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内特太太不干了,“为什么?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亲爱的,说不定莉迪亚又可以结交到几个大人物呢,我亲爱的女儿从来没有在这方面让我失望过,她总是那么讨人喜欢。”

“亲爱的太太,你我对女儿的要求大不相同,刻意去结交大人物从来不是我期望她们去做的事儿,所以我坚持自己的观点。”贝内特先生不让步。

“妈妈,我想爸爸的意思是说我和那一帮人都不熟,要是没有合适的同伴而自己硬杵在他们中间会显得格格不入,反而尴尬,所以建议我确定沃尔特太太会参加后再去。”莉迪亚出言宽慰母亲,“总不能让我去和德布尔小姐做伴吧。”

“那倒也是。”贝内特太太不情不愿地承认,同时想起在彭伯利时德布尔小姐好像就很看莉迪亚不顺眼了。

莉迪亚不知道父亲不赞成她参加内瑟菲尔德新年后的聚会是出于哪种考虑,不过贝内特先生是个聪明人,也有见识,不会无缘无故的乱出主意,既然不怕麻烦地提出了意见那自己采纳就是,“谢谢你的建议,爸爸,我会照办的。”

贝内特先生点点头,对越来越能听进劝的女儿表示满意。

贝内特太太有点不甘心,“不是还有马拉德小姐在?莉迪亚怎么会没伴儿?”

“妈妈,你觉得马拉德小姐像爱交际的人吗?”莉迪亚好笑。

这时候伊丽莎白陪着简下楼来了,贝内特太太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到简应该坐在哪个位置光线才最好最舒服这件事情上,并且断言简穿得太少会被冻着让仆人赶紧上楼去拿披肩来。

不一会儿仆人就送来了简的厚披肩,顺便把来拜访的小沃尔特先生也带了进来。

贝内特太太自从两个大女儿回来后就一直喜气洋洋,要说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她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那小沃尔特先生对玛丽毫不动心绝对要算一桩。

经过这些天的交往接触,小沃尔特先生不但对玛丽没有动心反而和贝内特太太一直严防死守的凯特.卢卡斯小姐走得更近了。

和贝内特家越大的女儿越漂亮正相反,卢卡斯家是越小的女儿越有姿色,大女儿夏洛特.卢卡斯空有智慧毫无美貌,所以只得嫁了个蠢笨的男人;二女儿玛丽亚.卢卡斯长相比她姐姐进步不少,经常被人夸奖清秀;而三女儿凯特.卢卡斯肤色均净,五官端正,一笑就会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仔细打扮起来就称得上是个小美人了,她在最近的舞会上已经渐渐引起一些年轻男士的注意。

自从海耶庄园的舞会后,小沃尔特先生就逐渐减少了来朗伯恩消磨时间的次数,改为去卢卡斯府上和他们家的几个男孩以及两位卢卡斯小姐打板球。

这个情况让贝内特太太想起来就气闷,连卢卡斯太太来串门时都受到了她的冷遇,亏得卢卡斯太太不在乎,对着贝内特太太的冷脸还能滔滔不绝地说起小沃尔特先生和她的几个孩子多么融洽,在她们家过得多么开心。

小沃尔特先生接到了母亲催他回家的信,今天是特地前来辞行的,所以进门就宣布,“诸位,我是来告别的,我母亲来信催我回去,我后天就要离开赫特福德郡了。”

“真遗憾,我们刚回来你就要走了。”简和伊丽莎白夏天在彭伯利时就觉得小沃尔特先生是个活泼可爱的青年,因此对于他马上就要离开表示惋惜。

“我也很遗憾,不过圣诞过后皮特先生要在内瑟菲尔德举办聚会,请朋友们来他的新庄园看看,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全家都会来,到时候就又能见到你们了。”小沃尔特先生大概是觉得很快又能回来,所以没什么离别的感伤,脸上一直笑眯眯的。

“那感情好,亲爱的莉迪亚也收到了内瑟菲尔德的邀请,但她担心到时候没有熟识的人做伴儿,如果你们确定能来,她就可以放心了。事实上,她下个月就要去内瑟菲尔德住着。”

贝内特太太得到他们一家会来的准信就先替女儿高兴起来,热情招呼小沃尔特先生坐下和他们一起喝茶再用些点心,一边朝莉迪亚使眼色,示意她把玛丽旁边的位置让出来。

莉迪亚因为已经成功地说服了母亲拿出钱来投资,所以这个时候就不准备再继续惯着她做这些无聊事情,转开头假装没注意到贝内特太太的挤眉弄眼,任由小沃尔特先生走过去在伊丽莎白身边的空位置上坐了下来。

贝内特太太只得改变策略,开始支使玛丽给大家斟茶,并且要她去伊丽莎白身边看看姐姐手里正在编制的钱袋,声称那手工出色极了,她一定要好好学学。

玛丽不是没有领悟贝内特太太的意图就是不屑于做这些事,没过两分钟就说自己要去书房找一本书,跟着贝内特先生一起出去。

贝内特太太在她背后直瞪眼睛。

莉迪亚很钦佩母亲从不放过任何一点机会的执着精神,不过觉得实在没必要在这种一点可能都没有的事情上浪费精力,因此依然假装没看见。

简和伊丽莎白忍着笑主动和小沃尔特先生攀谈起来,没一会儿贝内特太太又对小沃尔特先生发出了晚餐邀请,小沃尔特先生因为计划接下来还要去另外两家熟人那里辞行,所以只能很惋惜地推辞。

简再坐了坐就起身回去休息,伊丽莎白和贝内特太太陪着她一起离开,莉迪亚估计简大概是需要去吃点东西。

小沃尔特先生等她们一离开就陷入了沉默,直到莉迪亚去叫佣人来收拾走了几人用过的茶具后才抬起头来笑着问道,“威克姆夫人,在回伦敦前有一个问题我一定要搞清楚。”

“是什么?”

小沃尔特先生坐坐端正,郑重发问,“请问,你现在能彻底原谅我了吗?”

莉迪亚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扪心自问,早就已经原谅他了,小沃尔特先生当初那样的作为虽然万分可恶,但他确实是在真心悔悟,之后的表现不失为一个可爱的朋友,让人对他再生不起气来。

站起身来踱了两圈,吊了吊小沃尔特先生的胃口后才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好吧,沃尔特先生,看在你一直以来那中规中矩的言行和很有绅士风度的态度上,我不准备再多去计较从前那件不愉快的事情了,就勉强原谅了你吧。”

小沃尔特先生被莉迪亚半晌没回答搞得有些紧张,等到发现她这原来只是开个玩笑后就放松下来,靠进椅子里,用同样轻松的语气回敬,“夫人,我对你的宽宏大量不胜感激,在我几个月的不懈努力,甚至不辞辛苦的从伦敦追到赫特福德郡后,你终于能够勉强原谅了我!” 特意在‘勉强’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以示抱怨。

莉迪亚笑笑,想起了最近和他走得很近的凯特.卢卡斯小姐,“你也不吃亏,因此而结识了一位迷人的小姐,要是能进一步结成良缘你还得谢谢我呢。”

“天呀!我真敬佩女人们丰富的想象力,”小沃尔特先生惊讶,“结识了迷人的小姐我承认,我在这里新认识的几位小姐都很迷人,其中包括你的姐姐玛丽小姐,但是我对她们都只是赞赏而已,从没有对其中哪一位产生出特殊的情愫,你怎么能一下子就联想到结成良缘上去!”

“哦,没有吗?那是我想太多了。”

“你是想太多了,威克姆夫人,”小沃尔特先生很有些郁闷地看看她,“自从我到了赫特福德郡之后,对之最殷勤的女人就是你,说实话,有人还以为我在追求你呢!”

说完之后小沃尔特就脸色一变,便扭地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对于自己冲口说出的这句话颇为后悔。

不过能够勇斗歹徒又曾很痛快地揍过他的威克姆夫人到底和一般女人不一样,听到这话既没有一惊一乍地惊呼失色,也没有羞涩尴尬地脸红难堪,而是大大方方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你能告诉我是谁在这样猜测?”

小沃尔特先生自然不能告诉她是谁在饶舌,“别理那些闲话啦,都是些喜欢捕风捉影的无聊人。”

莉迪亚在心里把周围人家里最爱搬弄是非说闲话的人滤了一遍,发觉最有嫌疑的是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是谁,不过这没什么,的确不用去理会,你最近已经不经常来朗伯恩而改去卢卡斯家,估计这闲话就快没人信了。”说到这里关心问道,“沃尔特先生,难道你最近是为了辟谣才总往卢卡斯家去的?这可真是辛苦你了。”

小沃尔特先生差点要苦笑给她看,“这没什么,没什么辛苦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内瑟菲尔德(一)

莉迪亚请小沃尔特先生带了了两封信回去,一封给沃尔特太太,一封给沃尔特小姐。

等到她再收到那两位女士的回信时,人已经住在内瑟菲尔德了。那母女俩都在回信中表达了想圣诞后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和她重聚的愿望,只不过沃尔特太太说得婉转温文而沃尔特小姐用词更加热切。

于是莉迪亚就安安心心地在内瑟菲尔德住了下来,准备一直待到一月份的聚会结束后再回朗伯恩去。

莉迪亚是按照之前的约定在十二月一日那天准时来到内瑟菲尔德的,下了主人家派去接她的马车之后才发现她的朋友马拉德小姐把时间算得早了几天,皮特先生和莫兰男爵夫人这个时候都还没有走呢——他们计划一周后启程——于是四人就要在一起住上一星期。

好在房主人皮特先生没有丝毫介意,反而将他那少见的好态度延续了下来,十分欢迎威克姆夫人的到来,于是莉迪亚也就打消了她是否会打扰了别人的顾虑。

清晨,莉迪亚在内瑟菲尔德主宅前面一条美丽的小径上独自散步。

虽然天气已经转冷,但这是个明媚的早上,走在洒满金色阳光的小径上只会觉得暖洋洋的。

比起朗伯恩庄园的乡村风情,内瑟菲尔德更加气派和贵族化,有着雉堞墙装饰的主宅在晨光下也能成为一道风景。

马拉德小姐没有早起的习惯,男爵夫人再热情开朗也是男爵夫人,身份高人一等,在动人的笑靥之后总留有那么一层高贵疏离,莉迪亚和她亲近不起来,于是就在天气好的早晨自己一个人出来领略内瑟菲尔德庄园在晴朗冬日里的风采和魅力。

莉迪亚走得脚步轻快,神采奕奕,她最近心情不错,在经过大半年的努力之后,她的生活终于渐渐走上了正轨。

在社交关系方面,彻底同从前与她交往密切的那几个轻浮粗俗的军官太太断绝了来往,重新结交了几位值得器重的朋友。

亲戚邻居们也都逐渐淡忘了她从前干过的那些轻浮鲁莽的事情,开始慢慢接受了现在的莉迪亚,并且把她的转变归结为人长大几岁之后终于开始懂事变稳重了的结果。

在财产方面,她和马拉德小姐合伙入股了埃希顿先生的金矿投资生意,在和埃希顿先生书信来往了一段时间,详细了解情况之后,莉迪亚发现这宗生意其实是埃希顿先生自己在做的,他应该在约翰内斯堡有些过硬的人际关系才想到要做这个投资,只是他为人低调不愿张扬所以才假借了一位朋友的名义。

实情如此只能让人更放心,毕竟埃希顿的朋友是谁,人品能力如何莉迪亚和马拉德小姐都无从考证,但埃希顿先生却是个知根知底的人物,马拉德小姐说他一直受雇于皮特家族,协助处理一些财务上的事情,后来皮特先生的父亲看这个人特别可靠稳重才把他派给了自己的儿子,相信这样一个人要不是有巨大的把握肯定不会拿自己的钱去冒险。

所以她们参与的是一项看上去有风险其实很稳妥的生意,埃希顿先生还在莉迪亚的大力建议下在伦敦交易所花重金购买了海上贸易保险,把最后一点风险也坚决杜绝掉。

现在剩下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获利回报,虽然等待周期一定会很长,但这肯定是个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对此莉迪亚很有信心。

“早啊,威克姆夫人,你怎么一个人出来散步?”带着笑意的清脆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是莫兰男爵夫人挽着皮特先生从另一条路上走过来,一眼看到莉迪亚就扬声打招呼。

莉迪亚抬头望去就觉得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了一个从画上走下来的美人,男爵夫人穿着珍珠白色带精美花边的衣服,层层蕾丝的袖口正是伦敦当季最时兴的款式,一条琥珀色披肩柔曼地搭在肩头,披肩的长流苏几乎垂过了臀部,显得风姿绰约,明丽动人。

莉迪亚于是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站在原地等他们走过来。

一边欣赏着莫兰男爵夫人摇曳不凡的风采,一边一时兴起的默默估算她每天需要花多少时间在穿着打扮上。

想要时刻保持美丽迷人,光有天生的相貌是万万不够的,男爵夫人每天一定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在这上面。

莉迪亚猜她每天用来梳妆打扮和换衣服的时间一定超过两小时。至于置装费什么的,莉迪亚这个没财产的人就暂时不去多猜了,免得被打击到。

所以说上流社会偶尔出现的那几个倾倒众生的美人都非常难得可贵呢,她们不但要天生丽质,还要佐以丰厚的家底与充沛的精力,这三样缺一不可。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走?洛伊斯呢?”皮特先生走到近前又问了一遍。

莉迪亚先向他们两人道了早安,然后回答,“洛伊斯喜欢早上多睡一会儿,不会很早起床,我看天气不错就自己出来走走了。”

皮特先生其实和表姐马拉德小姐的关系不错,但从没在这些生活细节上注意过她,今天是第一次知道表姐爱在冬天的早上睡懒觉。

这要算是个小毛病,不过皮特先生此时觉得马拉德小姐这个小毛病不错,正合他的意,就顺势提出,“这样啊,那你明天早上可以来找我,或者,我明早准备散步时派佣人去叫你。”

“这个太麻烦了吧,我自己走走也没什么。”莉迪亚推辞。

“不麻烦,你一个人散步会很无聊,我十分乐意抽出时间来陪伴一下客人。”皮特先生很热情,“我们还可以去马厩看看马,对了,你的那匹小黑马最近精神不错,也许你可以骑骑它。”

莉迪亚没想到他会当着别人的面说起曾经送了自己一匹马的事,看了男爵夫人一眼,发现她正一脸戏谑的笑容在看好戏,也没法详细解释前因后果,顿时不好意思,“皮特先生,开玩笑的事情可千万别当真了,那匹马怎么能说是我的呢。”

“那是我说好送你的礼物,为什么不当真,它当然是你的了。”

男爵夫人娇声插话,“乔治,这不公平,怎么我做你的朋友这么多年,你也没想起来要送我一件这样有意思的礼物呢,不行,这太让人伤心了,你也应该送我一匹马才对。”说完还很俏皮地悄悄冲莉迪亚眨眼。

莉迪亚回了一个表示感激的眼神,被男爵夫人这样一打岔,她就不用太尴尬了。

皮特先生觉得男爵夫人在故意捣乱,不过两人是很好的朋友,她既然这么说了,皮特先生也不介意真的送匹马给她,“没问题,菲奥娜,如果你喜欢,那我就也送给你一匹送圣诞礼物。”说着对莉迪亚一侧他空着的那条手臂,示意她挽上,“我们该回去吃早餐了,有你喜欢的黑布丁和西米。”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两样?”莉迪亚侧头问。

皮特先生眼望前方,从侧脸可以看出笑微微的表情,“我无意间注意到的。”

如果不是自己已婚的身份,莉迪亚都要怀疑皮特先生这是打算追求她了,否则实在难以解释得通这样一个地位超然性格也很超然的人忽然变得如此随和可亲的原因。

几人进了早餐厅,发觉马拉德小姐已经坐在里面等着大家,互相道了早安之后她就向莉迪亚表示歉意,“我明天一定会早起陪你散步的,莉迪亚,你不知道我早上发现你又一个人孤零零出去后有多内疚。”

“这没什么,洛伊斯,我喜欢偶尔清清静静的自己待上一会儿,况且我还遇到了皮特先生和男爵夫人。明天如果天气还这么好,我们还打算一起去马厩看马。”

“和乔治一起吗?哦,那我更——我也要一起去!”马拉德小姐脸色变幻了一下,然后下决心,“不管怎么说,温暖的床不是一个应该被长久留恋的地方,那只会让人变得懒散松懈,亲爱的,我明天一定会早起陪你的。”

皮特先生很郁闷地瞥了表姐一眼,男爵夫人则很不给面子地轻声笑出来,在仆人过来给大家倒热茶的时候凑到皮特先生耳边轻声打趣他,“乔治,我很替你遗憾。本来以为你明天不需要我了,我可以不必早起,好好地睡上一觉,不过现在看来是我高兴得太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内瑟菲尔德(二)

“洛伊斯!洛伊斯!等等我,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内瑟菲尔德的草坪上,马拉德小姐胳膊下夹着一个大本子在前面快步疾行,莉迪亚在后面提着裙子小跑追上来。

马拉德小姐站住等她,抬头看看快要落下去的太阳,有点着急,“我得快点去花房里做记录,不然天马上就要黑了。”

莉迪亚赶上来,和她一起快步往花房走去,玻璃暖棚罩着的花圃上种了几株品种珍贵的植物,有两株长势旺盛的,上面还结着蓓蕾,另外还有几棵常见的蔬菜。

马拉德小姐在她的大本子上认真而准确地记录下这些或贵重或普通植物们的生长状态,高度,颜色,叶子的大小,被浇了多少水,晒了多长时间太阳等等数据。

这是马拉德小姐来到乡下后每隔一天就要做一次的功课,她认真研究这些植物已经好几个月了,莉迪亚觉得马拉德小姐是个天生的学者,偏偏生在这个时代,只能做个旁人眼里脾气古怪的老姑娘,真是可惜了人才。

“洛伊斯,”等马拉德小姐记录完毕,莉迪亚问她,“你既然急着来花房刚才干什么还非要跟我们一起在起居室玩梭哈?还有,昨天晚上,我看你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一定要旁听我和皮特先生聊天,据我所知,我们谈的那个话题你根本就不会有兴趣。”

马拉德小姐和莉迪亚出了花房,天色果然已经暗下来了,两人手挽着手一起往回走。

“我们得速度快点,外面开始冷了。”马拉德小姐拉莉迪亚。

“洛伊斯!!!”莉迪亚拖长语调,并且用眼神控诉她想敷衍前一个话题的行为。

“唉,好吧,好吧,既然你注意到了还一定要问那我就干脆说出来,就当给你提个醒儿。”马拉德小姐无奈放慢了脚下的速度。

莉迪亚疑惑,“提醒我?是什么这么郑重?洛伊斯,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马拉德小姐伸出两个手指头,“第一,你是我的朋友;第二,你是以我的名义请来的客人。所以我要保证你在内瑟菲尔德期间不会出任何意外,这周乔治和菲奥娜都在,我只好辛苦点紧紧看着你们,等下周他们离开后我就能轻松了。”

“怕我出意外?洛伊斯,”莉迪亚失笑,“你以为自己在读拉德克利夫夫人的小说吗,我们现在正在神秘恐怖的尤多尔弗城堡里?!有可怕人物环伺!”

马拉德小姐惊喜,“你也看拉德克利夫夫人吗?我以为你只喜欢拜伦和司各特呢,说实话我觉得她的作品是闲着没事时最棒的消遣。”

莉迪亚小惭愧一下,拉德克利夫夫人的小说还是她在彭伯利下决心恶补一些诗歌名著时顺便从书房里找出来的,结果那几本诗集看得十分辛苦,临走时也没能全部看完,小说可是在两三天内就啃光了。

“对,我也喜欢,以后有空时我们可以就这类有趣的作品交流一下,不过现在咱们谈的可不是这个问题,洛伊斯,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莉迪亚把马上就要跑题的谈话方向拉了回来。

“还能有什么,我在帮你提防乔治。”马拉德小姐开始时不想说,不过真讲出来了语气倒也淡定从容,“乔治最近的表现让我怀疑他对你没安好心。”

“咳,咳,咳…”莉迪亚迎风吸进一口凉气,呛着了。

自己拍着胸口平复了半天才说道,“洛伊斯,我以为你和你表弟关系不错的。”

“是,我们表姐弟之间感情一向很好,但这不耽误他去打哪位年轻漂亮,对他胃口女人的主意,”马拉德小姐像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语调自然,“要是他看上别人我才不管,但这次是你,身为你的朋友,我就不得不多操点心了。”

“皮特先生的人品应该还好吧,看看他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就知道了,沃尔特将军,埃希顿先生…都是很正派的人物,况且他这么骄傲的人难道还会用什么不体面的手段?我觉得不太可能。”莉迪亚迟疑回答,这两天虽然也有皮特先生好像在对她示好的感觉,但不认为会是件很严重的事。

“还是小心点好,他们这种大贵族(哪怕是未来的),对道义和公理的理解和我们很不一样。我要说我的表弟乔治.皮特先生要算贵族中道德水准比较高的一个了,但他也做不到像标准意义上的绅士那样行事生活,” 马拉德小姐不客气地轻哼一声,“太过善良正直的人怎么能进上议院?或者我应该说他要是太真正了是没法进上议院的。”

莉迪亚对马拉德小姐那些坦诚的观点十分赞同,不过还是觉得她有点多虑了,因为皮特先生恶劣的一面她早就见识过,是真的很恶劣,但绝对和下流,无赖这样的行为无关,皮特先生就算要做坏人,那也是个直率高傲的坏人。

最主要是皮特先生身边明明有个风情万种的男爵夫人,经过这几天近距离观察,莉迪亚已经看出来男爵夫人虽然一直以皮特先生的密友自居,其实对他情意绵绵,如果皮特先生想找女人,只消开口就行,她绝对不会拒绝,那位先生没必要舍近求远——要是来打自己主意不但是舍近求远,还是舍漂亮求一般。

“洛伊斯,谢谢你的关心和爱护,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自己当心的。”

马拉德小姐觉得她的回答轻描淡写不够重视,就再提醒一句,“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由于人太少,在内瑟菲尔德,晚饭后的娱乐一直都是个让人头疼的事,弹琴唱歌跳舞这类最大众的消遣肯定不行,因为男爵夫人不可能一直给他们伴奏,而莉迪亚和马拉德小姐在音乐方面的本事都很差强人意。

于是大家决定去内瑟菲尔德那间豪华的弹子房打弹子玩。

莉迪亚曾经有段日子痴迷于斯诺克赛事,也因此专门去练过女子九球,虽然和她的绘画一样,没能练出什么大成绩来,但是普通朋友间玩玩时还是能算做技高一筹的选手。

皮特先生和几个女士来,本是抱着个陪玩的心思,结果发现威克姆夫人比他技术不差,就有了兴致,提议也像男人们在外面玩的时候一样,设置彩头——也就是像打牌一样下赌注。

莉迪亚对于打牌挣钱或者打球挣钱这类事情都抱有很高的热情,不由自主地打起精神一局局打下来。

男爵夫人和马拉德小姐对打弹子都不是很在行,随意玩了一会儿就站在一旁看皮特先生和莉迪亚打。

看了几局之后两人一起看出了问题:打球的这两人中有一个在故意放水,不停地输钱,不过做得不是很明显,所以另一个正打得投入的人还没发觉,赢得十分开心,脸上红扑扑笑盈盈的,比平时看着要娇艳几分。

马拉德小姐看皮特先生不专心看球台,总要分神去瞅威克姆夫人那十分可爱的笑脸,心里又拉响了警钟,虽然无聊得又快睡着了,但也硬撑着不走。无意中瞅瞅莫兰男爵夫人,发现她也一脸倦意,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站在一旁,不肯离开,还要不时费心找两句话出来说说,免得干站上两个钟头太突兀。

“唉,不打了,我看洛伊斯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不过,皮特先生,你是在故意让我吗?虽然我很感激你的风度,可是这样玩就没意思了。”莉迪亚终于也发觉不对,看皮特先生打球姿势老道,不像个生手,怎么可能一口气输这么多。

“没有,”皮特先生丢下球杆,“大概是我今天状态不好。明晚我们继续,说不定就该我赢了。”

莉迪亚想到马拉德小姐的提醒,再看看她一副上下眼皮打架,还要为了朋友坚持着硬陪在一旁的样子就想拒绝了。

皮特先生弯起唇角,“威克姆夫人,哪有赢了就再不玩的,你这样出去可是要被人笑话。”

男爵夫人大概是忍了一晚上,无聊得有些不耐烦了,不再像平时那样好脾气,推了皮特先生就往外走,“很晚了,你不累吗,威克姆夫人是女人,就算赢了就走也没什么,乔治,你要有点绅士风度才行,实在不乐意,那几个英镑我补给你好了。”

皮特先生莫名其妙被她推了出去,压低声音说道,“菲奥娜,你干什么,我就是想找个理由要她明天继续来和我打球,否则她肯定一晚上都要被洛伊斯霸占住。”

男爵夫人没好气,“乔治,你难道没发觉你这么反常已经要吓到人家了吗,再这样下去威克姆夫人要躲着你走了。你应该适当疏远她两天。”

皮特先生犹疑,“不会吧,菲奥娜,我时间不多,还有几天就该回我父亲那里过圣诞了,我准备在走之前和她说明白。”

男爵夫人大皱眉头,“乔治,你急什么?”

皮特先生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当然着急了,为什么不急。”

男爵夫人灵活的大眼睛转一转,忽然精神起来,露出个很甜蜜的笑容,“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要知道,追求女人,特别是这种还一点没有搞清状况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急躁,况且皮特先生要提出的还是个不怎么见得了人的要求,要是在还没有彻底打动对方时就冒然行动,很有可能会被严辞拒绝,这可真是个好苗头。

作者有话要说:

内瑟菲尔德(三)

“呵呵,你们肯定想象不出内森那个小伙子多有意思,他当着整整一舞厅人的面向多特小姐朗诵了一首他为她写的十四行诗。这场景要是放在别的年轻绅士和小姐身上,那一定会很感动人,可是内森做出来却偏偏让大家都想笑,我还记得他那首‘震惊全场’的诗里有这么两句…”

早上十点钟,莉迪亚和马拉德小姐,皮特先生,男爵夫人都坐在内瑟菲尔德的早餐厅里吃早餐,一边听莫兰男爵夫人绘声绘色地讲述一桩发生在坦普尔伯爵府上的趣闻。

男爵夫人口齿伶俐,能把一个本来没什么特色的小笑话都讲得妙趣横生。莉迪亚和马拉德小姐都在心里悄悄把她这项技能称作每天餐桌上的‘佐餐佳品’。

不过知道这个比喻不太厚道——人家好心好意说话活跃餐桌气氛,她们却背地里开玩笑,因此都只是暗暗想想,从来不宣之于口,直到有一次两人聊天时马拉德小姐说漏了嘴,两人才一起十分乐呵地发现她们的观点竟然如此一致,难怪能结为好友呢。

“是两句什么样的诗?很滑稽吗?”平时对这些话题兴趣不大的皮特先生难得好奇,追问道。

莫兰男爵夫人正要回答,却被佣人进来打断了。

贝内特太太派人送信给莉迪亚,说明天要在朗伯恩请客,相熟的几家邻居都会来,让她也回家去凑凑热闹。如果马拉德小姐有兴趣的话,很欢迎她也一起去。

“你要去吗?洛伊斯?明天一大早就出发,晚上再回来。”莉迪亚问马拉德小姐。

马拉德小姐一向对这样闹哄哄的聚会没什么兴趣,果断地推辞,“请代我问候贝内特太太,我就不去了,还和管家太太说好明天要一起对对帐。”

莉迪亚估计她懒得去,所以也不介意,“好的,你正好可以清静一天,干点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