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打来了这大唐后,倒都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推测别人的。

口中称了谢,微行了媳礼,萧湘便领着习习离去,身后隐约传来两人细微的对话声。她唇边露了笑,将那些字眼全部抛却脑后,就比如没有听到。

别人之所以能让你生气,是因为你在乎,如果你不在乎,他们便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也是白费力气。

她从来都知道。

知会过房家之后,她便立刻搬了出去。只一辆单薄的马车载着她和习习,车中三两箱子。东西并不多,泰半嫁妆之类的东西,在婚礼前就送到了公主府,她此刻也不过早些搬出去,所以也并不怎么吃力。

此时不比在宫中,出入都是前呼后拥,房林氏甚至没有加派人手保护她的安全。倒也好,清静。萧湘透过薄纱的窗帘向外看去,街市上人来人往,喧闹非常。相较于在现代看到的电视,这番热闹场景倒是远远超过,看来贞观盛世不是虚名。

大唐风气的确开放,街上的行人中,竟然夹杂着不少异族胡人。红发的、金发的…而没有一个行人对他们多看一眼,却似视若无睹。看来大家早习已为常。萧湘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金发的外国人时,还盯着看了好几眼…这大唐果然繁华啊!!

她心中感慨,便令车夫放慢了车速,想多看几眼风景。

古色古香、各式各样的店铺从车外一一滑过,店铺的招牌也完全与现代不同,有布制的、有木制的,甚至还有石制的。她视线落在车子前方的一家店铺招牌上,那招牌装饰精美,看上去是红木所做,上面还镶了几块玉。

"通灵珠玉行",她顺口念出,不由失笑,若是将珠玉行换两个字,她怕是就会立即跳下车了,她可不会忘记在现代十分出名的那家店,也是叫通灵的。

若是真换了那两个字,店主八成是同她一样的遭遇。

脑中胡乱想着,却突然见一个熟悉的面庞从车前走过,是她?萧湘心头一惊,不由大喊出声:"停车!!"吓的车夫猛的一拉缰绳,习习一个不察,竟然险些摔下去。

萧湘略带歉疚的笑了笑,却是急忙掀开车帘向外走,随行的人都吓了一跳,但又不敢出声,只好在后面跟上。

可惜那人已经完全消失在如流的行人中,不见了踪迹。萧湘微皱了眉,心中揣度不已,会是她么?凌夜…方才那人的眉眼,竟同凌夜一般无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么?不太可能吧,即使凌夜也穿越了时空,但她也不可能保持面貌不变吧?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停在那通灵珠玉行的门口,既来之,则安之,不如进去看看。萧湘心头打定主意,便也不管身后跟从的三名侍卫,提了儒裙,迈步而入。

店铺并不大,但装饰的却是十分精巧幽雅。

里面的布置并不若萧湘想像的一般,她看到珠玉行,脑中自然就想起在现代看到的珠宝店,哪家不是把一堆夺目耀眼的钻石珠宝放在玻璃柜中,然后打上射灯。各色宝石便在射光下散出炫人的流彩,映的所有女人心神恍惚,恨不得通通买回去。

可眼前这家…哪里像是珠玉行,只见进门一幅巨大的山水屏风,她仿佛能够听见瀑布的声音从屏风上散而出,画工能精巧到如此地步,堪称神来之笔。转过屏风,放了两幅桌椅,中间案几上燃了香,是奇异的香气,萧湘一时间有些恍惚,这味道似乎在哪里闻过…她深吸口气,稳下心神,便见一名青衣男子坐在上首,面露微笑的看着她。

萧湘顿时心头一震,这男子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她再是熟悉不过,这气质…这气质…她倒抽一口冷气,盯了他,半晌无法言语。

那男子向着她微颔了首,开口道:"在下仲离,可否与公主私下谈谈?"

他一语便道破萧湘的身份,后面跟随的三名侍从顿时大为紧张,手中的刀剑出鞘,一时间剑拔弩张。

萧湘深吸了口气,回身道:"你们都退下。"她言语间自然透露出威严,三名侍卫对看一眼,什么也不敢说,应了声"是"之后,便退到门外守候。

萧湘又看了一眼习习,再度开口:"你也退下!"

习习一脸吃惊,却也没说话,躬身向后退了几步,返身出门。在门板被合上的一刹那,萧湘听那仲离道:"公主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

虽然仲离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但听在萧湘的耳中,却如同炸雷。她面上便是猛的一白,双眼紧紧盯住了他,却是什么也不说。

纵使她不说,但她的表情已经将所有的答案写在上面,仲离似是极为满意的一笑,起身向她走来。

萧湘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心脏跳的那样快,仿佛一阵阵鼓点敲过,紧张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而她的手心更是因为紧张而出了汗,湿滑的十分难受。

"公主莫要慌张,在下并无恶意。"他突然向前走了一步,从桌下抽屉中取出一件东西,递到萧湘手上,"公主可认识这个?"

那是一串红色的手珠,每颗手珠上都刻着一个奇怪的字符,只是字符极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除去这点之外,手珠看上去非常的普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萧湘却是熟悉无比,那是凌夜…是凌夜祖传的东西,她视若珍宝,从不离身。

她点了头,刚想说话,却见那男子突然跪倒,双手高举手珠:"仲离叩见圣女。"

圣女?

萧湘惊的再次倒退一大步,他在说什么?

"请圣女接下手珠。"那仲离抬了头,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不是什么圣女,你是不是搞错了…"萧湘有些慌乱,返身想逃。背后却升起一道紫焰,将她的去路死死拦住。

"没错,您是从千年之后的空间被长老召唤而来…"仲离看了她一眼,竟然强迫的将手珠带在她的腕上,缓缓述说。

第三章,拈花但笑因缘错

月半弯。

微风穿过窗前的花园,吹动一池碧水。那池中的睡莲也随着水波上下微微起伏,像是在跳着一支神秘舞蹈。

萧湘手腕上鲜红的珠子在月下发出诡异的光芒,像是鲜血,她似乎能闻到这手珠中的血腥味。用二百名处子鲜血浸泡而成的手珠,想着就教人浑身起颤。她环视四周,仿佛这空荡的房间里躲着无数的冤魂…

她咬了下唇,左手死死抓住那串珠子,拼了命的向下扯。手腕已经被磨擦得通红生疼,可那手珠竟是浑然不动,像八爪鱼般紧紧吸附在她的手上。

她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双眼发直的看向那串珠子,脑中不由想起日间在那通灵珠玉行所遇到的事情…

那仲离将数珠套在她的手上之后,便显的十分狂热:"您是长老从千年之后召唤来的圣女,为了兴我巫教而来的。"

萧湘顿时满面的惊恐,巫教,那不是凌夜说过的么?她是古巫族的传人,她曾经说过,如果古巫族没有灭教的话,她就是巫教的圣女。

难道说,眼前的人竟然就是千年之前的巫教成员?那么…他们要召唤的,倒底是自己,还是凌夜?

她尚未说话,那仲离又突然跪在她的面前:"半年之后,凌长老即将抵达长安,届时,我们将带圣女返回圣地。目前附在这唐室公主的身上,还请圣女忍耐,实在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身体了。"

凌长老?这三个字晋说出,萧湘便有几分肯定,他们八成是找错人了。

她深吸口气,缓慢道:"你们是如何召唤的?为什么要从千年后召唤我来?圣女不是每一代都有的么?"这些关于古巫族的事情,她隐约也知道一些。由于在现代,古巫族只有凌夜一家了,也不存在什么秘密,凌夜便同她说了许多。若是换了这唐时,恐怕没有人敢随意往外说的吧?

"本代的圣女…一年前死在了唐军的手中。"仲离突然涨红了脸,身体隐约有些颤抖,言语也充满了恨意,"而唐军,更是将四位继承者全部杀死,妄图亡我巫教…凌长老推算后,本朝已无可继圣女者,唯千年之后一女名夜,尚能挽救巫教。凌长老便同另两位长老一起,耗了半生功力,才将圣女您从千年之后带回。"他又长叹口气,"若非您是凌氏的直系后裔,恐怕长老们半生的功力都不够召唤的!!"

果然是找错人了!!

萧湘极端无语,她叹了一口气,刚要开口,那仲离却又道:"这手珠前些日子险些被人抢去,若是落在别人手上,属下便万死也不足赎罪。"

她听在耳里,整个人一愣,开口问道:"若是…被旁人得去了,你如何做?"

仲离露出一抹坚定的眼神:"圣女放心,虽说手珠一但戴上就取不下来,但如果带手珠的人死了,手珠自然就会离开她。如果属下在将手珠交给您之前弄丢了,无论那人在哪里,属下必杀之,当然,属下不会掩饰自己的过错,也会自杀谢罪!!"

萧湘立刻将自己不是凌夜的话吞回了肚中,她并不想死。

"我要如何振兴巫教?"她半眯了眼,有些惴惴不安的开口。

仲离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低头道:"属下也不明白,等凌长老来了,您就知道了。"

她总觉得这仲离有问题,从那通灵珠玉行出来,她一路便有些浑僵,仲离那诡异的眼神总让她心头不安。女人的直觉素来是灵验的,振兴巫教,怎么听着有些奇怪的感觉呢?

况且…她将目光移向自己的手腕,那手珠紧紧的吸附在自己的腕上,珠子的内部似乎有液体在流动。手腕上还隐约有些疼痛的感觉,她轻轻将手珠向上推了推,先前手珠紧紧吸附在手上,这会轻轻一推,竟然能够推动。仿佛它能够判断你是想取下,还是只是随便动动。有灵性的东西,非善即恶。

而这个用二百名处女鲜血浸泡过的手珠,绝不是什么善类。她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这么郁闷呢?穿越到唐朝来,八成就是因为那个长老的召唤,估计自己当时和凌夜靠的比较近,这边不是说长老耗了半生的功力么…估计也还是因为功力不足,所以才搞错了人,现在还被这妖珠缠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

真是头疼无比。

不过那凌长老要半年以后才来,这半年的时间,她或许能访得能人异士为自己除去这鬼珠子。

此时夜更深,夜间的露水极重,丝丝寒意顺着风透过窗子渗入屋内,忒的生出悲凉的感觉来。心中便是涌上一阵难过的情绪,竟然无边。萧湘长叹了气,心头那股压抑却是久散不去,沉重的让人想仰天长啸。

她心中埋怨自己事事不顺,便更是辗转难眠。

恍惚间,仿佛听到有人吹笛。笛音清澈如水,心中的郁闷渐散。脑海中不由浮现那日在会昌寺,辩机临湖吹笛的样子。她慌忙披了衣服,连鞋都来不及穿,赤脚踏在冰凉的地砖上,飞奔而出。

所有景色都沉寂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的睡着。秋夜不比夏夜,没有萤火虫、亦无蝉鸣,一切都静谧沉稳,哪里有什么长笛声。

是幻听了吧。

她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转身回房。原来所谓的情,只在那一瞬间,便种在心底。只是这情字极苦,如同新绘的画卷,方才展开,便已经被风雨浸染的不成样子。

她这一生,怕是再与他无缘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渐渐的显出一抹鱼肚白。萧湘在窗前坐了,见那万道霞光破云而出,映红所有云彩。天空便若火烧一般,灿烂夺目。而那太阳便如极美的红宝石,在云彩中浮浮沉沉,缓缓跳动着升起。

不多时,阳光便开始刺目,看上几眼,眼睛中便不由自主的流出泪水。

萧湘这才收回目光,正听见习习在外面敲响了内殿的房门。

"公主。"习习低唤了一声,又敲了几下门。

"何事?"萧湘心底有些不悦,怪习习坏了她欣赏美景的心情。不过心下也有几分讶异,这习习平日不得自己召唤是不会擅自来打扰的,怎么此刻…?

"方才何公公带了皇上的口谕,宣您今日早朝后入宫觐见。"习习在门外小声回禀,语气中却还了几分焦急。

萧湘这才看向一边的沙漏,知她着急的原因,离早朝结束不到半个时辰,她怕误了罢?便不再使性子,低声道:"进来罢。"

习习这才推了门进来,身后跟了几名使女,为萧湘梳妆打扮。

萧湘心底如明镜般通透,李世民此番召自己进宫,恐怕还是因为自己提前搬入公主府的事情…她唇边露出一抹苦笑,镜中人明眸皓齿,却真如谪仙。

难道却真是红颜薄命?

她长叹口气,起身上了车,向宫内行去。

与往常不同,何内侍领她前去的并非太极殿,而是甘露殿的梦东园。她已经嫁人,并由李世民新赐了府祇,所以按理甘露殿便不再是她的寝殿,可一路行来,她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挪动过的痕迹,就连那日顺手放下的一枝金钗也没有动过。

萧湘心头不由涌起一丝感动,知道这一定是李世民的命令。得父如此,却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思及历史上这两人最后竟然憎恨对方,心头不由一阵感叹,便暗自下了决心,绝不会将事情发展至那一步。

园里已经备下香茗,何内侍服侍她在石桌前坐了,一边的宫女忙从一边的食盒中取出茶点。虽然道道精致,但萧湘却没有任何心思品尝,她微扬了头看向一边的何内侍:"我父皇什么时候能来?"

那何内侍刚要说话,却听一边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萧湘忙起身整了整衣服,面向入口处站好,等那抹明黄在视线中出线时,她便缓缓拜下身去,声音清脆响亮:"臣女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原本紧绷的面庞在看到萧湘之后瞬间缓和了下来。他面上带了慈爱的笑容,挥手道:"何必如此拘礼,快起来。"他又摆了手,道:"你们都退下。"

所有的宫女内侍一躬身,缓缓退了出去,梦东园里便只有父女二人。

萧湘知道李世民肯定有话同自己说,脸上带了笑上前挽住了李世民的胳膊,陪他在石桌前坐下,取了枚黄澄澄的柑桔亲自为他剥开。

她刻意的讨好都看在李世民眼中,李世民却只是微笑,接过她剥好的桔子,也不揭穿。他双眼紧盯着萧湘,似乎要将她看穿。四周的风此刻也已经停住,一切似乎都静到了极点。

半晌,李世民才缓缓开口:"湘儿,公主府住的可称心?"

萧湘之前就被他看的头皮发麻,这会听他开口询问,来的路上想好的种种理由竟然都卡在喉咙里无法出口。她只觉得口干舌燥,长叹口气后垂下头,无力的应了一声。

"嗯。"李世民微点了点头,目光一下子变的更为锐利起来,"为什么这么早搬过去?"

他根本没有丝毫的掩饰,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萧湘面上一僵,脑海里又突然浮现那夜房遗爱的话:"我不喜欢女人。"

她在李世民这锐利的目光下,几乎将此话冲口而出,只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变了个样子:"臣女…"她垂下头,目光正巧落在手腕上的血珠上。她眼神一转,心头一道灵光,便突然将手举起,递到李世眼前。

"臣女急于搬走,就是因为这串手珠。"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那日在街上的遭遇一一道来,只是其中改过很多。她说那人强迫自己带上这血珠是为了监视自己,要在半年后用自己血祭巫教…至于圣女什么的,她半个字也没提。

等她一番话说完,李世民眼中闪过几道光芒,看了她数眼,似是揣度她话的可信程序。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高声道:"去将国师请来。"

国师?

萧湘先愣了一下,那不是袁天罡么?自己在李恪口中曾多次听过他,史书上对他也有记载,而上次更是在宣德殿遇到他的弟子星凡…她可不曾忘记那星凡一眼看穿自己的事情,如果遇到袁天罡…她不由大急,冲口便是一句:"不要!"

李世民愣了一下,有些狐疑的看向她:"为什么?"

他的眼中渐写了阴蠡,萧湘暗自叫糟,自己这么一喊,李世民八成怀疑方才自己说的都是假话。可是如果袁天罡来了,识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恐怕也活不成了。

两难。

她急得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一瞬间变的惨白。

"我不想死…"萧湘一时间情绪十分激动,脱口便是这么一句。李世民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萧湘手腕上的血珠突然迸发出一道红光,红光在她手腕之上游动,仿佛一条小蛇。她心中十分惊恐,再也抵不住这样的情绪,竟然晕了过去。

而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李世民大声疾呼:"唤国师!!!"

心下冰凉一片,看来这劫是逃不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醒来,四周一片黑暗,看来已经是黑夜。她半眯了眼,好半天才适应眼前的黑暗,渐渐能看清些物事。

完全熟悉的环境告诉自己,此刻却是自己之前居住的甘露殿。这么说,她没有死?

心头突然一阵轻松,既然没死,还被送回了甘露殿,那八成袁天罡没有识破自己的身份。思及此处,她唇边不由浮起一抹微笑。

环顾四周,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习习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心头的石头放下来之后,困意又再度卷来。她眯了眼睛,决定好好睡上一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再度闭上眼睛之后,她又沉入梦乡。

等天边第一抹阳光移入她的房间里,萧湘才缓缓睁开眼睛,床前站着一个人,她定睛看去,那人竟然是房遗爱。

她不由升起一股暗火,若非房遗爱,她哪会落到如此地步?如果他不是同性恋,自己就不会这么急着搬到公主府。如果不是这么急着搬到公主府,她就不会去那通灵珠宝行。如果没有去珠宝行,她就不会被当成这什么圣女…她不由恨得牙痒痒的,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房遗爱静静的站在那里,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房某十分感激公主的维护,今后有什么需要房某出力的,请公主尽管吩咐。"

萧湘见他如此低声下气,先前的一肚子火竟然奇迹般的灭去,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半倚在床头,恹恹道:"算了,都已经如此了。"

房遗爱眼神复杂的看向她,面上表情变换不停,好半天才开口道:"房某对不住公主,这余下半年中,房某绝不会让公主受任何委屈。"他一面说,一面举了手,信誓旦旦。

他这话一说,萧湘顿时拧了眉。

她同李世民说,半年后巫教长老会来长安,将自己擒了去血祭巫教。她敢笃定此事李世民绝不会同旁人说,可这房遗爱又是从何得知?

她疑惑的目光落在房遗爱的脸上,房遗爱其实是极聪明之人,见她这样的神情,便将萧湘昏迷之后的事情一一道来。

她昏过去不久,袁天罡便到了。萧湘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当袁天罡看到她第一眼,整个人的注意力就被她手上的血珠吸引了过去。

他林林总总说了一堆,总结起来便是:"此物便是邪恶无比,佩戴者只能存活半年"。所以,房遗爱才会说,在半年里,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萧湘一脸苦笑,原来真是人间独自有伤心。

她如果死了,眼前的男人只会拍掌称庆吧…好在自己并不在乎他,也没有什么伤心的感觉。倘若他是自己的爱人,那就惨了。

所谓伤害,也只是你先给了别人伤害你的权利。

她长叹了一口气,微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她语气萧瑟,旁人都以为她因为自己只有半年的性命而绝望,殊不知她却是烦恼那巫族。

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要打哪里去寻那能人异士?

天色渐渐更加明亮起来,阳光温暖的如同母亲的手在皮肤上滑过。室内的阴暗飞快的后退,一切都显出明快的颜色。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琴声,仿佛是胡曲,轻快而跳跃,像是春日里欢快奔腾的小溪,又像是草原上载歌载舞的少女。萧湘先前压抑的心情也仿佛随着这曲子而渐渐的开阔起来,这琴声出神入化,几乎能够让人透过音乐看到那一幅幅美景。

荀夜羽!!!

萧湘的心头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名字,那号称堕天的荀夜羽,可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啊!!如果能够拜脱她帮忙,或许可以找到不少能人异士。

她的眼睛在一瞬间十分明亮,宛若星子。

她先前应诺了徐惠,帮她将荀夜羽弄进宫。按理,荀夜羽是会做为她的陪嫁乐师一起送入公主府,但这样一来,答应徐惠的事情就等于没能做到。萧湘那时便在宫中,随意挑了荀夜羽一个错,将她贬了一级官职。

那些宫侍都是极机灵之人,这不讨公主欢心的乐师,自然是不会再编入陪嫁的队伍。于是那荀夜羽就自然留在了宫中,虽然不得重用,但亦无妨。萧湘再与她见时,那荀夜羽倒是大礼相迎,似乎十分感激萧湘的作为。多个朋友多条路,此刻这路或许就要走了。

萧湘渐渐笑的越发开心,急忙唤了习习为自己整了仪容,快步向掖庭行去。此时李世民尚未下朝,否则她要先去给李世民请安,这一来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她快步前行,不多时便到了掖庭宫,那守宫的护卫一见是她,连忙躬身行礼。萧湘没多理会,唤了执事女官出来,指名找荀夜羽。

原本以为十分顺利的事情,那女官却面露难色,萧湘有些诧异,拧了眉。那女官识得眼色,忙回话道:"荀夜羽已经在前日被徐充容调去自己宫里侍候…"她一面说,一面小心的看了萧湘几眼。

萧湘可没心思去猜度她的心思,忙转了身,往徐惠的宫里而去。

徐惠所居处唤安仁殿,里面除她之外,还住了一位昭仪一位修容以及采女四位。除去采女外,徐惠的位份在里面算是最低的,只是她进宫日子尚短,却很快从美人升至九嫔,攀升的速度着实叫人感叹。那两位也不敢对她小看,倒是常笑脸相迎。

从掖庭宫向南没多远就是安仁殿,萧湘进殿只得三两步,却不由拧了眉。殿里竟然静若无人,偌大的安仁殿,竟然半个人影也看不见,实在叫人心底生疑。

她行了三两步,便直向徐惠所在的偏殿而去。方才转过回廊,便听悠扬的琴声从里传来。这琴声她极是熟悉,之前听荀夜羽奏过许多回。

原来是挤到此处听琴,这帮人兴致倒浓。她唇边带了笑,加快脚下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