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众将士齐声接口,念出了负老大生前的训诫,“属下定遵照将军遗愿,护国雪国江山,护卫雪国百姓,忠君爱国,绝无二心!”

此情此景,雪入尘终于明白父皇为何那么放心的将军事大权交给负老大而从不生疑,这样一生为国,忠心为主的人,怎会对他有所怀疑?父皇与负老大少老三两人感情甚笃,三人在一起几十年,如今负老大突然辞世,父皇一定会很伤心,负老大深受百姓爱戴,又岂止是父皇会伤心?

负清风直直的跪着,白衣若雪,墨色的长发随风而起,火光将那双墨色双眸映照出血一般的红色,眸中流动着深幽的光芒,惊人心魄,突然,她起身,望向了众人,“为将军守孝三日,三日后进攻蝶城,南宫飞宇,这一次我负清风不仅要取你性命,更要你焰国大军有来无回!我负清风从不勉强别人,我只问一句,众位兄弟可愿前往?”

嘶哑的声音响彻夜空,众将士闻言尽皆沸腾了,心中的怒与恨早已达到了极致,顿时齐声高呼,长吼不歇,“愿意!愿…我等誓死追随负先生,为三位将军报仇!”

仇恨的声音震慑长空,仇恨的种子在所有人心中深种,疯狂的生长。

负清风整整在棺前跪了三日未起,粒米未进,无论众人如何劝解亦不肯起身,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似乎失去了灵魂一般空洞而木然,看得雪入尘触目惊心,与雷枭商议了无数方法尽皆失败,几万将士见负清风如此,除了巡逻兵之外,所有将士也围棺而跪整整三日。

直至到了第三日傍晚十分,负清风才有了反应,长睫颤动,缓缓转眸望向了一旁的雪入尘,“扶我起来。”整整跪了三日她知道此刻她根本无法独立站起来,经过三日嗓子已恢复,只是滴水未尽很干涩。

雪入尘闻言一愣,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抬眸对上那双清幽的眸子顿时一震,蓦地起身扶住了负清风的手臂,“负清风,你,你终于肯说话了!”她终于有反应了,他还以为她就就此沉溺下去!他还以为…。

她知道不知道这三日他有多担心,他有多害怕!他想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可是他不能与她一样,军中不可一日无首,他要整顿大军,更要派人去探听消息,随时提防敌军来袭。他根本没有多少时间陪她,晚些时间四哥便该到了,他也放心了。奇异的,他现在竟然不再排斥四哥接近她了,只要对她好,一切他都可以不在意。

他说过,再一次相见他会让他看到一个最真实的雪入尘,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会做到!

在雪入尘的搀扶下,负清风缓缓支撑起自己的力量站起身,这一动,双膝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她皱紧了双眉却没吭一声,只是紧紧地握住了雪入尘的手臂,逼迫自己去适应那疼痛!她要记住这痛,只有痛才能让人清醒!

“负清风!你,你还好罢?“雪入尘一震,长臂一伸自腰后揽住了她,俯身去看,没有意外的看到一双紧皱的柳眉。她一定很痛罢?“负清风,如果很痛你就哭出来,别忍着…。”

负清风闻言缓缓舒展了眉眼,冷冷勾唇,“这点痛还不至于让负清风留下眼泪,雪入尘,你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么幼稚,现在的他多了宽容,多了温柔,似乎长大了不少。

雪入尘一愣,眸中出现一抹暖意,没有应答。她对他并不是视而不见的,这样就好。

当雪入尘将负清风扶进营帐之后,立即名人准备膳食,又倒了茶递给她,“你可以么?要不要我喂你?“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跪了三日,早春的天气还是很冷,她的身子本就弱,真不知她到底是怎样忍受的?她有时候的确坚强的令人震惊,一如此刻,她已掩去了悲伤,恢复如常,虽然他知道她的心还在痛。

但她现在愿意说话,愿意喝水,愿意吃饭,他已经放心了不少。

整整喝了一壶的茶水,负清风才停歇下来,有了谁的滋润,喉咙已经恢复过来,“雪入尘,你去告诉兄弟们让他们别再跪了,明日攻打蝶城,我们要养精蓄锐,让兄弟们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她知道他们对爹的感觉并不亚于她,其实爹已经很成功了,她也终于明白了他为何一说起负家军总是那么骄傲,这样一支军队怎能不让人骄傲?他会为任何人一个兄弟挡剑,那些兄弟们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感情来之不易,只有真心待人,别人才会真心待你。

爹不禁是负家军的统帅,也是他们的长辈,教会了他们很多道理。

负家军中的每一位兄弟都是与爹同生共死过的,或许是爹征战沙场惯了,但爹真的离不开他们,每每一想到曾经与他们浴血奋战的场景都会不由得血液涌动,心中更是难以抑制的激昂!但是,爹的年纪渐渐大起来,一直都在担心着负家军的归属问题。爹一直都想找一个有勇有谋,能让众将士信服的人来接替爹的位置带领负家军。负家军是一个团体,若是没有一个好的将领来带领,就不能发挥负家军的威力,长久以往下去,负家军便会毁了,这是爹最不想看到的!

脑中不由得想起那时出征仙霞关前,爹曾说过的话,他在担心负家军,而她那时明知他的期望却没有答应他,此刻她好后悔,让他带着担忧离去,她那时该答应他的。

爹,您放心,风儿会帮你好好带领负家军,负家军绝不会毁去,我会像您一样,对待每个将士亲如兄弟,我会做到您的期望。有一日,我会让您看到天下一统,人民安福,没有战争,安逸的生活,我回代替您在暮鼓炊烟时坐在府门前看孩童嬉戏,您所想的一切我会替您实现。

“负清风?你在想什么?“看着那张出神的小脸,雪入尘疑惑的蹙眉,将侍卫送来的饭菜摆在桌案上,又将筷子递进她手中。”好了,不管你方才在想什么,现在给我好好用膳,你不是要养精蓄锐么?吃完了就快点儿去睡觉!你乖乖吃饭,我出去将你的话转告众位将士。”现在,他这个主帅说的话根本没人听,他们的心全都在她负清风身上,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生气,因为他亦是同样,他的心也在她身上。

负清风怔怔的望着那么离去的身影,突然间觉得一向孩子气的雪入尘在这一瞬间高大了很多,看到手中的竹筷又是一愣,低头默默吃饭,虽食之无味,却必须要吃。

雪入尘,似乎真的变了很多,人总是要长大的,这样的雪入尘比之前好很多,起码不再让她想逃了,反而觉得自然舒服。

雪入尘将负清风的话转告一遍,坐满一地的将士立即踉踉跄跄的起身,很快,空地上便空空如也,再无一…

雷枭见状,不禁感慨道,“果然还是负清风三个字的力量强大…五殿下,你对明日的攻城怎么看?我固然相信先生,但此次她显然没有任何准备,看来是不准备用计谋而是想硬碰硬了。若是如此,我真的很担心…”

“雷将军所担心的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但我们阻止不了不是么?而且,我更相信负清风,相信负家军,如今三位将军遇害,全军上下心中盈满仇恨,怨怒与仇恨的力量是强大的,无所估量的,况且有负清风为首,我相信此次负家军的攻势定会锐不可当!而且,雷将军不觉得这一次与其说走进攻,不若是说是一种发泄,这种怨气一旦沉积下来定会对日后的行军有诸多不便,让兄弟们去发泄发泄也好。雷将军,难道不想痛痛快快的战一场么?”雪入尘缓缓转眸,挑眉道。他知道负清风是想利用这一股仇恨之火,一举而捷,而他绝对相信负家军的力量!

雷枭闻言一震,额头暴起的青筋,紧握的双拳,泛红的眼眶,已然昭示了他的内心。”自然想,那种担心只是雷枭将军的,若是雷枭自己早已忍不住杀入敌军,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五殿下,您知道么?雷枭这一生敬重的是皇上,但敬佩的是将军。雷枭跟随将军多年,他的一言一行雷枭都看在眼里,每次看到将军为了兄弟们受伤都会有所震动。对战的时候将军总是冲在最前面,他严厉的时候近乎残酷,但晚上他经常会半夜里进入兄弟们的营帐为睡相不好的兄弟掖被子,好吃的好喝的总是与兄弟们一同分享,他不仅仅是我们的将军,更是我们的长辈,他教会我们很多做人的道理,为军者的道理。负家军中的每一位兄弟都是与将军同生共死过,我们离不开将军,将军也离不开我们,每每一想到曾经与将军浴血奋战的场景都会不由得血液涌动,心中更是难以抑制的激昂。但此时将军却独自离去,负家军没有了将军会怎样?雷枭庆幸的是,还有先生!负家军的兄弟们现在很信任先生,或许是将对将军的感情都转嫁到了先生身上。将军的离去让我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我相信兄弟们都是同样,这里,这里很痛,很空…,“说着,雷枭握紧右拳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捶着胸口。

雪入尘怔怔的望着眼前强忍悲痛的男子,伸手握住了那只不停捶打胸膛的手,用力抱住了雷枭,低低的开口,“想哭就哭罢…。”他怎么忘了身边这个男人也是人,也是负家军的一员,他有血有肉,也会痛,这三日来他一直忙着军中事物一直压制着悲痛,或许他不允许自己悲痛,除了他之外,他是这个军队的领军者,他不允许自己软弱。但忍耐总有极致,也该给他发泄的空间。

雷枭震住,用力揽住了雪入尘的颈项,眼泪一滴滴的落下。

肩膀上传来灼热的濡湿感,即便隔着衣物,雪入尘默默地感受着,心中无法不震动。负家军,这三个字原来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直至今日他才知道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

负清风用完了晚膳便躺到了吊床上,她逼迫自己休息,闭上眼睛眼前却是曾经的一幕幕画面,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心还酸痛着,最终她忍不住起身走出营帐。夜色降临,此刻的军营安谧冰冷,远远望去她看到了守护棺木的侍卫在焚香祭拜。

深吸一口气,她逼迫自己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她不能继续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意识的便走出了军营很远的地方,到了一处小河边停了下来,夜色无边,河水盈盈流动的声音传来,负清风缓缓坐在了河畔,双手撑着下颚静静的凝视着夜色下闪着徵徵银光的水流。

在仙霞关时,任逍遥便说北方将星有凶兆,而他们以为只是那次而已,是他们大意了。若是她不曾离开冰城,若是她随军而来,爹也许就可以避过一劫,他也许就不会死,她是不是做错了?她不该任性的丢下他们独自离开,若是她能早一点赶到蝶城也许还能来得及救…

“负清风?“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男声,打断了负清风思绪。

负清风闻声一怔,蓦地回过神来,回首望去,只看到夜色里一抹隐隐的身影,似曾相识,但方才那声音她认得,是顾流烟!“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们各为其主,她知错不在他,可一想到爹的死,她就是对他的态度好不起来

“我…,””那冰冷的语气,让顾流烟心中一窒,“我特地来找你。”这三日他每日都寻机会来一趟,但每日来她都跪在棺前,直至今日傍晚来他恰巧看到她回营帐,这才等到了现在,寻到了机会见她。

“找我?我并不知顾军师能又何事找我?“负清风语气漠然而疏离。她并不如此对他,但她此时已经无法左右自己的言行。

顾军师?她之前从未如此称呼过他!她是在提醒他他是焰国军师,与她是敌非发么?他早已料到她会如此,即便她再像仙终究是人,他可以理解。”我只是来送一样东西,送完我便走。”语毕,他走过去,伸手将一个锦囊递了过去,“这是负将军在临死前托我亲手交给你,我没看过。还有,他说对不…,

负清风闻言一震,缓缓伸手接过,锦囊温滑的质地还带着他的体温,说明他贴身放置,她突然觉得对他有些过分,“谢谢…,最后,她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顾流烟一愣,黑暗中抬眸望向了身前夜色中模糊的面容,唇角缓缓勾出一抹笑,她在跟他道谢?其实,她并没有怪他罢?够了,得了她这两个字他也无憾了,“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

负清风轻轻应了一声,若不细听根本听不到。但顾流烟特意留心了,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听到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负清风突然抬头,“顾流烟!”

顾流烟闻声脚步缓缓停住,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沉默半晌,负清风终于开口,“我并不是有心那么对你…。”

“我明白。”顾流烟低低的应了一声,声音温润,他徵徵点头,眸中带着欣慰,举步离去。负清风还是那个负清风,玲珑剔透,那一颗七窍玲珑心将一切都看的透彻,想起来,反倒是他庸人自扰了。

负清风静静的望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缓缓握紧了掌心的锦囊,顾流烟,若有一日你我不再是敌对关系,或许,我很愿意多一个你这样的朋发。只可惜,永远不会有一日,因为我不会背叛的我承诺,而你不会背叛你的国家。

握紧那只锦囊,负清风快速回营,一入营帐便打开了锦囊,触目竟是满目血迹,这是一封血书!心紧缩着,纤长的手指终于轻颤着终于打开,入目是她熟悉的字迹,却是以鲜血写就,她负清风不需要眼泪,她不会让自己轻易的哭!

风儿

爹知道爹的生命在今日即将走到尽头,爹一生戎马,早料到今日这样的局面,老天厚待我,直至此刻才让我遇上,我已很感激。我唯一放不下你与你娘,我死之后你要好好照顾她,还有,负家军就交给你了,爹不想耽搁你得一生,但爹没有第二人选了,请你原谅爹的自私。

还有一件事,爹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就是你得改变。爹早已发觉你不是原来的风儿了,虽然这个身体还是,但你的灵魂显然不是风儿,这让人惊异的事我虽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但却知非凡人所能为之。我一直掩瞒着未告诉你,请你原谅爹。但爹是真心的将你当亲生女儿,你真的很让爹骄傲,不论在哪个方面。有你照顾你娘,爹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唯有一件,那便是你的终身大事。在你女扮男装的时候,四殿下曾来找过我,表明了对你的感情。风儿,四殿下对你却是钟爱,也是真心,若你也喜欢他,便与他结为连理,此一生,爹便不会再有遗憾了,至于你娘,我只有来生再偿还。

爹的死你不要归咎任何人,人无错,战非罪,沙场之上本就如此,爹不希望你为了为爹报仇而将自己至于险境之中!切记!

负老大绝笔

看完了信,负清风无力的伏在了桌案上,缓缓阖上了眸子,唇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

爹,我知您不希望我报仇,也知世事如此,但我只要一想到你遍身鲜血的样子,我就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仇恨!对不起,爹,风儿要让您失望了,别的事情我都答应,唯有这件,恕风儿不孝!

我知您早知我不是原来的风儿了,但您对我还有一样的疼爱,风儿很感激,在这陌生的世界还能感受到温暖与亲情。爹,您知道么?我从未感受过的父爱是从您身上感受到的,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将你们当做我今世的亲人,我爱你们,就像爱二十一世纪的爷爷奶奶一样。

我知您放不下娘,放不下我,放不下负家军,我会好好照顾娘,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带领负家军,绝不会让负家军因您的离世而凋零。

帐帘突然被人从外掀开,一双黑色的金靴缓缓步入帐内,靠近桌案边的人。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察觉到有人进入,负清风轻轻开口,头也未抬。

来人闻言脚步一顿,未退反进,俯身拾起了桌案上那封血书看了起来,半晌之后,重新放回了桌案上,“风儿。”

肩上一暖,负清风一怔,熟悉的声音让她才发觉来人是谁,她这几日人不舒服,根本没闻到那阵异香,“你来了。”她抬头,原本清澈的眸中布满血丝,那憔悴的样子让人心疼。

她抬头果然看到一抹鲜艳的红,此刻她觉得刺眼,这会让她想到那一幕,她不由得皱眉,“雪倾颜,你把你的红衣换掉,我…,”

雪倾颜闻言一怔,直接伸手解开了外衫脱了丢出帐外,沉声开口,“来人,将那衣服带到外面焚了,将本殿下所有的红衣全部找出来一起焚了!”

安静了片刻,外面才传来天河惊愕的声音,“是,殿下。”

负清风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伸手拾起桌案上的血书小心翼翼的折叠整齐重新放入锦囊中保存好,贴身放入衣襟内。这是爹唯一留下的东西,她要好好地保存。

看着负清风那张憔悴苍白的小脸,纤弱的身子,雪倾颜心疼极了,起身走过来握住了那两只握紧的小手,以掌心的温度温暖她的冰冷的手,“风儿,若是难过想哭哭出来,哭出来之后以后都不准再哭,将军想看到重新振作的负清风,而不是萎靡不振压抑痛苦的负清风。”

这段时间她究竟去哪儿了,又是从何处而来?小尘说只有她一人,那任逍遥云追月云天却小昭他们呢?他们怎会分开?还有,将军逝世的伤痛她能走出来么?方才看到她,他便知她很痛苦,那是她的亲人她放在心里看重的人,她怎会不痛苦?连他都觉得难受,何况是她?

他接到小尘的传书便自冰城率领两万兵马星夜赶来,却还是迟了!他也听小尘说了,她单枪匹马闯敌营,又在棺前带领众将士跪了整整三日,他知她很悲伤很痛苦,但他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他方才看到她,她的状态显然好了很多,但他知道她心里依然在痛着,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

负清风怔怔的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清眸黯淡无光,熟悉的温暖自指尖源源不断的传来,却温暖不了她的心,静默半晌,她忽然开口,“你说,若是我没有离开冰城,若是我随军而来,若是夜观星象早点发现,今日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雪倾颜闻言一震,对上那双失神的双眸,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怒气,”负清风!你给听清楚,不要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你还没那么大能耐!你以为你真的是神仙?你是人!天地茫茫,人各有命,正如将军所说,他一声戎马今日的结局他早已预料到了!好,即便你这次救了他,那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你会永远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么?生命无常,人更无法预料,你为“”

“我会!若我知道我回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保护他!可是如今,我已经没有了那样的机会!永远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你明不明白?”负清风忍不住低吼出声,眼前一片迷蒙,她难受,好难受!那样的设想,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都是她的错!她明明知道他有难的,明明知道的!可是她竟然为了躲避他鬼使神差的离开了!

“负清风!”果然!她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雪倾颜气极,伸手用力的扳过那张小脸,俯身对上那双混乱的泪眸时,心中一紧,口气软了下来,“这不是你的错,天命不可违,你无法左右,你明白么?看着我,你看着我!”

负清风闻言反射性的抬眸望去,只有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

雪倾颜见状叹息一声,俯首轻柔的拭去她的眼泪,无比怜惜的伸手轻轻的将负清风拥入怀中,低低的开口,“风儿,哭罢,哭出来就好了…他知她只是难受,她只是悲痛,没有了那层冰冷的面具,负清风的心是如此柔软,弱不可击。这样的她,更让他心疼,他多想代她痛…。

熟悉的温暖怀抱,低低的絮语,似乎触动了负清风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她终于忍不住抱住他的腰,埋在那怀里放声大哭。

雪倾颜的心在瞬间揪紧,剑眉紧锁,缓缓收紧双臂抱紧了怀中的人儿。负清风,在这么下去,我的心会坏…

帐外,雪入尘听着那放肆的哭声轻轻的勾起唇角,那一抹笑却是无边的苦涩,在你心中果然还是四哥值得信任罢?

他明白,这一次的发泄才是她真正的心理宣泄,那个人是谁都没关系,他要只是她能减轻痛苦,他要的只是以前的负清风,他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第二日凌晨,晨曦徵露,整个军营帐内的火光同一时间亮起来,很快所有将士都穿戴整齐,到营地集合,无人领军,却在短短的一刻钟内,七万大军尽数到齐。

而此时,营帐内雪倾颜听到了异动,倏然张开了眸子,怀中人儿昨夜哭了半夜,直至后半夜才疲累之极睡了过去,见她还伏在他怀里谁的如此安心,心中柔肠百转,微微转眸望向帐外,看到灯火摇曳,轻声唤道,“天河。

话音方落,一抹黑衣掀开帐帘,闪身而至,“主子,所有将士都已装备整齐,等候军令。”他今日才算看到了负家军令人震惊的一面,即便无主无帅,那种默契与素质亦能让人心惊!

雪倾颜闻言略略点头,心中却是诧异,负家军果然不愧为负家军,越挫越勇。

天河授意,躬身退去。

待帐内恢复安静,负清风亦在方才醒来,推开了那温暖的怀抱,缓缓张开了眸子,清眸布满血丝,流动着幽冥的暗光,摄人心魄的冰寒,“时辰到了,今日我便要焰国军队有来无回,用他们的血祭奠我雪国三位将军的在天之灵!”

正文 VIP 第二卷 第八章

对上那双眸,雪倾颜一震,跟着起身,握住了那只带着淡淡余温的小手,“我陪你。”于公雪国陨了三位大将,于私负老大是风儿的爹是他敬重的人,更重要的是他要保护她,她已经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他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她,只有他跟在她身边他才能安心。

负清风闻言缓缓转眸静静的望了雪倾颜一眼,轻轻点头,“嗯,我在外面等你。”他只穿了内衫而已,昨夜她似乎有些失态了…。

“风儿。”见她要走,雪倾颜握紧了那只小手,只不过是换一件外衫而已,她有必要出去么。负清风被迫停住,却未回头,雪倾颜吩咐天河准备了白衣,一为孝衣,二从今之后他便也只穿白衣。

穿衣服的整个过程,雪倾颜都没有放开负清风的手,穿戴妥当之后才道,“好了,风儿,我们出去罢。”

负清风闻言一怔,反射性的举步朝前走去,方才她一直在回想蝶城的城门城楼有何不同,可有突破点,她要检阅士气之后才能确定此次攻城是否能够成功。

当那一双人走出营帐,几乎在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过去,当看到两人相牵的手时眸中各自出现震惊,心中皆已了然几分,七万大军整装待发,只等着负清风一声令下!

雪入尘别开视线,心中微微一痛,她与四哥是那么相配,他突然发觉一直以来他都是多余的,在她心里,在她身边都是多余的一个人。

“先生!“雷枭疾步走过来,恭敬的拱手道,“七万大军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先生下令!“他心中的仇恨在涌动,愤怒在叫器!

负清风闻言徵徵点头,挣开了那只被雪倾颜紧握的手,“留下两万将士守寨,由五殿下领军,其余人皆随我攻城!”

“是!”雷枭得令,随即分派下去,很快,留守的两万将士分离出去。

“先生,一切准备妥当!”雷枭躬身道。

负清风点头示意,足下一点,飞身上前,立于阵前,清声开口,“众位兄弟,焰国欺我雪国,欺我负家军,三位将军与昨日敌军遇害,我负清风立誓,势要取下南宫飞宇首级祭奠三位将军地下亡魂!今日我负家军便要踏破蝶城,以血洗怨,让焰国军队葬身蝶城,有来无回!”

清峻的声音并不大,却凛冽生寒,奇异的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晰!

“让焰国军队葬身蝶城,有来无回,报我血海深仇!让焰国军队葬身蝶城,有来无回,报我血汗深…所有人接近高举兵器,高喊出声,各个目光含怒,群情激愤!

一时间,长吼震天,震人心魄,气势可破千军!

与此同时,蝶城探子探听到消息禀明了顾流烟,南宫飞宇等人,武环宇当即便有些急了,“雪国竟然要来攻城!这,这可怎么办?仇恨的力量是无法比拟的,负老将军死在焰国军中,负家军一定恨死了焰国,一旦他们攻入城中,一切都为时已晚!”

“哼!”南宫飞宇闻言嗤笑,冷哼道,“负家军又如何?只要城门关闭,谅他们也不能插翅飞进城来!负清风这个女人果然是个祸害,竟然能又这样的号召力!不过,武将军你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负家军固然强大,但如今没有了负老大,负家军还能叫负家军么?群龙无首,只是一盘散沙,不足畏惧!你先去城楼前观察动向!”

“是,殿下!“武环宇躬身退去,一盘散沙?但愿如此。负家军没有了负老大,还有负清风,负老大只是负家军的精神所在,以往常胜是因任逍遥,之前的常胜是因负清风,而负老大只是一个领军者,若是负清风取而代之,负家军又怎会一盘散沙?

顾流烟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一直沉默着,低垂着眸子不发一言。

“军师对雪国此次进攻有何看法?“南宫飞宇缓缓转眸望了顾流烟一眼,凉凉的开口。这次逼死负老大,他对他成见颇深。哼,但他不后悔!他后悔是没有抓到负清风,还让那个女人伤了他!负清风,若再有下次机会我定会布下天罗地网,让你逃无可逃!

“流烟没有看法,如今蝶城想退军已是来不及了,况且殿下也不会退军,如此便只能迎战了。”顾流烟淡淡的开口,今日的局面前是他一手造成的,若是因他一人原因丧了三军,那他便是千古罪人!

“军师还在怪本殿下逼死了负老大对么?现在四下无人,军师就跟本殿下说实话罢?你与那个负清风究竟是什么关系!?别以为本殿下不知,你冒着生命危险去雪国营地找过负清风!“南宫飞宇拍案而起,厉声质问道。

的顾流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扬眉,“流烟之心,天地可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对焰国绝无半点损害。殿下若想借此机会在流烟身上添加莫须有的罪名,流烟无话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的一切都是殿下一手造成,流烟告退,望殿下好自为之。”语毕,径自起身离去。

“顾流烟!你给本殿下站住!“南宫飞宇闻言气极,长柚一挥顿时扫落了桌案上所有的东西,乒乒乓乓碎了一地,“该死的顾流烟,总有一日本殿下会让跪在本殿下的面前,让你永远没有资格与本殿下嚣张!”

武环宇赶到城楼上时,雪国大军依然逼近,以破冰之势蜂拥而来,那张的阵仗让人震惊,骏马奔驰的烟尘飞扬如云,那身着孝衣的白色军团好似驾云从天而降一般!队伍最前面是三名为首者,中央那抹纤细的白色身影最为显眼,墨色的长发随风飞扬,如丝如缠,只一眼,武环宇便确定那人是负清风!

只是这么看着便能感受到那渐渐逼近的气势,万夫莫当,武环宇意识到此次进攻他们根本抵挡不住!这样一支被仇恨蒙蔽了理智的军队,这样一支不怕死的军队,何人能挡?负老大的死非但没有让负家军散落,反而更激励了他们的斗志,这样的负家军无疑是可怕的,如天兵无疑!

但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不战而退,即便知道不是对手,也要尽力一战!

城楼之上的守卫瞧见那飞速逼近的军队,被那气势被震慑,各个心中胆寒,未战便输了气势,心中有了惧意。

雷枭引马在前,双足一蹬,飞身而起,立于马上,挥动长戟,嘶吼出声,“兄弟们,冲啊!”

吼声若雷,负家军顿时高吼出声,蜂拥而上,一举涌向了城楼下,负家军拉出腰间的特制绳索,纷纷攀墙而上,弓箭手引马在后,急箭如雨,城楼之上的焰国弓箭手成了对立之势,箭箭相对,落马者不计其数!

一时间,吼声惨叫声震天彻地。

雷枭大吼一声,足踏马背,飞身而起,直落在城楼之前,长戟一挥,城垛边隐匿的一排弓箭手尽数倒下,有的从城楼上摔落而下!下一刻,雷枭疾步而入,与守城士兵缠斗在一起,长戟横扫斜刺,千夫难挡,这一刻,心中压抑的仇恨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血染战衣,眸中渐有疯狂之色。

负清风坐于马上,略略观察之后,突然探身引弓取箭,缓缓眯起凤眸,瞄准了城楼之上那柄高高竖起的焰国军旗,羽箭疾驰而出,准确无误的射中旗杆!

武环宇只听得咔嚓一声,顿时一惊,急急的转眸望去,只见身旁旗杆断裂,军旗坠落而下,当即一震,欲伸手去扶,突然强大的气流灌来,心中一震,收回双手的瞬间羽箭穿梭而过,军旗也在这瞬间摔落而下,掉落在城墙之下!

“该死!“武环宇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军旗摔落而下!抬眸望去,看到了纷乱之中那抹白影执箭坐与马上,果然是她!一直听闻负清风箭术过人,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这岂止是百步穿杨!方才若不是她有心放过他,恐怕此刻他的双手已经不保!帅旗不可落,落旗如战败,这是战中大忌!

“风儿,我们先杀进去将城门打开!”看到方才那一幕,雪倾颜眸中满是赞赏,看着城墙难以攻破,开口提议道!

负清风闻言一震,转眸望去,对上那双熟悉的血眸,微微点头,随即飞身而起,白影如虹,在瞬间便已消失在城楼之上,速度快得近乎诡异!她的轻功又精进了!雪倾颜心中赞叹,也施展轻功,随之飞身而去!两抹白影一前一后抵达城楼之上,速度奇快,众人皆惊,根本来不及抵挡!两人在纷乱的人群中行走如飞,完全自如,很快到了城门口,一左一右,双剑齐出,守门侍卫来不及出手便已命丧黄泉!

城门打开,城外负家军蜂拥而入,喊杀声震天,眼看无法守城,焰国军节节败退,最后抵挡不住,有的弃甲投降,有的奔走被杀,血流满地,尸横遍地…

而此时,南宫飞宇也听到那震天的喊杀声,顿时一惊从软榻上倏然而起,正欲询问,便见顾流烟自外归来,带着一众亲卫兵,“殿下,负家军已经攻破城门,如今正朝府邸杀来,殿下快些随着亲卫兵由西城门离开!“他早便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仇恨与愤怒就是最好的武器,锐不可挡!

“你说什么!?“南宫飞宇不可置信的低吼出声,“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攻破城门,不可能!决不可能!顾流烟,是不是是你?是你勾结负清风里应外合,他们才会这么快攻下城门对不对!”

“就是你啊,好了,乖乖过来跪下,本殿下下手很快的,你不会感到太痛苦!虽然你无耻,但我们不能跟你一样无耻,所以,本殿下准许对你用斩首之刑。”雪倾颜举剑指着人群中的南宫飞宇,血色的眸子半眯着,眸光冰冷。

“可笑!“南宫飞宇嗤笑一声,却往后退了三步,贴近了顾流烟。这个时候好像只有顾流烟能救得了他了,该死的!他还很年轻,他不想死!但他心里明白的是,负清风这个女人已经恨他入骨了,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她都会追过来,直至杀了他为止,她眼中的恨意是那么强烈!

顾流烟缓步上前,走到了队列前方,望向了负清风那双冷冽的眉眼,”负清风,你能否…,你!?”话还未说完,身子便再一瞬间僵住,无法动弹!顾流烟顿时一惊,她竟然点了他的穴道!而且还是隔空点穴!隔空点穴,这不是天机老人的独门点穴手法么?她,她怎么会?难道…

“先生!”武环宇一震,正欲上前,方才跨出一步人也定在原地,无法动弹。负清风她,她竟然又点了他的穴!

“将军…,“武卫军顿时凌乱,却都在同一时间被点了穴道。

负清风缓缓收回双手,抬眸望向那几人,“顾流烟,武将军,我知保护南宫飞宇是你们的责任,但我必须杀了他!你们阻止不了我,我也不会让你们阻止!如今你们被我点了穴,就算南宫飞宇死了南宫烨那老家伙也不会怪罪你们的。”他们曾经帮过她,无论如何她也不会伤害他们,但她很清楚他们会阻止他。

顾流烟武环宇闻言一震,只能瞪大了眸子,却无法说出一句话,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白影由眼前走”

南宫飞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不住的后退,这个负清风她是不是妖精!她怎么能在眨眼之间就点住了所有人的穴道!?这,这根本就不可能!方才他还在得意人多,不过顷刻间竟然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了!

负清风一一步步的靠近,凤眸深深地凝视着那抹不算后退的身影,唇角掠过一抹冷笑,“南宫飞宇,我说过我会取你首级,就一定会取你首级!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不会如此轻易便杀了你,我回待你回营,在三位将军的棺肃杀了你。”

“你?!“南宫飞宇一震,怔怔的望着那张清绝的容颜,心中渐渐发凉,身后一顿,竟然已到了墙根处,他退无可退!“你这个妖精!“话音方落,手臂剧痛传来,竟然被人划了一剑,血刹那间涌了出来!

雪倾颜满脸不高兴的收回长剑,冷冷扬眉,“这句话岂是你这种人渣可以说的!关于风儿的话,你半句也说不得,你没有资格!”竟敢说他的风儿是妖精,岂有此理!

负清风闻言一怔,柳眉徵皱,正欲开口便听到了后方传来了雷枭的声音,“先生!四殿下?先生…

雷枭领着众将士飞速而来,在看到墙根处的南宫飞宇时猛然一震,“南宫飞宇!你这个畜生!“雷枭气极,所有的愤怒都涌现在双眸之中,当即冲了过去,一拳挥了过去,南宫飞宇的脸被打偏,脸当即便肿了起来,唇角滑落丝丝血迹。

见身后的将士们都蠢蠢欲动,负清风立即开始阻止,“兄弟们等等,南宫飞宇必然要杀,但不急在一时,将他绑了带回军营,在三位将军棺前再行刑为迟!”他们这些人怒气一犯上来了根本都阻止不住,恐怕只在这儿就要将人打死了。

“是,先生!”众将士立即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南宫飞宇绑了起来,这期间,没少动手,反观南宫飞宇整个人早已蜷缩成一团,眸光散乱,整个人似是傻了一般。

雷枭走过来朝负清风与雪倾颜各自行了一礼,“四殿下,先生,雷枭先这狗贼绑到城楼上去,众位兄弟看了一定很高兴!”

“去罢。”雪倾颜挥挥手,雷枭领着一众将士将南宫飞宇绑走了。

“他们你打算怎么办?”

负清风闻言一怔,转眸对上那双流光淡淡的血眸,“你想怎么做?”对于他们,她真的很困扰,放不是不放也不是,但有一点她不会伤害他们。其实,在她心里这次是想放过他们,因为她不想…。

“放了他们罢。”雪倾颜突然叹息道,对上那双讶异的眸子,徵微扬唇,“我明白你心中所想,放了他们罢,我也不想在看到另一个负老将军的结局。”武环宇的忠心天下皆知,这个人与负老大一样对主子都是死忠之辈,若将他囚与军中,只会成为另一个悲剧。再者说顾流烟,这个人他在边城时便看他不顺眼了,如今,他更不是将他留在营中,这不是给自己增加危险么?反正她心里是想放了他们的。

负清风震住,他为何每次都能轻易看穿她心中所想?只是一瞬,负清风便回过神来,给众人解了穴,“你们走罢,下次再见,我不会再手下留情,希望诸位亦是同样。”她并不想与他们成为仇敌,但无从改变。

一解了穴,武环宇便转头急急的去寻南宫飞宇的身影,“先生,殿下…

顾流烟徵徵摇头,示意武环宇放弃,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并非他们不救,而是他们也无能为力。”负清风,希望下次我们不会再见了。”他望向她,眸中带着无奈,带着淡淡的苦涩。正如她所说,他们再见时无非是在战场上,刀剑无眼,战争无情。

“我也希望此生都见不到你。”对上那双湖蓝色的眸子,负清风微微敛眉,转身朝门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