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绍不由大骇:“你剑上有毒?!”

“非也!”女子笑嘻嘻地接住了他软倒的身体,“迷药罢了。本姑娘一早就猜到小王爷生性倨傲,必然不肯乖乖跟我走的…”

“你…”口舌麻痹,封绍徒有满腔怒气,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女子拎着他的领子刚走到窗口,窗外便传来两声低低的鸟鸣。女子警觉地停下了脚步,侧耳听时,又是两声鸟鸣。

女子的眉眼之间飞快地闪过一丝焦躁,一咬牙拖着封绍又走了回来。

秋清晨快步走到封绍的门外,刚刚在门扇上叩了两叩,就听到一个女人糯软的声音颤微微地传了出来:“少爷…好少爷…”

秋清晨的手一抖,门扇应手而开。

案头一灯如豆,满室活色生香。凌乱的床铺上那个光裸的后背不用看第二眼她就知道是谁。一双涂着鲜红豆蔻的纤纤玉手正顺着他的脊骨上上下下地抚摸。纤秀的手腕上戴着一副翠绿的玉镯,在烛光下宝光流转,莹莹生辉。

似乎被她开门的动静所惊动,玉手的主人发出低低一声呻吟,从他的肩头探出了半张粉面。乌鸦鸦一头长发衬着腻白的肌肤,顾盼之间艳光四射。就连呆立在门外的秋清晨,脑海中都恍然浮起“美人如玉”四个字来。

美人如玉。美人却栖身在他的怀中。

秋清晨木然说了句:“打扰了。”便伸手合拢了门扇。转身之际只觉得心头五味陈杂,竟分辨不出究竟是震惊来得多些,还是疼痛来得多些。怔怔地走出两步,蓦然间心生警觉。转回身飞起一脚踢开了封绍的房门。木门“咣当”一声撞到墙上,又重重地弹了回来。房中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秋清晨一眼扫过空荡荡的房间,毫不犹豫地掠出窗口。一阵哨风卷着沙土扑面而来,风中已经带了浓重的潮气。电光闪烁之间,远处的屋檐上一抹白色的身影一闪而逝。这个女子手里拖着一个人,身手居然敏捷至此。倒让秋清晨多少有些意外。一路追追停停,不多时就追出了城外。四野茫茫,秋清晨突然间失去了她的踪迹。

狂风夹杂着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般扑了过来,秋清晨情不自禁地眯起了双眼。就在这一刹间,一支雪亮的长剑宛如破云而出的电光般当胸刺来。秋清晨飞身迎了上去,刀剑相交,迸射出比电光更加刺眼的火花。持剑的女子一击不中立刻轻飘飘退了开去,宛如一道细烟一般没入了树丛的背后。

秋清晨不知道对这个女子来说,在这样的天气里出手的胜算到底有多少。但是对于在战场上滚打的她来说,这样的天气却是突击的绝佳掩护。就象她身上的另一层壳。

刺眼的白光一闪即灭。随即,一声霹雳般的炸雷在头顶轰然响起。连脚下的土地都被震得簌簌发抖。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秋清晨如同觅食的猎鸢一般飞身没入了茂密的树丛之中。逼人的杀气和凛冽的刀气合而为一,仿佛连她的人都化作了刀锋的一部分。

树丛摇动,长刀抽回来时刀锋上染了一抹鲜红。转眼之间又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而白色的人影却鬼魅般自树丛中飞身而出,迅速消失在了黑黝黝的丛林里。

秋清晨快步绕过树丛,一眼就看到被丢弃在树丛下的男人紧紧蜷缩着身体。腹部一道鲜红的血线。鲜红的液体不断地涌出来,又在眨眼之间被雨水冲刷干净。而他的人却仿佛已经失去了神智。

秋清晨旧伤未愈,再加上连夜奔波,原本就精疲力竭。若是最后的一击无法迫退这神秘的女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连她自己都不敢想。

秋清晨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了起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五十

换了衣服回到封绍的房间时,玉临风已经包扎好了他腹部的伤口。人还在沉沉昏睡着,脸色看起来却已经好了许多。

看见她进来,玉临风忍不住摇了摇头:“怎么还不去休息?他这伤没什么大事,至于迷香,毕竟不是毒药,好好睡上一觉也就没事了。你放心,这个泼猴子身体结实得很呢。”

秋清晨弯了弯唇角,眼中却依然是两汪深不见底的幽沉。

“睡不着就坐坐吧,”玉临风将手边的热茶斟了一杯递给她:“这是老夫的独门药茶,清热解毒,活血化瘀,功效非凡。别处可没有哦。”

秋清晨道了声谢,伸手接过了茶碗。茶香扑鼻而来,其中果然混合了清苦的药气。浅浅抿了一口,抬头问道:“玉前辈,你是否了解山地邪教的摄魂术?”

玉临风瞥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的封绍,微微蹙眉:“可是与你有关?”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秋清晨摇了摇头:“封印解开,他还是想不起来海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他想起了海滩上的事,却完全不明所以。”当下简简单单将湾岛上发生的事叙述一遍,又说:“这件事折磨了我整整十年——至今仍不能相信他会有意伤我。所以,我想要知道真相。”

玉临风目光幽幽地望着封绍,神色间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懒散:“出海本身就很蹊跷。阿绍是先帝最小的儿子,自幼便深得宠爱。先帝怎么会答应他独自出海?而且,你也说湾岛的海匪一向在西门岬一带洗劫客船,可是据我所知,阿绍乘坐的客船是在烟岛附近被劫。这两地距离甚远,而且烟岛上有楚国的水军——虽然说不一定就会遇到水军,但是以郝六的性格,他怎么会去做如此冒险的买卖?”

秋清晨摇了摇头:“我师傅没有说过。我当时还小,对郝六他们的事也不曾留意。前辈这么说,莫非是怀疑郝六事先就知道了消息?”

玉临风摇了摇头:“不好说。如果是这样,那海滩上那个男人就十分可疑了。能指挥得动楚国水军,必然是在楚国位居高职…”眉尖微微一跳,目光炯炯地望向了秋清晨:“难道说,引摄魂术封了阿绍的记忆,为的就是不让阿绍记得这个人所做的事?”

秋清晨反问他:“杀人灭口岂不干净?又费这许多周折?”

玉临风捋了捋颌下的短须,神情若有所思:“构陷于前…落石于后…事发之后又百般遮掩…或许不是不想杀,而是不能杀。”

“不能杀?”秋清晨不解地望着他:“那为何要置他于险境?生死一线,万一…”

“也许是为了试探什么…”玉临风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秋清晨心中疑窦丛生。果真如此,那第二次封印就很好解释了,无非是秋清晨的意外出现让这位施术的人心生不安,生怕这一场意外会勾起他的记忆。如此说来…

“这个人应该就在阿绍的身边。阿绍的日常起居,这人必然了如指掌。”

玉临风没有说话,眉头却不易觉察地拧在了一起。

床上的封绍翻了个身,皱着眉低低唤道:“老婆?”

玉临风喷地一笑,秋清晨的脸立刻就红了。房间里肃穆压抑的气氛,也被他这一句呓语搅得烟消云散。

“兜兜转转,居然纠缠了十年…”玉临风敛了笑容,摇着头叹道:“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呢?秋丫头,容我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这位徒儿人傻钱多,错过了他,你上哪儿能找到这么合适的去?”

哪儿有师傅这么说自己徒弟的呢?秋清晨不禁一笑:“人傻…只怕未必。这小子最会扮猪吃老虎。钱多…倒可以考虑考虑。”

玉临风望着她脸上的笑容,自己也笑了:“既然咱们都不是外人了,那你说说看,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秋清晨抬起头,一双清冽的眼睛在幽幽的烛光里熠熠生辉:“阿绍的伤势要有劳玉前辈多多费心了。秋某职责在身,有些事不得不一肩承担。安京如今暗潮涌动。山雨欲来之际,秋某不想再连累到他。”

玉临风不满地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就被她按住了手臂止住了话头:“玉前辈,阿绍身份特殊,此时此刻若是和秋某走动得太近,我怕他日后回到盛州会有大麻烦。”

玉临风心中一动。她这话无意中倒暗合了他先前对盛州的猜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可是阿绍…”

秋清晨瞟了一眼床榻上睡相不雅的封绍,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眼底却是一抹浓得化不开的眷恋:“我只要他好好活着。花天酒地也好,闲云野鹤也罢,好好过他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她猜不出他竭尽全力的帮忙里到底有多少愧疚,到底有多少想要补偿她的意思在里面——果然如此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

她是秋清晨。

她有足够的心胸去容纳命运施加给她的伤害。更何况十年是那么漫长的一段时光,见惯了尸横遍野的战场之后,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呢?

她浅浅抿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药茶,低低地重复刚才说过的话:“我只要他好好活着。”

一阵哨风卷过,飒飒雨声竟又密集了起来。

玉临风望着她,眉目之间颇有些感慨:“年纪轻轻,未免心思过重了。你如今…”

秋清晨回眸一笑,斩钉截铁地说道:“雨停了我就离开。玉前辈最好能说服阿绍暂时离开赵国——就算是避嫌吧。”

玉临风向她凝注片刻,用力一拍大腿:“你这丫头真是对我的脾气!”

“谢前辈抬爱。”秋清晨抱拳笑道:“既然如此,秋某就告辞了。”

熟睡中的封绍翻了个身,嘟嘟囔囔地抱怨:“…好吵…”

床边的两个人不觉相视一笑。

秋清晨的目光顺着他裸露在外的手臂慢慢上移到了他的脸上。熟睡中的封绍微微蹙着眉,象是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如果玉临风不在这里,也许她会伸手过去揉一揉他眉尖上郁结的轻愁…

秋清晨不知道自己走出去之后,是不是还有机会去做这样的事。她这样想的时候,那些盘旋在心头牢不可催的决绝里面也终于掠过了一刹那的动摇。

“把我老婆还回来!”

“徒儿…”

“把我老婆还回来!!”

“徒儿你听我说…”

“把我老婆还回来!!!”

“徒儿,为师的冤枉…”

“你把我老婆还回来!!!!”

“苍天啊…”

紧捏着脖子摇晃了半个时辰之后,封绍终于累了。他昏睡了一夜一日,肚子上还被那个来历不明的妖女划了一道口子,怎么看都吃了身体虚弱的亏。而面前那位连连喊冤的疑犯却依然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见他耷拉着脑袋失去了继续叫嚣的精神头,还体贴地端上了刚刚熬好的莲子粥给他润喉。

扔掉空碗,封绍一抹嘴又抓住了玉临风。不过这一次没有抓脖子,而是把攻击位置改到了前襟上——抓脖子太耗力气,他要从细节上提前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老子一觉起来老婆又丢了,你是怎么看家的?啊?”

“那个…看家的任务一向是由前院那两条黑狗负责的,要不为师给你带来,你好好审审?最近一段时间家里事多,它们二位也开始明显地消极怠工,早该批评批评了…”

“她明明和你一起出去——你是不是把她扔在山沟里喂山豺,自己溜回来了?!”

“哪能呢,要喂也是牵回来喂咱家的黑狗。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为师怎么能让那么大一块肉骨头便宜了山豺呢?它们跟我可是非亲非故的…”

“那她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丢?”

“徒儿,她既然是大活人,手脚俱全,那她四处走走又有什么奇怪?”

“她要走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故意的对不对?”

“你也知道是她自己要走了?”

抓在他前襟上的两只手紧了紧,又无力地滑了下来。封绍猛然一闭眼,快速地把脸扭向了另一边。也许是带了伤的缘故,原本熟麦色的皮肤在黄昏幽暗的微光里透出了一层黯淡的苍白。

见惯了他张牙舞爪的嚣张,这个样子的封绍让玉临风多少有点不安。一边整理自己被拽乱了的前襟,一边偷偷瞟了他两眼:“继续叫啊,你怎么不叫了?”

封绍没有回头,声音却闷闷地,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她为什么要走?”

“你说呢?”玉临风呲着细白的牙反问他:“这个地方跟她非亲非故,她为什么不走?”

“我…”封绍霍然转过头来,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玉临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你什么?你以为你是她的什么人?”

封绍连连被将,终于恼羞成怒:“她是我老婆!”

“呸!”玉临风不屑:“一丢就是十年,你还好意思说老婆?一会儿骗得人家要死要活,一会儿又装不认识——当人家是块破抹布?!”

“我不是…”

“不是什么?难道那把刀子是自己钻进人家胸口里去的?!”玉临风说着说着,不由得动了真怒:“十年来你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等你想起来了,人家就得爬着回来谢主隆恩?你把她当什么人?!啊?这倒霉丫头怎么就这么命苦,居然遇到你这么个祸害?!”

封绍心如刀绞,两只拳头几乎要把骨头捏碎了,却偏偏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我索性明明白白告诉你,”动了怒的玉临风仿佛连头发都根根直立着,一双细长眼睛此刻也瞪得铜铃般大:“别说是她要走。就是她不走老夫也要撵着她走——跟你这么个没用的胆小鬼有什么前途?说不定哪天一转头又把人家给忘了!啧啧,光是想想已经足够让人寒心了。一个女人,这一辈子就这么被你给毁了…”

封绍的眼睛都瞪红了:“我不是胆小鬼!”

“真不是就滚回去把当年的事儿搞清楚!”玉临风的嗓门比他还大:“被人耍得团团转,连谁下的手都不知道。传出去我都嫌丢人!”

封绍的嘴动了动,神色却忽然间平静了下来:“原来…如此。”

玉临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明天一早咱们就回盛州!”

封绍松开拳头缓缓靠回了床柱上,眼里的暴戾慢慢地沉淀了下去,浮上来的是一丝轻浅的落寞。可是自己的心意却从来不曾象这一刻看得这么清楚过。

玉临风嚷嚷够了,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房间里唯一的听众并没有积极地参与到这一场舌辩中来。刚刚瞪起了眼睛,封绍就懒洋洋地冲他摇了摇指头:“师傅,你绕的圈子有点太大了。这不符合你的风格。”

玉临风叹了口气,心说这臭小子怎么这么鬼精呢?

“你什么都别说了。”封绍继续晃他的指头:“我是不会回去的。至少现在不回。”

玉临风继续叹气:“现在楚琴章明显地已经不和你一条心了。他和秋丫头是对立的两个极端,无论你这位成康王站到哪一端,对楚国来说都毫无半点好处。臭小子,‘避嫌’这两个字你到底懂不懂该怎么写?”

封绍懒懒地瞟了他一眼:“你扳着脸说话的样子活像一个说书的。”

“你…”玉临风一口气没提上来。

“行了行了,你压根就不是劝人的材料!”封绍冲着他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你说的那些都对。不过,既然我现在还记得她,还知道她身在危险之中,你让我怎么走?”

玉临风皱了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师傅,”封绍直勾勾地望着他,眼中漫不经心的神情不知何时已换成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凝重:“过去如何,我也无力更改;将来如何,也不是我这双手可以操纵的。我所求的只是这一刻。”

只要这一刻我还记得你,我就不会丢下你不管。

五十一

韩灵带着两三亲兵便服离了北营,行到西城门时,天色刚刚薄暮。

还不到酉牌时分,早早出来赶着夜市的商贩们已经沿着街道两侧迤逦摆起了摊位。打眼望去,长长的一条喜安街上熙熙攘攘。摊贩们的叫卖声和卖艺耍把式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和着酒楼上传来的鼓乐,真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盛景。

这本来是看熟了的景致,此时此刻落在韩灵的眼中,却感觉说不出的刺眼。秋帅遇害不到半月,消息刚刚传来时在坊间引起那一场骚动如今竟然是一丝痕迹也无。所谓的“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想来不过如此吧。

行走于安京的繁华喧嚣,韩灵心中的郁结慢慢地凝成了一团无法言喻的失落。秋帅遇害尚有一干亲随耿耿于心,他日自己马革裹尸,又有谁还记得自己?

副将小弓赶了上来和自己并驾齐驱,一边压低了声音提醒她:“将军,情形有些不对。城里多了好些江湖人。”

韩灵顺着她的视线细细看去,临街的几家酒楼里果然都是三五成群的江湖人。男女混杂,身上大都佩着兵器。其中有几个颇有些面熟,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早哪里见过。秋帅身边的副将麻衣对于江湖中的事十分熟悉,若是她在这里的话,自然可以说个头头是道…

韩灵叹了口气:“京畿防守是李云庄的事,于公于私咱们都不能插手的。见机行事吧。”

小弓了然地点了点头。他是从秋帅的亲兵营里调拨出来的神箭手,和光耀算是师兄弟。年龄虽然不大,生性却十分机敏。攻打魏国国都高州时,他跟随韩灵攻打后城,破城之际就是他一箭射死了城墙上亲身督战的魏王五世子。也是一位有军功在身的人。

不过他们此番入京却完完全全是为了私事。三日之前,太尉乔歆派人送了请帖来北营,邀她出席乔府长子的成年礼。韩灵原打算送贺仪过去意思意思便罢,却不料那送来请帖的人鬼鬼祟祟地说了一句:“我家太尉和秋帅素来交好。韩将军也不是外人,出门之前太尉还嘱咐,要务必请了韩将军来喝杯水酒。”

韩灵不知道她提起秋帅到底是什么用意。想来也不会只是“喝杯水酒”这么简单。反而是小弓的一句话提醒了自己:“该不是皇上对秋帅的事有了什么说法吧?”

一路上左思右想,远远便看到乔府门外张灯结彩,太尉乔歆穿着吉服,正站在匾额下迎接宾客。一向不苟言笑的人竟也满面笑容。看见韩灵一行人远远行来,亲自下了台阶迎来上来。

韩灵跟她并不相熟,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被府丁迎进来宴厅。好巧不巧地一进宴厅,就和李云庄打了个照面。李云庄冲着她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知韩将军和乔太尉还有私交,否则该和将军结伴同来呢。”

她是确实不知道韩灵认识乔歆,这话倒没有什么挖苦的意思在里面。不过韩灵素来和她不睦,自然也懒得去分辨她话里有什么用意,漫不经心地答道:“就算没有什么私交,乔府的公子行冠礼,这大好的日子也该来道一声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