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会跑到自己的房里,干什么?

没来及细想,却发现辩机赤红着双眼,竟然什么也不顾,伸手便抚向她的身体。

她先前因为发热,已经将中衣全部脱去,此刻她几乎是身无寸缕,只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前挡住春光。

可惜这长发并不能挡住辩机丝毫,他大手一拨,长发便如缎般滑到她的身后。萧湘心里知道这是不对的,身体却无丝毫抗拒的意思。他掌心接触到的地方,火热便迅速退去,只余一片清凉。

她只听辩机低叹一声,整个人便贴上了她的身体。她再也没有能力去思考什么,只随着辩机的动作而舞蹈,呻吟出声。

月光渐渐暗淡下去,似乎不好意思再看,屋内便只听见萧湘和辩机的声音交错,缓有起伏。也不知道多久,月亮才重新探出头,静静的将光芒撒在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里。

天色渐明。

萧湘从梦乡中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无比,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战。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目光正落在自己的纤腰处:一双大手正揽着她的腰,死死的扣住,似乎怕她逃去一般。

昨夜的一切一点一滴回到她的脑海中。

萧湘咬了唇,血液一刹那全部涌到脸上…她做了…她和辩机做了…天啊!!!!这不是梦,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她也清楚的记得辩机沙哑的低吼声;她更记得他略显粗糙的大手抚过自己肌肤的感觉…这不是梦!!

天啊…萧湘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真的和他做了…

她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整个人埋进去。她竟然同他做了,难道她还是要陷入历史上高阳的命运之中,怎么也跳脱不出去么?

萧湘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失魂落魄。

"我…公主殿下?!!!"耳边传来辩机惊恐的声音,萧湘僵硬着脖子转过头,正瞧见辩机赤裸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两人对视三秒,只见辩机突然紧闭眼睛:"你快把衣服穿起来!!!"

萧湘这才低了头,发现自己仍旧未着寸缕,她顿时一声惨叫,抓了被子就往自己身上裹。而她这么一扯,辩机那头也没有被子遮挡,他涨红了脸,死死闭住眼睛,两手捂了自己的重点部位,不停催促道:"你快把衣服穿上,快!!"

萧湘手忙脚乱的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胡乱穿上。心头却闪过一丝疑惑,一般这个时候,不都是男的胡乱穿衣,女的裹着被子哭么?

随即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自己竟然还有心情考虑这个!!她穿好衣服之后,连忙冲到一边的偏殿,直至房里传来他说好了的声音。

屋子里似乎还弥漫着昨夜欢好的味道,辩机涨红了脸,根本连看她也不敢。萧湘方才躲出去的时候,被清凉的空气一刺激,心中的紧张慢慢被疑惑替代,思路也渐渐有了方向。

辩机不是小人,她也不是。

她清楚的记得,昨夜辩机似乎是被人推进来的。而她和辩机…昨夜似乎都被什么控制住了,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这样的情形,应该是中了毒。想到昨天房遗爱的表现,她面色突然一变,"如意果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整个人愤怒到了极点!!

虽然愤怒,但她并不打算让自己和辩机的事给别人知晓,她深吸了口气,半眯了眼,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子的边缘:"昨夜…"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心中虽然泰半是愤怒,但她却不能否认,这愤怒之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丝欣喜。

欣喜…萧湘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原来自己早已对他倾心。

她还没有往下再说,便听见房门被人敲响:"公主,奴婢服侍您起床。"是习习的声音,萧湘顿时白了脸,急促道:"不用了,我还没起床!!"

或许是因为昨夜用嗓过度的原因,她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沙哑。习习在外面听了,却又开口道:"公主,您是不是着了凉?奴婢去请太医来可好?"

萧湘几乎有些恼怒:"不用!!你且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习习的声音带了丝疑惑,但她也没有再问,径自退了下去。

便是良久无声。

萧湘苦笑了一下,看向辩机:"禅师做何打算?"

辩机面色涨的更是通红,像是用红漆涮过,他长叹了一口气,眼中隐有泪光:"贫僧…"便再也说不下去。

萧湘知道他是恼恨自己破了色戒,不过也没有办法去安慰他。若要论恼恨,自己的苦楚可比他大多了,虽然自己心底是很喜欢辩机的,但自己同他…就意味着她或许是逃脱不开高阳公主原本的命运的。

况且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女孩子吃亏。她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辩机,心中感觉复杂纷乱,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辩机的目光正巧与萧湘对上,只见辩机此时面色苍白,两眼无神的喃喃道:"辩机犯了色戒,又冒犯了公主,当一死以谢天下。"

萧湘又羞又怒,不由板了脸,开口道:"我就这么不堪,让你只想一死了之?"

辩机没想到萧湘会如此回话,一时杵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萧湘见他这幅样子,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又开口道:"禅师先回房休息吧,等我将事情理清,一定有个交待。"

言罢她也不等辩机说话,径自走到门前,却是从门的缝隙中看去,外面什么人也没有,习习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微的沉吟一下,还是打开门让辩机离去。

目送辩机走远之后,她的脸色较先前更为阴沉,她可没有忘记自己方才想到的事情。自己和辩机会如此,肯定就是中了传说中的春药。没想到以前只在电影小说里看到的东西,会被人用在自己身上,而且…下药的人竟然还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不知道他倒底想干什么。

她半眯了眼,面色渐渐黑沉下来。她手指触到桌上的瓷杯,眼中瞬时闪过一道寒光,她用力一挥,瓷杯便被扫落,摔了个粉身碎骨。

萧湘深吸了口气,看向地上的碎片…她此刻正如这瓷杯,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人摔个粉身碎骨。所以…她须得将握住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颁开。

这第一根…就是房遗爱。

她唤了习习准备热水,一夜下来,她的身体已经疼痛到无已复加。无力再去汤池浸泡,便让习习带人将浴桶挪至偏殿,供她沐浴。

她仔细想过,知道这事情无法瞒住习习,不过习习的粗心实在让她无法放心。她虽不若莫舞般心计深,但也因为她愚笨,所以很容易被别人套出话来。

自己虽然是皇女,不构成夺嫡的威胁,但身为李世民最喜欢的女儿,却也是别人利用的好对象。如果习习知道了自己同辩机发生关系的事情,又被人套了话去,被人捏住把柄逼迫自己做些事情,恐怕自己也不会觉得好过。

更何况…李世民待自己如此好,若是知道这些事情,恐怕会十分伤心。她怎么能伤了这样一位慈父的心?

好在昨日房遗爱也在府中,她轻叹了口气,少不得还要拿他当挡箭牌。

不多时,习习便准备好热水,服侍她入浴。

她脖颈之间都是青紫的吻痕,就连胸口也被种下几枚红色的草莓。习习未经人事,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而且,她也不习惯洗澡时有人在身边,便让习习进得内殿去收拾。自己将整个身子沉在滚烫的热水中,任水将自己的浑身浸透。热水的力量缓解了她身体的疼痛,她叹了口气,眼光有些迷离的看着自己飘在水上的黑发。

这几日的事情便如在梦中一般,若非这些感觉是真实的,她真的以为自己眼睛一睁,就会看见那些熟悉的人和物。可惜这才是梦,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用力甩了甩头,定了定心神,仔细的理过发生的一切。

她百分之百肯定是房遗爱给自己和辩机下的药,但是,她无法确定的是房遗爱如此做的动机。名义上,他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同辩机发生关系,他面上难看。而这种事情若是宣扬了出去,房家脸上更是无光。

即使是他想找自己的短处来要胁自己不说出他是同性恋的事,也犯不着拿这个来开玩笑。她算来算去,就是不明白房遗爱倒底想干什么。

况且,他那瓶春药,难道是随身备下的么?她越想,便觉得事情越发的蹊跷。她若想改变命运,就不能由着自己陷入这些深井中。

萧湘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包围了,她再也等不得,猛的从热水中站起,探手取过一边的大块软绸擦拭着身体,她必须马上去找房遗爱谈上一谈。

或许是因为她的动静太大,在内殿收拾东西的习习匆忙赶出来:"公主…"她只说了两个字,脸色便涨的通红。萧湘一眼瞥去,见她手上正拿着昨夜被污的床单。

萧湘眼睛略转了转,似是有些羞涩的背过身去,声音极低:"附马…有没有说什么?"她这样似是还无的问,极易让人误解同她一度春宵的人是房遗爱,尤其是对习习这样做事不经大脑思考的人。她哪能让习习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奴婢没看见附马。"习习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声回话道。

萧湘点了点头,由习习服侍着换过一身衣服,略高的领子正好挡住脖子上的几个吻痕。她信手拈过妆盒里放着的蝴蝶金钗,递给身后的习习。

这金钗是李恪所送,上面的红宝石在光线的照射下发出七彩的光芒,映在她雪白的皮肤上,如魔似幻。她一瞬间有些失神,想到那日李恪对自己说的话,心头有一丝后悔…若是她喜欢的人是李恪的话…怕是那日便同他走了吧?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肠是越发的硬了。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只怕有一日,自己的手上也会沾满血,而自己却无动于衷吧…

推开门,外面阳光黯淡,深秋时分,一切都显得肃杀许多。

她深吸了口气,直向东侧的碧渊阁而去。碧渊阁附马在公主府里的居处。唐时公主权利极大,附马若不奉诏,不得与公主同房。而这点与清朝时的规矩亦不同,唐时没有那么多胆大的下人,唐朝的公主成家立府之后,便自由了许多…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历史上的高阳才会闹出那么多事来。

一路行来,侍女仆从皆躬身行礼,萧湘却看也不看,缓步向碧渊阁行进。其实她心中如火般焚烧,只是两腿酸软,怎么也走不快。只能摆出一幅高贵的派头,轻移莲步。

刚到碧渊阁,便见房遗爱已经等在门口,满脸笑容。她心中微的打了个格登,脚步顿了一下,这房遗爱…似乎知道自己要来?

她极不喜这种行动处处被人算计好的感觉,像是自己是木偶戏的人物,冥冥中被别人操控着…她抬眼看了房遗爱,又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公主昨夜睡的可好?"房遗爱此时笑的像只狐狸,完全不复之前那畏惧的样子。他穿了件淡灰色的长袍,乍一眼看过去,却像是辩机的僧袍。

萧湘抬眼看过去,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跨过门槛进了屋。屋里燃了香,收拾的倒也素净,不像那日在房府书房里的样子。

房遗爱跟在她的后面缓步而入,他似乎知道萧湘的来意,摆手让下人退下。习习跟在后面,有些不知所措,萧湘点了头,示意她也退下。她要说的事情,并不想教其它任何一个人知道。

等所有人都退下,又隔了些许时刻,房遗爱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公主可是要问如意果汁的事情?"

萧湘脸色阴沉,微微的点了头。心脏因为极度的激动而狂跳不已,萧湘抬手按压住胸口,企图平复自己的心情,手心却是不自觉的有些冒汗。也因为过于激动,连带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我就不明白,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但我也不会缠着你,你有必要这么防着我么?!!还把…还把他也拖下水,万一被别人知道…你…"萧湘大口的喘着气,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房遗爱面上的表情先还维持着先前的笑容,只是维持不到一会,便渐渐的垮塌下来。他静静的看着萧湘,等她发泄完毕,这才一字一句的安静道:"遗爱非常感谢公主对房家、对遗爱的维护。只是遗爱无以为报,却还是想成全公主一生的幸福。"

他这番话说的萧湘头晕脑涨,怎么给自己下春药,还叫成全自己的幸福?她心头怒火更甚,抬手便扫落桌上的杯盘:"你说什么混话!!!"她气的站了起来,整个人逼近房遗爱,眼中火焰熊熊燃烧,"你给我下春药,是为了成全我的幸福?你把我推给一个和尚,是为了成全我的幸福?你置我的名声于不顾,是为了成全我的幸福?!!!"

她越说越气,喘了一下之后又继续道:"若是这事被我父皇得知,我是如何的下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非凌迟不得赎罪!!"

房遗爱站在一边,任由她泄愤,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停变幻,最后终于定格在苦笑上,又缓缓的开口:"公主,你喜欢辩机,非常的喜欢。"

萧湘还要再说,这句话却如狂雷般将她击中,她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惊诧的看向房遗爱,眼底写满不信。

房遗爱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辩机也喜欢你。"

萧湘便顿如见了鬼一般,看他的眼神更带惊恐。只是她虽然面上如此,心底却还是浮上一抹喜悦,若真如他所说…她深吸了口气,道:"你莫胡说,辩机…他哪里会喜欢我。"她这话一说,等于不否认自己喜欢辩机,而语句中的黯然也充分体现了她的心思。

房遗爱叹了口气:"公主莫要不信我。"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的确是想报答公主,我与辩机相识已久,初时我是仰慕他,想同他…只是日子久了,也淡了那份心思。只是我对辩机的了解,非旁人可比。公主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在会昌寺巧遇?"

萧湘脑中便浮现那日会昌相见的情形,不由点了点头:"只是我并没看出什么不妥。"

房遗爱叹道:"你自然是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辩机自小聪慧,同他说话,只有旁人答不来的,从没有出现过他答不上话的时候。那日公主问他可知公主去会昌寺的原因,他竟然没有答上来…若非他早分了心神,是断不会有此事发生的。"

萧湘这才忆起,辩机同自己在一起,确是常会接不上话…"分了心神,也不见得就是喜欢吧?"她抬眉看向房遗爱,轻声问道。

"是。若只是简单的分神,的确谈不上喜欢。可是,公主可识得此物?"房遗爱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递到萧湘手上。

那是一方淡蓝色的丝帕,上面绣了个湘字。这湘字弯弯绕绕,是用数十种针法绣成藤蔓状,又由藤蔓绕在一起绘成的。

除去她之外,再也没有人用这样的帕子。只是她丝帕极多,一时间倒也记不起眼前的帕子是哪一条。而且,她印象中,也没有给过房遗爱或者辩机丝帕…他们也从未受伤,不存在那种包扎伤口的桥段。

房遗爱也不等她回答,径自开口道:"这丝帕,是我前几日去会昌寺时,无意中在辩机的房里发现的。丝帕折的整整齐齐,同他方才折好的僧衣放在一起。"

"辩机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这些年我再了解不过…他有什么心事,宁愿在心里沤烂掉,也绝不会同旁人说。他这般将公主的丝帕随身放着…说明什么公主自知。"房遗爱长叹了口气,"既然公主同他两情相悦,我又…不如成全了你们。如果公主不嫌弃,这里有一万两银子,公主…公主可以同辩机双宿双飞,我已经同吴王殿下联系过,他会在属地接应你们…"

萧湘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这似乎是他早就谋划好的?

她紧拧了眉,用力一摆手:"你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要我和辩机私奔?"她紧紧盯住房遗爱的眼睛,那眼睛清明如水,看不出有什么阴谋。

房遗爱点了点头:"是…这朝堂之上,后宫之内…实在是太危险的地方,我不愿见公主陷进去。"他别开头,似乎隐瞒什么。

萧湘更觉得奇怪,自己身为公主,又已经出宫嫁人,还会有什么危险?她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理了理思路,缓缓开口道:"房遗爱,我要你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你倒底在做什么?"

房遗爱却是静默着,怎么也不肯再开口。而萧湘就站在他的对面,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等他开口。

两人就这么站着,半晌也不说一句话,气氛一点一滴的冷下去。萧湘脸上的表情也渐渐的更加难看起来,她扶住身后的椅子,缓缓道:"如果你不说清楚,我便马上去房府,将你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房相。"

她这招算是杀手锏,房遗爱是最怕这些事情被房玄龄知道的。她这话一出,房遗爱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大好几倍,见她面空坚毅,这才知道萧湘不是说假话。他无力的点了头,轻声开口:"我…同我分桃的,是称心。"

称心!!!

萧湘的瞳孔在一瞬间缩小,脑中立时浮现一身女装打扮的称心,她怎么也想不到,房遗爱的知心爱人,竟然同太子殿下的是一个人。

"我同称心相好,已经有一年之久。起初太子并不太在意称心,我们相见燕好极是容易…"房遗爱说起这些的时候,眼中多了几抹复杂的情绪,"可这半年来,太子殿下是越来越离不开称心,几乎到哪里都会要称心随侍。我同他见面的机会,便越发的少。十日前,太子出游,我便与称心…却不曾想,被杀了回马枪的太子抓到正着。"

萧湘听到这里,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李承乾脾气十分不好,听说他曾经为了些小事,就将宫人殴打至死。这房遗爱同太子的男宠称心偷情,竟然被抓住,看来的确是件可怕的事…她不由开口追问:"后来呢?"

房遗爱并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手,他的语言极是平淡,但这样的平淡,却仍旧让萧湘感觉到当时的紧张。她想到李承乾的脸上一直笑一直笑,就打心底觉得十分可怕。李承乾并不像李泰他们是笑面虎,他向来都是一幅冷面庞,这样的人一直笑…比他发怒杀人还要可怕。

萧湘抬头看他,只见房遗爱停在那里,却怎么也不说下去。她不由十分奇怪,难道这事情还有什么说不得的么?

"后来呢?你没死,称心也没死…"她突然反应过来,却又觉得不大对劲,房家原本就是支持李承乾的。他是嫡子又是长子,房玄龄有些古板,更不可能在这东宫之位上动什么脑筋,李承乾倒底做了什么?她眼珠转了几转,决定直接将这问题问出口,反正看房遗爱的样子,大抵也是准备和自己说清楚的,"太子要你做什么?莫非是杀掉其它的皇子么?"

房遗爱定定了的看了她片刻,缓缓摇了头:"太子说…他不想再当太子了。"

"不想再当太子了…"萧湘重复了他的话,突然醒悟过来这其中的意思,惊的险些摔倒,"他…想篡位?!!"

房遗爱默不吱声,只是微微点了头。

原来如此!!

原来这李承乾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他想做第二个李世民么?房玄龄是当朝宰相,同尉迟敬德那些人袍泽之义非同寻常,若是拉拢住房家,成事胜算便高上几层。想来玄武门事变他是铭记在心了,这会居然打上了这样的主意。

萧湘不由在心中冷哼,当了这么久的太子,快要忍不住了罢?可是,李承乾也不想想,凭房玄龄这样的脾气,若是知道房遗爱有这断袖之癖,宁愿是让他死了,也不会去背叛李世民的吧?他即使控制了房遗爱,还不等于一场空。

她半眯了眼,看向房遗爱:"他要你帮他篡位?你答应了?"

房遗爱这回摇了头:"怎么可能答应。皇上对太子早已不满,这是举朝皆知的事情。况且…太子这样的性情,即使我助他,也成就不了大业。"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脸色黯然道,"只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再苟活于人世。我的事情不能被外人所知道,父亲…父亲会承受不住,我更不能让房家面上抹黑。所以…唯有一死。"

萧湘略想了一下,便知道房遗爱的意思。他若活在世上,答应了李承乾,那就是谋逆大罪,肯定没有好下场,房家也会因此获罪。而他若是不答应,李承乾定然会将他是个同性恋的事情宣扬出去。虽然贵族有好男风的传统,但像他这般只爱男人无视女人的,也是极少,房家就会颜面扫地,再抬不起头来。

如此一来,无论他怎么选,都是极难堪的事情。相较起来,还真是死了好,暴死的话,人家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但她仍旧有些接受不了,竟然为了这些事情,就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与她以前接受的教育完全是背道而驰。记得以前上课的时候,老师教她们保护自己,什么事都以自己的生命为第一位。

这会房遗爱的想法,倒是真有几分"士可杀,不可辱"的感觉。

"而我若是死了,公主虽然可以再嫁…但这些日子与公主相处下来,我实在不忍心让公主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我知道公主将辩机禅师迎回府之后…就出此下策。辩机虽然也喜欢公主,但若不做些出格的事情,他一辈子都只会将那份感情埋在心底,永远不会教你知晓。更不可能和公主双宿双飞,我不过是…想报答公主的恩情,想要你更加幸福而已…我…也希望他幸福。"

萧湘听到最后,心头有点发悚。这房遗爱居然还是对辩机余情未了,好在他现在只是余情,已经断了那份心思…否则自己的情敌竟然是个男人…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心底的怨恨轻了几分。

"公主莫要多耽误了,拿了这一万两银子,同辩机一起走吧。"他像是被人抽去所有的气力,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若是公主不走,李承乾若是要动手,定然会想法子将公主一并除去…您太受宠,同吴王殿下的关系又好,对他始终是个威胁。"

萧湘用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抛开他之后的问题不谈,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你同辩机说过了?他同意么?"

房遗爱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摇了头:"没有…他是个认死理的人,此刻说,他一定不会同意。好在你们以后日子还长,他又对公主…离了长安,公主劝说几次,他肯定会同意的。"

萧湘叹了口气,脑中闪过辩机的俊脸,心下刹那间有了决定:"他现在不同意,以后肯定也会怨恨我,更何况,他若不想走,我如何走的了?"

房遗爱却没能理解她的意思,低声道:"我早已做好安排,早上送到辩机那里的茶汤里,我已经派人下了药,他此刻,应该还在沉睡吧。我让他们算好了份量,足以等你们离开长安数百里之后,他才会醒来。"

萧湘心下有些感动,轻轻摆了手:"我不想他恨我一辈子。我也不愿意欠你这个人情欠一辈子…我更不想躲躲藏藏的过一辈子…既然李承乾想玩,我们就陪他玩玩。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有机会说出你的事情的。别忘了,你是…高阳公主的附马!!"

房遗爱瞪大了眼睛看她,半晌无话。

萧湘的唇边却展开一抹笑容,她怕什么?至少在贞观二十三年以前,自己同辩机的事情,是不会被李世民知晓的。她还有那么久的时间可以用来改变,而贞观十七年的时候…太子就被废为庶人了。

现在已经是十五年末了,眼见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她怕什么?

萧湘冷笑两声,缓缓开口:"附马,你莫怕…太子既然不仁,我们也毋须有义。他要战,便战!!"

房遗爱却还是一幅怯懦的样子,萧湘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心底却已经有了主意。碧渊阁的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将房遗爱的表情隔绝开来,只留下双门相交的声音在公主府的上空回荡。

宛若悲歌。

第六章,秋蝉悲鸣伏黄雀

等辩机身上的药力过去,已经是四日之后。

对房遗爱给他下药一事,萧湘心中有些愧疚,虽然这整件事并非自己策划,但究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总是与她脱不得干系,这便吩咐下去,若辩机要离府,任何人不许阻拦。虽然她身上这血珠还在,但辩机若是不肯为她去除,她也无计可施。他要走…便让他走。

只是或许是被房遗爱说中,辩机竟然没有要走,而是留在府中准备为她切断血珠联系的东西。除此之外,便是哪里也不去,不是必要的话,他连房门也不出。连饭都是由仆人端去他房中。

萧湘知道他是不想同自己碰面,叹息之下,也无计可施。其实这样也好,她也担心与辩机碰面之后,会几多尴尬。不过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正如房遗爱所说,她对辩机…的确有着那份感情。就好像是天注定,怎么都没法从心头抹去…萧湘的手抚过自己腕上的血珠,不由长叹一声。

直到遇到辩机,她才明白自己对江流的感情不能够称之为爱情。她是很喜欢江流,但从没有想过要和他永不分开。她知道江流曾经是凌夜的男友,但也从未因为这个而吃过醋。所以,当凌夜因为江流喜欢她而生气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奇怪:江流曾经同她说过,他心底还有凌夜,她也丝毫未觉难过,她原以为一人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人,未曾想这样的喜欢,不过是普通朋友。

现下,她心头十分后悔。

原来真正的爱情是绝容不下第三人的,可笑她当初竟以为江流可以同时喜欢她和凌夜。想到那时凌夜将她从十楼推下的狰狞面庞时,她长长的叹息出声,微不可闻的道歉从口中溢出。她被巫族缠上,也算是替凌夜挡了一劫吧…如果有机会,她希望能亲口同凌夜说声对不起…如果有机会让一切倒流,她绝不会去做让她伤心的事情。

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她们之间隔了千年的时光,再也回转不去。

"公主。"房遗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收敛心神,将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他一身蓝色的袍服上沾了不少灰尘,显然是在外面跑了一整天。

她微微一笑,示意习习去为房遗爱泡来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