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吃惊也只是那一瞬间的事,两人都起身行礼,李恪摆了摆手:“不是在宫中,二位勿需多礼。倒是高阳莽撞,教二位笑话了。”

两人齐道不敢,重新摆了碗筷,请萧湘同李恪入座。

于是菜品也齐齐重新点过,四人围桌而坐,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有些尴尬。萧湘性子素来外向,而辩机和房遗爱在她眼里都不是讨厌之人,见大家都不说话,便先行开口道:“没想到佛法如此高深,连房相的公子都如此着迷。”

那房遗爱脸上竟然闪过一丝不自在,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举了杯子,猛灌一口。

好在萧湘的重点并不在他的身上,也不在意他的神情,扭头看向辩机。

“禅师可知我此次前来会昌寺的原因?”不知怎的,她就是想刁难下辩机。明知道自己这理由不过是为了避免去和亲的命运,却就是想看看他如何说法。

辩机面上一滞,竟然一时未曾答上话。

李恪微皱了眉,开口将话题带开:“方才见住持正讲经,禅师不用前去么?”

辩机含笑,轻轻摇了头:“贫僧正是从那处过来。”

李恪看了他几眼,却是转过头去,自斟自饮。辩机也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教萧湘看的发愣,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迷。

房遗爱也是一脸茫然的表情,萧湘看了他一眼,心头有些郁闷。

她素来不喜这般草原风情的帅哥,说她跟不上潮流也好,不时尚也好。她对这种类型的男人,总归喜欢不起来。总觉得他们有大男子主意,或许还会打老婆…虽然说这古代人更是有大男子主义,但外表看起来儒雅一点的,打起来也会比较不疼些吧?

可是,现下李世民仿佛是铁了心要将自己嫁给这房遗爱。她如何不慌?更别说,历史上就是这么记载的。

萧湘紧拧了眉,又抬头看他几眼。

她目光扫过,那房遗爱竟显得有些仓惶,萧湘心头不由疑云从生,他好好的仓惶什么?莫非有什么问题?

联想到那日他听闻李世民赐婚,却也是看上去不大情愿的样子。

萧湘心头不由一动,如果房遗爱上折子辞婚,或许自己就不用嫁给他了。她眼珠转了转,扯出一抹微笑:“听说公子对骑射极有研究,可否为本宫指点一二?”

她这是在睁眼说瞎话,她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对马更是有着天生的恐惧感。前几天李恪想教她骑马,她还赖着死都不肯接近,这会说是想要人指点,不是明摆着胡乱说话么?

一边的李恪闻言,不由扭头看了她,眼中满是惊诧。

萧湘装作没看见,起身便向外走。事关她终身幸福,不拼不行啊…房遗爱无法,虽然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却也只能快步跟上。

外面此时微微的有些飘雨。

只是细雨,并不大。那雨丝便如绵针,稀落的从空中洒下。虽然不大,却还是足以打湿萧湘的鬓角,雨丝落在她的发间,凝聚成一颗颗晶莹的珠子,点缀其上,却是别有一番美意。

有的则是落在脸庞之上,微凉,却教人的脑子格外的清醒。

“公主殿下…”房遗爱跟在她后面已经走了约有十分钟,她仍旧一言未发。房遗爱终于有些困扰的开口。

毕竟她去的方向不是马廊,而是会昌寺的大雄宝殿。

“房遗爱。”她停了脚步,转回身。发际的步摇微微有些颤抖,红宝的耳铛也在微微跳动,宛若两团燃烧的火焰。

她此时的口气极为严肃,房遗爱顿时一愣,忙低声回话:“啊…是!”

“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娶本宫?”萧湘犹豫半天,还是将话问出了口,面上却是绯红一片。虽然她并非是在对房遗爱表白,但教她一个未婚姑娘去问人愿不愿意娶她,也够让她害羞的。

房遗爱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白,整个人僵在当场,吱唔着半天不敢出声。

“你倒是说啊!!!”萧湘有些着急,希望能听到他说个不字。

可她越急,房遗爱却越是不开口。整个人显得有些烦燥,面上更是渗出几滴汗水。

“若是你不愿意娶本宫,你立时回去给我父皇上个折子。”她见房遗爱不开口,更是着急,一时间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却见那房遗爱脸上青白一阵。

“呵呵,原来你们在这里。”李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湘心头一惊,忙回身看过去。只见李恪身上的衣服已经尽数被打湿,显见已经在雨中站了良久。

自己方才和房遗爱的话,他有听见么?

萧湘紧盯了他,却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心下有些惶恐,总觉得这些话不应教人听见。可又不能跑去明着问…她便又瞪了房遗爱一眼,道:“方才交待你的话,莫要忘了!!”

当下便借口身子乏了,也不去管身后的李恪和房遗爱,快步回房。

夜色渐渐的铺陈开来。

星子欲明未明,月半遮了面庞,露出几分清冷的白。

萧湘只觉心头烦闷,她在床上躺了半晌,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忆起白日的行为,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后悔。

自己那番话实在有些暧昧,万一房遗爱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这便如何是好?

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越想越觉得这觉是铁定睡不成了。

突的又忆起白日见到辩机同房遗爱似乎关系挺好,不如去寻了辩机,让他帮忙带口信给房遗爱…自己不方便再找房遗爱了,万一被别人误会,自己怕是几张嘴都洗不清。

她素来是行动派,想到便要做。

她见习习睡的极沉,便没叫醒她,自己顺手拿起一边的衣服穿上,推门而出。

她此时并没着宫装,而是随意的穿了一袭白色的长袍,头发也未绾起,只是随意披在身后,闲适如同在自己家中。

只是她的方向感向来不好,出了院子,未走得几步,便迷了方向。她这才后悔方才未叫习习同行,这四周的建筑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哪里还分的出什么区别。虽说有满天的星子,但她是不分东南西北的,即使是太阳高照,她也分辨不出,有星没星对她来说更是如同摆设。

也不知道绕过几个弯,走过几道门。

空气中隐约有笛声传来,她终是舒了口气。这应该是守夜的僧人,自己只消找到他,便可教他送自己回那院落。

至于找辩机一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反正她在这会昌寺里住着,也不怕见不到辩机。

于是顺着笛音前行,走了约莫三四分钟,远远的便瞧见一名僧人坐在湖边的大石上吹弄着手中的长笛。

皎洁的月光从半空而落。洒在湖面之上,泛出点点的银光。那僧人手中的长笛乃是玉制,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晶莹,加上湖面水光的倒映,却显得他风采俊秀。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也教人心神往之。

萧湘向前走了两步,那僧人仿佛察觉到有人接近,笛音一滞,随即停下。他收了长笛,跳下大石,张口质问道:“何人夜访会昌?”

萧湘瞬时便如雷击,这声音是辩机的。

而辩机见她不说话,更是疾行几步,到了她面前。待看清是她,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惊讶,却也无言无语。

半晌,他才吞吐道:“公主晚上怎么会出来?”

萧湘只觉自己心跳加快,本想实言相告,话到嘴边,却是变了样子:“我听见有人吹笛,心头欢喜,这便出来看看。”

辩机微的颔了首,却是不再搭理她,径自转过身去,长笛一横,再行吹奏。

这湖边本就植有丹桂,此时微风略起,空气中溢满甜香。辩机便立在湖边,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下,加上手上玉制长笛在月光下泛出柔和的光泽,人影于湖面投影出迷幻之景,竟教人一时不忍离去。

辩机的长笛奏的也是极好,初时是低低的呜咽声,渐渐声音拔高几度,像是出征前的号角。长笛那幽怨的曲调一扫而空,却化作急促的音律。笛音如雨点般洒落,却又似万人冲锋,不消得片刻,声音渐低,又回复至初时的呜咽,却比那更为凄寞。

萧湘先是有些着迷的听着,却在瞥见辩机脸上那一抹冷然后惊醒。她可不曾忘记,辩机之前入宫便是为了报父仇。

虽然说自己暂且劝得他退去,但难保他不会卷土重来。

此时并不若往常,以前自己与辩机并不相识,他若是行刺了李世民,陪葬的也只有会昌寺。但自己的蛊毒乃他所解,辩机在甘露殿待的时日算久,自己此刻又奉旨于会昌寺小住…若他这时再去行刺李世民,有心人算起来,或许会牵扯到自己。

可听现在他奏的曲子,却似是仍存了那复仇之念。

萧湘的眉头紧锁,心中盘恒着如何劝他放下执念,却是一筹莫展。半晌,那笛音渐止,辩机反手将长笛插在腰间,缓步行至萧湘面前,轻声道:“夜间露水凉,公主还是早些回房吧。”

他这么一说,萧湘才记起自己方才疾行至此的真正目的。她脸上顿时一红,声如蚊呐:“我…迷路了。”

辩机本已欲离去,听到萧湘如此说,不由停住脚步,惊谔的看向她。萧湘的脸更加红,所幸是夜间,看的不是那般明显。辩机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容,声音也较方才轻快许多,任谁都可以一下子听出里面的笑意:“贫僧正要回房,倒是与公主顺道,公主可愿与贫僧同行?”

萧湘忙不迭的点了头,她自是愿意。

辩机微微一笑,抬步便向前行去。萧湘见他起步,不由一急,生怕自己再度走丢。一个箭步上前,想追上辩机。不想此处正是湖边,她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萧湘是想也没想,伸手就抓,如同那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浮木一般。

便只听哧拉一声…辩机的半边袖子竟然被她凭空扯断!!

不过即使是扯了袖子,也不能避免她摔倒的命运。所幸此处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大石,萧湘才没有破相,皮肉之苦却是少不得。

她咬了牙,觉得右手掌一片火烧般的疼痛,想来是方才摔倒时和地面磨擦所致。千万不要感染才好,她脑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抬头却见辩机正瞪直了眼睛看向自己…手中的半片袖子。

待萧湘将目光投向他,辩机这才回过神,面上有几丝尴尬。毕竟唐朝风气再开放,男女之间也不好如此相见。萧湘虽说扯的是辩机的袖子,可那衣服的式样决定了…这袖子被扯掉,衣衫就不好固定住。所以,现在辩机几乎是光着上半身,这于礼十分不合。

须知是初唐时,僧人算得上是上层阶级。上流社会更是讲究礼法,即使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是在私下,表面上是做的极好的。

两人对视一眼,辩机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取过萧湘手中的半片衣裳,遮了上身。

萧湘咬了唇,羞愧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快些起来吧,我送你回去。”也不知道辩机是不是被刚那一幕哧到,竟然忘了自称贫僧。不过他自己和萧湘都没有注意到,萧湘点了头,刚准备起身,脚踝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她一下站立不稳,又重重摔了下来。

辩机这回才真的紧锁了眉,开口问道:“如何?”

萧湘已经回答不了他的问题,眉毛紧紧的锁在一起,眼泪已经掉了出来。她探手摸去,只觉脚踝处已经肿的像个馒头,皮肤被撑开,薄薄的附着在筋肉上,似乎微触一下便会崩开。又像是荔枝,外面的薄膜一破,里面的汁液便喷涌而出。只是这喷出的应该是鲜红的血液…萧湘痛的牙齿打颤,无法言语。

辩机在边上定定的看了她几眼,喉咙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向前走了两步,显得有些犹豫,却还是蹲下身去,双手向萧湘的脚踝摸去。

他的手心冰凉,萧湘只感觉脚踝的那阵火热被这冰凉一震,似乎好了些许。耳中便听辩机道:“公主,你且忍耐一下,贫僧需要为您做下检查。”

萧湘咬着牙点了头,感觉到辩机的手滑过脚踝的肿胀处,又四下按了按,她只觉疼痛稍解。刚想说话,辩机却猛的将她的脚一掰…

“啊!!”她不由惨叫出声,仿佛自己的脚已经被他掰断,痛到无以复加。

“好了。”辩机语意柔和,似乎是在安慰她,“贫僧已经将公主脱臼的脚踝复了位,只是三天内仍不得行走,需卧床修养。”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这会儿…应该已经不若方才那般疼了吧?”

似乎真的是在关心自己。萧湘愣了一下,脚上的痛楚真的不是那么强烈了,只是隐隐还有一些。她点了头,道过谢。

接下去的话却哽在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辩机瞧了她一眼,又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委屈公主了,贫僧背您回去。”

他的背很宽阔,亦没有多余的肌肉,看上去十分结实。萧湘这样的人素来有着好感,她记得以前自己曾同凌夜说过,这样的男人,才会给女人安全感。

可是…眼前有这样一个背部的男人,竟然是一个和尚。

不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心底的恐慌再度泛起,自己…会同历史上的高阳一般,走上那条不归路么?

心底如是想,却还是将手环上了他的脖颈,伏在辩机的背上。

身体的热度透过衣裳传导过来,似乎有些烫人。她微红了脸,正嗅到辩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一下子礼佛时那空灵的感觉似乎回到脑中,安心到没有任何烦恼。

四周很静,静到她可以清楚的听到辩机的心跳声:如擂鼓,急促而有力。

辩机就这么背着她,一步一步的向着院落而行。两人谁也不说话,或者是不愿意说话,亦或者是无话可说。

便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萧湘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叹息声,只是那叹息声那样的轻,轻的她也几乎以为只是自己的幻听。

“辩机…你为什么是个和尚呢?”

叹息声被风吹散,宛若无踪。

只是辩机的身体似乎在这一刻微的有些僵直,旋即恢复正常。

第八章,命里有时终须有

李恪并未在会昌寺久留。

他比不得萧湘,他是藩王,是大唐最出色的三皇子。萧湘尚未起床,他便骑了马匆匆而去,听说是属地有变。

却仍旧是派了人手守卫会昌寺。萧湘知道这三哥待自己极好,很多事情都不放心别人去做,事必躬亲。心中不由感叹,做哥哥做到这份上,也绝了。

不过他这般,倒教不少宫女感叹,嫉妒不已。只是萧湘与他相处时日不长,并没有什么浓厚的感情。李恪在时,倒是会限制她,这些事情不能做,那些东西不能吃,少了不少自由。此刻李恪离了会昌寺,她倒像去了枷锁,一时间觉得天空都明媚很多。

只是…她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外面的景色。

雨从窗棂上滴下,落在地上的小水洼中,溅起几许水花。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只翠色小鸟,在水洼中飞快的打了滚,又将羽毛上的水珠迅速抖落。张开翅膀,一飞冲天。

此时雨已经渐止,天空也放出碧蓝的颜色,萧湘又是长叹,她竟然扭伤脚不能下床…真是扫兴。视线却落在远远走来的人影上,淡灰色的僧袍,手中还托着什么…是辩机。

她一声惊呼,整个人顿时向下滑去。脸上便是烫得如火在烧,想起昨夜自己最后那句话,以及辩机将自己背进屋,放在床上时的眼神。她便想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他来干什么?

心头闪过一线讶异,却听到门外响起习习的声音:“辩机禅师?您有什么事情么?”

昨夜辩机送她回来时,习习竟然已经睡下,这样不机灵的宫女,实在是太少见了。也因为如此,习习并不知道导致自己扭伤的祸首便是眼前的辩机。

而这么一闪神,辩机说什么她并没能听清,却见门被人从外推开,略带潮湿的空气一下子涌将进来,她紧闭了眼,装做熟睡。

闭上眼,自然眼前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有人将门带上,以及…男人低低的闷笑声。

“公主,睡着的人,是不会将耳朵竖起来的。”脚上的纱布似乎被人慢慢解开,冰凉的触感告诉她,那人正在帮自己处理脚踝上的伤。

空气中泥土的味道顿时被浓重的药味所取代,熏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向来讨厌药汁,上次解蛊之后,更是严重到了闻到味道就想吐的情况。

“忍着点,若你此刻吐了出来,恐怕秽物要在你身上待上一会。”辩机的声音仍旧带了淡淡的笑意,听的却教人觉着十分恶心。

既然他已经识破自己装睡的伎俩,她也不打算再掩饰,眼皮一下子翻上去,正瞧见辩机在床的那头,小心的为自己脚踝推拿。

萧湘心头有些奇怪,她出宫时,是带了太医随行的。这些事情,交给太医处理即可,他缘何要亲力亲为?

难道又是一个李恪?

萧湘不自然的笑了笑,脚踝处传来温热的触感。辩机这时抬了头,正迎上她的目光:“这不是药汁,是蕃邦的药油,专治跌打损伤一类的。叫千里追风油,一个时辰之内,患处不得遇水。”

他一面说,一面为萧湘缓缓的按摩。那药油本就是热力之物,经过他的推拿,泰半渗入了她的皮肤之中,疼痛的感觉似乎也被撵走,整个患处只觉得热热的,却是十分舒服。

萧湘眼角余光扫过整间屋子,发现除了自己和辩机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她不由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个习习,还真是伟大…竟然敢让一个男人和公主独室而处,她也不怕出什么事啊。

“我的蛊毒真的没事了吧?”萧湘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话题,只好胡乱扯上一个。

辩机手上的活微停了下,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公主不相信贫僧的医术么?”他突然停顿了下,像是了悟了什么,又道,“不过如果为了避免去和亲,贫僧倒是可以让公主看起来像似未好的样子。”

萧湘眯了眯眼,仔细瞧过辩机的脸。

他长的十分英俊,除去初见时让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眼睛外,其它的器官亦似神的礼物,打造的没有一丝暇纰。或许是因为常期在室内的缘故,他的皮肤微的有些苍白,但这却让他更添一丝遗世之感。

她心头不由有些感叹,昨夜自己伏在辩机的背上,他的肌肉结实而有力。而此刻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来。萧湘抬了眼,再度向他仔细看去,那双眼睛上有着浓密而纤长的睫毛,随着他专注的眼睛而微微的颤动。

她不由眼皮微微一跳,她曾经听说过,睫毛长的人都是非常有心计的,眼前的这个辩机难道也是么?

辩机见她半晌无言,不由抬头看过来,却见萧湘睁大了双眼在对他上下巡视,面上不由闪过一丝尴尬,开口道:“公主?”

萧湘这才回过神,或许是因为屋子里只有她同辩机两人的缘故,她显得有些放松,一句话不由冲口而出:“我总算知道魔女为什么会去诱惑阿难了。”

只是未曾想,这句话一出口,气氛却一下子降到冰点。

辩机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原本正在为萧湘按摩的手停了下来,双眼看向萧湘,却是说不出的阴沉。

萧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玩笑开的或许有些过火。本想道歉,却在看到辩机阴沉的表情后将话咽了回去。她是天生的倔脾气,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凌夜从十楼推下来了。

更别说穿越时空来了这唐朝之后,更是成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哪里有人给她脸色看过?她也不说话,同样死死瞪住辩机。

其实时间过的并不慢,但两人如此,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辩机手掌握了拳,又放开…又握了拳,又放开,内心似乎有着什么挣扎。萧湘却只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是静默的看着他。

“空即是色。”辩机深吸了口气,似乎万般挣扎的吐出四个字。也不知道是在对萧湘说,还是在劝自己。

可萧湘就是个不识趣的主儿。

她唇边浮上一抹笑容,轻道:“什么空?”

她突然间的问话让辩机一时不觉,开口回道:“空即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