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点点头,“德国那边呢?”

“那边就更没有了,我已经开始怀疑他们喝了太多啤酒吃了太多香肠导致脑子里除了大麦就剩脂肪了,这么多天就是丢只苍蝇也该有点线索了,何况是跑了好几个大活人。我这边的私家侦探也一直在排查你最近一年有交际的人,真是麻烦,你又不是宅男,一年到头只接触外卖员和物业收费的,这需要时间。”

“不如。”霍霆犹豫了一下,打算换一种方式表达,“你这样大费周章的去替警察办案,是为了姚煜,还是为了我。”

孟东从来没想过霍霆会问出这种比较级的问题,他觉得霍霆应该有自信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他摸了摸鼻子傻笑一声,“为了你家阮阮,的大宝贝,的爹。”

霍霆直直的盯着他。

孟东收敛了笑容,“要是说为了姚煜,我可能不会把自己逼的这么累,毕竟他已经死了,立竿见影的破案对我来说除了报仇雪恨,没有别的作用,因为姚煜回不来了。但是你还活着,甭管是警察还是我找到了凶手,至少能保证你是安全的,我不愿意你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每天做梦都是有人要你命,做梦和人对砍,还做梦自嘲自己宝刀未老,真恨不得把你绑身边,可一看周围这和谐社会,又觉得自己好像惊弓之鸟,纯属瞎折腾,神经兮兮的。”

霍霆点了下头,手肘杵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几乎快让孟东听不见的声音说,“如果是因为我,不用再查了,让警察自己去破案吧,收回对私家侦探的委托。”

孟东正觉得有点热,想要挽起自己的袖口,听了这话,立刻错愕的抬起头,眉头一高一低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哈?”

“收回对私家侦探的委托,等待警方处理。”他重复了一遍。

孟东无畏的一摆手笑笑,继续挽着自己的衣袖,“没事呢,我刚刚就说说而已,也没多累,是我自己心眼小,有点事就爱犯琢磨,再说也不用我自己亲自出去东奔西走,你不用担心我,养好你自己的身体,再来两个霍霆我都扛着,别说你一个,小意思。”

霍霆眉宇间的凛冽清俊忽然一下子就变得温柔起来,他有些不忍心看孟东这样子,视线探出窗外,“听我的,我们不查了,耗时耗财,也耗心血,想动我的大人物一定知道警察已经在盯着这件事,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他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把我怎么样,我在中国这么久都没有出事,说明,他在这里,不敢动我,这里有他顾及的东西,我们就等警察处理,成吗?阿东。”

孟东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天才放松下来,“你这是心疼我这操劳命了吗?”

霍霆笑笑没说话。

孟东用拇指戳了戳自己的下唇,傻笑了一会,脸色突然一绷,视线凝在霍霆的脸上,试探性的问道,“还是…你知道凶手是谁了,你不想动他,你也不想告诉我?”

霍霆的小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飘在窗外的视线缓缓收回,和孟东沉默的对峙半晌后,用他薄凉的声音悠悠的反问道,“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孟东摸了一把自己的胸口,“这不闹着玩呢么,别当真啊,你怀疑过你什么啊,你说地球是三角的我一准不说地球是圆的扁的方的…”

他正嬉皮笑脸着,手机响了起来,“恩?恩…香港的代理商,我接个电话。”

他接起电话简单聊了几句,说道需要一些数据时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霍霆靠在沙发上,沉思着刚刚两人的对话。

如果那个幕后买凶人真的是霍朗,将来孟东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自私,因为自己对阮阮的袒护,对阮阮渴望的幸福的袒护,从而隐瞒他真相,让杀害姚煜的凶手逍遥法外,会对他抱有怨恨。

这种油走在孟东与阮阮之间的纠结情绪,让他难过不已,好像同时有两个力大无穷的人,在他的头脑里分头拉扯着自己,一面是执着的阮阮和她的所爱,一面是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孟东,和为自己死掉的姚煜,手心手背都是肉,扎在哪一面,都是疼。

秘书在外面敲了敲门,拿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进来,见到霍霆时,点头打了声招呼,“霍总。”

霍霆应了一声,朝她伸出手,“他打电话,给我吧。”

秘书犹豫了一下,“不是紧急文件,等孟总倒出时间看就可,孟总说了,您最近身体不好,小事尽量少麻烦您,大事就更不能麻烦您。”

霍霆勾了勾嘴角,朝她微微一笑,“没事,我现在好的不得了。”

漂亮的女秘书笑的格外灿烂,一口整齐的小白牙齐刷刷的露了出来,却极其自然又不着掩饰痕迹的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了孟东的办公桌上,好似全然把霍霆刚刚的话当成了玩笑,转身出了办公室。

235:背叛

:2014-4-9 19:37:16 4696

孟东翻开黑色的文件夹,只是粗扫一眼,便将它随手扔进一堆看过的报告上。悫鹉琻晓

他下意识去解开衬衣的领口。

霍霆走到他旁边,指着黑色的文件夹勾了勾手指,孟东一摆手,随手抽出一本《黄帝内经》扔给他。

霍霆皱了皱眉,直接自己弯腰去够。

孟东一把将文件夹按住,两个人的距离极近,相互讶异的瞪视着,霍霆甚至能听到听筒里客户在用粤语和孟东讲话。

“松手。”霍霆不温不火的命令道。

孟东直直的看着他,手上的力气却一点没有松懈。

他越是这样遮掩,霍霆就越好奇有什么东西是只能给孟东看而不能给自己看。

霍霆抬手推了他一把,迅速的从他手下抽走文件夹,还没来及打开,便又被孟东抢了回去,他仓促的对客户说了一句抱歉,挂断电话。

朝霍霆笑的一脸朝阳,“你干嘛?这我私人的东西,你别看,弄脏了你眼睛怎么办,长的这么水灵。”

霍朗毫不迂回的向他伸出手,“拿过来,你有什么私人的东西是我不能看的,秘书却能看?”

孟东摆手,“绝对隐私,你又不是小姑娘,怎么那么八卦?”

霍霆心里更加的不安,换做平时他说这样的话他恨不得把东西双手给自己捧上来,“不给我看?那你就从我眼前消失一年,一天也不想看见你。”

孟东的眼神有一瞬的错愕,可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朝他笑着,“没事,你不见我,我可以偷窥你。”

霍霆彻底的知道孟东一定是在故意对他隐藏什么,绝不会是所谓的个人隐私那么简单,他上前一步,揪住孟东的领口,带着微微的怒意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拿过来!”

两人推搡之间,孟东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霍霆的胸口,霍霆捂着胸口抽了一口冷气,孟东立马吓的僵硬了,“对对对,对不起,霍霆…”

霍霆抬腿猛的在孟东的腿弯处勾了一脚,手肘大力撞击向他的肋骨,将他掀翻在办公椅里。

孟东因为无防备也不能还手,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手腕一阵酸麻,被霍霆劈手夺走了文件夹。

不需要太详细的查看,只需要一眼,这所谓的隐私,就已经在霍霆的眉心刻上了一个重重的川字。

“这是什么?”霍霆举着摊开的文件夹,不敢置信的问道,“孟东…这是什么东西?”

此刻的孟东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是出气多还是进气多了,如果连呼吸都已震惊的断了篇,那他还能指望自己那颗原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能在这一瞬间转出火星子吗?

显然,大脑因为根本无法负荷当下运行要求,直接罢工。

“霍…”

“我他妈问你这是什么!你叫我干什么!”霍霆愤怒的挥出手里的文件夹,劈头盖脸的摔了过去,手腕在不可抑制的发着抖。

“你别生气,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我给你解释。”他握了握霍霆的手臂,有些卑微的乞求着,他就不怕霍霆打骂自己,霍霆怎么样都不会往死了打自己,他怕霍霆自己把自己气出好歹。

霍朗咬着牙,强压下心中的一团怒火,“行,你给我解释!”

孟东张了张嘴,顿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和哑口无言,他解释个屁啊!他脑子里现在只有五个大字像苍蝇似得不断盘旋——霍霆要疯了。

“那个…是这样的,霍霆…”他支支吾吾半天,半个有用的字都没说出来,好像被人捉歼在床一样尴尬而懊恼。

“哪个?”霍霆的胸口不断的起伏着,他一把推开孟东,把他角落里的一整摞不起眼的文件散花一样摔在办公桌上,一本一本的打开查看,动作迅速而略显慌乱,最后是他的抽屉,最下面一层被锁住,他扭头在孟东的裤腰上摸了两把,怒吼道,“钥匙!”

孟东抓住他的手,打算把他拉起来,“霍霆,我错了,你揍我吧,我脑子犯浑。”

“你以为我他妈会留着你吗!”霍霆真的快要气疯了,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被气成这个德行,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该经受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可他实在控制不住了,连精密的仪器都会失控,何况是一个鲜活的人。

他挥手便是一记勾拳,打得孟东一个趔趄,闷哼一声捂住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鼻梁断了,鲜血从他指缝里争先恐后的流,他看到了霍霆眼里闪过一瞬的痛苦,也不管什么东西,随手从左面抓起一块白色的丝光衬布捂在自己的手上,这一小块衬布原本是Otai一款高端商务手机礼盒里的衬布,就这么扯出来,有些像哪个贵妃娘娘遗落的帕子。

“钥匙!钥匙!”霍霆狂躁的踢着抽屉,没由来的,身体开始发麻,这种感觉,也许不是真正来自于他不争气的身体,完完全全是心理作祟,他想到孟东在做的事,想到孟东在隐藏的东西,想到这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难以置信和沉痛,就好像有人在拿着银针一针针的往他的皮肤上生戳,这种绵密成片的疼,让他连骨头都跟着阵阵发麻。

孟东垂着眼帘捂着鼻子,白色的衬布已经染上了怵目惊心的血色,他却只是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

霍霆咬着牙,将他的真皮转椅踹出老远,撞到右侧的装饰柜上,发出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弹回了半米。

孟东扔下手里的衬布,弯腰去拉正要强行打开抽屉的霍霆,“你别看了行不行!有什么可看的!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看了只会对我更失望不是吗?”

霍霆从他手臂里挣脱出来,“我要看!我要看看你这个畜生到底是怎么对我的!”

“我是为了你好!”除了内疚在持续飙高,他的怒火也渐渐燃起,孟东不是没脾气,用霍霆的话说他就是无可救药的粪坑石头,又臭又硬,榆木脑袋还冲动易怒,换做别人对他这样,他会生生把这人撕成两半。

“为了我好?”霍霆揪起衣领反问一句,“你他妈说为了我好?孟东!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霍霆这辈子就没他妈后悔过几件事,最悔的就是救了你这只白眼狼!”

“我不是!我…”孟东双目猩红的大吼了一句,他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来为自己辩解,声音就是他唯一的途径,他的鼻子还在流血,鲜血乱七八糟的抹了半张脸。

霍霆立刻用比他更震撼的声音怒吼回去,面部变得狰狞至极,“那你就给我解释!”

孟东直直的看着他,霍霆粗重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脸上,所有的对峙都因为霍霆不住颤抖的双手而暂停下来,孟东握住他的手臂,认命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霍霆的身体仿佛要爆炸一般,一脚踹在孟东的柔软的腹部,将毫无防备的他踹倒在那张转椅旁,孟东想要扶一把转椅,却不料这椅子在最不该转的时候,转了半圈,硬是让他摔在了那一地碎玻璃片上。

疼!

这是孟东的第一反应,紧接着是——哪哪都疼!

除了被霍霆踹中的腹部,他的手臂他的腰侧和手心都被割出了小血口子,不至于让他失血过多从此与霍霆人天两隔,但也足够他疼上一阵子,时光好似突然回到了没有霍霆的那段时光,他从堂堂孟家三少爷混成了最卑微的街头混混,隔三差五就蹲在角落里给自己疗伤。

如果没有霍霆,这么多年,他又该经历过多少这样的疼呢?最后会不会就死在那一条条昏暗逼仄的小巷里?

他强忍着伤口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叫什么啊?自作孽不可活!

霍霆粗暴的又是踹又是拽,最后拿起孟东桌上造型夸张的铜质烟灰缸跪在地上狠狠的砸向锁孔,那青铜烟灰缸雕刻着荷叶,有不少突出的棱角,霍霆如此大力的用它砸锁,难免自己的手掌会受伤,荷叶的边缘扎进他的虎口,鲜血流进他的掌心,烟灰缸变得有些抓不住,可是锁芯已经发出松动的声音,他扔掉手里的东西,鲜血已经和着烟灰将他的白净的手掌弄的脏乱不堪,他用力的向外一拉,打开了这个在最下面也是最深的一个抽屉。

只是看了一眼,心酸和难过便如海潮一般扑面而来,可那浪潮太高太骇然,恨不得,就这样直接将人心掀翻。

这里面确实是有一摞各色文件,用半透明的文件袋装着,文件袋的最上面,还放着一个很朴素的原木玻璃相框,而照片上的人,是不苟言笑的及眉黑发的霍霆搂着手臂打着石膏的,头发剃成了圆寸的孟东,他自顾傻笑的欢。

看得出它曾经受过不少的磨难,那些被折过的一条条白色痕迹赤luo裸的展露在他的面前,就像树木的年轮,用这些痕迹在告诉别人它到底历经了多少风霜交织的岁月,少年们的面孔已经和这照片一起被氧化泛黄,从少年,到青年,只有看到过去,才能豁然发觉,这恐怖的时光从未停止过生长。

因为看到这张照片,而让霍霆的难过变得无以复加,他从六岁时认识了孟东,因为小学的第一堂课,有人欺负了看似安静薄弱的霍霆,孟东霸道的把那些小孩打得按个呼爹喊娘,如今霍霆29岁,孟东30岁,距离他们成为朋友的第一天,过去了23年,这时光说短也短,说漫长也漫长,足足够了生死一轮回。

一个心已他嫁的阮阮,一个被于笑迷了心智的母亲,他身边留下来真正的,肯为他打算的人,寥寥无几,而能让他毫无保留全心信任的,大概只有孟东一人。

而如今呢?

连他最后一点点仅存的安全感都陷落一场背叛的阴谋。

他拿起那个相框,抓在手心里感知它的滚烫,是重如23年的兄弟情义,或是轻如23年泛黄的时光。

他们之间拥有的,是过命的交情。

霍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这比阮阮爱上霍朗而更让他无法接受和相信。

孟东的胃部在隐隐作痛,就像上次被霍霆踹到了胃出血的感觉一样,他扶着办公桌角,跪在霍霆面前,比霍霆更难过的看着那张照片,“霍霆,不看了,行不行?我知道错了,抽屉里的东西,别看了…”

霍霆双眼干涩的好像一眨眼就可以挤出沙来,摩擦得他满目通红,他的手腕还在失控的发着抖,睫毛微微颤了颤,没有看向孟东,而是直接去拿下面的文件袋。

“霍霆…”孟东再次祈求到。

霍霆却置若罔闻,自顾的打开了文件袋,抽出里面的东西,没有每一份的去打开看,只是拿了两张,内容就足以让他失去手中的最后一点力气,那单薄的纸张在他手里变得千斤重,似乎快要坠折了他的手腕,他冷笑了一声,沉默几秒之后,再次的冷笑,这一次甚至笑出了声,那薄凉的,散漫的笑声,像刀锋一样劈开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关系,看向孟东的目光好似带着一股天大的自嘲,“企业法人,孟东?”

他捡起刚刚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黑色文件夹,目不转睛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孟东,“所以,你才能在没有我签字情况下,随意的拨动上亿资金?所以现在我的办公室,只能收到一切无关紧要的报告和数据?”他的尾音有些发颤,缓和了好半天,语重心长的再次开口,却只说出了三个字,“孟东啊…”

他扔掉手里的所有文件,捡起刚刚那个封闭的相框,后面被极小的螺丝固定,他拿起手边的烟灰缸,将上面的薄玻璃砸了个细碎,连那些边缘的小尖角都不放过,好像刚刚这一场殊死搏斗根本不存在,他原本就只是单纯的,想要砸开这个相框。

他伸手去抠出那张老照片的时候,孟东伸了一下手,想要制止,却没敢碰,“这是我的东西,你不能拿。”

236:你不来,我就等,等到你肯来。

:2014-4-10 18:30:44 4754

霍霆将照片死死攥在手里,彻底变了形,如果说它存在的这十几年,一直都是被人小心翼翼的揣在怀中,每一次受伤都是情非得已,那么今天落在霍霆的手里,便是故意而特意的摧毁。悫鹉琻晓

霍霆自嘲的笑笑,晃荡着身体站起来,“是你的,都是你的,连Otai都他妈是你的了!还有什么不是你的!”

孟东抓住他的袖口,试图说些什么,可到底说些什么,才能挽回此时的局面呢?恐怕再将Otai还给霍霆,也于事无补。

霍霆带着孟东的手腕抬了抬手臂,讥讽道,“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你现在才是Otai的老板,比我富有得多,我只是个普通的待业青年,你还拉着我干什么?还想我把自己的私人财产也全部转移到你名下吗?”

孟东从来没觉得自己像现在一样窝囊过,他平时那么会贫,那么伶牙俐齿,怎么这会就笨成这个德行,吭哧了半天,说,“我现在有点乱,脑子不好使了,本来我就怕你,你一发火我就更怕了,你让我缓缓,我好好给你说,你别激动,别走,行不?”他焦急的站起来,像小孩子一样固执的挡住霍霆的去路,脸上的血迹看起来有些骇人。

“你要和我说什么?你觉得我还想听你说什么?你说香榭长庭住的不舒坦,我给你换到水云居,你说奔驰开着太官气,我给你买卡宴,你的工资我一分没少过你,花的还是从我兜里掏出来的钱!这么多年你给我惹了多少祸,全是我一人给你兜着!你自己数一数!躺在医院里几个!植物人几个!怕你好吃懒做我连遗嘱都要加上你的名字!我他妈和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当了二十几年兄弟,不是你禽兽不如!是我霍霆自己眼瞎!二十几年我霍霆就是在动物园也能养熟一大批畜生,唯独你,因为你根本就喂不抱!”

“霍霆,你身体不好,不应该这么激动,我让你打让你出气,你慢慢打,我不躲,你别把自己气出毛病,我该心疼…”他话音未落,霍霆扬起巴掌就给了他个大耳光,清澈又响亮,瞬间,把他原本就已经被血迹模糊成了一片的脸颊上,印了一道暗红色的手掌印,是霍霆手上的血迹混着烟灰。

“这么恶心的话,以后全免了!”他推开被他这一耳光扇得呆若木鸡的孟东,背脊笔挺的大步离开。

秘书抱着两摞数据报表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出来,看到霍霆的时候愣了一下,叫了一声“霍总”。

霍霆斜睨着她,冷笑一声,擦肩而过。

呕心沥血一手创立的企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易主,霍霆每走一步,都觉得像踩在云彩上那样虚无缥缈,再也没有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这件事,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做,和他有天大仇怨的人来做,他大概都不会这么难过,只会有愤怒。

而现在的悲愤交加,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人是孟东啊…

他比任何人都懂自己,懂Otai这四个字母对自己来说的重大意义,为母亲挽回尊严,为自己不再被人低看,也是为了阮阮,还有他的呢呢和喃喃,他男人的一切都寄予在这里,他男人的尊严与爱,可现在,唯剩一场荒唐。

他攥着照片的那只手沾上了鲜血,不知道是谁的, 孟东的或者他自己的,已经被他攥变形的照片,被血液粘连在手心的皮肤上,他拿起照片看都没看一眼,横竖撕成碎片,扔进了走廊的垃圾桶。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上车钥匙和手机乘着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场。

就算他为了自己好,这空气压抑到不能呼吸的地方他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原来的一草一木都属于他,现在属于他的竟然没有一草一木。

司机正在整理后座,呢呢的蒙奇奇已经快没有地方堆放了,他挑了几个有些发旧的放到后备厢,见着霍霆走过来,立刻打开后座门,“少爷,孟东少爷早上送下来两个大个的蒙奇奇,这都快没地方了,我就挑了几个小的放后备厢。”

霍霆低着头,喉结上下滚动着,有些颓然的挥了挥手,“随便,我自己出去一趟。”

街上的阳光明晃晃,乾坤朗朗,临近中午的时间已经可以感受到太阳的炙烤,他关掉空调,打开车窗,带着暖意的风扑腾在他身上时,他才刚刚觉得,自己从冷冻般的僵硬里缓和过来,红灯亮起,他停下来,斑马线上行人寥寥,一个看起来怀孕六七个月的孕妇一手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一手拎着一个破旧的电脑包从他车前走过。

好像突然飞进来一粒沙,滚在他的眼睛里。

霍霆伸手拿起扔在副座上的手机,找到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刚一被接起,他便抢先开了口:“我想见你。”

阮阮握着电话愣了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恩?我?我是巫阮阮。”

霍霆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对身后成片响起的鸣笛声置之不理,“我知道你是阮阮,我想见你,想见阮阮。”

他的声音很轻柔,可阮阮太了解,霍霆这样的轻柔并不是来自他温柔的本性,这情绪里,分明有一抹在强行压抑的失意与低落。

阮阮合上了自己的草稿本,低柔柔的问道,“你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老婆没在陪你吗?”

霍霆抵着方向盘轻轻摇了摇头,“你在家吗?我去你家的路口,我有事想要和你说。”

阮阮犹豫了一下,“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要照顾喃喃,有什么事你在电话里和我说吧。”

“喃喃在睡觉吗?”

阮阮回头看了一眼睡成一个霸气的“大”字的小喃喃,轻声应答,“恩,睡觉呢,她刚喝了奶,刚睡没多大一会。”

霍霆直起身体,只是刚刚闭了这一会眼睛便觉得太阳有些刺眼,他伸手拿出自己备在车里的雷朋太阳镜带上,将车缓缓行驶出去,眼见他的两边,一辆辆汽车飞速的超车,好像不断发射的利剑一般,显得自己格外缓慢,他说,“那让她先睡吧,我去路口等你们,等喃喃醒了,你再推她出来。”

“你还是直接在电话里…”阮阮还是不想出去,霍霆却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她的话,诚恳而卑微,“我不会伤害你们,我现在没力气伤害你们,你不来,我就等,等到你肯来。”

他挂断电话,一脚踏在油门上,优雅的宾利飞速的窜了出去。他的车技已然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尽管宾利没有法拉利更能带给他驾驶的块感,慕尚的车长也要比458长出一米有余,可这并不影响霍霆驾驶着它如鱼得水般的在车流里灵活穿梭。

从他公司的大厦出发,到阮阮所住的那条街,30分钟的车程,他只用了十几分。

万一喃喃突然就醒了呢?阮阮就抱着她出来了呢?而自己不在呢?

喃喃醒了一次,吃了奶,例行公事一般的和小螃蟹对着哭了一会,又在阮阮的怀里睡过去,这一次连阮阮也跟着在床上睡了沉沉的一觉,等她醒来时,一看表,差点把自己吓了一蹦。

霍霆打电话的时候还是十点多,这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快五点了,她的时间概念已经彻底被喃喃搅和的稀巴烂,她立刻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很多孕妇生完孩子都会变得记性不好,她生了两个,记性也理所应当变得不好乘以2。

她给霍霆发了条信息,“你回去了没?”

霍霆正靠在车上,嘴里叼着一颗没有点燃的香烟,看着远处发呆,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没觉得会是阮阮,慢悠悠的掏出手机,隔着墨绿色的镜片,滑开屏幕,看到信息,直了直身体,立刻回复道,“没。”

阮阮没再回他,十五分钟之后,巫阮阮穿着一件白底小碎花的连衣裙出现在他不经意转头的视线内。

霍霆拿下了一直叼在嘴上的烟,依靠着车门的身体站的笔直,再也没有哪一刻,会比眼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带着自己的女儿迎着斜阳和暖风朝自己走来,而更美好。

阮阮的柔软的发丝在已经开始变成淡橘色的日光下泛着一层缱绻的暖光,风会轻扬起她脸颊两侧的发丝,浪潮一样在肩膀上来来回回拍打。

阮阮,我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霍霆呀,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在樱花树下看到你的时候,你有多惊艳,那种惊为天人的英俊,让我觉得,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你更好看,更清澈的男人了,天上人间呀,也就只有你这唯一一个美男了,我若是对你一见钟情以后,这世上恐怕就再也没有凡人男子能入得了我的眼。

可是我从来没对你说过,在我没爱上你的时候,之于我而言,你和这世上所有姑娘都没有任何不同,可自从我爱上你,你每一次出现的正面,你每一次离开的背影,都是这世上无与伦比的好看,爱上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这就是,我的天上人间。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凡人女子,能入得了我的眼。

纵然这世界美人成千上万,可她们哪一个,都不是我的阮阮。

如果说,和相爱的人相守只是他的一场酣然大梦,那霍霆愿做那个不醒的人,可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去睡过头,睡上个年复一年,睡它个一梦一生?

巫阮阮推着婴儿车站在他面前好半天了,霍霆还是只是保持着拘谨的姿态隔着墨绿的镜片看着她。

刚好,在他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阮阮愿意再次出现。

明明是他逼着她来,可他还是愿意一厢情愿的相信,这就是刚好。

阮阮指了指天,“阳光已经不刺眼了,你带个黑漆漆的墨镜,别人会以为你是盲人开车的。”

霍霆嘴角微微抽搐着,呼吸变得不很平稳,好像看到阮阮,他经历的这一场关于背叛的委屈,才彻底苏醒,并且以一发不可收的强劲势力往他的胸口,大脑,眼眶里涌。

“你怎么啦?”阮阮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她的手指纤长,从不留指甲,一样很漂亮,“需要我祈求老天再给你三天光明吗?”

她正挥着手,下一刻,便被他的臂膀猛的一揽,重重撞进他的怀里,鼻子磕在他微微倾身的肩头,她闷哼了一声,只觉得鼻子阵阵发酸。

回神之后,阮阮突然觉得头皮麻酥酥的,她不知道霍霆这又是抽那门子风,只是但愿不会是什么骇人的血雨腥风,想到那些被伤害的过往,阮阮就像刚刚被毒蛇咬过的人看到了草绳,一下子就慌了起来。

她的手掌抵在霍霆的胸口,用力将他向外推,整个人好似上了发条一样紧紧绷住,“霍霆!你先放开我!你放开!”

霍霆的大掌紧紧扣在她的腰上,将不断试图逃离的阮阮再一次紧紧,严丝合缝的困在自己的怀里,阮阮的个子刚刚过了霍霆的肩膀,要他俯首,才能和她耳鬓相贴,他手臂渐渐施力,好像要把她搓碎了嵌进自己的身体,从此以后再不分离。

“别怕…阮阮,我不会伤害你,我答应过你,再也不伤害你。”只要你不爱我,我再也不会伤你毫发。

阮阮不相信他,他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他的保证,也分文不值。

倘若他真是一诺千金的男人,那他们的婚姻又作何解?他和于笑的关系,又作何解?

况且,就算没有伤害,她和霍霆现在也不是可以拥抱的关系,哪怕她是其他任何一个普通的男性朋友来拥抱,比如晏维,比如安燃,甚至是孟东,都不该是霍霆。

霍霆就像强力胶一样将两人牢牢的黏合在一起,阮阮一着急,张嘴就咬在了他的肩上,直到她的嘴里蔓延出一股铁锈的味道,阮阮立即从被霍霆吓坏了转换到了被自己吓坏了。

她松开嘴,可以看到他肩上的灰色的衬衫已经渗出暗红的血液,那么一小块,像不小心滴落的红墨。

她下意识的舔了舔牙齿,不再挣扎之后,忽然感觉到,伏在她肩头的男人,正以哭泣的频率,不住颤抖。

237:她是你的优乐美,我是你的卫生纸。

:2014-4-11:50:47 3737

虽说霍霆的性格并非十足的刚烈,可他并不软弱,更分说是软得将半身的力量都置于她的肩膀上,而剩下的半身力量,都用于桎梏她的身体。悫鹉琻晓

他只是别正常的男人多一分内敛,喜欢把心事和秘密深藏。

抛却两人之间的不愉快,巫阮阮必须要客观的承认霍霆的好,他从不在女人面前诉苦,天大的事,他想要藏在心里,那便是谁也打不开的宝箱,所谓钥匙,唯有亲启。

那现在,他是不是遇到了比天还大的事?

以前住在霍家别墅的时候,阮阮还说过,他们霍家三无望,一是无望听到呢呢发声,二是无望婆媳和谐,三呢?就是无望看到唇边永远挂着淡笑的霍霆流泪。

除非是石头是钢铁,不然啊,连畜生都会落泪,男人还会连畜生都不如吗?

霍霆曾经也骄傲过,据说自己从三岁开始就没怎么哭过,后来和巫阮阮经历过如胶似漆到分道扬镳,他才明白过来,那些小半生没有落过的眼泪,无非是在等现在,无非是在他最难过的时候,有泪水可流,而不是从眼眶下沙。

可是阮阮还不知晓,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曾经多少个夜晚,只能依靠尼古丁来模糊回忆,把酒精变成眼泪湿在枕头里。

她还一厢情愿的以为,霍霆是个抛妻弃子另寻新欢的坏老公,她还没心没肺的以为,如今霍霆的那些喜怒哀乐,早已和自己无关。