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听说他被逼退位,如今下场不佳。

“刚刚收到二哥的消息,他说东朔——死了。”东凌霄闭上眼睛,缓缓说出了这个惊天的消息。

“你说什么?”傅云若猛然抓住他的胳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东朔死了?他死了——”

她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浑身竟似被浇了一盆冰水,冷得彻骨。

东朔死了——

她喃喃着这个消息,心中一时间不知五味杂陈,竟分不清是何种滋味。

“他是怎么死的?”她深吸口气,问。

“消息上说东朔是病死的。”

“病死——”傅云若握紧粉拳,忽然激动了起来,低吼道:“胡扯,病死?是被东行之害死的吧?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是不是?这种伎俩我见得多了!”

被废黜的皇帝,哪有什么能正常死亡的,莫不被现在的君主害死。

东凌霄摇头:“真的不是这样,我留在东临国的探子回报,自从上次我送信去要二哥好好照顾大哥,他的日子就好过了很多,也搬到了华丽的王府之中住下。而且一直以来二哥也没有再亏待过他了。”

“不是他害死的还能是谁?我不信他病死的!”傅云若握紧双拳:“你去奔丧吗?我要你查清楚这件事!要是东行之做的,我绝不会放过他!”

东凌霄点头:“我会回去的。云若,你别太激动,我相信此事不会是二哥做的,他的为人我清楚。”

傅云若摇摇头,跌坐在椅子上,有些失神:“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

她捂住脸,仍然沉浸在这消息中无法自拔。

东朔——

她记得他。

那个并不君子的男人,那个说自己是真小人的男人,那个即便使诈耍奸也敢明明白白告诉你的男人。

初遇他是在皇宫的水阁之中,误闯他的天地,误被他打伤,误知道东凌霄欺骗她的事实。而后,与他之间也从合作变成了皇帝与妃嫔。

他总说他不会爱她,因为他是皇帝,皇帝是不可以爱人的。

然而,他终究败了,在这场情爱的争斗中败了,爱上了她。

而她却在那时已对他心灰意冷,离他而去。

后来,他也从帝王的宝座上被赶了下来,东凌霄抢去了本属于东朔的皇位。

他会是个好皇帝,她知道。

可是,他再也没了这个资格。

他死了。

她无法相信这个消息,心中一痛,为何,她还会为这个男人心痛。

是痛他的丝毫不隐藏的,无保留的说清他的葳蕤与光辉吗?

是痛他的人生何其短暂吗?

“大哥他——”东凌霄微微叹息:“是我对不起他。然而生在帝王家,永远都是我们无法选择的人生。我们兄弟几个,再也不能相聚了。”

南宫昕低头抱住她,抬起她的螓首,但见她泪光微微,心中一震:“你哭了——为什么——”

“我难过行不行?他死了,为什么我还不能为他哭一场?”难道她连这点都做不到吗?

南宫昕摇头,定定地望着她,“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在乎他?”

此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傅云若撇过头,没有说话。

东凌霄低眉,思考着什么。

“南宫昕,别再问她了,她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即便死一个朋友都会哭,何况死的是我的哥哥。”东凌霄声音沉重。

南宫昕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你们聊吧。”傅云若起身,忽然跑开了。

人非草木

南宫昕抬头看了看天空,低头看看纸上未完成的画,再没了作画的心情。

“她难道爱上东朔了吗?在她失忆的那段时间。”南宫昕顿了顿,再说不下去。

东凌霄沉默了片刻,他凝视着远方,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也许,她真的动过情,或者也只是喜欢。可是后来大哥娶了皇后,云若无法忍受别人背叛她,所以她就离开了,去找我了。我知道,但我从不问。我知道,她在乎大哥的消息,然而,她并没有爱上他。”

南宫昕闭上眼睛。

晚风拂过面颊,他们都没什么心情。

“她是多情,还是无情?”他问。

东凌霄挑眉,半晌才道:“我不想想那些,我只知道,她现在爱我,就够了。”

她是风,能抓住现在已然不易了。

不管如何,过去的事情也不必去追究了。

再说,现在东朔也死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南宫昕叹了口气:“是啊,再说也没有必要了。”反正,人都死了,难道还不允许她难过么?

只是,他心中终究有些不快。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已经彻底落入了地平线,天边空留一抹绚烂的晚霞。他没心情作画,收了东西,随即抱着东西回房间去。

傅云若则是回到房间,她闷闷地窝在软榻上,靠在枕上,望着窗外的红花绿叶。

东朔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她始终不肯相信他会病死。

现在一想,时间流逝,虽然不算多久,但是她的身边也已经物是人非了。

发生了太多的改变。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好似身边越来越孤寂了。

东凌霄步入房间,见她蜷缩在软榻上,像个虾米一样,孤寂的,独坐在晚风之中。

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云若,我会尽快准备回东临国。”

“嗯。”她闷闷地答应着,忽然道:“我欠他的。”

也许,是欠了他一个解释,也许,是欠了他一份感情。

有的人不爱则已,一爱便会钟情一生。

东朔就是这样的人。

她甚至,来不及跟他说再见。

“你不欠谁的,感情的事,又怎么解释得清呢?”他安慰着她。

傅云若睁开眼睛,认真地说:“我想去看看他,好不好?”

东凌霄摇头:“路途遥远,你不是还要忙你的生意么,离了你,如何开张?”

“我不想管了,我——”她捂住脸:“我只是觉得难受极了,霄,我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他死了,为什么——”

她原以为,他起码能够平安过完此生。

“你会难受也是正常的。我知道他对你不错。”东凌霄拍拍她的背:“你忘了,你还有我们。此去路途遥远,轩辕隐和南宫昕呢,你也不管了吗?”

傅云若微微叹了口气,窝在他怀中,久久未曾言语。

为何人世间总有这许多的无奈呢?生离死别,再无法相见。

“好好地留在京城,等我回来,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相信我会查清楚一切的。”他抚着她的面颊,柔声说着。

“好。”她点头:“一定要查清楚。”

若是东行之害死了他,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都如此了,他何必再害他?

第二天东凌霄送了她去店里,傅云若心情稍好了些,只是仍旧没什么笑容。

过了片刻,那些员工便都到了。

傅云若想到自己终究对这些人有责任,答应的事情也不能随便就算了,她打起精神,“现在大家都是我们的伙计了。我们今天先开始培训,培训的事情我都已经订好了,你们这些走梳头的呢,大家先互相教导其他不懂的人。我们今天先学店规。”

说话间水忆已经到了,傅云若给众人介绍她,水忆见她神色不太好,问:“云若,你是怎么了?”

傅云若摇摇头;“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昨天知道一些事情,让我心里不太舒服。”

水忆问询了她一下,这时方才知晓原来东朔之死。

他们未曾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是这样。”水忆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自己就节哀顺变吧。”

傅云若点头:“我都明白,只是今日之事,终究让我有些烦恼。”

水忆点头,拿过她的章程看了:“你既然心情不好,就到上面歇息去吧,我来给他们培训也可以的不是么?”

傅云若这才点头,她未曾料想今日之事,虽然勉强镇定,但还是心中难受。

水忆如此说,她便道:“忆姐,那就麻烦你了,真是不舒服。”

水忆拍拍她肩膀: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呢?

傅云若便到了楼上休息,水忆在下面按照她的章程教导这些人,训练了半天,总算教会了店规。她将人安排到后面的住处,让他们吃过了午饭,下午继续培训。

“云若,现在怎么样了?”

傅云若见她进来,点点头,“是好了很多了,忆姐,你看我,本来是请你来帮忙的,结果我自己倒让你一个人忙了起来。”

水忆在她身边坐下:我知你心中不舒服。云若,为什么你会这么在意他的死?

“我也不知道,但觉得心中极其难受,有的时候我会想,为什么物是人非,而我现在越发不能承受人的生死。尤其是他们,那些与我相识的人。”

水忆淡淡道“你是在乎他的吧,若然不是如此,他的死活也与你无关了。不是吗,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你终究还是要想开点儿。”

“我明白的,我都知道。”她抱住水忆的手:“人非草木,我虽然总说自己无情,但真的能无情吗?”

水忆笑道:“只要是人,都不可能无情的。”

夫妻之争

傅云若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想过些日子我心里就会好过许多了”

水忆拍拍她的肩膀,叫人送了饭菜过来,两人吃罢午饭,讨论了下下午要准备的课程。

到了下午,便召集了员工继续培训。

直到傍晚时分,水忆府中的一个中年男子前来接她,两人道别之后,便回水府去了。*

傅云若安排了员工住下,也有人家在城中的就回家去了。

“若儿。”轩辕隐走进店内,看到她正在低头写字,“该回家了,我们准备吃晚饭了。”

傅云若抬起头:“我这就回去。隐,东凌霄呢?”

“他已经起程回东临国去了。”他在她身边坐下,见她仍然有些闷闷不乐:“怎么了,为何如此不高兴?还是因为东朔的事情吗?”

他只曾经见过东朔几面罢了,他之死,竟惹得傅云若如此难过,这的确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的。

东朔竟然在她心中有如此地位,这实在不能不让他吃醋。

傅云若淡淡道:“我已经好多了。”她起身,收拾了东西,“走吧,我们回家。”

轩辕隐也没有再多问了,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去多想。

何况,东朔也已经死了,何必再管呢?

两人出了店,晚风正疾,他握住她的手往前走去,两人便在这晚风中人潮熙攘的街道上踽踽独行。

街道上两旁已有些卖玩意儿的店开始收摊了。

傅云若见到一个卖糖人儿的摊子,便停了下来。

“这位夫人要些什么?我们这儿什么糖人都能做。”那小贩殷勤地问。

“你想要这个?”轩辕隐问。不知她还有这份童心、

“只是突然看到,觉得有趣罢了,要不我们也做个糖人好不好?”她低头看着那小贩:“能不能做我们两个人出来?”

“你是要夫妻像是把?”小贩笑道:“行啊,二位等上片刻,就能做好了。”小贩拿出工具开始画糖人。

不多时,他就画出了一副夫妻像糖人。

“夫人,您看,完成了,谢谢您嘞,一共三钱银子。”

轩辕隐付了钱,见她拿起那糖人儿,笑道:“你看,还真有些像我们。”

轩辕隐挽着她的手离开,眉眼温柔:“你喜欢就好。”

她拿着那糖人儿笑吟吟地说:“我要回家把它收藏起来。”

“只怕很快会化了的。”

她撅嘴,“那要怎么办?”

轩辕隐想到,“就把它放进冰窖里,自然能保存得住了。不过这也无所谓,你若喜欢,大可以以后再去买,不是吗?”

傅云若点点头,笑着与他一起回到水云天。

到了花厅,南宫昕已然在里面坐着了:“今日可忙么?”

她点点头:“还好了,你看,我让人画的糖人儿。”

南宫昕拿过来一看,带笑:“你是做来给我们的吗?但是这上面只有一个人,也不符合我们的情况啊。”

傅云若挑眉,一想也是。“明日再去让他再重做一个就是了。”

三人坐下吃饭,贺兰鹰和何清清也到了,贺兰鹰的伤好得很快,现在已经能下床了。他既然内力雄厚,其他伤对他而言也只是皮外伤了。;

吃罢了晚饭,南宫昕叫人去取了他昨日画的画。“昨天画了一半,今天我把剩下一半补上了。你们看看吧。”

他拿出画卷,打开来。

众人探头看去,但见上面一副极其壮美的夕阳日落图,笔锋简洁犀利,画笔之下的一景一色都栩栩如生,简直让人惊叹。

“好画!”贺兰鹰赞道;“想不到你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呢!”

傅云若笑着说:“我傅云若的老公,当然不是寻常人了。你看他的画简直堪称神作了。”

“哪有你这么自卖自夸的?”贺兰鹰取笑她。

傅云若撇嘴;“他画得好我才这么说的,要是他画得太烂,我也懒得夸他呢,清儿你说对不对?”

何清清笑了起来:“姐姐说的对极了。”

轩辕隐淡淡道;“此画不如悬挂在厅中吧。”

“不错,这是个好主意。”傅云若当即说风就是雨,立刻就要让人挂起来。

南宫昕摆摆手:“先把画装裱起来再说,这样挂上去,很快就坏了。”

“这倒也是,姐姐,不必着急。噢,对了,我昨天去找了大哥,他知道你回来的消息很高兴。他明天就要去参加科举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你让他安心考试,最好考个状元回来,我请他吃饭。”傅云若豪爽地说。

轩辕隐和南宫昕却不是那么高兴。

今日东凌霄离去,再也没和事老在他们中间了。

“若儿,我打算开一家武馆。”轩辕隐说道,他已经选好了地址了,就等到时候他开馆收徒了。

南宫昕哼了一声:“还不是舞刀弄枪的,还不是要让云若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