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嫣然大吃一惊,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再想再退,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已握住了她的脚踝。

她这下实在忍不住红了脸,着急叫:“虞先生!”

“虞绍琮!”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虽是蹲着的,身上、头上甚至还湿哒哒的,可那神色、那模样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有种让人心惊的笃定。

“我叫虞绍琮,”他说,“你要记住了!因为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为另一个人折腰。”

裴嫣然的心怦怦直跳,她盯着眼前这个弯下了腰为她换上鞋子的男人,仿佛突然之间福至心灵,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有些抗拒甚至是惧怕这个男人了——只因这个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实在太过深沉霸道,让人觉得极富侵略性!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能不明白一个男人用这样的目光看一个女人时,意味着什么?

她这么想着,反射性地就将他伸过来的手给挡了回去。

虞绍琮怔了下,看着她突然闪躲的目光,好似明白了什么,举了举手中的帕子道:“你的头发湿了,我想帮你擦一擦…”

裴嫣然只觉得自己的耳根仿佛快要烧起来了,她想自己一定又脸红了,忍不住就在心底发出一声呻|吟,努力地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虞绍琮竟没有勉强,掏出钱包递了几张钞票给老板娘,甚至没有问她价钱。

那老板娘喜滋滋地坐回了收银台后,还殷勤地递了一包纸巾,招呼裴嫣然道:“小姑娘快过来擦一擦!”

裴嫣然道了谢,接过纸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自己的头发。

屋子里的气氛一瞬间僵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过好在很快大雨就停了。走出小店的时候,天边甚至还绽出了一缕霞光。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门,裴嫣然拎着背包走在前头,虞绍琮帮她提着画板,见她穿着长裙行走不便,快走几步想要接过她的包,结果她却慌忙避让,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来…”

虞绍琮的眼底就结了一层寒霜,越过她带头往虞园走去。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刚刚下过一场雨,街上并不见什么行人,四下里静悄悄的。眼看虞园在望,岂料拐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他却蓦地回头,她还没等醒过神来,人却已经被他一把揽进了怀里,腰肢箍得紧紧的,她反射性地挣扎,却挣脱不得!

她手中的包包“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紧紧地箍住她的腰,目光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那目光,深邃而明亮,像要一直看进她的心底!她冷不防吓得半死,心差点儿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身体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正僵持着,忽听他在耳边沉声问道:“那戒指…就只有他一个人能送吗?”

声音并不大,可是她听在耳朵里却吃了一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身上还湿漉漉的,一缕碎发落到额前,衬得一张脸越发白皙俊美,眼睛深邃明亮,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不羁!

这样的他让她感觉害怕,她不禁用力挣了挣,想要从他的怀里挣出来,扭过头,不敢看他!

可是他又怎么会允许?

他伸出手去慢慢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有力的拇指带着灼人的热度在她的下巴上一寸一寸地摩挲着,漫不经心的口气里却有着志在必得的霸道: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他不能给你的——我还能给,好好考虑一下…”说完手一松,转身朝着虞园走去。

裴嫣然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放在火里烤了一遭,出了一身汗,她看着那个慢慢远去的身影,突然间觉得浑身无力…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都没人看啊?再这样下去我会以为自己是在玩单机版的…

亲们,冒个泡撒

☆、第六章

第二日剧组依旧在虞园附近取景,重点拍摄昙宁的标志性建筑和亭台楼阁、长街短巷。

那么巧黎明时分又下了一场细雨,女子着一身精致的宝蓝色旗袍,撑一把油纸伞,自巷子尽头款款而来,曼妙的身姿、绝美的面容、举手投足、轻颦浅笑莫不勾人心魂,此情此景,不由让人想起“雨巷诗人”的那一首著名的《雨巷》。

真真精妙绝伦,竟能想到用“丁香”来形容姑娘。镜头前的女子,她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却比丁香更优雅、更美丽、更纯洁、更温柔…

虞绍琮靠在阳台上,呷一口咖啡,眼底浮现出一丝连他都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情。

.....................

收了工,裴嫣然便打算回虞园。昨天的一场大雨虽然没有把她淋病,可她还是有些不舒服,头晕、鼻塞、喉咙亦有些难受,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地睡一觉。

才走出化妆间,便见小荷捧了个极精致的礼盒走过来,道:“嫣嫣,有人给你送了东西…”

裴嫣然有些意外,伸头道:“哦?是什么东西?”

小荷笑眯眯的,调侃她:“谁知道呢!搞不好又是哪个追求者来献殷勤了!”

裴嫣然笑起来。她自小便长得极为出众,自然多的是男孩子上赶着献殷勤,因此也不在意,只随手将那礼物接了过来。

小荷却有些兴奋,蹦蹦跳跳地在她身边催促:“嫣嫣嫣嫣,是什么?快打开看看!”

裴嫣然本就很喜欢小荷,见状不由有些好笑,依言将那盒子拆开,谁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不由吃了一惊,只见那蓝底的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条白金镶钻嵌祖母绿的项链,项链底下压了一张极精致的信笺。再看那项链,不提钻石,单是那鲜翠浓艳的祖母绿已绝非凡品!她不由吃了一惊,小荷却咋咋呼呼的,大叫道:“哇哦,好漂亮啊!这是真的假的?”显然不知其珍贵。

裴嫣然不由好笑,伸出手去将那项链底下的信笺抽出来,看了眼,脸上的笑容便一下子僵在嘴角…

她有气无力地回到住处,洗了澡,又找了两颗感冒药来吃,这才一头倒在被子里狠狠地睡了一觉。好在那感冒药效果不错,第二天醒来竟然神清气爽,人也精神了很多,心里不由暗暗庆幸!

翌日仍在昙宁取景。霍宗城这人,也不知真的是钱烧的还是怎的,竟也不着急赶进度,只每日优哉游哉的,度假一般。可她倒是有些想家了,也想莫家琛。

收了工,换好衣服,她才走出化妆间,便瞧见摄影棚外立了两个人。一个正是霍宗城,另一个…她撇了撇嘴,侧过头去不看他…

正暗自腹诽,忽听哪里有人扬声喊道:“嫣嫣…”她心里猛地一喜,连忙抬头四顾,果见那阳光明媚的长巷尽头立了个英姿飒爽的身影!

她又惊又喜,急忙快走几步,那男子瞧她这样,再不犹豫,小跑几步迎上来,一把就将她抱进了怀里!

裴嫣然红了脸,两手抵住他的胸膛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嗔怪道:“好多人呢!”

莫家琛却道:“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说罢手臂微一用力,又将她抱紧了几分,还亲昵地亲了亲她的头顶。

她耳根更是红了几分,却没有抗议,乖乖地任由他抱着。

两个人正黏糊,那边霍宗城就有些看不下去了,扬声喊:“家琛…”提步向他们走来,莫家琛有些无奈,恋恋不舍地放开裴嫣然,转身向他招手:“嗨,宗城…”另一只手却紧紧地牵着裴嫣然。

几个人便站到了一处,霍宗城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有空回来?”

莫家琛道:“来看看嫣嫣。”又道,“怎么样,她没给你添麻烦吧?”

霍宗城一笑:“怎么会呢?”

莫家琛瞧他那泼皮惫懒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玩笑道:“也是!我应当问你有没有麻烦到我家嫣然!”说罢,又煞有介事地转头问裴嫣然:“怎么样宝贝,这家伙没有欺负你吧?”

裴嫣嗔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口气娇纵,眼神无限温柔。

虞绍琮的心竟然一下子就涩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可以光明正大牵着裴嫣然的男人:长得并不是十分英俊,但是身材高大,一身军装穿在身上显得英姿飒爽,身上有军人特别的粗粝,但奇异的,竟和身旁的裴嫣然碍眼的般配…

他笑了笑。听霍宗城介绍到他,便伸出手去,说了声:“你好…”和莫家琛握了握手。

裴嫣然情不自禁地就紧了紧手,细心的莫家琛立即就发觉了,关切地低头问她:“怎么了?”

裴嫣然摇了摇头。

那边霍宗城便提议:“你难得休息,不如我们一起找地方聚一聚吧…”

莫家琛笑看着他。

霍宗城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那俩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挑眉道:“怎么,忙着过二人世界?”

莫家琛眉梢动了动,一副“你觉得呢”的样子。

霍宗城笑起来,撇嘴道:“行,见色忘友的家伙!”又打趣她,“不打扰了,我们走了…”

倒是挺识趣!莫家琛哼了哼,对此表示十分满意。

几人道了别后各自散去。

虞绍琮回头的时候,正瞧见莫家琛低头在裴嫣然的唇上吻了一吻,他轻轻勾了勾嘴角,眼底却寒光一片。

那两个人却是不知道的,此时此刻,眼中只有彼此。才进门,已经难舍难分地吻在了一起。裴嫣然只觉得自己的舌头都麻了,娇滴滴地捶着莫家琛的胸膛小声抗议:“你轻点啊!”

莫家琛却不理,如饥似渴地吻着她的唇,吮着她小巧的舌头,掠夺着她的呼吸,像要把她一口吞进肚子里一般!

两个人亲密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才想起自己连晚饭都没吃。

裴嫣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嗔怪地瞪了莫家琛一眼。莫家琛见状“哈哈”大笑,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捞起来,抱在怀里大步下楼。

裴嫣然低声惊呼,在他怀里恼恨地挣扎,他也不以为意,一面走一面低头深深地吻她。

她满心甜蜜,嗔怪地骂他“发疯”,可也无可奈何——他本就是这样热情爽朗的男人!

否则的话,那么多人追求她,她怎么就单单跟着他了呢?

两个人笑闹着出去吃饭,又卿卿我我地回来,全然不管落在别人的眼里是何等滋味!

虞绍琮半宿无眠。直到凌晨时分才勉强入睡,但却很快做了个梦,梦里他和一个女子相拥相偎、极尽缠绵,可一转眼,那男子竟变成了别的人!他悚然大惊,一下子自梦中清醒过来!

何文森并未睡着,听到动静自保安房里出来,却看到虞绍琮正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前,虽然吊灯未开,可借着台灯暗黄的光却依稀可见他铁青着脸,左手放在书桌上,拳头紧紧握起。

他看一眼书桌上那做工精美、华丽已极的首饰盒,眉头忍不住紧紧蹙起,还没等松开,就听见“哗”的一声,那盒子连同桌上的文件纸笔一下子被落在地。

书房里一片狼藉,笔墨纸张散了一地,宽大的书桌下狼狈地躺着一条项链,此刻它灰突突地藏在阴影里,半点不复白天被送来时的奢华高贵…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小的哭大的叫,为了这一章特地跑到星巴克坐了一下午,结果那边比家里更热闹,我耳朵里塞了餐巾纸才勉强把这一章完成,好想哭…

记得留言收藏哦,酱紫才不负我巴巴地跑出去码字啊!

☆、第七章

其实那两个人现在的情形并不如虞绍琮想像的那样旖旎。

莫家琛懒洋洋地从裴嫣然身上起来,恋恋不舍地走到卧房门口,回头看了看还赖在床上的裴嫣然,笑意盈盈的眸子里满是调侃:“真不留我啊?”

裴嫣然抿着嘴笑,扭过头去不看他。

莫家琛“啊”的一声仰头长啸,“失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面磨磨蹭蹭地往外走一面回头冲着她飞眼刀。

裴嫣然脸红红的,“哼哧哼哧”地捂着嘴笑。

其实她并不是不愿意,只是每次都觉得好紧张…

而莫家琛一向都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自制力也极强,只要裴嫣然不愿意,他就绝不会勉强。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裴嫣然是个多么害羞保守的小东西,既然她有她的坚守,他就更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让她为难。

他依依不舍地走到卧房门口,转身关门的时候还不忘热情地给了她一个飞吻。

裴嫣然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两个人都是一夜好眠。第二日神清气爽,便决定到虞山走走,反正莫家琛有几天假,可以陪裴嫣然稍稍放松一下。

两个人手牵着手上了虞山。一路走一路看、一边品尝当地的特色小吃,就这样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不知不觉就到了虞山顶上。

山顶上有座含光寺。相传明朝末年为当地乡绅耆老集资所建,虽不是什么闻名遐迩的寺院,但寺内古树参天,花木繁盛,再加上近年来又有传闻说有德高望重的法师在此挂单,慢慢的,就成了来虞山的游人们必到的去处。

莫家琛其实并不信佛,但进庙三分礼,他依旧十分虔诚地参拜了一番。起身的时候裴嫣然还跪在原地,双目微合,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着,

光影流动中侧颜无限动人。

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出门的时候揽住她的肩膀问:“都许了什么愿?”

裴嫣然抿着嘴,调皮道:“不告诉你!,等下次咱们来还愿的时候我再跟你说!”

莫家琛脸上的笑就灿烂了起来——她的心愿,总归是与他有关的!这让他觉得很满足,他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狠狠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两个人卿卿我我地出了山门,转过含光寺往山顶最高处而去。山上树木苍翠,姹紫嫣红,沿着蜿蜒的山路拾级而上,到处可见护栏铁链上环环交扣的同心锁。

两人便兴高采烈地也去买了两个。黄灿灿的锁身,锁上各刻了自己的名字,下方还有“永结同心”四个字,左下角还刻了日期。

裴嫣然小心翼翼地将那两把锁锁到了一起,转身交给莫家琛,莫家琛则十分利落地将那两把锁锁到了护栏的铁链上,转过头,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裴嫣然望着他笑,俏皮地将自己手中的钥匙提起来摇了摇,等听见莫家琛数到“3”,便手一扬,和他同时将手中的钥匙抛了出去!

两把钥匙在半空中划了个简单的弧线,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山谷中。

从此以后,惟愿岁月静好,永结同心!

两个人又在虞山玩了半日,因裴嫣然不喜走动,剩下的时间便哪儿也不去,只待在荣华阁里,听歌上网、聊天八卦,偶尔还买了材料回来自己烧饭吃,两个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一心享受着二人世界。

隔天莫家琛又接了母亲陈述的电话,言道婚期将至,出席嘉宾的名单都已拟好,请柬却需他们两人亲手写,以示郑重。裴嫣然听了,便干脆将这任务接过来,连设计在内,一手操办。陈述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心里满意至极,一个劲儿地在电话那头夸赞儿媳能干。

莫家琛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闻言抬头看向裴嫣然,只见那小家伙眉梢微挑,显得十分得意。

两个人便又热热闹闹的凑在电脑前商量请柬的样式,弄好了送出去给人打印,然后再拿回来,提了毛笔照着名单一一写好。期间自是柔情蜜意,无限缱绻。

与之相反,虞绍琮却明显没什么好心情。一连好几天,退思园上下都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不小心惹了他的脾气。

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低调地停在退思园门口,何文森立在中庭内,瞧见虞绍琮缓步从楼上下来,忙跨前一步,帮他打开车门。

凯迪拉克缓缓地驶出小巷,出了村口,渐渐地汇入车流,然后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高速公路上。

虞绍琮靠在真皮座椅上,双目紧闭,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他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何文森悄悄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嘴巴紧紧闭起,没有打扰他。

此时此刻,虞绍琮正在想着自己的母亲。两个月前,她被医生查出患有淋巴癌晚期。保守治疗的效果并不理想,医生建议放疗或者是化疗。他好说歹说,才说服了她,亲自将她送进了化疗室,谁知人还没走出门口,便听里头“咣当”一声,一阵忙乱,他回头一看,母亲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到了他的脚下!

他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他的母亲匡再再,和霍宗城的母亲匡敏敏一样出身南洋最具神秘色彩的匡氏家族,乃是真正的名门闺秀。这个家族不似其他豪门世家,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一直奉行同居共财,各尽所能,积财为公。家族的所有成员在掌舵人匡赵氏的率领下四代同居一宅,共食一锅,就连穿衣也是平均分配,在西方文化浓郁的十里洋场顽固地坚守着古老的家族宗法制度,堪称南洋世家里最独特的风景。

然而,像所有的传统封建家族一样,这个家族沿袭了严格的宗法嗣子制度,遗产皆由儿孙继承,女儿及私生子根本就毫无地位!也就是说,匡再再是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环境中长大的。在这个家族中,女子依旧遵守“三从四德”的旧观念,却也到学校接受先进的现代教育,以便为日后的联姻做好准备。

匡再再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且还是三房不受重视的庶女,她性情温顺,这一生出得父家入入夫家,孝顺长辈、疼爱儿子,几十年来毫无怨言。即便到最后父亲为了别的女人背弃家族,抛弃妻儿,她也没有反抗,而是安安静静地避居美国,一住就是这么多年,从未抱怨。

——可是最后,她却痛哭流涕地跪在儿子面前,口口声声地说她“不甘心”!虞绍琮无比震动。

可细一想,他又何尝甘心呢?

这二十年,他辛辛苦苦地支撑着偌大的虞家,夙兴夜寐,兢兢业业,唯恐辜负祖父的期待,何曾有过一日的潇洒快活?夜深人静之时,举步维艰之日,他又何尝没有过疑问,质问父亲为什么竟这样狠心,不顾白发在堂,娇妻稚子,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甚至,他有时候也想,当年母亲以区区匡家庶女之身嫁给了虞家最杰出的嫡子,谁又知道他们之间有过怎样的纠葛?——即便是再柔顺的女子,又怎么可能甘心?

母亲是是再传统不过的人,她所能仰仗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儿子。

虞绍琮想着想着,忍不住就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啊,留言喏,柴忍着感冒的痛苦辛苦码出来的,不要让我一人玩单机好么

☆、第八章

凯迪拉克慢慢地拐进一个路口,驶入一条干净整洁的林荫道,很快便到了一处高大精美的宅子前,森严的黑色铁门缓缓开启,车子径自开入了红墙森森的宅院之中。

虞光霁并没有在门前等待着儿子,这并没有让虞绍琮感到意外。毕竟,若是他真的在乎他这个儿子,当初也就不会丢下他,自己放逐内地二十多年。

倒是虞光霁的管家老彭欲盖弥彰,一面恭恭敬敬地引着他往楼梯上走一面解释:

“老爷本是要亲自来迎少爷的,可是夫人突然说想要唱戏,老爷不忍扫她的兴,便在露台等着少爷。”

虞绍琮无所谓地倾了倾嘴角。

转过几级台阶,果听见前头的露台上传来女子嘤嘤呖呖的唱戏声,伴着一唱三叹的音乐,只让人觉得期期艾艾。那彭管家瞧他眉头紧蹙,知他并不懂戏曲,便殷勤地替他解释:“这是明代汤显祖的《牡丹亭》,夫人唱的正是《游园惊梦》这一场…”

虞绍琮“哦”了一声明白过来,这《游园惊梦》的戏曲他虽没听过,故事却是知道的,只是他一向不喜欢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正想着,那一边女子已唱到了动情之处,只听她婉转哀怨地唱道: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溅…”

虞绍琮虽不懂戏曲,也对那唱戏的人鄙弃之极,却也知道这女子的嗓音是极干净清丽的。再加上——这样的心性手段,也怨不得叱咤风云的虞光霁也英雄难过美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