不起房子,所以只能租房子,租房子的情况就是随时有可能被房东以某种理由赶出来,然后偷偷住在办公室,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这种生活,施小絮自然也不想再过一遍。自从经历了这次租房事件,她开始作梦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只有有了房子,在陌生的异乡才能生出根,才会有了安全感。房子,特别是对于飘泊的人太重要了。

所以沉默了两天,看着改成收拾行李,联系上海那边的公司,她也就慢慢同意了。走的头一天晚上,两个人又说起这件事情,当时两个人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改成突然对她说道:“小絮,我已经联系了上海那边的单位,也是做销售,底薪就有三千多,公司还有员工宿舍,我明天就要过去上班了,这里住得不安全,你明天回你公司的员工宿舍去住吧。”

小絮听到这里,突然就征了,心里空空的,她总想着就算分别也不会那么快,改成总得给她一个适应的过程。到现在竟然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他们要分开了。她侧过身来,看着改成,静静的一直看着,心里越来越难过,在现实面前,他们不得不分离。小絮也想过她辞了职和着他一起到上海去,但是这样太不稳定了,她这个工作很闲,而且很稳定,她这个公司是一个大集团下面的,那集团有了二十多年的历史,下面的产业无数,基本上也属于事业单位了,只要施小絮不辞职,一辈子可以工作到退休。他们不可能两个人都辞了职,一起到上海去,那边的生活肯定比这边更加不容易,听说上海的房子早就过了一万一平方了。

“改成,我原想和你一起去的,后来想着两个人都辞了职赤手空拳跑过去太冒险了。”改成长叹一声说道:“是啊,而且我那员工宿舍是四个人一间房,去那边也要重新租房子。”“所以我想了想,还是你过去吧,我就在这里好了,你每个周末回来吧。”小絮的声音低低的,慢慢就哽咽起来,眼里有了泪水。改成征了征,看她突然不作声了,便低下头,果然看到她眼内有泪水在打转,不由心酸,把她抱在身上,一边拍打着她的肩膀,一边对她说道:“傻,哭什么,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吗?”强作欢颜的劝慰她,心里却叹息着,也是无限伤感的。

小絮就再也止不住,像条虫子一样窝在他身上,两个人缩在被子里,抱紧了他呜呜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眼泪越来越多,像倾盆大雨一样,全部落在改成的脸上,她真想像蚕宝宝一样,能吐丝,把他和她缠在织成的茧里,就再也不会分开了,贴着他,无比伤心,改成心里化成了一滩水,心里又幸福又伤感,她现在这么依恋他,也许她现在爱上他了?心里有狂喜,就越发坚定了要奔锦绣前程的心,抱紧了她,一边吻着她脸上的泪水,一边对她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大学毕业这么多年,怎么还跟一个小孩一样,我又不是去了不回来,我每个周末都回来啊。”

第八章 为了房子首付(下)

(下)

改成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那时候她十九岁,刚刚读大学,而他呢,已经在长沙工作了两年,他比她要大三岁,小絮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小丫头,这么多年过去,他简直就是看着她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长大的,现在也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可是仍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小絮,不要哭了,我答应你,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你就过去,我帮你找工作,我们到上海去好不好?”

“不要,我不喜欢大城市,再说了,那边房子太贵了,买不起。”

小絮抹着眼泪,她不想给改成太大压力,如果说这边的房子努力一辈子还能够买得上,上海的房子他们就根本是想都不用想,再说了,她是没什么大志向的人,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定下来,有个家,有个爱她的男人。她就喜欢在一个环境幽雅的地方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她讨厌汽车尾气以及交通拥挤,她喜欢过小城市的生活。

“那行,等我在那边赚到了房子首付的钱,我们在这边或者回我老家买了房,我们就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改成劝慰着她,他们两个,家里都没什么钱,两个异乡人跑到外地赤手空拳打天下,没有背景没有关系,完全凭着年轻和热血,对于天价的商品房,他们是从来没有想过一次性付款买到的。那是富人才会做的事。对于他们来说,辛苦几年能存到首付就已经是非常顺利的事情了。小絮哽咽着说好,她对他道:“我也会努力赚钱,努力存钱的,但愿过两三年,我们就能把首付存到。”这边房子,一个一百平方左右的要七十多万,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贷款买房,首付至少也要准备个二十多万。二十多万,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小絮想到这里,便改口说道:“存五年吧,但愿能存到首付。”

改成笑了笑,抱紧了她,把她脸上的泪水吻去,对她说道:“傻,用不了那么久,如果业绩好,我可能一年就赚到了,你要相信我。”小絮就笑了笑,点了点头。

第二天,改成就要去上海了,小絮中午从公司跑出来送他走。那一天刚好是元宵节,按理说,元宵节应该是团圆的日子,不应该分开,可是上海那边的公司急着等他过去,改成是一天也不能多耽搁了,别人归心似箭,他简直是离心似箭。两个人在租的房子里收拾了行李,改成提着就出了门,一路上他不停的嘱托她,对她说道:“这房子我没回来你就不要住了,这附近都是民工,不安全。”小絮不吭声,想着他不在家,她自然不会过来住,一个是公司上班,有宿舍不住住在外面,太不方便,另外一个的确是安全问题。

改成又对她道:“平时你就在公司食堂吃吧,你不会做饭,不要自己弄了,我周末回来给你改善伙食。”小絮不说话,只知点头,因为她是一说话害怕自己又要掉眼泪,原以为他在她身边,就是很平常的一个人,可是一旦突然要分开,才知道他在她心里那么重要。她自以为她对他的感情一直淡淡的,可是现在,好像要浓许多。她想着,结了婚还真的不一样了,这个人,是她的老公,是她最亲近最重要的人。

两个人走到一家面馆,都没有吃午饭,所以就在面馆里吃浙江本地的手工面,相对默默的坐着,因为要别离,又是在元宵佳节,所以这面也是吃得没情没绪的,改成为了赶时间,三下五除二就把面条吃完了,小絮的面还只动了几筷子。

改成在那里等着她,不时拿出手机出来看时间,又去外面跑了一圈,提着一袋东西坐在那里,小絮仍然那里慢慢吃着面,他没有催她,可是不停的看时间,小絮知道他多半是担心坐不上车,所以站了起来,对他说道:“我们走吧。”面条还有一半。改成劝她再吃一点,她说吃饱了,不想吃,吃不下,改成便点点头,把手上的一袋东西塞给她,对她道:“这是刚才我在超市买的零食,晚上饿就吃一点,我买了几袋硬糖,如果头晕,没东西吃,就吃一粒硬糖,这样就不会晕倒了,这是一些常用药,你拿回去放宿舍的柜子里吧。”

小絮征了征,感动于他的细心。改成把那些东西塞到她手里,他对她道:“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小絮拿着那些东西,一壁点头,改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拿起行李直说要走,两个人走到外面,改成在站牌下面等车,小絮跟在他身后,改成看着她闷闷的低头不语的样子,心里也是伤感,想她在这里送他肯定是十分难过的,便笑了笑,对她说道:“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小絮却想着马上要分开了,要和他多呆一会,坚持说道:“我送你上车吧。”

“不用送了,回去吧。”

小絮却不吭声,只是继续站在那里,改成也知道她是不肯走了,只得在心里叹口气,伸出手握紧她的一只手,想了想,又对她说了一句:“我周末就回来,我答应你,一周一定回来一次。”其实这也是安慰她的话,做销售的一旦市场跑起来,简直就是马不停蹄。一周回来一次,非常的不现实。不过此后的半年,因为他工作的缘故,改成倒的确做到了。

小絮就勉强笑了笑。心里早就泪水泛滥成灾了。

车子很快就来了,改成坐上了车,站在车上对她挥手道:“你回去吧。”小絮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她今天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衣,头发扎起来,几缕清亮的发丝从马尾里松散出来,垂在前面,倒有了许多娇媚。车子缓缓向前开动,改成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变小,往事就像逆光的风景一样又到他面前来。

他们认识,是在某一年的夏天。他在小絮学校附近的工厂打工,和大部分没有读过大学出外的年轻人一样,到了大城市通常是和着几个老乡一起进厂,成为流水线的工人。一天五十块,一个月一千五的样子。每天从早上七点钟工作到晚上十点,不过也不知道累,年轻,刚到城里,对于一切都充满了新鲜,也无所谓正做着的工作有没有前途。对人生还很茫然,因为茫然和糊涂,他是快活的。

那一天中午,他吃过午饭,在厂里提供的宿舍午睡,他那天睡不着,同屋的几个人吸烟吸得整个房间烟熏火燎的,再加上房间热,他就走了出去,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往外看着,就看到了施小絮。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手里拿着几本书,穿着洁白似雪的连衣裙,清汤挂面的长直发在阳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她的身子半蹲着,空着的一只手抚着一只脚的脚踝处。七月的太阳炙烤着地面,大地仿佛在“嗞嗞”的冒烟,可是她却在日头下长久的保持着这个姿势。改成愣了愣,当时想着,这女孩子怎么了?

他在阳台上站了五分钟,那女孩一直无助的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改成想着她可能需要帮助,再看看四周,当时正是午睡时分,天气很热,因此外面很安静,空气仿佛都停止流动了,街面上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他便给了自己理由:她需要帮助,而他现在有空。如果是平时,在大街上遇到这样的女孩子,他是没有勇气走过去和她们搭讪的,因为很明显,两个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可是今天不一样。人总是有希图妄想变成现实的时候,特别是年少的爱情。这个女孩,第一眼看到她,他就特别的想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