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楼瞧了似乎并不惊讶,或者,打从走到这条分叉道口时,便已然料到了。

只见到了故人到底是欣喜的,秦玉楼只微微扬着唇,朝着来人轻轻的唤着:“颜大哥···”

那小丫鬟见了来人,面色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忙朝着来人唤了声“大少爷”,便一溜烟的跑了。

颜邵霆几步迈了过来,只走到秦玉楼跟前两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眉眼始终带着笑意,双眼只不错眼的看着秦玉楼。

半晌,只欣喜开口道着:“楼儿妹妹,两年未见——”

说着,双目又由上往下将秦玉楼细细瞧了一遭,只微微勾唇道着:“楼儿长大了···”

他的目光大大方方,俨然一位兄长打量妹妹的目光,丝毫不令人反感抵触。

秦玉楼亦是学着他,视线上上下下的将他来回打量了一遭,半晌,只不由弯了眼,学着他的口气道着:“两年未见兄长,兄长亦是——”

秦玉楼勾了勾唇:“越发英武不凡了···”

颜邵霆年长秦玉楼两岁,自幼不喜读书,喜爱舞刀弄枪,于两年多前前往京城,寄居舅家,随着跟随在舅舅跟前行事公干。

去时还是位偏偏英俊的俊公子。

回时,只觉得,黑了,结实了,倒也愈加的英武沉稳了。

秦玉楼身后的芳苓忙对着颜邵霆福了福身子,颜邵霆对其颔首,随即,又很快将目光投放在了秦玉楼身上。

见秦玉楼还似心中挂念的那般调皮古怪,眼中不由变得越发溺宠。

又见秦玉楼现如今身子张开了,脸也张开了,只耀眼的令人移不开眼,颜邵霆面色不由微微失神。

不过很快掩饰住了。

只轻咳了一声,随即笑着:“楼儿也是越发的···好看了···”

说着,余光瞧见楼儿身后的芳苓似有些担忧,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给撞见了去。

颜邵霆只笑着对秦玉楼道着:“此处早已打点妥当,这会儿不会有人过来打搅,楼儿放心···”

顿了顿,又开口道着:“今日本是不便与你会面,原是打算明日一早便去府上拜访伯父伯母的,只方才隔着池子,远远地瞧见似楼儿独自坐在凉亭里,你我两年未见,兄长委实有些挂念楼儿了,这才忍不住将你请来,想见一见你···”

颜邵霆乃是前日半夜里赶回来的,原本昨个便要去秦家拜访,只第二日府中要设宴,府中忙碌不堪,被颜夫人拘着在府中帮衬。

如若不然,怕是昨个便能见着了,颜邵霆心想。

这话一听,听在秦玉楼耳中只觉得过于亲近暧昧,然而打小这颜邵霆便对秦玉楼关爱有加,那时,秦玉楼只觉得往后自个定是要嫁给眼前之人的,便也乐意与之亲近。

只现如今。

还是与原来一般无二的亲近话语,此刻,听在秦玉楼耳朵里,却忽而觉得隐隐有些不同了。

秦玉楼眉头不由轻轻皱起,抬眼间瞧见此刻颜邵霆眉眼间的笑意,想着他怕是还一无所知吧。

不知为何,秦玉楼心里头微微酸涩,半晌,只撑着笑颜道着:“好了,这会子已经瞧见了,总可以了罢···”

“你啊···”颜邵霆见秦玉楼一副要轰人的模样,一时哭笑不得。

随即,心中又微微一动。

只忽而探着大掌,似乎想要摸一摸秦玉楼的脑袋,然而手方抬到了半空中,便见秦玉楼身子微微顿住。

颜邵霆微愣。

这才想起楼儿现如今已经长大了,如此动作,怕是有些不妥了。

又见秦玉楼身后那个小丫鬟一脸虎视眈眈的盯着他,颜邵霆不由失笑,只忙握拳收了回来,却是置于唇边轻轻咳了一声,随即对着秦玉楼道着:“为兄还有两句话想与楼儿说,说完,为兄便派人送楼儿回罢···”

秦玉楼闻言,犹豫了一阵方微微颔首,又见颜邵霆看了身后芳苓两眼,秦玉楼扭头冲着芳苓点了点头。

芳苓退下后。

颜邵霆复又往前迈了小半步,只将秦玉楼细细的瞧了又瞧,打小便知这丫头生得好,只他当年走时,面上还隐隐透着些许稚气,却不想不过两三年的时光,竟然出落得如此花容月貌了,竟直夺人心魂。

颜邵霆面上微呆了呆,随即,只笑着:“楼儿总算是长大了,真好···”顿了顿,又温柔道着:“楼儿可知,为兄此番回来是为何事?”

见秦玉楼面色微愣的看着他,颜邵霆向来英武的面上难得有柔和了几分,只轻声道着:“母亲已应许为兄,待锦儿出嫁后,便可着手咱们俩的事儿呢,当年你还小,可现如今你总算是长大了,楼儿,我很高兴,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颜邵霆说着,一时忍不住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话说当年颜邵霆去京城之前,两家就在着手商议着二人的事呢。

只一来这颜邵霆去得匆忙,这二来两人到底年纪还小,却不想,一直拖到了现如今。

秦玉楼双目微闪,见颜邵霆如此欣喜,而自个面上却如何都笑不出来,秦玉楼心中叹了口气。

正欲隐晦提及一二,却又见那颜邵霆忽而从胸口摸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秦玉楼手掌心。

颜邵霆抿嘴笑道:“这是为兄在京城的朋友送给咱们俩的礼物,楼儿,你且收好···”

秦玉楼往手心一瞧,只见乃是一块温润通透,无一丝杂质的白色玉佩,方一触摸,便知乃是一块上好和田玉,玉佩被打磨成精致半心形。

秦玉楼早早便留意到颜邵霆腰上缀着的那块玉佩,此刻见这两枚乃是一模一样,秦玉楼顿时心下一跳,忙推脱道着:“这我如何能要?”

颜邵霆笑道:“如何不能要,楼儿打小得为兄的东西还少么?”

说着,一眼又一眼,好生将秦玉楼打量了好几遭,这才对着秦玉楼道着:“好了,楼儿不便久待,为兄这便派人送你过去···”

说着,只对着身后摆了摆手,方才消失不见的那名丫鬟又不知打哪儿麻溜的冒出来了。

然,颜邵霆见秦玉楼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忽而心中一动,只轻声道着:“楼儿,等着我···”

秦玉楼听出他话中的柔情眷恋,不知为何,心中一软,半晌,只忽而一脸认真的对颜邵霆道着:“婚姻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枚玉佩我暂且替兄长保管,若是将来它属于我,我便永远留着,若是他日它并不属于我,我届时自当归还给兄长···”

颜邵霆一脸自信满满笑着道着:“好——”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目前为止,男主已经出现过了···

第十四章

秦玉楼将玉佩交到芳苓手中,再一次回到那片设宴的园子时,人又多了起来,凉亭里,花海长廊里满是人。

只听见大家伙似乎都在讨论着“秦二小姐”及“喻小姐”,隐约在讨论着什么得了头筹之类的。

秦玉楼微微抬了眼,便瞧见二婶姚氏陪着颜夫人等几位夫人正坐在凉亭里说笑着,中间石桌上摆放了许多精致的糕点果子,正聊得畅快。

而那边一行七八人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几人说说笑笑,不可谓不畅快。

只见打头的便是秦玉卿及喻可昭二人,倒是三妹四妹依然未见人影。

而方才留在亭子里的芳菲、归昕二人眼尖瞧见秦玉楼回了,两人忙迎了上来。

秦玉楼正欲过去,却恰巧瞧见两三位面生的姑娘朝着她这边面对面走来了,这几人秦玉楼皆

并不认识,此番还是头一回留意到,也并未曾去打探过,瞧着那装扮品行,怕家世并不算过于出众。

快行到秦玉楼跟前时,忽而听到一人微微提高了声儿道着:“方才的诗会可谓是精彩绝伦啊,那秦家二小姐真可谓是才情并茂、艳压群芳啊,竟一举拔得了这场诗会的头筹,听说那位秦二小姐乃是庶出,还真是瞧不出来呀,我瞧着可是将某些嫡出的小姐比下去了不知多少···”

那人说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似隐隐抬眼瞧了秦玉楼一眼,只忽而又装作没有瞧见似的,并未打招呼。

另外一人捂嘴笑着:“人家可谓是百年世家,自然教导的好了···”

方才那人接着:“确实是教导得挺好的,嫡不嫡,庶不庶的,庶女瞧着倒像是嫡女那般高贵,反倒是嫡出的那一位嘛——”

那人语气拖得长长的,讽刺的意思不言而喻。

经过秦玉楼身边时,似乎这才注意到她,几人忙掩嘴,面上皆是装作一脸惊诧、尴尬的样子,只眼中分明隐隐带着笑意。

这秦玉楼在外头名声并不怎么好,传闻中妖妖艳艳的,今日一见,只觉得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甭管名声如何,那令人震撼人心的美貌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大家嘴上皆是幸灾乐祸,心中难免有些嫉妒。

这几人便是其中几个。

她们几家皆乃是这元陵城中刚冒头的新贵,有一位还是据说还是被养在外头的外室扶正所生,历来为这些个所谓的世家大小姐所鄙视,无论自个如何卯足了劲儿,也始终打不进她们那个圈子,心中早早便憋足了气。

这会儿只觉得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且这场诗会,每位小姐都去了,唯独那满身狼藉的秦家大小姐未曾过去。

私底下大伙儿便纷纷猜测,怕是果真如外头传闻的那般,是位空有那妖娆壳儿,内里却是没得半分墨水罢。

要不然,怎地会落荒而逃呢···

芳苓听了如此讽刺的话,竟也难得被激怒了,只气得要过去理论。

秦玉楼听了面上神色却丝毫未有半分变动,只轻轻冲芳苓摆了摆手,脚步未停。

只两人方肩而过的瞬间,却听到那秦玉楼似乎正漫不经心的问着:“苓儿,这几个是哪家府上的丫头,竟如此胡言乱语、不懂礼数,回头前去打探一番是哪位小姐跟前的,好给他们家主子提个醒,这样的往后最好不要领出来了,回头坏了规矩是小,若是惹了祸便不好了···”

芳苓听了忍不住乐出了声儿,只掩嘴笑着:“姑娘,您说您尽瞎操些啥心,能教出这样德行的下人,依奴婢瞧着那主子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且奴婢听说这两年这元陵城可是添了不少土豪土财主,现如今啊但凡有点身家的便可称做一声“千金大小姐”了,指不定便是那位“千金”跟前的呢,那些个与姑娘您可不是一路人呢,您何必白白去费这个心思···”

“哦?”秦玉楼似有些诧异,“还有这回事儿?”

“可不就是嘛···”芳苓如此说道。

随即,只随着秦玉楼二人一道慢慢的越走越远了。

“····”

留下身后这几人气得咬牙切齿、脸红筋涨的。

还偏偏被堵得无话可说。

总不至于找上去理论,说“你哪知眼睛瞧见我是下人,我分明是主子”罢,那才叫丢人现眼呢。

而秦玉楼却压根并未将这一遭放在心上,她掌家这么几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儿没碰到过,不过是几个黄毛丫头,压根没放在心上,转眼便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回到长辈们那里,夫人小姐们皆还在议论着方才诗宴上的事儿呢,恰恰秦玉卿与喻可昭几个过来了,便又逮着好是一番夸赞着。

若说起先在老夫人院里秦玉楼凭着容貌成了所有人的焦点的话,那么此刻,这秦玉卿凭着她的才情便将她取而代之呢。

总之,秦家这两姐妹倒是引了不小的瞩目。

更难能可贵的便是,这秦玉卿面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未曾显露半分骄纵,倒是引得了不少人称赞。

所有人目光都在秦玉卿及喻可昭身上打转,秦玉楼却只觉得有道视线一直落到了她的身上,她有些疑惑的抬眼,却见那位面生的贵妇人一直盯着她瞧着。

秦玉楼似有些意外,只对她抿嘴浅笑了一下。

那人似微微愣住,随即,亦是对她轻轻颔首。

颜夫人瞧见了,忽而笑着对秦玉楼道着:“楼儿,方才大家伙儿都在那作诗玩耍,你怎地没有来啊···”

秦玉楼对此事压根不知晓。

这会儿想起来,那会儿喻可昭前来邀请她,被她婉拒了后,怪道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原来是要去斗诗啊。

秦玉楼好些年未曾参与过了。

且她说的那般委婉,她倒还真是一时未曾想起来。

看来,这落荒而逃的罪责怕是又避免不了呢。

这会儿经颜夫人这一问,只见所有人又朝着她瞧了过来,秦玉楼只笑着道着:“原来大家伙儿都去作诗去了,我说怪道方才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咯,颜伯母,楼儿这两年被拘在府中整日穿针引线,怕是有一两年未曾参加过这类宴会了,差点都将这一茬给忘了,方才还满园子的寻着呢,见大家这般爱花,楼儿只以为大家伙都被那园子里的花精给勾走了呢,竟一个人影都找不见呢···”

颜夫人听了只无奈笑着:“是的,咱们都被那花精给勾走了,就留了你一个···”

只引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其实秦玉楼这番话,怕是也有些深意,若是听进去的人自然明白,她虽名声在外,实则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至于外头如何有那般传闻,这其中的深意倒是引人深思。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便瞧见秦玉卿忽而抬眼直凝视着她。

便是方才那位贵夫人亦是又一连着瞧了她好几眼。

不多时,颜明锦过来传话,前头宴席开始了。

这才瞧见那秦玉莲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而那边秦玉瑶与放在立在那位贵夫人跟前的姑娘只手拉着手相携而来,二人有说有笑,看来处得挺好的。

秦玉莲且先一步来到了秦玉楼跟前,秦玉楼问她哪去了。

秦玉莲低着声有些阴阳怪气的道着:“躲清静去了,不用想,定是所有人皆围着她使劲的夸赞罢,左不过是那些话,都听了一个上午了,听得耳朵里都张茧了···”

说着,方想起方才秦玉楼不在,只抬眼冷眼瞧了不远处的秦玉卿一眼,对着秦玉楼道:“大姐,你方才去哪儿呢,你可是没瞧见,咱们那位二姐方才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今儿个怕是整个元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罢,哎,都是姓秦的,怎地就不留一条生路给她这两位妹妹呢···”

秦玉莲语气里颇有些酸。

秦玉楼笑着道:“你二姐历来勤奋刻苦,才情出众,你又不是今个才知道,再者,你若是乐意,你也可以啊···”

秦玉莲听了想到那人日日卯时便起来练字背书,俨然将自个当做了个要考取状元的读书郎了似的,光想着,便不由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瘪了瘪嘴,半晌,秦玉莲只道着:“还是不要了···”

见秦玉楼下笑着看着她,秦玉莲忽而道着:“我姨娘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只咱们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子,还是得读些书认几个字,只权当为了他日能够明事理辨是非,但女子也不宜读太多书···”

“哦?”秦玉楼听了有些意外,不由问着:“这是何意啊?”

秦玉莲道着:“书读多了,心气便高了,若是将来境地好倒还好,倘若不好,日子便难熬了···”

秦玉楼听了,忽而抬眼看着秦玉莲,问着:“三妹也这般认为?”

秦玉莲想了会儿,忽而喃喃道着:“我也不知,我只知若是大姐书读多了定是个好的,但若是二姐的话便不得而知呢···”

秦玉楼听了面色微愣,再一次看向秦玉莲时,神色只有些复杂。

第十五章

说说笑笑一整日,秦玉楼只觉得比查上一整日的账还要累得多。

回去时,依旧是秦玉楼、秦玉卿与秦玉莲三人同坐在一辆马车上。

秦玉卿话本就不多,秦玉楼亦是恹恹的有些无力,只眯着眼靠着在养神,倒是向来妙语连珠的秦玉莲这会儿倒是难得安静。

是以,马车里一阵寂静无声。

秦玉楼闭着眼,不知为何脑子里有些许凌乱,想到这日颜邵霆对她说的那番话,及那个推脱不掉的玉佩,心中难得有些烦闷不堪。

又想到了宴席上,秦玉瑶说的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