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叹了口气,若是她的男人不能说话了,她也会心塞死。何况还是那么一个才貌权势样样俱全的人,突然有了这么一个缺陷,真是连她都觉得可惜的难受。

最主要的是,这也太伤他的自尊了。

见正在择药的宗绫闷闷不乐,她想了下,建议道:“要不咱们打竹马吊吧?我们好久没玩过了,来玩几圈乐呵乐呵?”

对她们来说,玩牌是个排忧解虑的好法子。

宗绫抬眸看着秦洬,提声问道:“你会玩竹马吊吗?”

秦洬侧头看她,微微摇头。

宗绫垂眸想了下,道:“那你看我们玩吧!”

柳蓝玉马上去到后院房里拿出一副竹马吊,倒在了桌子上。这副牌是她们初来耀都时她买的,通体光滑,雕刻精细,色泽明艳漂亮。

宗绫、柳蓝玉、解情、碧红围成一桌,直接玩钱。秦洬就在宗绫身后状似漫不经心的看着,也不知是懂了没懂。他时不时低头看一看吆喝着放牌的宗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娘们玩的很认真,那种因为秦洬的事情而生起的沉闷感渐渐都消去,足见的这玩意对她们的吸引力多大。她们几个人当中最爱玩这玩意的是柳蓝玉,最能玩的也是柳蓝玉,宗绫与碧红不如她,解情会的不精,是以三家的钱几乎一直在往她一家进,赢的她乐呵呵的。

“八万!”宗绫回头意味不明的看了秦洬一眼,打出一张牌。

“胡了。”柳蓝玉喜滋滋的胡牌,向宗绫伸了伸手,笑道,“碰碰胡,全双刻,这下阿绫输了把大的。”

宗绫数了数剩下的不多的签子,撇嘴道:“你再赢我的,我就快没签子了。”玩牌就是这样子,哪怕不缺钱,输了就是不痛快。照理说她的技术也就次于柳蓝玉而已,往时她比解情与碧红能赢,可今日她竟是最能输的那个。

柳蓝玉笑道:“没签子先清账呗!”

洗牌、码牌、开牌…

宗绫看了眼桌子上已经打出去的两张三索,正欲再打一张三索时,秦洬伸出手按住她的小手,将被她留下的红中打了出去。

宗绫怔了下,不解的回头正想问秦洬他这是干嘛,可想到他并不会说话,便就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直到解情打了另外一张三索,放了柳蓝玉清一色的炮之后,她方知秦洬的用意。

她立刻回头看着秦洬,惊讶于他这么快便学会了玩牌,不仅如此,他这算牌的功夫似乎非常厉害。不过想来也不意外,他素来都是这么强,任何事情到他手里都不算什么事。

洗牌时,她试着问:“你来打?帮我把钱都赢回来?”

秦洬神色平和的看着她,她琢磨了下,便试探着站起身,见他坐到她的位置上,就松了口气转了身坐在了他的身后。

柳蓝玉码着手里的牌,眉头轻蹙道:“我怎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事实上,她的预感是对的,接下来秦洬接连胡了六把,四把自摸,把把高番,其中还有一把是八十八番,吓得柳蓝玉都坐不住了,尤其是碧红,小声嗫嚅道:“我…我输不起…”

柳蓝玉干干的笑了下,小声嘀咕着:“就这样,谁输得起。”可碍于人家是秦洬,她又不敢明面上抗议,只能硬着头皮去打。

宗绫心情还算不错的数了数竹筒里的签子,秦洬时不时看一看她,近段时间都显得比较冷漠的眸子里难得出现了如水的温柔。

宗绫抬眸见到他难得神情柔和的模样,心觉她终于让他开心一点了。

现在医馆的气氛真是被调节的不错,柳蓝玉看了看眼前的小两口,心道输钱再多也值了,便咬牙继续着。

秦子蔺敲着折扇踏进医馆,进来就听到悉悉索索的洗牌声,他怔了下,笑着走了过去:“你们还真有兴致。”

见到秦子蔺,柳蓝玉边码牌边问道:“世子爷是有事吗?”

“我只是来抓些药的,不急,我来看看这玩意如何玩。”秦子蔺移了个凳子自然的从柳蓝玉身后坐下。

或许很多男子对赌钱都懂些,但玩竹马吊这种事,大多都是后宅的妇人姑娘们消遣的游戏,男儿懂玩的还真不多。

秦子蔺也是个聪明人,看了几圈便懂的七七八八,见柳蓝玉输得小脸皱的越来越厉害,便不由好笑道:“要不我来替你试试?”小姑娘跟秦洬打,这不是摆明了送钱么?

何况看秦洬那模样,明显很乐于以这种方式去哄那抱着竹筒收签子的宗绫开心。

他哄媳妇,自然不会管人家开心不开心。

柳蓝玉眼睛一亮:“好啊好啊…”她赶紧把位置让给了秦子蔺,对她来说,秦子蔺也是个牛气轰轰的人。

有了秦子蔺,柳蓝玉的状况确实好了很多。

嗯,输的少了。

输的比较惨的解情抬眸看了看分别都有人相助的宗绫与秦子蔺,勾起嘴角笑了笑,眼底却透着一丝常人难以发现的黯淡。

直到她无异中看到医馆外头骑马路过的秦蒙湛时,她眼里的黯淡转成了冷漠。

开着医馆打牌,还真是别具一格,路上不少行人朝里看,眼里布满了稀奇。斜对面锦丽庄的陆深予见到这头医馆门口零零星星的站了些人,他以为是有什么事,便走了过来。见到里头打牌的格局,以及柳蓝玉在秦子蔺身后抱竹筒的样子,他便知柳蓝玉与秦子蔺大概是搭伙了。他心下暗了暗,想转身离去,可是却鬼使神差的迈步踏进了医馆。

见到陆深予,柳蓝玉问道:“陆公子是要抓药吗?”

陆深予温润道:“我也来看看你们玩牌。”

柳蓝玉闻言笑道:“好啊!你若是会玩,帮帮碧红吧!碧红都快输哭了。”碧红是丫鬟,是真的没什么钱。

陆深予淡淡一笑:“好。”

碧红见到救星,便赶紧把位置让了出去,眼巴巴的希望陆深予能帮她赢回一些。这下真真正正落单的,就真的只有解情了。

不过三个男的都还算有良心,并未太过打压解情。基本上都是秦子蔺与陆深予无形中一起针对着大头秦洬,如此桌上的战况倒不至于一边倒的太厉害。

后来去凊王府没找到秦洬的秦蒙湛顺其自然的找来了医馆,见到都在打牌,他冷漠的眼底也有些惊讶之意,尤其看到秦洬也在玩这玩意玩的不亦乐乎。他没说话,而是默不作声的站在秦洬的身后,暂时没说明自己的来意。

不经意间,他抬眸看到唯一落单的解情,莫名也有了想玩的念头,便走到解情身后道:“让我来。”

解情垂眸掩下眼底异色,站起身就去到一旁拿起了医书低头看。

秦蒙湛面无表情的侧头看了看似乎有些排斥他的解情,又收回了目光与其他人一起洗牌。

秦子蔺对秦蒙湛笑道:“堂兄不用学就能玩?”

秦蒙湛道:“以前陪你堂嫂玩过。”

秦子蔺点头,若有所思的看了解情一眼。

南康街上,柳无风骑马朝医馆奔着,他素来平和喜气的脸上,此刻透着丝冰冷。

自打宗绫消失不久,他便就暗暗潜入过施府,经过自己的揣测与调查,他发现宗绫极有可能是被逼着嫁于秦洬。他放弃宗绫的前提,是要她开心。若她被秦洬逼着就范,那岂有开心可言?

他会将宗绫抢回来,也会找秦洬算算账。

得到宗绫与秦洬回来的消息,他便连夜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后来属下向他禀报,今日一早宗绫与秦洬便去了医馆。

到了医馆,他捋袖子大吼了声:“秦洬!”

声音响亮如雷,中气十足,将那最胆小的陆深予手里刚摸来的一张牌吓掉了去。

疑惑的看着柳无风踏入医馆的宗绫,回眸看了眼那张牌,顿时喜上眉梢:“秦洬,胡了,小四喜。”

秦子蔺见了扶额,他就猜到小皇叔极有可能做风,甚至可能四喜。他这小皇叔就喜欢胡大牌,因为每次胡大牌时,宗绫都笑的特别欢。

他千防万防,没防到突然出现的柳无风。

秦子蔺摇头笑着抱怨:“柳将军出现倒也罢,偏要吼一嗓子做甚?”

柳无风吼完就发现大家正喜乐融融的一起打牌,他稍惊。尤其是看到宗绫正开开心心的坐在秦洬身后收签子,收完还挺熟络的对他喊了声:“无风哥哥来啦?”

柳无风有些懵。

这模样还真不像是被秦洬逼着与之在一起的。

柳蓝玉过去挽住柳无风的胳膊道:“哥,你可算回来了。”

“你们这是?”柳无风挠了挠脑袋。

“你眼瞎么?当然是打牌啊!”柳蓝玉拉着柳无风和她一起坐在秦子蔺身后,“来,帮我一起对付凊王爷,他太厉害了。”

宗绫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秦洬,见他并未因柳无风的出现以及她刚才无意喊的那声“无风哥哥”而生气,便暗暗松了口气。

柳无风不动声色的将宗绫的那点小动作收入眼底,试探着问道:“你们之前…”

柳蓝玉马上推了柳无风一下,瞪了他一眼,不悦道:“别问了。”好不容易都开开心心的,何必提那些不愉快的。

柳无风被瞪的有些莫名其妙。

看着他们打了一圈又一圈,他越发的纳闷。他明明是来找秦洬算账,把宗绫抢回来的,可现在这算什么?

蔓阳长公主府。

蔓阳长公主见到派出去探消息的手下回来,便立刻问道:“凊王爷与宗姑娘现在如何?”事到如今,她就期待着她那个傻弟弟能将自身的事情迁怒在宗绫身上,让他们两个越走越远。

手下应道:“王爷与宗姑娘相处的很愉快,他们正在颐明医馆玩牌。”

“玩牌?”蔓阳长公主愣住,“王爷也有参与?”

“王爷有参与,还有俞王世子与二皇子。”

蔓阳长公主蹙眉觉得不可思议:“莫不是你看错了?”秦洬有那等疾病,他不该沉闷些?两个侄子不该也在面对他的时候忧虑些。

昨日太医后来就给他看了,说治好的概率不大。

“不会有错。”

蔓阳长公主怔怔的坐回了椅子上。

都被毒哑了,还玩牌,这莫不是连脑子也被毒坏了?

第82章

渐渐地, 宗绫她们也都走开,去做些别的活, 就让四名男子自个打。

柳无风见宗绫去了后院, 柳蓝玉自个坐在一旁择药。他便过去小声问道:“这是何情况?”

柳蓝玉不解他想知道什么, 便低声反问:“什么何情况?”

柳无风见都打牌没注意他,就拉着柳蓝玉去到外头, 再问:“阿绫与凊王爷一道回来后, 都发生了什么?”

提到这个, 柳蓝玉就难过极了:“具体情况我不知,只知道凊王爷被毒哑了, 阿绫很难过, 我这才建议打牌。你看, 阿绫与王爷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被毒哑了?”柳无风闻言惊得不轻。

“嗯!”柳蓝玉瞪他, “待会你可别把这事挂嘴边, 实在是打击人。”

这么一听,柳无风越发的分辨不清宗绫到底是不是被逼的。他行事素来是以宗绫的快乐为先,现在眼见着事情这么复杂, 宗绫又在为秦洬的事情难过, 他还真不敢瞎掺和什么, 想着还是暂时静观其变吧!

与两个侄子一起打牌的秦洬侧头看了眼后院的方向,宗绫说,她去切药了。可没了她在旁边因他的赢钱而欢喜,他便也觉得没了劲。后来他便有意无意的故意输了起来,果然后院的宗绫听到宗绫输牌的声音就连忙跑了出来。

她从他身后坐下:“怎的突然老输了?”

柳无风盘腿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看着这头的牌局, 吹了个口哨道:“大概是阿绫不在他身边,他的赌运便没了。”他一直在关注着宗绫与秦洬,真是越看越觉得自己想多了。

若如此,那之前秦洬中毒,她跑掉是什么原因?当时究竟又是发生了什么呢?

听到柳无风轻轻松松的声音,宗绫心酸的同时也觉得一阵轻松感袭来。他仍旧是他,有她没她都一样,这样很好。

有她没她都一样…

坐回秦洬身后的宗绫不由多看了秦洬几眼,见他转头眸若幽潭的看着她时,她不由心虚的低下了头。

若秦洬也能有她没她都一样,那该多好。

柳蓝玉倒了杯自己泡的茶搁在秦子蔺面前,笑道:“若不是你,我的私房钱估计就没了。来,喝杯茶,我炮的,茶叶是我制的绿绮,尝尝味道如何。”

陆深予看了看只顾秦子蔺的柳蓝玉,只觉一阵浓烈的苦涩,突然有些后悔不管不顾的踏进了医馆。由始至终,她都未多看过他几眼。

至于秦洬与秦蒙湛,是不稀罕柳蓝玉的茶。

眼看着日头快当中,宗绫问道:“二皇子殿下、世子爷、陆公子可要在医馆用餐?”

秦洬,她不必问。陆深予,因为离锦丽庄近,本也不必问,可她不好意思落下人家,便也一道问了。

秦子蔺是个精明人,笑道:“看来小皇叔是要从医馆吃饭了,我便也在这里吃吧!”

陆深予正因为伤心急着离去,眼下见有机会,便小声道:“我待会回锦丽庄。”

秦蒙湛面无表情道:“我与小皇叔一起。”

知道了大概有多少人在这里吃饭,因为人比较多,宗绫她们几个姑娘都去了后院灶房帮忙做饭。碧红手艺最好,便仍旧是她主厨,其他人打下手。

人手多,速度快,很快便一桌子的菜端进了医馆的屏风后头。为了能让位置宽松些,她们并了一张桌子过去。

柳无风第一个过去挑了个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尝菜,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碧红的手艺真是见长不少。”

早在隐州时,宗绫便知秦洬不喜与别人共食。所以她另外装了几小碟荤素搭配的菜搁在一旁。

柳无风还不知道她的心思,伸出筷子就想夹,被宗绫给推开,她道:“你吃别的,这些是秦洬的,他脾气怪。”秦洬脾气怪,众所周知的事,她也不觉得说出来有什么。

柳无风挑了下眉,说他心头不吃味是不可能的,毕竟眼前是自己过去、现在、以后都喜欢的姑娘,可她心里却只有别人。

他暗暗叹了口气,故作轻松的对其他人嚷嚷道:“别玩了,吃饭。”

那头正好秦洬又胡了最后一把,他们起身走了过来,陆深予告辞离去。秦洬的抬眉扫过宗绫细心为他分出来的几碟菜,过去从那几碟菜边上坐下。

秦洬虽然是在场的男子中年纪最小的,可他是长辈,自然而然他入座了之后,秦子蔺与秦蒙湛再跟着入座。

宗绫先舀了一碗汤搁在秦洬面前。

众人都不动声色的将宗绫对秦洬的照顾收入眼底,心头想法各异。

宗绫边吃饭边淡道:“吃过饭咱们就清账,我看看我赢了多少。”

柳蓝玉哼了哼:“清账就清账。”

还真是离了牌桌,都还惦记着牌桌上的事。柳无风喝了口汤,不屑道:“这算不算是在赌钱?几个姑娘家竟有这爱好。”

“有这爱好的妇人姑娘都多了去了。”柳蓝玉又哼了哼,道,“只是你们男的兴趣不大罢了。”

秦子蔺抬眸打量着有一下没一下搭着话的众人,眼里的笑意淡了些,心头的滋味却复杂了不少。这还是他第一次与这么多同龄人心思单纯的聚在一起,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奇妙。

这一顿饭,其实秦洬吃的并不是多舒服。

一,吵。二,菜不是宗绫做的。

宗绫也看出秦洬在吃饭的时候,似乎兴趣不大,眼见着其他人都差不多吃好,他却仍只是有一次没一下的,似没什么劲的动着筷子。她心下一猜,便知怎么回事,暗暗叹了口气。

都吃好,清理碗筷时,宗绫问秦洬:“太医可有给你开药?你不用回王府喝药吗?”

秦洬没有点头,没有摇头,有些累的他去到一旁的凳子上倚着墙壁闭目养神了起来。

他确实该休息,宗绫与其他人清了账,数了数钱后,就一道去干活了。

秦子蔺坐在桌子旁好整以暇的垒牌玩,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据说被毒哑的秦洬。不得不说,他这小皇叔运气真是好,这么多人在一起玩了半天的牌,竟是没一人提他不能说话这件事,足见每个人都在考虑其心情,其面子。

还有那宗绫,明明不想与之在一起,却还处处考虑其身心情况。

秦蒙湛从秦洬旁边坐下,人多他不好多问,便只是执起了小皇叔的手,给其把了把脉。会武的人都懂些基本的脉象,他看不出小皇叔这失语的毛病大不大,可能看出小皇叔这身子确实很虚。

忽地,一阵阵微凉的风刮进医馆,柳无风跳到了门口抬头看了看天,道:“啧啧啧…好好的竟是要变天了。据我的经验,很快定是有大雨,咱们都该回府了。”言罢他对着后头吹了个口哨,嚷嚷着,“妹子,要下雨咯,随哥回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